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不忙的时候,阿喜习惯站在仓库门口抽烟,仓库堆满一箱一箱的货。这让阿喜想起以前打过工的服装城。揾食的地方大都一个样,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这里离服装城并不远,对阿喜来说,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阿西忽然发现,这些年他绕来绕去并没有走远,反倒渐渐的,对这座城市生出些亲密感来。那次严打对皮具城影响不小,但还谈不上毁灭性打击,无非就是杀杀鸡,儆儆猴。风声一过,皮具商们想出了对策,钱总是要赚的吧,于是很多人变聪明了,他们不租档口,而是将仓库和档口合在一起,搬进附近居民楼——只要肯出钱,总有人愿意冒着风险租给你。秋蓝租的仓库,藏在皮具城后面的小区,和大马路隔不远。现在的策略是,派档口伙计到皮具城门口拉客,同时告知所有新老顾客,档口换了,欢迎惠顾。只要客源不断,生意就不愁做不下去。秋蓝跟着台湾人三年,手头很多熟客,秋蓝就一个个联系,跟他们讲,现在生意是她在接手,拿货记得找她,她可以把价格压低些,有钱嘛,大家一起赚。阿喜跟着秋蓝做生意,不久便摸清了这一行的门道,其实和做服装一个道理,贴牌的,代工的,整条产业链是差不离的。谁家工厂做的货色靓,价钱公道,就找谁拿货。台湾人之前投资的厂被封后,工人被遣散。秋蓝找原来的管工,让他把工人找回来。之前厂房被封,这次索性就在城中村租农民房,一层做宿舍,一层做工坊,这样既解决了工人的住宿问题,又不耽误开工。厂房查封那天,工商局把机械设备拉走了,后来秋蓝联系了朋友,在他们的建议下,先买二手的器械顶一阵,资金稳下来后,再买新的设备。台湾人以前待工人不错,工人们也都默认秋蓝为老板娘。开工前一天,秋蓝请工人吃饭,阿喜陪着。秋蓝举起酒杯说,前段时间工厂遇到困难,现在把大家喊一起,希望往后大伙儿互相照顾。底下便有工人大声起哄,老板娘,涨工资不?一听口音,是东北人,秋蓝走去给他敬酒。东北汉子站起来,个头挺高,笑嘻嘻和秋蓝碰杯。秋蓝把酒干了,涨,怎么不涨呢?他们没见过这么豪气的老板娘,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有钱赚了,大家开心。秋蓝喝多了,夜间阿喜带她回去。回到屋里,秋蓝脱掉高跟鞋,坐在地上不起来。秋蓝说,以前都是别人给我收烂摊,今天终于轮到我了。阿喜说,这叫风水轮流转。秋蓝说,那你说,我表现得像不像老板娘?阿喜帮她脱衣服,抬起她的手说,是的,老板娘。秋蓝醉眼迷蒙的说,我以前没用,犯贱,以为靠男人就可以,男人养我,给我吃的给我用的,我觉得挺好……现在才知道啊,男人都不可靠,男人就徒你年轻,有姿色,他们爱玩,玩够了就扔。阿喜说,你早该这么做了,男人又不能养你一辈子。秋蓝伸出手勾住阿喜脖子,凑近去说,那你呢,你要不要养我?阿喜把她的手搁下,站起身说,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秋蓝说,你还是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怕。阿喜坐到床上,看着瘫坐地板的秋蓝,苦笑起来。秋蓝说,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怕失去,怕什么都没有。阿喜就说,你喝多了,老板娘。秋蓝说,我没喝多,你过来,抱我。阿喜重复道,你真的喝多了。秋蓝忽然尖叫起来,你过来,我要你!阿喜还是坐着不动,秋蓝就把身上的衣服剥下来,裙子褪下来,脱得只剩内裤。阿喜哭笑不得,走过去,抱起她,一把扔在床上。秋蓝又是哭,又是笑。阿喜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爬到秋蓝身上。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厌倦秋蓝的身体,这让他兴奋,他趴在秋蓝身上,像躺在安稳的甲板,有今朝就好,不用担心明天飘向何方。那一晚,酒精的作用让这场性爱来得更酣畅淋漓。阿喜背后都是汗。秋蓝的指甲抠在他背上,抠出深一道浅一道的抓痕。阿喜尽兴了。他习惯这具女人的身体,上瘾一般,如上天堂,如堕地狱。阿喜想着,也许这就是新的开始,他们打拼,赚钱,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有资本了,然后,他要离开秋蓝,去他喜欢的地方住下来,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小孩。这个人是谁?是眼前这个叫秋蓝的女人吗?阿喜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看着躺在旁边的秋蓝,她的胸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只是阿喜知道,这一切都是短暂,他们终会离开对方。阿喜去下一个地方,而秋蓝呢,她会成为一个很有钱的人,一个不再结婚也无法生育的有钱人。阿喜不敢想下去。他满足于眼下这种生活:住进了一个像家的地方,有一个对他好的人,他不愁吃穿,不再对自己的过去念念不忘。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在遇到秋蓝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爱秋蓝吗?也许不爱,可是眼下离不开她,就像迷恋一个游戏,循环不止,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