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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被面前的女人亮瞎了狗眼。她同样烫着大波浪,但她的大波浪却更自然,垂到隆起的胸脯,每走一步,胸和发一起颤,交相辉映。她的身材修长,新式的洋装衬得她相当时尚。垂到腿踝的裙子,每一条褶皱都恰到好处。高高堆起的衣领外,戴着一条珍珠项链。说实话,有那么一瞬,我以为遇到了慕小雪。就像是第一次遇见慕小雪时,她那么清新淡雅。但我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苏芳。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这个女人我从来没见过。我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生命中的雌性动物一一闪过,都没有这位美女的只言片语。她为什么要冒充苏芳,来到这个梦里?

细端祥,她是标准的东方美人,苏芳的美是霸道,而她却是王道。苏芳是火,那么她就是水。

“苏芳小姐——”我低头,担心真正的苏芳现在哪里,直直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果真是美女呀,呵呵。”

慕容波在一旁也跟着‘呵呵’。苏芳小姐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张主任,早就听闻你的大名,果真名不虚传。”

“什么名不虚传?不知道在苏芳小姐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小姐’这个词还没有别的意思,可以痛快地称呼别人,真是不错。

“大家都说你——”苏芳靠近我的耳边道,“能让死人开口。”

谢小芳听了大笑:“苏芳小姐说的果然不错。张主任是我们的骄傲。只要有他在,我们76号就永远高枕无忧。”

76号?我差点晕过去。

历史学的再渣的人也明白。旧上海时期,这就是一个人渣聚集地。或者说,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出路的人,最后的归宿。我何德何能,居然沦落到这地步?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我一瞬间竟然哑住了,直勾勾地看着谢小芳。似乎觉得这场梦有些不真实。

“张主任,是不是第一次见苏芳小姐,被她迷住了?实话告诉你,追苏芳的人可多着呢。”

“是呀,我一个小主任,可不敢高攀。顶多只是看两眼。”我干笑道,还是没有晃过神来。

苏芳倒是不紧张,轻笑着:“张主任,你的本事,可是无人能敌。要是你喜欢我,我跟你也未尝不可。”

现实中的苏芳虽然火辣,但也没这么奔放,一上来就要把人扑倒的节奏。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苏芳小姐不怕我?”

“不怕。”苏芳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一根烟,慕容波极快地掏出火柴点上,“只说张主任最怜香惜玉。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从来都不做违法的事情。张主任想问什么,我照实回答就好。对了,张主任想找我看电影,不知道看的是哪部?”

谢小芳接道:“已经包好场了。不知道苏芳小姐吃饭没,其实也差不多开场了。我们现在可以直接去。”

苏芳点头,高傲地直起身子:“走吧。”

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辆车里。慕容波特别识相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样后排我就可以坐在两个美女的中间。她们身上都没有涂香水,淡淡的体香不一会就伴着体温充满了热烘烘的车厢。

苏芳伸出手来,用牙齿将手套一根根扯下,嘴唇被震得颤颤的。然后她慢慢地解开洋装上面的两个扣子,拿着手套扇了起来,还斜眼对我说:“张主任,这里有些热。你不会介意吧。”

我咽了口吐沫:“不介意,我也觉得有些热。”

转向谢小芳:“把车窗打开吧。”谢小芳开了车窗,上海的繁华顿时一览无遗。

“张主任,虽然上海现在的形势很复杂,但还是歌舞升平。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我们这样一种人。以暴制暴。那些做小买卖的人,真应该感谢我们。”

我叹了口气:“不过76号的名声也太臭了。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吧。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是这样说的‘一个人如果当面怕你,那么他背后一定恨你’。”

“我也看过一段话,”谢小芳眼光淡淡地飘向窗外,慢声细气地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我听不太懂。”脑子里闪过语文老师那张脸。

苏芳轻声而笑,贝齿般的牙露了出来:“这段话出自《说苑·谈丛》,就是说老天给了你机会的时候,你没有争取。当你沦落到被人杀戮时,就不要怪别人。”

车厢内,两位美女隔着我,点头示意。好像是遇到了同道中人。谢小芳嘴角勾起的冷笑,似乎在说,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要么吃午餐,要么成为别人的午餐。

我发誓,我坚决不要这种同事。虽然她的任务是保护我。

“我想睡会儿。”我闭上眼睛,开始想着自己平时除了贪财好色,也没别的缺点,怎么就被分配到这里了?我的那些房客,例如张瞎子之流,哪个不喜欢占便宜?房租能拖一天是一天,凭什么要我这么难做人呀?我估计出梦后,我的心里也会有阴影,都够求面积的了。不过既然来了,服从组织分配。让干啥就干啥。

车厢里一直无人说话。身体轻飘飘的,似乎真要睡着了。张瞎子在哪儿?他人品其实也不好,还喜欢拔高自己,动不动就要以身殉道。他这种人会分到什么身份?

正想着,车身猛然一震,像是突然间又飞了起来。我心中大愉,不会是要出梦了吧?于是大叫道:“神呀,快点让我醒来吧。”

车子随即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使我的身体向前蹿去。我的头直直地冲着前方玻璃招呼过去。

关键时刻,这两妹子齐齐伸出手臂,阻止我冲向挡风玻璃。就在我想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压到人了,就见司机冲着前方直直地踩油门、加速……他一脸阴鸷,动作连贯地没有一丝犹豫。

我能看到挡风玻璃上的血手印,也能听到发动机声中,隐隐传来救命的声音。还未说话,车子已经箭一般地再次飞出去。

紧接着,车子像是脱离了地表,转瞬又被引力吸了回来。巨大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巅波,能看到车子内的扶手、苏芳的发丝,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片子的帧与帧之间有快速的,令人难以察觉的切断。就像是刚刚看到第一集,突然间跳转到第三集。虽然中间少了第二集,但好像也没影响什么。眼睛慢慢适应了这种跳跃的思维。慢慢适应了过来。

手有些微麻。不知道是车震后遗症,还是两妹子柔腻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原因。车子而后重新回到了正常的速度。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压了过去。

“那个——你是不是撞到人了?就这么开过去?你有病吧!”我破口大骂。向后望去,只有瘦弱的身子,旁边是一个比身子还破的碗。

司机一脸木然:“张主任,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就像那个苏芳小姐说的,等任人宰割时,一切都晚了。还是手里有车的时候,想撞谁就撞谁吧。”

“你贵姓?你信不信回去我就炒了你?现在酒驾都不敢这么嚣张。何况你还没喝酒?我告诉你回去看看——停车——”

司机觉得我烦,头也不回地径直开着。两边的景色呼啸而过,身后又响起了枪声。司机露出一脸的得意:“张主任,我又立功了。刚才的那个人,不是共党,就是军统;不是军统,就是中统;不是中统,就是什么帮派……总之,如果你刚才下车,您就死定了。你现在的人头超值钱的。”

我一时无语。如果司机是对的呢?这个世道呀,碰瓷的人没活路了。

“刚才那个老瞎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司机说道,“瘦得快成杆了,还要什么饭?”

张瞎子?这个念头刚浮现,就又听他说:“那身穷酸气,隔着二里地就能闻到。”

“两位美女,你们不说点什么?”我看着苏芳和谢小芳,她们两个特别淡然。谢小芳说:“张主任,我觉得您的安全是第一位。反正一个要饭的,今天不被车撞死,明天也会被饿死、冻死,至少这种死法,是毫无痛苦可言的。”

苏芳摇头,一脸的漠然:“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从生下来那天起,一生的命运都被定了下来。我能做什么?快到了吧。”

这下真是死一般的静。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渐渐慢了下来,一座电影院出现在面前。我走下去,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明明知道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心里还是难受得要死。我不知道579要考验我们什么。但如果真的是考试,那谢小芳和苏芳两个人,因为刚才的对话,就要被淘汰出局。用这种方式考验人心,579局的人,也是够绝了。

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即使这只是一个梦。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做过如此冷漠而恐怖的梦。我是不是该谢谢579的那帮人,让我认识到人心居然可以如此险恶?

谢小芳搀住我,声音甜美无比,两扇长长的睫毛抖动着,那双厚嘴唇子像毛毛虫一般蠕动:“张主任,要是不舒服,今天的电影就不要看了。整条街的人已经被我们清走,这里绝对安全。”

“看吧。”我说道,“好不容易清理一次。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电影。”

低头走进影院,坐在软软的大沙发上,正后方是慕容波,左右两边分别是谢小芳和苏芳。

谢小芳示意服务生进来。服务生递给我一杯茶,我刚要喝,苏芳说道:“你先喝。”

服务生没听懂。苏芳重复:“你先喝。”

服务生微笑:“这样做对客人不礼貌。老板知道会怪罪的。”

苏芳皱眉:“不会的。你活不到明天了。”

话音刚落,服务生从托盘底下拿出匕首,往我的胸前就刺。身后的慕容波瞬间跃起,以手驻椅背的同时,用脚将匕首踢飞,同时将服务生制住。谢小芳刚护在我的身前,身体最大限度的展开。真是在以生命悍卫我呀。

而苏芳,头也不抬地嗑起了拼盘中的瓜子。在她的清脆的‘咔咔’声中,不到两秒,战斗结束。服务生被慕容波一脚踏在地上,同时将他的袜子塞到服务生嘴里。

“你这也太重口味了吧。这是玩什么?”

“你不知道,”慕容波答道,“这类人一般叫做死士。知道杀了我你之后,他也绝不会逃出去,所以一般都会藏有毒药。我是怕他服毒,这样就问不出是谁主谋了。”

我迟疑道:“小波呀,你这袜子,毒性也不小呀。”

又转头向苏芳:“你是怎么看出来他要害我?”

“很简单。”苏芳的眼神,像极了那个在现实中虐我千百遍的苏芳,“直觉。”我怀疑,苏芳也像是慕容波一样,被改变了记忆。但为什么她的样貌都变了呢?只剩下一个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一种亲切感,就在这时从心底涌起。

苏芳起来拍了拍手,说道:“电影也该演了吧。不知道这回是什么片子。”

谢小芳拿起手中的胶片:“这是最新上映的片子《贞子》。”

胶片中,一个大大的‘贞’字。我忙说:“好呀,好呀。”

和美女看恐怖片最大的福利不是尖叫,你懂的。

房间里的灯一关,瞬间阴暗了下来。苏芳一粒粒地嗑着瓜子,津津有味。这是最老式的放映机,放映的也是那种黑白片子。

影片刚开始是新四军遇到日本兵。日本兵被打败后,他们从日本兵的战利品中,找到了一盘胶带,和刚才谢小芳拿的一模一样。然后翻译就问日本人,这个是什么东西。

日本兵答道:电影胶带。

翻译:会放吗?

日本兵:会。

燃起的篝火,新四军的战士热情的笑容,都向我们预示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我知道不是。因为这部电影的名字就是恐怖片的始祖。我看这种片子的时候不多,所以现在紧张得要死。上初中就改掉的咬指甲的毛病,再一次上演。

电影里,那些人热热闹闹地排排坐,日本兵被一个小战士押着,战战兢兢地放电影。而那位小战士倒是一脸认真,目不斜视地盯着日本兵。

大家第一次看电影,火车呼啸而来,街面上人来人往,都觉得很新奇。只有那个日本兵,神色越来越紧张。

就在军民鱼水情,欢乐一家亲的时候,屏幕上一的一切都消失了。场内的军民怀疑是日本兵在捣鬼,但日本兵满脸委屈,示意大家再看会儿。

果然,那屏幕只是闪了两下,女一号闪亮登场。她一袭白衣,就那么孤单地站在屏幕里。一头长发从脑前垂至腰间。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惨白向外渗透着。她一步一步,向着屏幕走来,就像是镜子另一侧的人,随时都要跨出镜像。而台下的观众一点都不知道即将来临的危险,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女人,并且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女人的头发是不是刚从牢里放出来,并且借此痛批国民党的反动统治。

一名战士起身,大叫道:“打倒反动势力!解放劳苦人民!”

就连看守日本人的小战士,也加入了喊口号的行列。

身后,那个闻名中外的女一号,这次终于跨过了屏幕。只有那个日本士兵注意到了。他发疯地向外跑去。惊恐的神色似乎在说:即使你们把我毙了,老子也不干了。

当喊完了一系列口号,大家才意识到电影早就不放了。空荡荡的屏幕只是一张白布而已。日本兵不知道跑到哪里。

还是一位大娘发出了惊叫:“呀——这姑娘,啥时候跑出来了?”

贞子,被这群热情的中国人围住。他们品评着姑娘的一身白衣似乎太素了,又品评着姑娘的头发几个月未洗,就是没有人对这位恐怖片中的女一号送上至高无上的尖叫声。

画风不对呀。我这边十个指甲都快咬秃了。

为首的一位干部,对这位姑娘报以热情。他问三个人类终极问题,不,是将三个扩展到了五个:“姑娘,你是谁?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家?家里有什么亲人没?我们能帮你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惹火子贞子。我注意到贞子的白袍下,伸出了一双苍白的手。那手像鹰爪般,呼啸着直奔干部的咽喉。

这不识抬举的‘鬼’。人家正在帮你解决问题,难道看不出来吗?就在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时,一阵温暖的二胡乐曲响起——《看天下劳苦大众都解放》。

是第一个发现贞子的大娘,抓住了贞子的手。大娘满脸的深情,定定地看着贞子,充满着浓厚的阶级感情,拉着贞子已经伸出的手问道:

“姑娘呀,看看你被日本人糟蹋的……他们连鞋也不给你,是不是就怕你跑呀?天下穷苦人民是一家。这小手凉的,来,大娘给你捂捂。”

贞子的手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只得任由大娘‘捂’着。人越聚越多,贞子的手在人群中被一双接一双地温暖着。

如果不是贞子的脸被长发挡住,我可以立马判断,贞子姑娘此刻一定是一脸‘懵逼’状。她的心里一定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你们中国什么情况?要尊重一个日本鬼好吗?不带这么占鬼便宜的……呜呜呜……

紧接着画面转换,在一间陕北窖洞里,贞子将头发梳成了麻花辫。只是这个辫子有些特别,是在脸前扎起来的。一条黑粗的辫子,正好垂在胸前。像是远古时候,那些人把小胡子绑成的辫子的加长版。

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无法回答,就用脚在地上写了个贞字。贞子就成了大家喜欢的贞姑娘。

大娘一家收留了她,教她做农活,还教她做草鞋。当她的脸仰成四十五度角的时候,一定感觉到解放区人民的淳朴和善良了吧。顿时,我们也有一种被爱击中的感觉。太治愈了。什么《猫的报恩》、《夏目友人帐》,在这部《贞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然后……等来了大春哥的提亲。大春哥特别认真地告诉贞子:“贞儿姑娘,虽然你从不说话,但我就喜欢你这点。不——你别躲,我说的是真的。无论是多么重的农活,你都一个人扛下来。我喜欢你,喜欢你身体健康,能干活。我——就爱你身上那股子淳朴劲。你要是喜欢,你就点个头,回头我就叫我娘来提亲。”

真TM三观不正呀。反正我是看得热泪盈眶。连贞子都找到真爱了,我们这些做单身狗的还好意思吗?

我甚至可以想像,影片的结局应该是大团圆结局。大贞子抱着五六个小贞子。一家人除了爸爸都一样的发型。每个人的正脸都像是一把黑铁锅。和和气气地,直到永远。

可是突然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身边太安静了。我转身一看,苏芳、谢小芳、慕容波,都已经睡着了。这么温馨的电影,你们怎么能睡了?

耳边应该是早就没有了苏芳嗑瓜子的声音,都是我太大意了。我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看。那双眼睛充满着寒意,就像是贝加尔湖的冷空气。

我大叫道:“你们都醒醒,这里有问题。快和我走。”

但他们三个睡的太死了。屏幕中的贞子放开了大春哥。她向我走过来,她在用手拉开自己的头发,但没拉动,想了想,她转而又从下面解开绑麻花辫子的红绳,一点点地拆开麻花辫。我有种感觉,当我看到她正脸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她一边解,一边向屏幕外走。

想不了那么多,我要救他们三个。我从慕容波身上摸出火柴,只要烧掉电影院,贞子就会消失。可就在我找到火柴的时候,却又怎么都划不着。

那时应该有“ZIOP”了吧。等我出梦了,一定送慕容波一个。感觉到贞子在一步步靠近我,赤裸的脚,披散的发,还有那双充满暴戾的手——一阵冰箱里腐肉的味道,再一次从鼻息间荡漾开来。这一幕为什么如此熟悉?

我一边低头划火柴一边解释:“贞子大姐,我和你也没什么过节呀。你放着好好的大春哥不睡,找我做什么?我跟你说哈,贞姐,你是个好姑娘,爱生产,爱劳动,还不摆弄是非,只要是个男人都爱你。你回去吧。”

我能听到贞子‘嘿嘿’一笑,又向我靠近。冰冷的腐肉味,又强了一分。感觉室温又降了几度,弄不好我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

火光,就在这时如闪电般撕开了黑幕。我像是终于游上岸的人。黄里透红的火光,在原始社会就是用来驱魔的。我无比感谢第一个发明火柴的人。

我还是晚了一步。贞子,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看到冰冷的手在我面前停住。那抽成鸡爪的形状,我怎么都忘不了。紧接着是白色的长袍,隐隐映入眼帘的长发。黑色如一条麻绳般在我面前荡呀荡。

而那火光下,贞子慢慢地抬起头。

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体的味道。不是冰箱里的腐肉那么简单,而像是刚从水井中爬上来的腐肉。冰冷的,带着微臭。而那份已经被水气稀释的微臭,无不说明她被掩盖前已经臭得像生化武器。

她那只枯瘦而苍白的手,并没有对着我的脖子,而是慢慢地从头顶开始顺发。

“你妈——”我大叫一声,心说计划有变。既然烧不成银屏了,那我不看你还不成吗?气运丹田,我拼力一吹,火柴灭了,四下里一片黑暗。我看不见你,你还能吓死我咋地?

四下安静了许久,黑暗中,只能听到隐隐的呼吸声。

我不敢动,希望那个贞小姐眼神不好。慢慢地,我也闭上了眼睛。感觉一只手,在我脸上摸了许久,我像是死了一般地任她抚摸。心想死就死吧。至少不是吓死的,还算是比较有尊严。也许是贞子玩够了,她的味道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可我还是不敢张眼,怕再看到她。

过了许久。

我才听到有人喊:“张主任,您醒醒。电影结束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但眼前确实一点点亮了起来,一种甜美的味道袭来,像是一朵花得极艳的花。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决定张眼看一下。

谢小芳的厚嘴唇肉肉地蠕动着:“张主任,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不用。我没事儿,只是睡着了。”我确实有些累。和那个怪物在一起,吓得我出了一身的汗。

谢小芳露又道:“张主任,从电影一开始,你就一直睡。”

“是呀,我们都以为你累了,就没喊你。”苏芳说道,“在车上你就说想睡会儿。”

“电影开始之前,有人暗杀我,是真的吗?”我问道。

“是呀。”谢小芳说,“那个人已经被送回76号了。放心吧,等待着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那我们看的什么电影?是《贞子》吗?”我在确定一下,我是不是在作梦。

“没听说过这部片子。”谢小芳从桌上拿出胶片,“《欢喜冤家》。您不是说最喜欢这部片子吗?”

“那是我作了个梦。”我伸了个懒腰,“最近太累了。大家没事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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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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