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了UlNJ7IHUOIELIUXIAWEIi=U斗智斗勇赖郡公车轮辘辘,许谨赶着车已经越走越偏远,原本校场和营房就已经在泾州城边缘,如今越天意还指示他向西北走,那可就彻底出了城。他神情渐渐疑惑,虽说他仍旧按照车内的指示声前行,但若是有人站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到他握着鞭子的手筋脉凸起,下颁肌肉绷紧,可知他在暗中咬着牙齿。“郡主,再走就出城了。”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低声道。“继续走,快一点。”越天意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许谨无法,只得轻声称是,甩着鞭子向城外西北方向一直走去。且说赖三眼巴巴地看着越天意抓着他的佩剑离去,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心中好生惆怅,直到第二天在校场上还是闷闷不乐。并且第二天晚上,越天意没有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赖三就更加郁闷了。连能射中红心,景迟惊叹的目光都不能让他觉得开心。“郡公,你这是怎么了?”下午跑步的时候,廖天明一把拉住只顾闷着头往前冲的赖三,没有他拉这一下子,郡公马上就会撞在旗杆上,给脑袋再添一个大包。赖三没精打采地摇摇头:“没事。”“郡公,今儿都已经腊月二十一了,转眼就是年下,怎么兵卫还没有说,什么时候休假啊?”一个士兵跟上来,小声问赖三。“放假?”赖三摇摇头,“我不知道,问兵卫去吧,他也没给我放假呢。军队也要休沐吗?”“那就奇怪了,我们以前一入腊月就开始陆续放假了,军营里整年都要有人留守。不过每次到年下,兵卫都会轮流给我们放假,说是最少要留一半人留守,但实际上些许留几个人,营房不至于空着也就是。”这些士兵都是刺头,过年留守这种不招人喜欢的差事,从来没有轮到过他们。赖三想了想,他和穆延陵约定的时间是半个月,正好是过完年的第一天,正月初一就到期了,估计这支新军今年恐怕没有假可放了。他想了想,并没有瞒着这些人,而是很诚恳地道:“对不住,这件事怨我,有人拿一件大事挤对我,我没办法,只好和这人打了个大赌,说是要半月成军,兄弟们可能今年过年都回不去了。要不这样吧,我还有不少钱,今年兄弟们挨个分分,托人送回家,让家里人过个好年,就算我耽误大家过年的赔礼了。”谁知这士兵一听眼睛就立起来了,袖子一卷,喝道:“郡公和人打了赌,当然不能让你输了!管他什么事,咱兄弟不能认输!还回去个狗屁,任谁也不能挤对你!郡公你再也别提一个钱字,谁挤对的你?咱大伙有一个算一个,跟他铆上了!是不是兄弟们?”“用你说?”周围无数人一起鄙夷地看着他,无数人一起冷哼一声,倒也壮观。“我谢谢哥几个,大伙辛苦辛苦,这个年大概是过不好了。”赖三感觉心里暖洋洋的,“若是我打赌赢了,大伙好好喝一顿酒!”他想了想,补充道,“画舫娘子那边请你们!”此言一出,士兵顿时轰然叫好。果然无赖的心态是相同的,他这样一许诺,无数大头兵眼睛里都泛出绿油油的光,叫好声响彻校场。这些人也不去想想三千人一起喝花酒,那是多么壮观的场景。“郡公,你和什么人打赌?不如先将名字告诉我们。我们保准你能赢!”那士兵笑得贼兮兮的。他的表情赖三太熟悉了,根本不用问为什么,直接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时精兵队伍里的赵海明板着脸跑过来,他闻言冷冷道:“笑话,能和郡公打赌的人你惹得起?你们铆上有什么用?郡公与人打赌,这件事我们兄弟个个皆知,他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兵卫,为了我们大伙能出人头地,哼哼,你只管别惹事,只管将本领练好,那便是帮助郡公了。你惹得起他吗?”“哼,我这话搏在这里,为了郡公,管是谁我也敢惹,你信不?”“太史大人你敢惹吗?”“管什么太史,我当然……呃……这个,不过我想太史大人和郡公关系那么好’尽人皆知,尽人皆知,也用不着我。”赵海明冷笑一声:“脸变得可真快!”那士兵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就要和他扭打开来。赖三赶紧一把扯住他,他挣扎,几个人帮着他围住,场面一片混乱。景迟见状怒气冲冲地过来,大声呵斥。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匹马从营门外疾驰而来,直冲到校场边缘才停止,马上之人气沉丹田,道:“太史穆大人有请致果都尉前去一见!”他衣衫笔挺,目光锐利,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赖三从人群的硝烟中往外看,却是穆延陵身边的护卫长顾子期。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不屑,尤其是看到景迟的时候。“你家大人叫我干什么呢?”赖三撩起衣襟就去擦汗,汗味让顾子期想皱皱眉头又忍住了。“不是说好了还有三天吗?他这就等不及了?那也太没耐性了吧!这我回去要说说他,堂堂一个大官,我们定西的官样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都尉,太史大人请你回去,是因为礼部给你赐爵的使者已经到了泾州,这要您亲自接待才行,太史大人已经将使者安排住进司礼衙门,请你马上回去!”“啊?”赖三大吃一惊,“不是说还得有一个月,不是说要正月才能来吗?”顾子期摇头道:“属下不知,太史大人这样吩咐,属下就来请大人了。”赖三脸上变了几变,突然凑上去,嬉皮笑脸地用胳膊肘一揸他,道:“兄弟,你说是不是太史大人太想我了,故意说是来了使者,骗我回去看看他啊?”顾子期退后一步,脸色黑黑地说:“属下想,这应该不至于。”“真是,我时间多宝贵啊,你要做证,这半个下午时间可是被他耽误的,到时候要是我练兵没成功,要让他给我补回来!”赖三嘟嘟囔囔地走出来。顾子期心道,别说给你半个下午,就是给你半年,我看你这军也练不成!赖三一边走,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般翻涌。礼部封爵的官员到来对一般人来说,意味着他得到了正式封爵,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郡公。这是大大的好事,但他却知道,穆延陵在礼部正式封他做郡公之前,他是安全的,之后……那他就没那么大的用处了。难道说……难道说……卸磨杀驴!这是赖三见到穆延陵之后的第一个感觉。穆延陵看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让他感觉这人准备卸磨杀驴了!“穆大人,这么多天没见,你身子还好吧?”赖三看了他几眼,突然很关切地问道。“有劳郡公挂念,我很好。”穆延陵态度还算正常。“我知道一个秘方,吃巴豆!”赖三很热心地道。“吃巴豆?”穆延陵皱起眉头,虽然对他莫名其妙胡说已经有点适应了,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对,巴豆!穆大人,你要注意身体啊!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憋得很难受。多长时间没出恭了?得有好几天了吧?”忽然赖三觉得头皮一麻,一股阴森彻骨的感觉让他呼吸都停顿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穆延陵眼中骤然显出凛冽的杀气,虽然只是一下便忍了回去,但那一眼就让他遍体生寒。“多谢郡公关心,我没有便秘。”穆延陵眼中杀气一闪而没,又回到原来的模样,“朝廷封爵的使者已经到了,明日就要有正式的宴会欢迎他们,按照惯例,今天你要先去拜会一下,该走的关节你也不懂,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你现在去,时辰刚刚好。”“可是不是说好了,要过了正月,朝廷的使者才会来吗?”赖三忍不住问道。穆延陵皱起眉头:“此事确有蹊跷,算算时间,竟是我们的奏章送上去,朝廷那边就派出使者起程了,依照以往的旧例少说也要审核一个月的时间,这次礼部竟然完全没有拖延,使者赶在年底起程,年都要在泾州过,倒是有些稀奇。”“大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赖三惊叹道,本以为是穆延陵搞的鬼,但如今看穆延陵的样子却不似作假,看来这件事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赖三不由得思索起来。“无妨,不过是封爵的使者,只是个过场。你就去接待一下吧。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帮你解决,时候不早,不要纠缠了。”穆延陵皱着眉头道,几天以来,他心情一直很烦躁,对赖三已经没多少耐心了。越天意这个小姑娘居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简直可恶!“时候不早了,使者现在司礼衙门迎宾馆住着,你抓紧时间换一套衣服,我让顾子期带你去一下,和他们聊聊再回。封爵的日子司礼衙门会和使者商定,你不必管了。”穆延陵交代了几句,示意顾子期带他走。顾子期拱手躬身道:“郡公请!”他面带微笑道,“如今在公文上,都可正式称作郡公了。”赖三笑咪眯地跟着他出来,做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当大官了那副得意的样子,其实心中七上八下,实在安稳不下来。在换衣服的时候心神不宁,带子都系错了。顾子期看出他已经紧张得手足无措,不由得安慰道:“郡公不必担心,朝廷的封爵只是个仪式,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官员,我听说这次来的主使只是四品官,您不用因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就紧张。想想看,在我们定西,等闲四品官还见不到郡公的面呢!”赖三呵呵一乐,眼珠一转,道:“这样啊,那就好说了。”顾子期见他这样,忙道:“不过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使者,有圣旨在身的,郡公可别得罪了他们!”他将赖三送去司礼衙门,掌印成瑞昌亲自接待的。成瑞昌和赖三是老熟人了,赖三那一个字听不懂的婚书就是他亲自写的。这位老大人今年已经花甲有余,基本处于半荣养状态,平日司礼衙门的接待工作都由属下完成,劳烦他亲自出面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如今他亲自出动接待朝廷使者,表明了定西对这次封爵很是重视。赖三见了他热情地凑上去,成瑞昌接了他也不请他休息片刻,直接就要往迎宾馆去领,顾子期仍旧忍不住叮嘱两句才行礼告退,别过两位大人。赖三跟着成瑞昌上了车往专门为贵宾准备的迎宾馆院落走去,老大人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怪顾队长这般不放心,这朝廷派来的使者,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好接待了。”“怎么?”赖三笑道,“使者出什么难题给你了?”成瑞昌摇摇头:“难题倒是没有出,只是反复问我,定西够品秩的官员有多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都通知到,最好一个个官员都去拜会拜会。”“干什么?”赖三奇怪起来,“他们不就是要颁圣旨给我的吗?除了我还封了谁做官?”“没有,只有郡公一人!”老头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忍了忍,看看嬉皮笑脸的赖三,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郡公你不知道,昨天使者刚刚到了,太史大人就以王府的名义送了二十万两的银票!”“二、二……十万?”“可不是嘛!那副使拿了银票,脸色立即就好了,直说太史大人的好话呢!在那之前架子大的……别提了。”“我的亲娘啊!二十万两银子!”赖三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解。“这只是接风的钱,送行还要呢!而且使者这次赶在年前来,怕是要住过了正月才回去,我琢磨为什么让不相干的官员都来拜会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这钱了,一个月的时间,真是个肥年!”“住一个月?”赖三吃惊地张开了嘴就没闭上的机会,“过来读个圣旨,居然要住一个月的时间?”成瑞昌摇头:“郡公勿怪,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使者前来就只能接待,至于使者要住多久我们也不好问得太清楚。我只是见他们将迎宾馆布置得细致无比,我们给添置的器具全部都换掉,连个茶碗痰盂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这番折腾,不像是只住两三天便走的模样。”赖三惊讶道:“千里迢迢带来茶碗痰盂?”成瑞昌苦笑:“不光这样,连后园子地面都挖开了移植了暖房的花草,还堆了个小假山!不过我知道朝廷那边礼部有规定,滞留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一个月,所以下官就当这使者要住整个月了。”赖三惊得舌头都差点咬了,这哪里是打算住一个月,分明是打算住一辈子吧?“郡公,到了。”成瑞昌指着前头迎宾馆最精致的一排院落道,“下官让当班的殿直送您进去,我就不去了。”说完他将一个荷包塞进赖三手中。“干吗?”赖三奇道。“预备预备,里面是几张银票,用得上就用。”成瑞昌说着摇头叹气。“大人,先去哪一边?”那殿直侍卫问成瑞昌。“还是各自住着?”“是,大人。”成瑞昌沉吟一下,道:“还是西边吧。”“喂喂。”赖三一把拉住他,“什么意思?我不是要见朝廷使者吗?什么东边西边,还有谁要见我?”“就是使者。”成瑞昌叹道,“东边住的是正使,西边住的是副使!”他忍不住大吐苦水:“昨日使者亥时才到,下官将使者安排住进了最好的迎宾馆,谁知道那正使和副使还要分开居住?好在迎宾馆最好的院落有两处,不然还真麻烦了。今儿郡公来之前,我特地和这正使副使都打了招呼,原想他们能归于一处,现在看来,两边都要拜会。”“对了,郡公,这次来的正使是礼部官员,副使是宫中的宦官。我看倒是这个副使架子大些,居然下人带了好几十!那正使和他说话都恭恭敬敬的,他好像很好面子的样子,郡公先拜会他吧。郡公千万记得,等见了他,别因为他是副使就冷落了他,宦官可都有点小心眼!”“哦……好好。”赖三没有冷落副使的打算,相反,他很是好奇,因为定西根本没有宦官。赖三是在很多戏词里听过太监的,他知道太监是什么意思,但王府里没有用阉人的风俗,侍卫下人侍女等都很正常,王府都没用阉人,太史府更不可能有,他一个太监也没见过。就算抱着长见识的心态,他也不会冷落这个副使。赖三昏头涨脑地跟着迎宾馆门前殿直侍卫往里面走去。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院落中亭台小楼俱全,赖三也是第一次进到这里,他在殿直侍卫的引领下,共穿越了四重小月亮门,才晕头转向地来到一处看上去比较大的宅院之前。宅院门口有两个长相很是清秀的小侍从坐在凳子上,正在嬉戏,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看年龄在十四五岁的样子’还可以算是少年。这两个少年一看就不是定西人’长得太小巧细致了。另有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在一旁站着,弯着腰不知在和那两个人说什么话。赖三小声问带路的殿直:“这几人是那个副使带来的吗?”谁知那侍卫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少年突然站起来,挺胸凸肚,样子十分傲慢,尖声道:“什么人?赶紧地给我站住!”这声音让赖三吓了一跳,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还没到变声期,声音应该还带着点童音,很好听才对。可这少年的声音,就如同一只鸡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尖厉,要说特别难听倒也不是,只是尖厉刺耳,男女莫辨。殿直侍卫小声对赖三道:“郡公,这两个小公公是副使章大人带来的,这位是正使那边过来的,负责和我们这边接洽,应该是司礼成大人通知说郡公要来,正使才让这人等着我们的。”赖三恍然大悟,他就觉得这两个少年长得太漂亮了,不男不女的,原来是太监啊,怪不得怪不得。顿时好奇心蓬勃而起,双眼放光,带着打招呼用的善意笑容就走过去了。身边的殿直侍卫已经领教过副使大人身边下人的嘴脸,见自家郡公像和别人打招呼一般,笑着就要往前走,急忙抢前一步,对那个侍卫道:“我们郡公来拜会章大人,说着伸手递过去一个装着小元宝的小荷包……”那个侍卫将荷包袖进袖子里掂了掂,估计是满意了,立即弯着腰就凑到两个少年面前,赔笑道:“两位公公!长安郡公前来拜会大人。两位公公是不是受点累给通传一声……”还坐着不动的那个小太监将瓜子皮轻佻地吐了出来,笑骂道:“去你的,是我让你带来的吗?有白受累的吗?”另一个刚刚站起来的小太监有些迟疑,低声问同伴:“这可是长安郡公啊,不好得罪吧。”那嗑瓜子的小太监眼皮直翻到天上一般傲慢,说:“郡公了不起吗?在京城城楼扔十次靴子,九次砸着的都是郡公,还有一次是国公!”“可……干爹吩咐了,这里是定西,有公爵封号的就他一个,得比京城里的高看一眼!”那小太监一声冷笑:“规矩就是规矩,总不能这里的郡公金贵,就能坏了规矩吧?”说罢白了一眼那个侍卫,“你还站着?成心给我添堵?”那侍卫闻言哈着腰躬身赔笑着就退后两步,转脸对那殿直和赖三就变了脸色:“你是长安郡公,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了,连这门包的规矩都不知道吗?劳两位小公公白替你当差?”赖三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只是要让这两个守门的小太监通传一声,他们守在门口,明显是下人身份,有客人来了通传,那应该属于本职工作。但听这意思,通传一声也是要收门包的。带他前来的那个司礼衙门的殿直侍卫已经怒火中烧了,真真岂有此理!这是在定西,这是他们定西的长安郡公,定西越家血脉的代表,他代表的就是定西王的脸面,就是全部定西官员的脸面,是整个定西每个人的脸面!他强压着怒气望向赖三,却见赖三面上笑容丝毫也没有减,他心中暗叹,毕竟是郡公,这份养气功夫当真不一般。赖三掏出成瑞昌塞给他的荷包,打开来一看,有四张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剩下的都是一百两的。从成瑞昌将荷包塞进他手里,他大概有了点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大门的门口就要开始出血了。赖三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一比画,坐着嗑瓜子那个傲慢的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强忍着摇头道:“不用,一百两的就成,里面还有门子,咱兄弟不能收大份儿。”他们当然眼馋那五百两的银票,但是望过去荷包里五百两的只有四张,正好能过里面两道门,这郡公要是在这里就将大头花了,到里面没了钱,里面的小管事怪罪下来,他们两个可担当不起。好在长安郡公出手很是大方,一百两的门包已经远超他们心中预期了,也就罢了。赖三嘿嘿一笑,抽出四张一百两银票,递给两人一人两张,道:“没事,没人看见,两位公公受累通传一声吧。”说着又另外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转手递给那个侍卫,一笑不语。那侍卫瞅瞅银票上鲜红的天头地尾大章,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长安郡公,您真晓事!小人谢您的赏。”他在这里站这么一会儿,借光一百两银子到手,能不高兴吗?那两个小太监接过银票,态度也顿时不同,都笑道:“谢您了,长安郡公,您二=也别恼,这门包是成例,就是国公爷相爷要见我们总管,各层的门包也是一个不能丨?少的。您是大人,咱是小人,就靠大人赏口饭吃。”“哪里哪里。”赖三笑眯眯一摆手,“我和两位公公一见如故,等会儿见了副§使大人回来,有空还要请两位出去玩玩,在我们泾州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有个g小北河,那是第一等的去处……”他为人多么油滑,几句话说得更是气氛融洽,两位小太监笑眯咪送他进了二门才重新回去守门。留下那殿直侍卫脸色发青,气鼓鼓地守在门外等着。赖三一边走一边乐呵呵的,看这两人的模样,估计收门包己经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居然都有了明码标价,再听那两人的意思,在大兴朝中,有多少官位比他高的大臣也得是一样遭遇。他带着满脸的笑意,憋着一肚子的坏水,跟着两个小太监向里面走去。迎宾馆虽然也是三进的独立院落,但和太史府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头道门和二道门不过几步路,抬抬腿就走到了。哪里像太史府那般雄伟辽阔,让人一眼就心生敬畏。这里处处小巧精致奢华,要按照以前的赖三,定会让他眼花缭乱,咂舌称赞,但现在他突然觉得,什么装饰也没有的军营和校场都比这里看着气派。守着二门的也是两个太监,只是年纪大一些,三十来岁的样子,赖三好生看了二人几眼,守着头道门的两个少年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看上去太监和正常的男孩子区别不大,这两个成年的就看着就比较显眼了。除了没有胡子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哪里别扭的感觉,很容易就能把他们和一般男子区别出来。赖三这次学了乖,老早就掏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来,笑咪眯地递过去。果然,这两个公公接过银票,态度也顿时不同,笑着说:“郡公爷您请,早知道您要来,大管事候着多时了。”赖三听了不免一愣,问道:“不是见章主管吗?”一个太监立即轻笑,似是没忍住一般。笑出声之后才赔礼,道:“郡公爷你别怪,您这是不晓得规矩!不经过管事,怎么见主管?说句小人不该说的话,咱们主管可是近身伺候万岁爷的!万岁爷的龙颜那是经常能见到,一天到晚得有多少大事,就这么进去了,您说主管爷是见您好,还是去给万岁爷当差好?”他站在那里不说话还正常,这样一笑一说,赖三就明白哪里别扭了,这个三十来岁的人了,说起话来居然经常抛媚眼!刚才这一段话含着酸带着傲气,骨子里是瞧不起人的,但语气很委婉不说,眼神还一波一波飘过来!好像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固有的一种习惯罢了。顿时那鸡皮疙瘩就从赖三心里蹿了出来,不可遏抑,他勉强道:“哦,多谢提醒,那就快些去见管事吧。”赖三面对穆延陵的时候都很淡定,此刻可真是淡定不起来了。那说话喜欢抛媚眼的太监咧嘴一笑,娇声道:“郡公您别怪,这是规矩,王爷也越不过咱们管事就去见主管啊!郡公爷咱得提醒一声,见咱们管事,小坐片刻,喝一杯茶,管事提点您一下见主管要注意点什么,这可是有大用处的金玉良言,郡公爷您也晓得,小人也不过白提醒一声,谢茶的心意,可要提前准备好了。咱们管事虽然心肠热,乐意帮人,但是这规矩还是规矩不是?”这人实在让赖三有些受不了,他当下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话,在这位媚眼太监的带领下,又是没几步就走到内院。带路的媚眼太监到了内堂入口的时候,那种轻佻的神情竟然奇迹般收敛得一点也没有了,看着无比规矩,他大气也不出一口,弯着腰颠着落地无声的小碎步,走到垂帘门口,朝赖三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这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朝里面低声道:“大管事,长安郡公求见……”这会儿看他,是非常规矩非常正常的一个下人,训练有素极为守规矩的老实奴才,哪里有一点酸?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啊!他已经预备好了准备等上一顿饭的工夫,谁知媚眼太监的话音刚落,帘子在里面掀开,一个穿着杏色绣花主管太监服饰的人走了出来,双手抱拳,微笑招呼赖三:“可是长安郡公?真真是个少年英雄人物!”这人戴着便帽,帽镇是一颗核桃大的黄玉,十分华贵。他中等身材,肤色微黑,脸是方方正正的一张,鼻直口正。这人若不是没有胡子,看上去和官员没什么不同,竟是颇为堂堂的一个长相。赖三心中啧啧称奇,手上早掏出那两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既然进一道门就要比另一道门多花点钱,眼下这只有一个的大管事,给一千两也应该不算多吧。带路的媚眼太监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了,嘴有些不利索地说:“总、总管大人,您老人家怎么在偏房?”这是总管?那意思终于见到正主了?这就是来传旨的正经副使章末?什么殿主管的那个?赖三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并不停顿,看看手里那两张银票觉得不够,索性将荷包里剩下十来张一百两的银票都掏出来递过去,口中笑道:“太监大人,不承想在这里就见到您了,预备得不好,小小心意,欢迎到来。”他叫完之后,斜眼打量章末的反应,谁知章末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笑得脸上皱纹都连在一起了,口中连称:“不敢,不敢,长安郡公客气了!”赖三心中大奇,口中称道:“太监大人远道而来,我可是想见很久了。”章末道:“郡公,咱家官微,当不得太监称呼!郡公别客气了。”赖三做出很亲密的那种笑,道:“哪里哪里,您不是太监谁是?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才别客气,在我心中,你就是个太监!”章末看上去笑得脸上都开花了,还隐隐有些得意的样子。赖三心中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道这人什么毛病,他气人的功夫都能将穆延陵气一个仰倒,那还是在心里有顾忌的情况下。如今没了顾忌,打定主意要气人,怎的这人竟是不生气?难道自己和太监命里犯克,自己的本事拿不出手了?赖三根本不知道,章末确实不生气,不但不生气,相反他还觉得十分体面。原来赖三只在评书戏词里听过太监,在戏词里,只要是阉人就会被称为太监,而且那里面的太监基本都不是好人,以至于赖三觉得太监是个很带贬义的词汇,一直只在心里说两声,就算见到门口的小太监,也会叫公公不会叫太监,当着矬子不说矮话的意思。这次他的确是脱口而出,才叫了声太监,又见章末毫不生气,好奇心起,才一口一个太监称呼,想看他脸色的。可实际上,太监是太府寺总监的简称,整个皇宫中,能被称为太监的只有两个人,章末职位已经不低,他是含元殿的少监,八位少监之一。在太监和少监中间,还有四位大监、两位副监,除了这十六个人,剰余的宦官也各有职位,中宦、宦者、内侍、中涓等等,壁垒森严。称章末一声太监,实际上是好大的奉承了,就好像对一个偏将一口一个称大帅一般。若不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这样的马屁根本拍不出口。那章末喜笑颜开,将荷包硬给他塞了回去,埋怨道:“长安郡公,您老人家和我还闹这个?听说是给定西王的仪宾封爵,我老章可是特地巴巴赶来,就为了见一见您老。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底下的小子们做什么咱家心里也明镜似的,今儿我特地到这儿等你,也是少进几个门子,让你少送点门包,规矩咱废不了,但是咱自己可一准儿不能要这个!”说罢斜眼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媚眼宦官一眼,用脚尖点了点他,吩咐:“都给我记下了,今后凡是有人来,报长安郡公的名号,一路都不许问人家要门包儿,随到随见,该有的规矩,我掏腰包补给你们!”那宦官见章末对赖三这么客气,在旁边脸都吓白了。不知自家总管为何突然改了脾气,当真匪夷所思。客气几句之后,章末微笑给他挑着帘子,伸手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显得十分谦恭有礼。赖三这个人吃哄不吃横,心里己经在合计怎么闹了,准备得很好,可如今章末这么一客气,他又觉得不好发作。他只好嘴里和章末客气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屋子里地龙烧得火热,用的都是上好的莲花炭,赖三是冻惯的,一下子进来还真是不大习惯,顿时汗流浃背。见赖三热得流汗,他笑呵呵道:“到底是年轻人,身子板火气旺,我可是老了,这定西可真是太冷了,不烧足火候,咱家可是一刻也受不住,倒是忘了长安郡公,真是该打!来人哪——”他喊了一声,“将地龙撤掉一半的火头!”又递过冰盘,“郡公吃些凉果降降火气吧。”“不必了!就这么烧着吧。我走得热了些,过一会儿就好了。”章末看着他笑容满面:“长安郡公,您体恤!咱家不知怎么一见您就觉得亲切,说句不知高低的话,我心里当您是自己人了,这才松着了点。咱家南边人从小怕冷,可就不知道别人舒适不舒适,您是冷是热,可千万要和咱家说明白了,别热着了您。”他这般客气,赖三只能道:“不必了,我也挺好。”章末一直在旁边用眼打量他,此刻心中不由得轻蔑一笑。这次他来宣旨是有特殊任务的,但这任务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正使也不知道。但此事不急,他要好生观察这位长安郡公是否能行,若是可以便回去复命,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交代他任务的人来做。既然有这层目的在里面,和这位长安郡公的关系可就要处好了,所以章末这才纡尊降贵,亲自来偏房给他开门。章末在这边打量赖三,却不知赖三也在打量他。以往这种封爵的旨意都是颁旨的人拿乔,拖一拖就能多些好处,等着爵位的人都希望快些走完这一套形式。章末哪里能想到,这位长安郡公正憋着坏想主意,这人客气成这样,可要怎么闹一闹才能显得不会太无理取闹?两人心中都憋着坏,那脸上越发笑得灿烂多彩。赖三越待越是热,章末还一个劲和他说话,更是口干舌燥。“太史大人就和京中丞相是一样的,咱家原本以为他定是方正严密,不好相处,谁知昨儿他特特赶来陪咱家说了一会儿话,很和气呢。”章末笑着说。“提起太史大人啊……”赖三来了精神,抹了一把汗。他们在谈论定西的官员,不可能不谈到穆延陵。“我们定西的穆太史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可怜。”“哦?”章末赶紧聚精会神地听,“怎么会呢?”“太史大人的俸禄太少了!那日子过得……啧啧……可是紧巴得不得了啊。”“啊?不大可能吧?咱家可是听说,太史大人出身富贵。”章末脱口就说,穆延陵很穷?那他昨天那二十万两银子怎么拿出来的?“真的!真的!”赖三道,“你别不信,他连一只鸡都吃不起!我常常听他说,人生得一只鸡,那就死而无憾了!”一只鸡就死而无憾?章末愣了愣,骤然明白,穆延陵说的是“人生得一知己,便死而无憾”。一只鸡?一知己?他猝不及防,脱口大笑起来,这才知道赖三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长安郡公,你真是!”虽然表面笑得很好,但章末脸有点沉了,他几次将话题引过来,这位郡公都不接茬。这让他觉得有些不高兴。他吩咐道:“郡公口干了吧,来人,上茶!”脚步声轻响,一个小侍女端着托盘走进来,送上一个红泥小茶炉和两个紫砂茶盏,给二人倒上。茶叶是淡淡的嫩绿,还带着芽黄色,叶苞没展开,蜷缩成一颗小小的水滴形状,是茶叶中的极品,称之为雀舌的茶尖。章末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热茶,道:“定西当真冷啊,滴水成冰!是不是长安郡公?难为你们怎么受得住。什么时候有了闲暇,不妨到京城一趟,也让咱家尽一下地主之谊。”又让赖三,“这是咱家从京城一路带过来的,罐子用蜡封好,外面冰镇着,才能这么新鲜,我看你们迎宾备的茶只是旗枪,还都是陈的,那怎么能入口呢?”赖三当真是渴了,出汗都快出脱水了。接过茶杯一口便闷掉一盖碗,这才略略觉得好些。又将滚进嘴里的茶叶嚼了嚼,旗枪指的是刚刚展开一片叶子的茶叶,展开的叶片像旗帜,竖起的心儿像枪杆子,所以得了旗枪这个称呼。这还是在太史府学到的知识,太史府里穆延陵喝的茶也就是旗枪了,并没有怠慢钦差,特地找出陈茶给他们喝的意思。结果就成了不能入口了。他这个之前喝水都直接喝凉水,不用烧开的人,哪里能喝出雀舌和旗枪有什么区别?见章末笑吟吟等着他的评价,他嚼了两口吞下茶叶,笑咪咪道:“真是好,香得很。”“来人哪!”章末立即招呼一声,道,“将拿来的茶叶,选五十罐子上好的给郡公送去!”又对赖三解释,“来得匆忙,带得少,昨儿又给了太史大人一些,没多的了。”赖三摇头推辞,他只是出于礼貌说了一声好,其实喝不出这茶叶好还是坏来,五十罐子这些树叶子,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听着章末这意思,这茶叶得值不少钱,给点实际的金银他或许收了,茶叶有什么用?欠个人情不值得。何况章末喝不下去别的茶,还是留着他自己喝算了。于是道:“不必不必,章大人,我喝不了多少,你要实在客气,就把今天开这罐子剩下的给我就行了。”章末忍不住笑了一下,才道:“郡公,您不知道,这雀舌开了封啊,只能喝一次,其他都要扔掉,再喝可就变了味儿了!郡公回去吩咐下人拿罐子里最中间纱布包着的那心子里的茶冲水,这点心子在一罐子茶里喂着,才有这香气呢!”赖三听了不禁咋舌,一罐子茶叶从京城千里迢迢运到泾州都够变态了,居然还每罐子只能喝一次!这要叫七叔的说法,这辈子福享得太过了,等着下辈子做牛做马吧!章末一直在旁边用眼打量他,见自己说出茶叶的饮法他便露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暗中记在心里。“来人,添茶!”他吩咐一声,其实这是个暗号,就是吩咐外面继续烧火的意思。一进门就看到赖三汗流个不停,继续加热,看他能受得了多久!所以一开口,就和赖三一样,扯起别的来,只是拖延时间,不肯让他走。“长安郡公!”章末亲热地说道,“咱家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昔日定西王爷骑马射猎,据说就英勇不凡,可惜咱家是没看见。郡公是王爷的内亲,又袭了致果都尉的名号,那定然是英雄了得!咱家听了郡公的名儿,昨儿就想见见,却听说您住在军营!当真是好汉子!住在军营的将领,咱家只听过岳少保一个人,您贵为郡公,竟然也住在军营,当真让咱家佩服得不得了啊!”赖三擦了一把汗,道:“章大人,你也听过岳少保?”他来了兴致,比画道,“岳爷爷手中一杆长枪,出入千军万马之中,那可是……”这一番说下来,时间可就长了,赖三说得口水横飞,章末开始还笑着听着,时间一长,可就有些受不了了。心道此人怎的这么能说,这废话多的,都能装两大箱子!地龙越烧越大,屋子里就快能蒸馒头了,自己都快受不住了,难道他不热?赖三岂止是热,简直快要热得昏过去了!原本他就比一般人耐寒,大冬天只穿一件棉花都快掉光了的破棉袄就能度日。说实话,根本受不了这个。但是他这人韧劲却强,章末在拖延时间,他能察觉,既然如此,穆延陵想欺负他都要付出点代价,这个死太监,看谁能拖过去!“郡公!郡公!”章末已经有点眼花,感觉出现了中暑的征兆,见赖三汗水飞溅,却仍旧说个不停,终于有点坚持不住了,好容易插进去一个话缝儿,打断咬牙道,“郡公,这人老了,就是怕冷!日头一偏西咱家骨头就疼,我想让下人把地龙再烧热一点,不知郡公方便不方便?”“方便!”赖三嘿嘿笑道,“没问题,太监大人尽管自便!”章末吩咐道:“加把火!把屋子烧热乎一点!”又对赖三笑道,“长安郡公,咱家和你一见如故,当你是自己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没跟您客气了。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您千万言语一声!”心中冷笑,你穿着夹棉的衣服,我穿着单衣,看谁能拖过谁!“看您说的,自己人还客气什么?”赖三眼珠转一转,笑道,“章大人,您说得太对了,真就是一见如故啊!我看您也亲切得很,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年轻气躁,比不得章大人地气儿足,这屋子还真有点热,你要不见怪,我想把衣服脱了。”“好说好说。”章末嘴上说着,偷眼打量赖三,心道他已经脱了外衣了,还能脱什么?难道能脱掉夹衣,穿着内衣和自己说话?“自己人,我就不客气了。”赖三笑着,三下两下,在章末突出的眼珠子盯着下,不但是夹衣,连内衣也一并脱了下来,上身顿时光溜溜赤条条,只留一条贴身亵裤,露出瘦巴巴的身子板。他光着上身,十分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转头对章末笑道:“这下舒服了!咱们说到哪儿了?”章末干咽一口吐沫,好容易才道:“说郡公住在军营,军中……”他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盯着赖三身上看,他身上肋骨和一处处狗咬人打的各种伤疤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这这……哪有一个富贵之人是这个样子的?章末倒回想起自己幼年还没有进宫之前,街头曾经打过他的流氓混混就是这副模样。“不对!”赖三压根不管章末的感官,大大摇头,“还没说到我住军营的事情呢,这个很好玩,过会儿再说,咱不是在说岳少保吗?你知不知道岳爷爷手下有个力大无穷的将军,他能力挑滑车!这滑车啊……”章末瞪着眼,看着长安郡公在自己面前,光着上身,摇头晃脑,口沫横飞地讲€=起了全套岳家将!赖三光着膀子,口沫横飞,说个不停。章末除非连裤子也脱了,不然如何能拖g得过他?加之章末年近五十,毕竟比不得年轻人身体好,直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脸色苍白。“来人哪,你们怎么当的差!没看见太监大人已经冻得脸色发白了吗?赶紧烧°火!对,那个谁,就是你!再拿几个火盆来,给章大人四边围上!”赖三扯着脖子吩咐,又对章末赔笑道,“章大人您自便,不瞒您说,我真觉得有点热了,我去门边靠靠,您千万别冻着啊!”“郡公,郡公,今儿个天色已晚,不知郡公可否明日……”章末这下终于认输了,他再也没有想从这位长安郡公嘴里套话的意思。他此刻眼花缭乱,只想送走这位瘟神,其他一概不想了。刚刚见赖三汗飞如雨自己还在得意,如今他只有出的汗比他更多。赖三往窗外随便看了一眼,见天色已经变暗,却还没到晚上,道:“没事,我不饿。”“可是……”“哎呀,老章,你就甭跟我客气了,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请我吃饭呢?我真的不饿!咱们接着说吧,刚说到哪里了?对,你可知道,岳少保那样的人物在我们定西可也有,这个人你还认识!你猜是谁?”章末已经有点有气无力,摇头问:“谁?”“你也不肯猜一猜,太监大人,定西你刚刚前来,能认识多少人啊!何况岳少保能文能武,忠心不贰,乃是大大的栋梁之材,你还没猜出来吗?”章末看了看他,气息奄奄地问:“可是郡公?”赖三一听大大摇头:“当然不是,且不说岳少保最后被皇帝十二道金牌催回来杀了,太不吉利。单说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我哪有啊!我说的是我们定西的太史穆大人!”章末心道,你怕不吉利,穆大人就不怕了?口中却勉强道:“穆大人不是文官吗?还会武功?”“不但会,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赖三神秘地道,“你知道有那么一天,天热,和我现在一样,他热得难受,就出汗了,出汗出的啊,一件衣服都湿透了!而且总有苍蝇蚊子嗡嗡直叫,他闹心啊。”“他就像这样,脱下上衣,一卷一拧,啪……”赖三说着便将自己脱下的浸透了汗水的衣服卷在一起,作势一抽——“你猜怎么着?一个小小的苍蝇就被他抽下来了!太监大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束湿成棍!是顶尖的功夫!”章末眼看着赖三光着膀子,拿着那件湿乎乎的衣服,冲他比画。“如果他脱掉裤子,太监大人,你猜,那叫什么?”“这……”章末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那就叫双节棍!”说着他竟然去比量自己的裤子。“哦……郡公郡公!咱家知道了。”章末不敢相信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连裤子也脱掉,但他脱掉衣服自己何尝又想到了?还是别冒这种险的好。章末此刻眼前全是金星飞舞,对付长安郡公的策略,他是早就想好的,要下人怠慢,但自己的态度始终保持得很好,连消带打才是,这策略一直贯彻到现在,那可是实在受不得了。他拼尽最后的精力,保持仪态不至于太过于失礼,勉强让自己显得态度悠闲地转过头去,拿起红泥小茶炉上面的茶壶,朝面前的紫砂杯子点进去了一点。悠悠茶香,在整间蒸笼般的屋子里顿时弥漫开来。眼前白雾缭绕,不但好闻而且也挺好看。章末微笑道:“长安郡公,咱们今儿个不过是闲话两句。还是随意点好,随意点好!以后常来常往,可别嫌咱家絮叨就成。来,喝茶!”他这边刚出声,夕卜面早就候着的小侍女立即进来,小心翼翼地弯腰趋前。先用茶杯里的水将杯子润湿一下,立即倒掉。然后再倒出多半盏香茶来,双手奉上给赖三。赖三接过之后,她又同样倒了一杯给章末,便弯着腰,躬身退了出去。“来!长安郡公,请喝茶!”章末端起茶杯示意赖三。只要换一个人,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叫端茶送客!但赖三不懂啊!他正说得口渴了,见茶来,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得咕咚一声,抹抹嘴巴说了声多谢。见赖三仍旧大剌剌坐着不动,章末眼珠子有些外凸。只好又吩咐侍女倒了一杯,道:“郡公,请喝茶!”赖三正好一杯没够,一口就又闷掉了。章末头一阵发昏,只好再次吩咐倒茶。“长安郡公!请你喝茶!”他简直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来。赖三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已经不渴了,不过再喝一杯也没啥,端起来客气一句,一口又闷掉了。“郡公,你……”侍女再倒一杯茶之后,脸色已经无比古怪了。赖三接过放在一边,他已经不想喝了,却道:“别客气,我不渴,咱接着聊,太史穆大人可是我定西难得一见的人才,他那身功夫……”顿时,穆延陵在赖三口中化作各路他从评书里听来的大侠,飞檐走壁,半夜专门上房越户,除暴安良……章末眼前一片虚空,身子一歪,倒在了榻上,外面笔直站立的侍从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高叫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