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空气迎来扑来，隐约有着鲜花的味道夹杂着水泥的生土味中。隐约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当耳膜捕捉到时，只是细微的扣地声。咽喉中试图发出一些小声，但这声音在巨大的、空旷的空间里，迅速被分解，变成一段段没有意义的嗡鸣。赵龙高大的身躯，在这个倘大的空间里，犹如一只悬在壁上的蚂蚁。

不错，我们是悬在半空中。脚下的钢板是我们立足之处，脚下离地大概有十米左右。而在我们头顶之上，每隔不远处都会有这样的悬梯存在。地面上是金灿灿的各种植物，一群穿着白衣的人正在记载着数据。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隐约可见一位老者拿着手里的麦穗微微点头。

“我们要出发了。”赵龙在悬出的那块钢板旁凌空按了一下，四周出现了七彩的数字。“别那么惊讶，这是新研究出来的感应玻璃。”

用手摸了一下，果然如此。否则钢板上面的人万一恐高，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本来，我们是打算整体采用感应玻璃。这样我们脚下踩着的就是强度比钢铁还硬的玻璃。整体望过去，悬壁就是空荡荡的。坐这种电梯会像是仙人飞天一样的感觉。”

“那为什么没有执行？”我的脑里已经补出张瞎子玉树临风的仙样。

“主要是女同事不太喜欢。她们的制服是裙装。”赵龙长长地唉了口气。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在电梯上升了近百米的地方，我们终于停了下来。赵龙说：“现在带你们去局长室。一会儿见到我们局长千万不要乱说话。他脾气不好。”

“不会吧。”我说道，“刚才在梦里见过他老人家，我们很热情地交谈了许久，如果时间充裕，还会交换微信号呢。”

赵龙那张刚毅的脸上线条微僵：“我们局长，很少说话。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赵龙不知道按了什么，感应玻璃上出现了一行字：局长办公室。

“我已经带人过来了，桂姐。”

“好的，现在将办公室入口打开，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们面前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入口。赵龙第一个走进去，里面豁然开朗。这一层很安静。像所有的办公室走廊一样，现代的白色门板，头顶上是吸顶灯，旁边是白色墙壁，地面铺着普通的地砖。

“我们局长比较怀旧。”赵龙笑笑，“按照我们579局的技术，完全可以把这里做的更现代化一些。像这些按钮，用感应玻璃就会漂亮不少。这些门板也可以用感应玻璃替代。至少整个空间看上去会更空旷。”

迎面走来两位面貌较好的女生，她们穿着白色的制服套装，脸上有些阴沉。

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档，一个女生说道：“量子态捕捉的实验我觉得已经很成熟了，可是局长为什么就是不批呢？”

“可能是对你不放心吧。”另一个女生答道，“你相信量子存在吗？”

“不信。”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女生答道，“正因为不信，所以才要去证明。”

“证明一个你不信的东西，你觉得有意思吗？”

“有意义。”女生推了下眼镜，“至少知道我是对的，或是错的。”

“也许量子觉得你很无聊呢。”那个女生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能——局长也知道你不会成功吧。”

又走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见我们来，先起身伸出了右手：“同志们辛苦了。我是579局的副局长周端桂。叫我桂姐就可以了。你们刚执行完任务，我代表组织感谢你们的付出。来，局长在里面等你们呢。一会儿见完局长，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你们呀，就把我当成老大姐来看就成。来到这里，就是到家了。要是有困难不说，那就是见外。到时候别怪姐姐生气噢。”

中年妇女穿着白色的套裙。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裙子长至脚踝。齐耳的短发，一半变得雪白。深褐色的眼眸中，有一种沉稳得如山似海的东西，让人没有来由地相信她。但嘴角有些牵扯过度的笑意，却又莫名地觉得她不靠谱。

慕小雪贴在我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瞎子的右手抖了起来，颤颤地伸了出去：“这里是传说中的579局？老夫终于找到了。为国尽忠，在此一举。小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老夫愿意留在这里，守四方平安。”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叫周端桂的中年女人早就伸出了右手。她一把抓住张瞎子的手，脸上像开了一朵花，笑容绽放地说：“张老先生的一片拳拳志子之心，让人感慨呀。要是我们人人都能有张老先生的觉悟，则天下无事不成。我们579就需要张老先生这样的人。”

她又转向我：“像张先生这样的人，我们也是需要的。对吧，赵龙。”

“可是话说回来，”我看向张瞎子，“张瞎子，你听刚才那两个女生说什么？量子呀！你懂吗？反正我是不懂这些。”

“噢，小哥真是年轻有为、年富力强，国之栋梁、国之大器呀。张平安先生，你们将会被分配到执行部。不需要懂量子力学的。刚刚你们看到的是研究部的人。他们说话一向如此，我们早就见怪不怪的了。我年轻时也是执行部的，后来年纪大了，组织上考虑到我行动不太方便，才调来到研究部的。”

赵龙大咧咧说道：“桂姐，局长已经在办公室里恭候多时了，我们还是先去见局长再说吧。不见到局长，我就感觉这人头不保呀。”

桂姐也笑了：“是呀，谁让你每次立的军令状都这么吓人？好在这次的任务完成不错。”

赵龙在前面引路。他一身黑衣，锃亮的皮鞋落在瓷砖上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回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这里就是局长办公室。”

他正了正衣服，清了清嗓子：“579局特派专员——赵龙前来复命。”

门开了。

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想见你们局长还真难。”我说道，“我怎么有一种嫔妃见皇上的感觉呢？还有，那个研究部和执行部的制服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嗯。”赵龙沉声说道，“你的观察力还算可以。执行部的人穿黑衣，研究部的人穿白衣。男人穿衣裤，女人穿衣裙。就这么简单。穿白衣的研究部门，专司理论。毕业于世界各个名牌大学。他们至少有两个硕士生学历，都是我们国家中精英的精英。

“而我们这些执行部门的，说实话，我自己的都有点瞧不起自己。通常是除了会入梦，别的本事没有的人。要么是在梦里，要么是在现实里，打打杀杀的一群人。

“在白衣人眼里，我们就是一群神棍加神经病。在我们眼里，那群白衣人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随时可以任意宰割的小白鼠。”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清咳。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位白衣美女，她长发批肩，眉眼中有着高人一等的冷傲。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正冷冷地看着我们。

赵龙慌忙低下腰：“莲姐好。”

白衣美女冷哼：“还知道叫我一声莲姐。谁是手无缚鸡之力？谁是小白鼠？”

“我是。”赵龙拍了自己的脸一下，“这不是新来的几个同事，为了更加形像地介绍各部门的情况吗？”

“哼，有你这么介绍情况的？”白衣美女说道，“信不信，下次我加大电量，让你回不来？”美女一边说，高跟鞋踩着赵龙的脚，赵龙面不改色，款款而答：“信。莲姐，我们这些执行部的人能活着回来，都得托您老的洪福。莲姐，在您面前，我们才是小白鼠。”

赵龙眼角堆起了鱼尾纹，一脸的奴颜媚骨。

莲姐这才将鞋跟移开了赵龙的脚面：“你们快去向局长复命吧。刚和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吵完，我得去洗个澡。”

莲姐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

赵龙又一次正了衣领，清了清嗓子：“579局特派专员赵龙，前来复命。”

门又一次开了。这一次我们鱼贯而入。不大的会议室，十分简陋。会议室里有一张长条桌。桌子两侧整齐地摆满了椅子。

正中央，一个男人正拿着茶杯喝水。他‘咕噜’喝下一口水，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