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寻魂之路

“苏芳姑娘,你真的想好要和我们一起入梦吗?”

苏芳点头,正色道:“不试试怎么甘心?在美国的时候就听导师讲到东方玄学。那些完全是建立在感观世界的理论。如果说牛顿、爱因斯坦他们是在用石头盖房子,那么东方玄学就是用云朵在盖房子。那是西方哲学无法到达的地方。任何人也无法用语言能够描述的地方。”

“入梦会有风险。苏芳姑娘,你有可能走不出来。或者,即使走出来,也有可能不是你。”张瞎子沉声说道。

“我知道。”苏芳说道,“如果没有献身的精神,我就不会投身科学。我爱科学,甚于世上一切。”

“苏芳姑娘,老夫敬重你。但就如你所说,东方玄学——无法用理论证明。你所说的科学,在东方玄学的世界里,寸步难行。你跟着我们又有什么用?”

“大师,所以我才更应该见识一下。如果没有办法理解它,那我就会试图相信它。”

张瞎子点头:“苏芳姑娘,在医院的时候,你没有失去神智,说明你与一般人不同。具体是为什么,老夫也说不清。既然你想随我们一起入梦,老夫就帮你这个忙。只是——梦境之中,凶险之极。千万要跟紧平安小哥。”

苏芳答道:“我知道。”

她整整衣服,转身对我说:“现在上床吧。”

苏芳是看着我说的,弄得我心里这小鹿乱撞。姐姐太直白,弟弟我不好意思呀。旁边还有张瞎子在场,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也要注意影响。

苏芳不耐烦地说:“我是让你上张瞎子的床。我自己睡这张。”

哦,原来如此。

“那姐姐,我要去倩倩的床好不好?张瞎子有味。”

苏芳不耐烦地说:“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说实话,你虽然能入梦,但你配不上倩倩。你也不希望她醒来看到你,恶心得再自杀吧。”

我就那么惨吗?想毕,我还是爬上了张瞎子的床。这老家伙在坏笑呀。有那么得意吗?张瞎子拿出一张黄符纸,对苏芳说:“姑娘,把这两张符塞到耳朵里,老夫带你们入倩倩的梦境。”

张瞎子握住我的手,不知道他念了什么,我幽幽睡去。这老瞎子看来握手也能带人入梦,还骗我塞什么黄符纸?难道是因为信号不好吗?才拿黄符纸当接收天线?

睡梦中,还是能听到一个女人说:“快救我!我不想死!快救我!我不想死!”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这个声音在耳边一次比一次清晰起来。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感觉我才刚刚睡醒,这样再次入睡,会不会对身体有损伤?我是不是应该吃点东西再睡?或者泡个澡会更好?

来不及多想,我打了个哈欠,再次进入沉沉的梦香。这张瞎子,也许他的符咒跟发射塔似的,距离越近,效果越强,否则我为什么这么快就睡了?

我张开眼,看到苏芳和张瞎子。苏芳对着我妩媚一笑:“平安小哥,人类居然真的能入梦。我真是太兴奋了。”

张瞎子摇头:“姑娘,入梦非福呀。等有一天,你不想入梦,却不得不入梦时,你就知晓了。”

“不需要你管。”苏芳起身说道,“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是这边吗?还是那边?咦?每条路都不一样。这条路都是和芭蕾舞相关的东西;这条呢,都是和钢琴相关的东西;这条,居然都是英语?oh,mygad,howIdo?平安小哥,你知道吗?”

这次入梦的世界有些不同。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草坪,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远远地,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倩倩,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可是只有声音,片刻后,那个声音也渐渐远去。张瞎子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别看那个孙思潮蛮横无理,但对女儿,却是舐犊情深。”

“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声音会越来越远?”苏芳好看的眉毛微皱,不施胭脂的唇轻轻撅起,小巧的像初春的朝颜花,“我们并没有向心灵的深处走去,但这声音却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张大师,你猜到了吗?”

张瞎子点头:“还是先请平安小哥说吧。”

清了清嗓子,我也想在美女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再怎么说,我也和司南子那个贱人混了几个月:“苏小……大姐,我猜测是这样的。倩倩的心里是讨厌母亲的。倩倩听到母亲的声音,心灵开始进入自闭状态。所以,就算我们不主动进入她的心灵,她也会因为想要逃避母亲,带我们进入她的心灵。或者换句话说,我们现在踩在脚下的草坪,和我们刚刚进入时踩的草坪,不是同一块了。”

苏芳拍手平静地说道:“平安小哥果然大有长进。那这样一来,结果是什么?”

“我们,会遇到真正的欧阳倩倩吧。”我说道,“我们只要找到她,就能把她带回来。”

“她如果不回来呢?”

苏芳说道:“根据你刚才的推断,是欧阳倩倩主动逃离有她母亲的世界。那么当我们找到她时,她一定会誓死力争。如果不解来她心底的结,我们是无法带回真正的欧阳倩倩。”

“什么?还会有假的欧阳倩倩?”我有些不置可否。

“是的。如果一个人的主意识不能完全回到躯体里,那么她所表现的行为,会是有偏差的。心理学上有过这样的案例。某些人藏在心底的意识回到主意识,结果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明白了。如果上次入梦时的欧阳倩倩被我们救回来,那么欧阳倩倩的就会变成心底余影的样子。那应该怎么办?”

“让她的主意识回来。如果主意识不回来,我们就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呆到她愿意回来为止。”

“大姐呀,你不知道这丫头心底有多变态。”我脱了鞋和袜子,“刚才我的那双脚丫子差点废掉。先是上芭蕾课,接下来还要上钢琴课。我不知道我能活到第几关。”

苏芳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有我苏医生在,一定会走进倩倩的主意识。”

天空就在这时,下起了大雨。雨点打在苏芳的衣服上,苏芳的形体毕露。如果有‘中国好身材’这种选秀节目,苏芳一定有望冲进前十。芳苏看着我直勾勾的眼神,打了我一记爆粟:“张平安,我们现在做正经事呢。”

“是呀。我一直都很正经。”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大姐,我是在等着你发号示令呢。”我有些委屈,也没看着什么,谁让她穿了一身黑衣服。苏芳的头发被雨水悉数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我把上衣脱掉,在她头上挡起了一片晴天。苏芳摇头,蓦地就露出一个如花般的笑容,虽然相处没有几次,我还是头一次看她笑得这么好看。

“想起了一些往事。”苏芳说道,“想不到张平安还有温柔的一面。我们也许快到欧阳倩倩的主意识了。”

雨水渐渐地停了下来,而荒野上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时,我们走到了草地的尽头。满眼都是鳞次栉比的巨石山。

它们看不到尽头,一座座地立在那里。而阳光就在这时变得非常刺眼。石头反着惨白的光,渐渐散发出了灼热。

一路上没说话的张瞎子突然道:“这附近有一股妖气,大家小心。”

妖气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块黑色的巨石从天而降,张瞎子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苏芳,瞬间飞了起来。而那块黑色的巨石就落在我们刚刚站过的位置。原来,那些巨石也不单只有白色。在两块白色巨石条的中间,夹着一条黑色的巨石条。

紧接着,又落了一块白色的巨石。张瞎子右脚尖点地,借着落地瞬间的反作用力平空飞起,那块白色的巨石又砸了个空。

我说道:“张瞎子,你这招不好使,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们不被石头砸死,你也会被累死。要不,你把我们放下来吧。”

张瞎子倔强的摇头,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震落下来,他后襟的衣裳已然湿透。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必死无疑。想毕,我手腕一转,张瞎子扭头看我,可为时已晚。我的手腕挣脱了张瞎子,迅速向下坠去。身边的景色‘刷刷’地向后倒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还好,这是在梦境中。只能摔疼我,而不能摔死我。

张瞎子由于少了我的拖累,带着苏芳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块巨石,转身已落到高高的峭壁上。而那些摇摇欲坠,想要把我们砸死的巨石,却在这时停住了。

“想不到小哥真是悲天悯人之人,老夫这里受教了。”张瞎子向我鞠了一躬。

“小哥舍己救人之功德,有朝一日必有好报。”张瞎子又向我鞠了一躬。

“停——”我大声喊道,“三鞠躬就不用了。张瞎子,出梦后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入欧阳倩倩的梦。”

“你猜到了?”张瞎子脸上露出诡谲的笑,“老夫其实也不想瞒你的。好,出梦后,我就向你说明。”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为什么咱们一分开,石块就不攻击我们了?”苏芳惊魂未定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分开后,妖气无法聚集。这股妖气,只是想困住我们。只要我们不动,妖气就没有力量把我们怎样。老夫觉得,小哥一个人前往倩倩的主意识,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怎么又是我?我去了,你们做什么?”我看着自己的脚,真的有些疼。

“老夫在这里和苏芳姑娘欣赏一下石林风景,再探讨一下东方玄学和西方科学的共通之处。老夫随身带着上好的茶具和香茗。想必苏芳姑娘不会拒绝吧。”

“怎么会呢?”苏芳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难道张大师有闲情给苏芳讲解。小女子求之不得呢。”

张瞎子缓缓坐下,他打着手决,再也不说话了。而苏芳坐在他的对面,一脸严肃,怎么都不像是学术讨论。

“好了。我知道了,张瞎子你就好好替我陪美女吧。”我转身就走。我太清楚张瞎子这些动作代表什么了。他和在精神病院里,用自己的法术去镇病人的觉魂一样。这老瞎子,就算再难也不有话直说,难道是怕我挂记吗?我才不会呢。但想着,我加快了脚步,恨不得马上进入倩倩的主意识,把这丫头叫醒。

身后传来苏芳的声音:“张平安,你看这些条状的巨石像什么?像琴键!钢琴的琴键。它们现在组成了一条向下循环的楼梯阶。只要你走下去,就可以走了倩倩的内心世界。”

苏芳似乎不甘心,她把脚往峭壁边上移了一下,那些黑白条状巨石又开始活动起来,她马上坐好,不敢再动了。

“可为什么张平安就可以动呢?”苏芳嘟着小嘴问道。

张瞎子接道,“是无人能挡住小哥而已。”

“苏芳,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我出不来的话……你帮我看着张瞎子……别让他再伤害慕小雪……”

张瞎子本来听到前半句还很感动,当我全说完,他就叹了口气:“见色不淫者,方为上。”

苏芳的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想不到平安小哥还是大情圣呀。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看慕小雪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看着黑白相间的条形石阶,向下似乎是无限循环。只能一级级地走下去了。有意思的是,我每踩一下,脚下的石条就发出“叮”的一声。我往上踩了几下,上面是清脆的声音,而越往下走,声音就越是低沉。我一时兴起,倒想看看这石条到底能低到多低。于是,朝着阶梯的深处走去。

刚开始,石阶的声音还是可以接受的。但越往下走,那种深沉的调子越震得人心神不宁。像是一个人压抑住的哭泣。我受不了这种悲鸣,于是向上跑去,还是先找到张瞎子他们再说。但当我跑到刚才的位置,却发现那些清脆悦耳的琴键已经不见了。我的脚下是白色的石条,但石条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刚刚还能看到的苏芳和张瞎子全然不见。我好像除了向下走,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了想,将衣服撕成布条,放到耳朵里面塞上,再用手捂着心脏向下走去。刚开始还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走了一段时间,刚才那种被震得呕吐的感觉又来了。我知道现在我已经走得比刚才深得多。但我只能往下走。我倒要看看,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压抑。

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我看准五阶之后的台阶,瞬间跳过去,然后在震动未传到心房之前,再马上跳五阶。只要我的速度够快,心脏就没问题。我就这样跳着、跳着,不知道跳了多久,终于……一个不稳滚了下去。只听见一声比一声低的沉吟在我身下荡漾开来。这是一首什么曲子呢?像是无数个冤魂在哭喊,又像是无数个野鬼在四处抓猎。

“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无数个女人在我耳边重复着这一句话。

阵阵黑烟从脚下升起,那些黑烟升到与我同高的位置,幻化成一具具骷髅。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狞笑着向我走来。其中一只将自己的肋骨拉下,向我插过来。

我就这么死了吗?那只折断的肋骨向我的心脏插过来。我竟然感觉到那具骷髅在笑。血顺着断骨流向骷髅的身体。血液流经之处,骷髅长出了血肉。片刻后,一具赤裸的女性身体呈现出来。晶莹的皮肤,披肩的长发。我见过欧阳倩倩的照片。这个女孩绝对不是她,那到底是谁呢?

女孩冲我一笑:“张平安,我等你很久了。”

话音刚落,赤裸的女孩扑进我的怀里。我张开手,不知道是该拥抱着,还是该拥抱着。手落在肩上好呢,还是腰好?如果直接落在胸部,她会不会揍我?

就在我下定决心,宁可挨揍也要试一下时,那个女孩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她消失在我的怀里,肩膀上还是她淡雅清新的体香呢。脚下的石条毫无预兆地裂开,我向着无尽的黑暗坠落。感觉和李四方的那个梦一样,难道进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都要先经过坠落吗?

这是什么地方?我张开眼——呀,不会吧。

我的胸部——居然又发育了。这是什么鬼?我得罪谁了?镜子中的我,长着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长眉入鬓,明眸善目,就是刚才在我怀里消失的那个女孩。我看着镜子中的我愣了能有一分钟。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旁边的一位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说:“郭倩倩,快到你了。马上就要上场了。”

什么?是指我吗?我用手摸了一下丰满的胸部,反正老子也不是第一次变女人了。反正这是在梦里,体验一下另味人生也未尝不可。想着,我嘴角勾起了微笑。镜子中的女人也笑了起来。我的妈呀,我从来都没这么美过。用手拖着香腮,朝镜中的我抛了一个媚眼,我真的很自爱。我有点爱上自己了。

“郭倩倩,你他妈快点,就等你一个人了。”

我愣了一下,看来这个郭倩倩人缘也不太好。我提着红裙子,随着前面的男子走过去。男人是长头发,整体散发着一种沙漠动物的味道,感觉就像是跟在一头骆驼后面,也许这就是艺术的味道。男人一甩长发,露出了一张带着小胡子的脸:“郭倩倩,你欠我一个人情,别忘了以后怎么谢我。”男人说完,那双猪爪就向我胸前袭来。

我一闪,那男人扑了个空,我用脚上的高跟鞋后跟踩住他的手,冷艳地笑道:“就凭你?你他妈算老几?我告诉你,老子受够了。刚才是芭蕾舞鞋裹小脚,现在是高跟鞋,你们还能玩点新花样不?”

男子受痛,求饶似地看着我。

我一松脚,骂道:“滚吧。”

那男人反而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我:“郭倩倩,我喜欢你这个调调。一会儿……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开个房间……再踩我几下?”

我去,遇到了一个抖M。

男人见不不回答,以为我答应了,说道:“好好表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只觉得一道强光从正前方袭来,紧接着,是满场的掌声。光线好强,我看不清这是哪里。只听到别人喊道:“倩倩、倩倩我爱你。永远、永远爱着你。”

我兴奋地双手飞吻,大声喊道:“我也爱你们。”

耳边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郭倩倩,你表现矜持些。你以为这里是旧上海吗?”

是谁在和我说话?难道是张瞎子?但也不像呀,这个声音我没听过。

“愣什么?快点说自己的的家史。”

我不知道什么家史,那个声音又说道:“不知道在哪里找的笨蛋。跟着我说,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我叫郭倩倩,今年二十四岁。家里有个老母得了精神病,父亲和人跑了。我……我……我是借钱来这里参加比赛的。希望大家支持我。”

我说完这些,观众席里已经有人开始低啜。有那么感人吗?我觉得我真正的身世比这感人多了。

“郭倩倩,你有什么才艺表现呢?”

这时我才注意到,发际之间有一个小小的传声器。所有的声音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其实我除了收房租什么都不会,“我给大家表演一段包租婆吧。”

“郭倩倩,你疯了吧。你写的才艺是芭蕾舞、钢琴、书法、英语、国学……”

问题是这几样我一样都不会。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现在是我的舞台我做主。我从到都没想到,我会变得这么漂亮,会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他们都在叫着‘倩倩你好棒’。

我只是将我催租子的情节重复了一下,坐席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你……郭倩倩,你不会是……学表演的吧。太精彩了。”

“当然不是了。”我得想办法煽情、催泪,我低头不语,想着慕小雪和司南子两人眉来眼去,顿时就泪流满面,我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双眸看着观众席,似乎在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其实,自从父亲离去后,我和母亲就过着这种日子。每天受人白眼,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的后代,长大了,也只能想着怎样能穿上房租,怎样能吃饱饭。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妈妈有一间小屋,屋子里有一只泰迪熊。每天早上,能给妈妈做她愿意吃的皮蛋粥;每天晚上,我知道有一盏烛火,那是妈妈在等我回家。我真的好想她。我是瞒着妈妈参加比赛的。我怕周围人知道,又该笑我们母女不知死活。”

评委席上的一个男人问道:“你的梦想真的只有这些吗?如果实现了这些呢?你还要做什么?”

我是真的愣了。我有过梦想吗?娶慕小雪,生一大堆孩子,这算是梦想吗?这应该是一个人的生存本能吧。我知道若干年后,即使我娶不了慕小雪,也会找一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生娃。但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没想过。我曾以为我的世界只有张开眼睛看到的那几间屋子,只有每天想出各种办法逃租子的房客。

“看出来,你没想过。姑娘。”那个男人又说道,“其实,你的这段表演很生活化。你是在社会底层挣扎过的,每天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你时刻想要摆脱,但是又能无能为力,是吧。”

“别自以为是了。”我对这个男人特别反感,“虽然每个月份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日子,但我和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快乐的。那么评委先生,我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呢?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的脖子不疼吗?你每天看着我们在台上演来演去,你不觉得很累吗?你每天坐在这里,有哪些时间是演的,哪些时间又是你的本色?你快乐吗?你如果有一天不在这里当评委了,你的下一个落脚点又是哪里?”

现场有片刻的安静。突然耳朵里传来了怒吼:“郭倩倩,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散野的地方吗?”

“对,这里就是我撒野的地方。”现实中的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登上这样的舞台,身边不是算褂不准如张瞎子之流,就是楼下算错帐的大妈们。我接着说道:“你能确定你真实地存在过吗?你现在坐在这里,你能保证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而不是你的感观在欺骗你吗?你看到的、摸到的一切,如何能保证不是你的神经元在作弊?”

评委被我说的有些愣,我再接再厉,不把他说成精神病潜在患者,我就对不起在精神病院呆的半年:“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鬼不会害人,它们只是人类大脑留存在这个世上的脑电波而已。这些电波处于空气中,时而以光速运转大至整个宇宙,时而又处于微观即使爬一厘米也像是飞越整个宇宙那么困难。但它们,却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做用于人类的神经,不,或是说精神上。然后你才能看到我,感知到我。你知道,穿着红衣服死去的人代表着什么?红色在所有的颜色中,是光波最长的,所以,也应该是精神传递最强烈的颜色。你现在看到的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现场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我的妈呀,再也不用科学的方式讲鬼故事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站了起来。

主持人说:“现在有请下一位选手——欧阳倩倩。欧阳倩倩生于书香世家。父亲是本市一家医院的院长,母亲是大学教授。从小欧阳倩倩就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现在就读于本市的一所大学……”

主持人,你确定不是在拉仇值吗?至少我心底对这种人是很不喜欢的。

欧阳倩倩走上台,朝台下的人挥手,笑容大方得体。但台下的人只有一小簇挥动着手臂。这种金字招牌的人生,只能是别人的人生。我们这等平凡人从来都是带着酸溜溜的口气赞叹。因为我再说你好,你也不会把手上的一毛钱分给我。

主持人有些尴尬,问道:“欧阳倩倩,说说你的父母吧。”

“我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从小妈妈就送我进修各种才艺。妈妈为了我……”欧阳倩倩就在这时捂住嘴,双眸垂泪,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顺势必把欧阳倩倩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这妞的皮肤好滑,像是见剥了皮的鸡蛋青,弹弹弹,弹出鱼尾纹。

欧阳倩倩在我耳边轻声道:“不管怎样,冠军都是我的。”

然后她从我的肩头移开,一双美目双望向观众:“虽然我的家世不错,但我从都都不想靠我的父母。我要告我自己的的力量打下一片天地。”

观众席里的人低着头,差不多一半的人在玩手机,另一半的人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

主持人圆场道:“那么倩倩,接下来给大家展示才艺吧。我看了一眼节目表,你要给大家唱歌吧。”

“嗯。我带给大家一首我自弹自唱的歌曲《不能没有你》。”

悠扬的乐声响起,大家在乐声中,接着玩手机,继续交头接耳。这种感觉真尴尬。其实这首曲子还是不错的,虽然称不上优等,但比市面上无聊到不知道唱什么的曲子,还是可以入耳的。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用脚上高跟鞋的后跟敲打地面,巨大的回声在大厅里荡漾。一声接一声,终于,那些低头玩手机的人抬起头来看我,我说:“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上课时要注意听讲吗?人家姑娘抛头露面,为了逗爷们儿开心,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弹又是唱的。你说姑娘容易吗?不赏两个钱儿也就罢了,还带听不听的。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这群观众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耳麦里传来的声音说:“郭倩倩,发挥你的优势,你说的太好了,继续骂他们。这是槽点。快点吐。”

真正有人叫我吐槽,我就吐不出来了。我一挥手:“你们好好听人家姑娘唱曲啊,大姐我先下去伸伸腿。”

我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目光使劲地盯着我,那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可以刺透人背。就在我转头间,果然有两把刀子飞出来。我看得没错,那是欧阳倩倩,从欧阳倩倩的眼睛里飞出了两把刀子,要是我再慢半分,就得被穿透。刀子‘嘭’地一声,被钉在地板上。

我跳起来喊道:“别让我赔钱,不关我的事哦。”

欧阳倩倩转过身去,面向观众又是泪眼涟涟。我心中暗叹:欧阳倩倩,你装的累不累?你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呢?

观众又是低头玩手机、交头接耳……姐们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6寻魂之路
入梦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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