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好笑吗？”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头伸到裤档里。有那么好笑吗？

“没，没。”陈宁止住笑，“我这一次能救回弯弯已经很高兴了。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一定还你——哈——”陈宁的笑声嘎然而止，面色大变，身体震了一下。

他用承影剑拄着身体，脸色发青。而承影剑身此时发出响亮的鸣叫，似乎感知到主人的痛楚：“张瞎子！我不杀你，你居然想办法要除掉我？张瞎子！把你困在虚空之谷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要毁你的肉身！到底是谁无情？算上这次，你杀了我三次……”

陈宁的腹部突起一段白剑。鲜血顺着陈宁的腹部成串地往下流，已经染红了草地。张瞎子面无表情握着剑柄，他用自己的那把白剑把陈宁的腹部贯穿了。

“除魔卫道，天师已任。”张瞎子沉声道，“陈宁，你们麻衣神相就是妖魔之家。我天师后人只要剩一口气——”

“去你妈的——”陈宁忍着巨痛一脚踹开张瞎子，他一只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只手将承影剑举起，对准张瞎子，“你是不是以为能杀了我？”

“不能。”张瞎子自信地道。

陈宁的伤口已经不出血，反而涌出一缕缕的蓝光，那些蓝光层层叠叠，将伤口包裹住，似乎在修复陈宁的身体。“别以为我伤成这样就没办法将你们怎样。我虽然不会死，但我他妈会疼。真是疼死了，疼死了。今天，张瞎子，你要死在这里。我要让你永不超生。”

承影剑离开了陈宁的手，在空中飞了一圈，直朝张瞎子飞来。张瞎子闭上眼睛。

我来不及思考，扑到张瞎子身前，把他挡了起来。因为害怕我的眼睛紧紧闭着，结果剑还没有飞到我的身上，一阵少女的清香却先袭来，弯弯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小哥哥，我来保护你。”

我刚想说不要，就听“噗嗤”一声，是剑入人体的声音。

我睁眼抬头，见弯弯安然无恙，陈宁却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承影剑牢牢地把他钉在地上。丝丝的蓝光从他的体内渗出。

张瞎子叹道：“承影剑的法术反噬。无量天尊，好武者必将亡于武。看来陈家家主是自作自受。”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张瞎子这种落井下石的看法有些不习惯。陈宁就算不是好人，也是为了救弯弯才变成这样的。

“弯弯，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的。哥哥说不原谅你，都是气话……”陈宁摸着弯弯的脸，眼神里是无限的爱怜，尽管痛得那张娇媚的脸都皱了起来，但还是强挂着微笑，似乎不忍心让弯弯看到他此刻的狼狈。而弯弯那张可爱的小脸，却关心地看向我，想证实我有没有受伤，陈宁一歪头：“……等着哥哥……哥哥……马上……就……回来……陈鱼……我不会……再错了……”声音越来越淡，陈宁突然张大着眼睛看着弯弯，似乎怕她再一次消失。那只抓着弯弯的手，抓得指尖苍白，还是慢慢松开。整个过程，弯弯根本就没回头看他。

陈宁的身体慢慢地化为蓝光，指尖试图划过弯弯的头发，却连碰到发梢的力量都没有，最后绝望地溶进了承影剑。

专噬人主魂的承影剑，连本命天蛇都能消灭的承影剑，陈宁难道真的不懂，如果被承影剑伤到，会发生什么吗？也许陈宁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无情。

我们三个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弯弯有些好奇，想要去触碰承影剑马上要消失的剑光，却被张瞎子一把抓住手腕：“别碰这光。小心被吸进去。承影剑伤人魂魄，能让人永不超生，是世间最阴毒的利器。”

弯弯缩回了手，似乎觉得此剑有些恐怖，又觉得陈宁为自己死了有些感伤。不过本来有些哀伤的脸，在望向我的瞬间满是阳光：“太好了，小哥哥没事哟。”

我心里也很高兴，别以为哥没市场。弯弯现在就很迷恋哥哟。虽然她看起来还未成年。不过有人喜欢总比无人问津要好。

“平安小哥，现在我们都处于太虚之谷。陈宁的身体里没有主魂。老夫有一个计划，不知道平安小哥愿不愿意一试。”

“怎么又是我？司南子不好吗？”

“只有你能自由出入他人梦境，老夫现在身受重伤，而且还要看护这里的承影剑，想办法把它带出去。至于弯弯——总之，这里适合占据陈宁身体的合适人选，只有平安小哥一人。”

“死瞎子，是你没受伤时，也没办法自由出入梦境吧。”想一想也有道理，如果再不出去的话，也许我们都得死。“可是，万一我无法落在陈宁身上呢？”

“不会的。”司南子说道，“张平安，你的脑电波可以和任何人的脑电波同步，甚至是在你不想入梦的时候，都会进入别人的梦境。这就说明你的脑电波是极易受到别人同化的。具体是怎样同化，也许只有解剖了你才能明白。但理论上，你的脑电波只要想落到某具身体上，还是很容易做到的。只要对方的大脑处于休眠状态，就像是一台待机的电脑，你都有可能侵入。

“现在陈宁被困，就相当于陈宁这台计算机处于休眠状态。只要你的脑电波侵入到陈宁的大脑上，就相当于在陈宁的计算机上，打开了一个漏洞。在他下载补丁前攻进去，做完你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再退出来。怎么说呢，和黑客差不多。所以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入侵成功的。”

“那要是被防火墙拦截呢？”我想起查毒软件。

“那自然是孤魂野鬼……自生自灭。”张瞎子捋须沉声，“殉道之士，早应有此觉悟。”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我盘腿坐下，“你们人人都会仗剑而飞，欺负我一个骑自行车的，你们好意思吗？要脸吗？”

“平安小哥，”张瞎子说道，“只有你能进入别人的梦境深处。那些是老夫只能徘徊的地方。可见小哥命里八字，自有福泽，所以除小哥之外，应该是没人会做到这种事。就如司南子所说，对别人是凶险异常之事，但对小哥来说，别人只要喊声‘救命’，小哥就能飞奔过去，可见小哥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见我不动，司南子道：“如果呆在这里，谁也逃不掉。只是不知道慕小雪……”

“好吧。那你送我出去吧。”我说道，这厮难道不知道慕小雪是我的死穴吗，只要一提她，即使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认了，但我嘴上还是说，“我这辈子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命了，估计也改不了。没事儿，不用考虑我。反正迟早都是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万一逃出去的话，记得给我多烧点纸，要是苍老师再出什么新作，也一块给烧点。算了吧，反正你们这种正派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张瞎子盘腿，示意我坐下，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而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渐轻，我再看自己的手，已经变得渐近透明。耳边传来张瞎子的声音：“不要怕，我现在送你去外面的世界。记住，不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去找陈宁的身体。还有，陈宁贵为陈家家主，小心他在入梦前安排的手下。小心——他们把你再次打晕。”

什么？我刚要点头，却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不听使唤，只剩一双眼睛在这个世界转了两下。然后，我的世界一片混沌。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使劲地拉着我。我身不由已地顺着那股力量走，该死的张瞎子，我最怕疼了。为什么料到这一步不早告诉我？万一他们打我可怎么办呀？虽然身体是陈宁的，但痛的是我。可惜我已经来不及说这些了。我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向前走。不用想也知道是张瞎子的用力。

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过了许多地方。就像是快要醒了，脑子里闪现出的碎片。它们一片接着一片，好像手一伸就能抓住一片，但那些只是我偶尔想到的东西，真的抓不住。

我看到漫山遍野的人。每一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西服，西服的左上衣口袋，有黄色的手纸，像是餐巾纸式的塞在里面。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山间的各个角落，或在吸烟，或在聊天：

“听说苍老师又拍新片了。”

“是呀。我早就叫在日本的兄弟拷好备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看。只是我不懂日语呀，到时候咱们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没事儿。我有一个兄弟，为了看日漫特别泡了一个学日语的妹子。上面说一句，她翻一句。现场超带感。”

“可我们看这种片子，适合带妹子吗？”

“那妹子跆拳道黑带。你敢有啥想法？”

一个人习惯性地要把胸口处的纸巾摸出来擦口水，另一个人阻止道：“别把符咒弄湿了，到时候就和那群人一样了。秒杀护法可不管那么多。”

我暗暗记下了这两个人的长相。真是可造之材呀。对业务的钻研精神让我这个资深毛片爱好者自叹不如。正听着，却感觉身体已经到了一间会议室。我穿过墙璧，远远地看到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长发披肩，如王子般高高座在会议室中间的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

正前方摆放着我、司南子、张瞎子三具身体。这三具身体的呼吸尚在，眉头紧锁，应该是在熟睡中。

陈宁左右两边是两个我不认识的黑衣人守着他。

我谨记张瞎子的吩咐，向陈宁身体靠去。陈宁的皮肤真好，细看之下，竟然像是细瓷般晶莹，那种釉光，即柔和又典雅，这么好的皮肤，不去做化妆水广告都可惜了。居然连半点毛孔都看不到，我吞了口吐沫，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呀。尤其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理顺了，居然也是帅哥一枚。如果说司南子是冰原上的玫瑰，那这个男人就是玫瑰园里的冰山，如此妖艳的面庞下，闪烁着冰冷的寒意。要是长成这样，我死都认了。

尤其是他的细腻若泡在牛乳里的手，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右手旁是那日吃方便面的古代器皿。我想成为这样的男人，这种拥有着玫瑰般娇艳的脸庞和无尽权力的人。我头一次觉得，张瞎子说要让我为帝，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坐在这么高的位置，看着脚下的风景，真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