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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再次袭来,我的眼前已经没有了李四方。

这次在李四方的梦里,我没遇见张瞎子。他这个人还是不靠谱。我起身,发现自己这一觉睡的好极了。只是张瞎子的安危成了我心上的大石。

难道,凭我自己也可以走出梦境吗?

屋子里空无一人。拔下身上的各种监测仪器,我走出房间,却看到司南子正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四方那张油腻腻的大脸,口中喃喃道:“锦东小区,13号楼,3单元,1601。好,我记住了。我答应你的请求。”

“喂,你做什么?你怎么不好好呆在我身边……”

瞬间我明白了怎么回事。司南子让我入梦,套出李四方所藏钱财的地点。但他刚开始就不打算和我平分。所以他在我入睡后才会来到隔壁李四方的房间。李四方在梦中告诉我地址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记下了。好卑鄙的人。难得老子做一件事这么积极。

“你是不是想把我落在这里自己去取钱?”我双手交叉在胸前问道。现在对他已经不必客气了。

“我根本就对钱没兴趣。”司南子像是在说一个冷笑话,“我只是想做研究而已。你的梦,现在已经开始影响别人了。李四方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动心。而你入他的梦后,他居然也开始学会对女人有兴趣了。你千万要记着,如果不小心入了别人的梦,千万不要想太多。否则,这个世上的心理疾病患者会少许多,但色情狂却增加了。精神病院的人直接推给派出所去抓。你会影响社会安定和谐的。”

“别这么毒舌好不好?否则吃方便面会找不到调料包的。”我说道,“你对钱不敢兴趣?那不如都给我吧。怎么样?”

“这个,应该是上交国家的。但李四方的意思是全部烧掉。我觉得,我们还是报警比较好。”

“喂,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不找你小学老师班主任呀?老师说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都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嗯,现在这里是一个巨贪几十年的心血。你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呀?司南子,我和你说正经事呢。现在如果我们的对话流传出去。大家都会觉得你是精神病患者。来,你躺在这张床上,我给你好好做做心理咨询。”

司南子把中指和食指并拢,轻轻地放在我的唇上,剑眉浓郁地像化不开的墨:“你最好小声点。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人把你关起来。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躁狂症患者。而且是晚期的那种。”

下一刻,我真的就不敢多说一句了。

第二天,我们敬爱的李市长、李伯伯被警察带走了。只是我觉得李市长还是不错的。如果我晚几天套出他的口供,我相信,我可以吃很多只鸡腿。毕竟,李伯伯还是觉得我蛮咔娃咿的。

只是后天,我从司南子口中得知了李四方自杀的消息。李四方得知自己有可能减刑,所以才选择的死亡。他临终前只有一句话:我不值得救赎。他用自己的皮带吊在了灯管上,不愧是北京大学的学生,连死都死得这么有想象力。据说单只灯管根本不足以吊起他巨大的身型,他利用了物理上:力的分解,还有几何、函数等综合方法,将几只吊灯的承受能力发挥到极限。那些警察看着如蜘蛛网一般的屋顶,都在感慨:这是一道多么难的高考数理题呀!

我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我问司南子:“李四方告诉我地址的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要把那些钱烧掉?他挣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放心地享受吗?他不是为了隐藏这些钱,所以才逃进这里吗?”

司南子摇头:“警察告诉我,里面根本就没有钱。只有一叠叠的各类奖状。都是李四方从小到大取得的各种荣誉。只是这些证书到参加工作后就没有了。李四方这些年来也取得过不少优秀工作者的称号。可能是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处理掉了吧。倒是小时候取得的这些证书,才是他靠努力得来的。之所以要轻判李四方,并不是因为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钱。而是因为,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于五千万的捐款收据。都是给希望工程,或是爱心红十字会的捐款。当然,也有五千万的受贿记录。而且还带着封皮,叫作《忏悔录》。李四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病人。他把自己的真实感情一直深深地压抑着。他即爱这个世界,又恨这个世界。所以当他的恶达到他承受不了的时候,他会做些善事。但他做这完这些善事,又会觉得有所不值。他童年时的惨痛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不值得爱的。当他的爱和恨再次相交时,应该说是深藏于他记忆深入的老校长真正拯救了他,让他做回了人。不过也正因如此,才夺去了他的生命。当他开始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时,觉得自己不值得救赎,所以会叫你烧了那些可以救他性命的东西。李四方……我也说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了。不过我想最后生命要结束的时候,他应该是感谢你的。至少他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司南子,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我每次入完梦醒来,身体都这么疲乏呢?是不是你趁着我入睡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我的腰也好疼呀……”我希望他看在我如此劳心劳力的份上,给我弄点好吃的。

司南子歪着头,眼里不再是冬天的贝加尔湖,而是像春天里的天池,苏醒的小草正在带着热度,一点点地钻出眼睛。

他边正着格子领带,边咳了一声,说:“那是你睡多了。我也很疲乏,这一夜都没睡。我要回去补觉了。对了,我会叫他们做点好吃的。”

“听别人说你经常吃泡面?是因为穷吗?”

他挠挠头:“只是和家里说好了,不花他们的钱而已。”

“那你还叫别人给我弄好吃的?”

“这和我吃泡面没有关系。就算钱不花在你身上,我也会用在救助其他患者上。”

“司南子,”我含情脉脉地说,“你是个好人。其实你挺不错的。我想吃炸鸡腿,你能不能帮帮忙?”

“好的,没问题。”司南子转身,用手来回地摩了摩头部,好像很疲倦的样子。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拧开,斗大的汗出从他的额头渗出。司南子轻声唤着:“小平安,我……好像……”刚说到这儿,就听‘叭’地一声,司南子那巨大的身躯摔倒在地上。

“司南子,你怎么了?喂,醒醒呀。我不怪你把宝藏告诉警察;我也不怪你利用我入梦;更不怪你拖欠工资,毕竟我帮你治好了一个,治死了一个……你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慕小雪在哪儿呢……”

司南子悠悠转醒,呢喃道:“别动,让我睡一会儿。我的心脏……好像……跳不动了……”

司南子就在我的怀里晕晕睡去。我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趴在我怀里。他的指尖冰冷,这一夜也够他累的。只是他这体质也太差了吧。毕竟在梦里上蹿下跳忙着逃命的是我好不好?只是他的身体怎么这样轻?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他不再是那个当初能把我过肩摔的司南子了。

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他至少不是个坏人。瞧,收买我这种人,几顿饱饭就可以了。还有自从跟了司南子后,他没有再给我开过什么药,我也不用搜肠刮肚地吐出来。

我把他那散发着薄荷味的大手捧在手心里暖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司南子的手腕处,一条似曾相识的红线,像蛇的芯子一样,顺着司南子的手腕向上攀沿着。它所过之处,犹如生长着一条红色的藤。沿途搜刮着宿主的营养。

司南子英俊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和当初的慕小雪一样。枯干的,不止是灵魂,还有肉体。那种处于绝望的人,会看到什么呢?我现在只是心疼。我不止想救慕小雪,还想救司南子。只不过——

他这样到底多长时候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外人。做为一个整日帮他们做白日梦的合法公民,我这点知情权还是应该有的吧。

到了傍晚,司南子才慢慢悠悠地醒过来,对我说:“我肚子饿了,给我找点吃的去。”

“喂,我是病人呀。”我说道,“精神病人去叫正常人做饭,你觉得他们会听吗?”

司南子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拔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是司医生,给我做点吃的送到办公室。对了,要双人份。”

“你应该也没吃吧。”司南子问道。

“当然。”我说道,“我一要走,你就死死地拉住我。我简直是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呀。”

“噢,那真谢谢了。”

司南子好像头一次和我说谢谢呀,我忙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麻烦你大点声。”

“我什么都没说。”司南子认真地看着我,仿佛我出现了失聪。

“好吧。”我正色道,“司南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慕小雪的手上也出现过这种东西。这叫绝命线。说是升到心脏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或者说已经死了。你是学医的,知道毒气攻心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无药可治了。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我们两个,你的脑子倒是应该治治。我是真心为你的性命着想。告诉我慕小雪在哪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呵呵,”司南子强忍着淡笑,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司南子,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司南子愣了一下。

“我是说,我和你是不会在一起的。”跟这种自以为文化程度高的人真得把话说得直白一些,“我不喜欢男人。你懂的。”

“哦,我知道。我也不喜欢男人。”司南子说道,“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情?慕小雪就是因为我,才会有绝命线。你现在为了我……我真的不值得你做这些。你为我做再多,我也不会感动的。”

司南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第一次非常、非常、非常认真严肃地和我说:“我不是为你做这些。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但你应该让我为你想办法呀。至少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们被骗到这里来,也许你还好好地当你的司医生呢。”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即使逃地再远,有朝一日也会回来。”他递给我一个复杂的眼神,“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这倒是和慕小雪相似,慕小雪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们这儿应该有一个叫张瞎子的人。你去找他,也许他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我想如果司南子找到张瞎子,应该也会对他有所帮助。

“我不会去找任何人。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知道该怎么用。也谢谢你对我讲了这么多。其实,有时候你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

“我想像中的?那你说我是怎样的人?”我问道。

“你总以为,你是一个贪生怕死,贪财好色,无情无义的家伙。但你实际上是一个热爱生活、追求想往的人。至于为什么没有女孩子喜欢你,我还没搞清楚。可能是她们和你接触的时间太短,不了解你吧。其实话说回来,哪个男人不希望事业与爱情能够圆满?但事业与爱情又是什么……”

“就是金钱和美女。不喜欢这两样的东西,才不是男人呢。没有钱,拿什么养女人呢。没有女人,拿什么传宗接代呀。”

“你脑子里天天就想着那么点事。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慕小雪就交给你了。”

“说什么呢?”我说道,“我可是精神病患者呀。你把她交到我手里,就不怕我把她弄疯?为了她你现在也应该快把我放出去。”

“我会认真考虑的。请再给我点时间。”司南子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以后最好不要和我提什么张瞎子,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恶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三个字反应会这么大。”

“什么事情别自己一个人硬撑噢。”我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万一他要我的命可怎么办,不过嘴上还是说着,“我们是朋友。”

司南子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容,好像在说,你他娘的以为这是《海贼王》吗?还我们是朋友。不过他的笑容在脸上越来越大,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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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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