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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觉得身体虚得厉害,冷汗不断地从身体内涌出。谢小芳一直拿着自己的手帕为我擦汗。谢小芳说道:“张主任,五点钟要去局长家。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去不了。”我说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快死了?”直觉告诉我,和遇到的贞子有直接关系。电影里不是谁遇贞子谁死吗?可我真的没看见她的样子。也许真看见了,我现在就死了也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张瞎子说我的阳寿已尽。都是该死的陈宁,专门损人不利已。我看到苏芳淡漠地坐在旁边,心想,张瞎子说过,靠近苏芳,我就能活命。虽然这个苏芳我不认识,但说不定和原来的苏芳有什么关系呢。老子这就不要脸一把了。我推开谢小芳,一把抱住苏芳:“苏大姐,救救我,我不想死。”苏芳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意料之中似地轻抚我的后背:“你们男人呀……”身体感觉一阵清凉。舒服的感觉竟然和入梦前一样。难道苏芳只是变了样貌?可如果是入梦前的苏大姐,早就把我打趴下了。苏芳只剩一个空壳,她只有一个苏芳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却可以救我。我抱着苏芳,沉沉睡去。再张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谢小芳站在我的床头,细声细气地说:“张主任,真的抱歉叫醒您,再不去的话,就要迟到了。”“现在几点了?”“早上十点。会议是十一点。会议结束后,您会和局长去机场接人,然后回局里和客人一起用餐——”“停,一点到三点,我是不是约了苏芳小姐看电影?然后五点钟要去局长家里?”谢小芳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张主任,您居然都记得。”我推开她打开窗子,连那些艳曲都是一样的。一种不祥的预感闯入心头。而窗外的那一丛丛一人多高的红花,正招摇着浪笑。它们巨大的花瓣,散发着醉人的香。它们,居然还和昨天修剪前的一样高。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几号?”“X月X日。”谢小芳不解其意,“张主任,怎么了?”“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咱们今天——去开会。”我想见识一下那个所谓的局长,何许人也。谢小芳感慨着服侍我穿好中山装:“张主任,我一直以为昨晚您受到惊吓,看来我们的张主任果然是天赋异禀。怪不得是局长看中的人物。”我这才注意到,这身衣服做的极合身,料子都属上乘。里面混杂了少量羊毛,所以穿起来,即顺挺又舒服。谢小芳将我衣领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扣好,然后妩媚地朝我一笑:“张主任,您穿什么都这么帅。”“你对局长印象怎么样?”“这个?”谢小芳飞快地眨眼,“局长是我们76号的顶梁柱。是国之利器。”“有些太过了吧。”我说道,“看来你很崇拜他?”“也不是了。”谢小芳蓦地害羞地低下头,“只是在一起共事长了,觉得他真的不错。否则也不会慧眼识珠,选中张主任了。”“我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被那个没见过面的局长选中。在谢小芳诧异的目光中,我平静地说道,“一只蚊子怎么进嘴里了?对了,昨晚那个行刺我的人查到没有?”“没——”谢小芳没有在意我转换话题,“但是有一个姓严的人,暴露了身份。我们全力去查,用不了多久,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小芳,你干工作的态度还真积极。”我阴阳怪气道,“现在像你这么拼命工作的人太少了。”“谢谢领导表扬。”谢小芳工作得到了认可,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卖弄风骚,是真开心。“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多为局里做贡献。”“抓一个人能得多少好处?”“这个吗?要看被抓人的身份了。如果是共党,那么价值就大一些,毕竟上头对这种身份敏感。中统或是军统的,有的是钱。他们为了捞人,可真是不要命。拔根毛,就够我们吃上一阵子。这么说吧,就算是老百姓,只要有钱,也能摆上好几桌……”“怪不得你们工作的积极性这么高。怪不得……连上街走动,都有人喊打喊杀。你不怕吗?”“怕什么?”谢小芳一脸天真,“大家都是如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怕有一天世道变了。但要是真倒霉,遭殃的不止我一个。我只是个听话跑腿的,关我什么事呀?”“也许是不关你什么事。”我说道,“如果不关每个人的事,那这个国家……”我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当赵龙叫我挺身而出,帮助579局时,我说了什么?我忘了。我只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是的,沉默者即帮凶。当国家危难时,如果每个人都袖手旁观,那么即便没有作恶,也难逃惩罚。更何况这帮人本身就是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最糟糕的是,每一个帮凶都是一副受害人的嘴脸。谢小芳在前面带路,她一身中山装,和我的这套很配。楼下是一人高的花丛。我抬头望去,感觉当初设计这种庭院的人,一定是对76号充满了愤怒,所以才会留下这么高的植物,要么用来藏刺客,要么用来引雷。设计者是想,就算是人杀不了你们,天也会诛灭你们的。我要不要建议安根避雷针?这样会安全些?小路的尽头是那辆老爷车。两个黑衣人早早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所有的一切,和昨天全无二置。上了汽车,我一言不发。车子行驶在大街上,速度不快也不慢。我已经无心看向窗外的景色,只想着怎么找到慕小雪和张瞎子。慕小雪那么弱,张瞎子那么瞎,他们没了我可怎么活呀。车子三拐两拐,来到了一条宁静的街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这条街太静了。即使旁边有流动摊贩,他们也不叫卖,而是低头快步走过。街道上,三三两两的都是黑衣人。他们有的低头结耳,有的独自吸烟,还有的就是木然地站着。那些人看到这辆车,都自动地避让。但在侧目的瞬间,我看到那些商贩硬生生回避的眼神,有恐惧、痛苦,还有鄙视。车子到了一幢独门独院的住宅停了下来。住宅两旁只有高高的柳树。上海这个时节不算太冷,所以那枝条也翠绿得可以。像是玉簪子嵌满的皮鞭。一条条地就顺顺地垂下。偶尔有纠缠在一起地,随着风起风落,利索地分开。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门口站着两个吸烟的黑衣人见到车牌,将手里的烟往地下一扔,来不及碾没,就将那扇大铁门打开。车子一路驶进去,竟然不见一个黑衣人。只是我能看到,在那些一人多高的植物后面,偶尔有黑衣闪动。我忘了一件事,高大的植物后面,除了藏杀手,还可以藏自己人。天空飘起了细雨。空气中竟然有腥臭的味道。风中若隐若现飘来不清楚的叫喊。我的脸色平静,手却紧紧握住车门。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车子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往地狱深渊里进一步。为什么要把我抛在76号?不单单是人品不好吧。应该有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车子终于停在一座二层小楼旁。我迟迟不下车,谢小芳不解。“雨下的太大,怕淋湿了。”我不知道谢小芳眼里,雨是什么颜色,但在我眼里,它是红色。带着戾气的红色,像是凋零的花瓣,又像是哭到尽处的泪。一条血色的河,从小楼的底处蜿蜒着,哗哗的声音越来越大。谢小芳还是微笑:“你们领导就是难伺候。”她示意门口的黑衣人拿伞。黑衣人识相地跑步进楼,等了大概五分钟,黑衣人拿过一把雨伞,谢小芳伸出纤手,打在我的头上。她打的非常小心,自己的身子大半露在外面,我却被完全包裹起来。想想这么做太不爷们儿了,我将她半抱住,她的身体竟然微微一颤,有那么感动吗?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上了台阶,雨瞬间大了。我问她:“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吗?”“天气预报?那东西通常不准。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何况是人播的预报呢?”她收了伞,往二楼走去。普通的木制扶手,被那些淋过雨的人摸过,若干个血手印重叠,早已经是血迹斑斑。楼里的人三三两两地经过,见到谢小芳,都非常尊敬地停下示礼。有的叫声“小芳姐”,但大多数都是靠在一旁,等着她经过,再做自己的事情。而他们对我,则视而不见。不知道是怕我,还是瞧不起我。奇怪了,我的人品比谢小芳还低吗?看来回去要经常帮助包子铺的大娘擦卫生,扶老太太过马路的事情也要多做些。上到二楼后,谢小芳突然停住了,她转身,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厚厚的嘴唇向两边抿着,将手抚上我的衣领,将我的衣领又整了下,这才说道:“一会儿见到局长,一定要小心说话。局长,今天心情不好。”“因为什么?”“和你有关。”“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出事。”谢小芳说道,“你是个好人。”谢小芳说完,就不再理我,径直向最前面的会议室走去。刚走到门口,两名黑衣人就把门推开。我往里一看,竟然早坐满了一屋子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但无一例外,人手一烟。烟灰缸里的烟蒂,像是上坟般已经堆得不能再高了。烟雾缭绕中,一个个仿佛是在仙修。屋子里淡淡的蓝光若隐若现。谢小芳引我到最里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我这才环视周围,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为首的那个男人我竟然认识——我第一次这样从心底里打量着他。他和谢小芳,真是天生一对。说难听点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好听点,那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就是双剑合壁,天下无双。此刻,这个正座的男人,再也没有面对李四方时的点头哈腰。他挺直了腰肝,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犀利如鹰,同样的方脸,却不再是淳厚无争,而是写满了欲望和阴鸷。他看到我进来,脸上的笑容像是石子投进了湖里,一点点地荡漾着,嘴角也裂开了。如一只熟透的石榴。他站起来,拍着手道:“我们的张主任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多时了。”“赵局长?”我试探着,希望自己没猜错。他抬头,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着我说下面的话。“赵局长,昨晚我没死成,真是命大呀。”“是呀,张主任受惊了。是我的保护措施不利。我已经用家法鞭了他们每人五十下。要知道,对付这帮人,扣钱已经没用了。”“那是——”我说道,已经坐实了赵钱孙的身份,他的品性早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就领教过了,“天地无情,以百姓为刍狗。可是苦了平头百姓了。”那帮不差钱的人,钱从哪里来,自然能听懂。“张主任最近读《道德经》?”赵钱孙露出欣赏的目光,“所以在上位者,也不能逼得百姓太苦。否则,他们也不会杀你了。但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我们这里,最干净的就是你了。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我说道,“我铁民一个,能得罪什么人?我一不是女巫,二不是狼人。即没有毒药,也不会暗杀的,在你们这儿,我才是吃软饭的。”赵钱孙被说乐了,屋子里的气氛当即一松:“张主任太过谦了。如果他们不是因为你的本事要杀你,那么……就是有别的目的要接近你了。”“还能有什么目的?”我说道,“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来这里,还没立过功。是不是找机会表现一下?”赵钱孙镜片后闪着另样的光,像一只等待猎物跳入陷阱的狼。“那得看赵局给不给机会了。”我把球踢给他。看看他会把什么样的底牌交给我。“暗杀我的人,你们找到了吗?”“放心,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那是个小人物,不必劳张主任出马。现在我们有一个棘手的人物。打不得,骂不得。但我们还要知道情报。这种事情,必须张主任亲自出马。”“是谁?”我问道。“资料全在这里,张主任,请您过目。”对面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主任,为什么我一看你这么面熟呢,好像咱们是上辈子有缘。你说怎么这样巧?我这辈子能遇到您这样的神人呀。”我刚要说‘是我上辈子无德……’心下却一惊,又遇到熟人了。刘大富——等我出梦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你划清界限。原来你居然是这种人。刘大富笑呵呵地,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接着说:“张主任,我一看你,怎么就感觉身体这样温暖呢?有一股暖流从我的心间流过……你看咱们都姓张,房租……”刘大富眼珠转了转:“为什么我会说到房租?”我心里冷笑: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欠着我房租呢。他把手上的资料放到桌上,打开第一页,我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资料掉到了地上。“张主任认识这个人?”赵钱孙问道。“不是。”我干笑两声,“你们别告诉我,你们第一眼看到相片,不是和我一样的感觉。”照片中的女子漂亮异常。巴掌大的小脸,烫着小波浪,一双眼睛虽然小,但却像是星星般闪亮着。嘴唇像是樱桃般,紧紧地抿着。“张主任,你觉得这么漂亮的女人,会是什么身份?”“一张照片,你以为我学过侧写术呀?不过还是能看出什么——”大家的眼睛齐齐地看向我,“这个女人,出身于名门。而且精通英语,她的学历很高,追她的人不少。不过她一个都不喜欢。嗯——她是不会招的。”“你怎么知道?”我指着照片:“直觉。懂吗?”这女孩子长这么漂亮,虽然穿着时髦,但搭配的色彩却很柔和。跟苏芳那样的女子接触多了,自然能感觉到那种来自上层贵族的高傲之气。追的人自然会多。但这女子的眼里,却没有恋爱的光彩。至于不会招供——要是她能招的话,赵钱孙也不会想到要我出面。就这么简单的推理。这郑小姐,到底什么来头?我随手翻开照片后的文件。文件足有两指厚。而且都是繁体字。我本来认的字不多,这不是难为我吗?“张主任,知道你识字不多,还是我刘大富说给你听吧。”“又TM黑我。”我有些生气,“你一个杀猪的,字就认得比我多?”刘大富嘿嘿一笑,扯开了嗓子:“郑小姐,是国民党高官之后,本来一个名门闺秀,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间谍。而且还制定出了一套刺杀我们76号高官的方案。幸好被人识破了。”“这有什么?想杀我们的人多了,也不差她这一个。”我合上资料,我之所以来到76号,难道是为了她?“那你的意思?”赵钱孙脸侧过来,低沉地问我。“放了?”我试探着问道,果然赵钱孙的脸色巨变,“那是不可能的。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老爹那么厉害,万一哪天,日本人靠不住了,我们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对了,我刚才查了一下,她母亲是日本人?”“对,这也是令我们头痛的问题。”赵钱孙说道,“不知道日本那方面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有些怒,“不管是什么朝代,不管是谁当政,美女什么的,都不该死的。这么漂亮的妞,长成这样,这得修多少代呀。咱们先关着吧。好吃好喝供着,万一风向变了呢。”我心里一直在想,昨天电影里的贞子,会不会是那个郑小姐变的?我现在替她说话,她应该不会害我吧。赵钱孙对我的立场很不满意:“平安呀,你这是什么觉悟呀。干工作怎么能以‘和稀泥’为先呢?你这工作态度得改呀。我们也是要业绩的人。”“老领导呀,你这觉悟也不比我高多少呀。”我说道,“你得先把风向都探明白了。有时候你认为自己做的是业绩,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业障呀。郑小姐的事情弄不好,甭说国民党,你连日本人都得罪了。到时候吃力不讨好,遭罪的还得是下面干活的人。”满桌子的人,居然都默默点头。会议就这样开完了,谢小芳皱眉对我说:“张主任,赵局长对您有些不满。”“这我知道。”我说道,“那我也没办法。我还觉得跟着赵局长这样的领导不靠谱呢。小芳,你放心,跟着我,我一定罩着你。”谢小芳莞尔一笑:“张主任,你这句话我记下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罩着我呀。走吧,现在去找苏芳小姐。对了,苏芳小姐现在可是最有名气的歌星。全上海想看她的人太多了。什么杜老板、黄老板,都争着约她呢。可她一概不见。你一约她看电影,她马上就答应了。”“我知道。”我也试图轻松些,“谁让哥就是这么有魅力呢。走吧,去看《贞子》,不,是《欢喜冤家》。”谢小芳突然停住:“好像还有和局长去机长接人。”“我对那个人不感兴趣,去电影院。时间快来不及了吧。”谁愿意和赵钱孙坐在一起呀,还是苏芳养眼些。谢小芳说:“那好吧,我去和局长说一声,你先到车里等我。”谢小芳转身向会议室走去,我独自下楼。就在这时,门口大厅处,一阵嘈杂声。“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哈哈,我们抓的就是你。小子,知道吗?为了抓住你,我们可守了好几夜。告诉你,只要进了76号,就没有撬不开的嘴。”“我也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让我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打紧,天呢,这不是蹭我们火锅吃的严先生吗?天知道他一顿饭能吃多少,76号抓他,这可赔大了。严先生双臂被两个黑衣人反剪着,低头从我身边被押了过去。他一路边走边骂,总之是一副愤青的样子。审讯科虽然在一楼,但审讯室却不在这幢小楼里。试想,谁天天办公愿意听隔壁‘啊,啊,不要啊……’的叫喊?除非是心理有毛病的。他们这一趟,估计是要向审讯科的领导邀功。看着严先生被押走,我心里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他这辈子够倒霉的了。先是考公务员没考上,然后是进了城管队,追小贩不成掉沟里,腿被接歪了只能当小贩,结果东西被以前同事收走了,穷得连死都死不起了。只是他是怎么到这儿的?难道也被什么579给设计了?张瞎子说过,他只要存‘向死而生’的心,就能施展平生抱负。心下合计着,有机会到底救不救他呢?和这种吃货做朋友,真的好好打算,从长计议。养一个张瞎子我已经赔大了。押着严先生的人经过我时,停了下来。“张主任,正好您在。要不您帮我们问几句得了,我们弟兄也省点力气。”我看着严先生,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于是问道:“what’syourname?”“Mynameisyukuanyan。How’reyou?”“Fine,andyou?”“I’mfinetoo。”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不违良心的话。严先生的原名叫严玉宽。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范’呢,并且还关心我的健康。“张主任,您还懂英语?”一个特务说道,“您真是,神人也。”其实我心底是有些惭愧的。经过初中教育的人,谁不会这两句?此刻我和严玉宽,像是对暗号似地说完这句,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严玉宽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喃喃地道:“张瞎子,要我……”我想知道张瞎子有什么话带给我,但我更知道,此刻我是在76号,周围一大堆耳朵在听。“要你打死也不说。”我接道,两旁的小特务的耳朵已经竖成了天线宝宝,我就算找不到张瞎子,也不能让他被抓进来。这老瞎子平时就红口白牙,动不动就要以身殉道什么的,他在这里的人设,一定是根红苗正。严玉宽坚定地点点头:“不错,张瞎子要我打死也不说。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正好谢小芳也忙完了,上前开心地说:“张主任,一切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