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柔情梦一生

一场梦境,一夜初雨,安晚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早晨。

轩辕倾城已经起身,正在屋子里处理每日例事,轩辕府内府的事情暂时交给了白舒,而外头的事情却还是得由他亲自过手决定。

安晚婉皱了皱眉头,阳光刺眼,她却好像新生。

兴许是听到了她的动静,轩辕倾城从那堆小山中的账本中抬起头,眼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疼惜。

“醒了?”熟悉的声音。

传到安晚婉耳里却恍如隔世……

一觉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安晚婉也一定会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将昨天的事情回忆了一遍,伸了伸懒腰,故意不回他的话。

轩辕倾城拧了拧眉,她昨天不是才说不生他气了么?

怎么现在还不理他?

轩辕倾城手下的书页又往后捻了几页,扫了几眼,沉了一会又再次说道:“醒了就去洗漱用早饭吧。”

她还是不理。

安晚婉对着衣橱,看着一柜子花花绿绿的衣裳,今日是个好天气,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轩辕倾城终于沉不住气了,再道:“晚婉……”

“嗯……”不知过了许久,安晚婉才慢条斯理回道。

“还在生我的气?”与昨天如初一撇的问题。

“没有……”同样的回答。

其实她早已不生气了,只不过想捉弄捉弄他。

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她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

……

这一场小“病”过后,轩辕倾城对安晚婉的态度变了许多。

安晚婉还以为他那句:“我以后会对你温柔点。”仅是说说而已。

可后来,安晚婉才渐渐发现到,轩辕倾城似乎并不是说说而已。

此时安晚婉站在书架前面,忽然生了折腾轩辕倾城的心思。

“轩辕倾城……”安晚婉朝书桌前的轩辕倾城一喊。

“可以过来帮我拿本书吗?”她忽然朝他甜甜一笑。

轩辕倾城从信笺中抬眼,便看到了她的笑容,心里莫名一软:“嗯。”

他走到了她的身侧,他比她高了一大截,她做不到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你要哪本?”轩辕倾城问道。

“最上头的那一本《阅微草堂笔记》。”

“这本吗?”他修长的指滑过书架最尾端的《阅微草堂笔记》。

“对,就是这本!”轩辕倾城似乎没发现她的坏笑。

等到轩辕倾城拿下来那一刻,安晚婉才忽然咋呼道:“哎呀,忘记了,这本书我已经读过五六遍了”

轩辕倾城顿时就被摆了一道……

她笑得开心:“咱们还是拿另一本吧。”

“好。”轩辕倾城敛了眸光,她玩得开心就好。

安晚婉看着他温柔的侧脸,他……似乎……真的对她又疼又宠又爱了起来。

万分的温柔,像极了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轩辕倾城……”安晚婉的视线被浸染得有些模糊。

他放入她手中的书沉甸甸的,安晚婉忽然有点小感动。

“轩辕倾城,改天我给你煮茶吧?”

“嗯。”

***

近来两天,沈明醉都未出门。

安府偏僻的竹居里,沈明醉坐在假山石上吹箫,一曲又接着一曲,似乎不知道疲惫。

三月看着自家少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少爷,你别吹了,再吹安家二小姐也听不到。”

往常她家公子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忙,可最近这两天只知道吹箫。

甚至连隔壁的旧院落也不去了。

她不知道沈明醉是怎么,只知道自从他从玉澜阁回来,就是这种样子,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三月跟着沈明醉好几年了,是自从他回沈府主宅后就跟着他的得力助手之一,陪他见惯了几乎所有的大风大浪,却从未见过这样失意的沈明醉。

一曲《采薇》的旋律被他重复吹了好几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醉才放下了手中的箫,朝三月问道:“三月,是不是错过了一个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三月干脆的答。

“为什么不是?”沈明醉眼中敛着淡淡郁色。

三月知道自己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只能惹得他伤心,于是干脆转了话题:“奴婢没经历过爱情。”说回不去,公子难过,说回得去,只怕公子更愁。

只见沈明醉淡雅一笑,装作不知道三月的不高兴。

三月没经历过,他却经历过,那些年里,他一直无法忘怀的过往……

那日离开了玉澜阁后,他去找过若歌,问安晚婉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会对他那样的疏离。

若歌只是淡淡的回道:“当年的事情,沈公子你应当比若歌更清楚。”

他吹了两天的箫,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当年,是他负了她。

沈明醉淡淡说道:“五年前我为了得到沈府,离开了她,三年,她等了我三年,我始终没有实现当年的诺言,其实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淡然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情事,可三月却听出了他心里的落寞。

公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也失去了最珍惜的东西。

“公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怎么样也追不回来了,你能把握的只有现在。”三月如是说。

“把握现在……”沈明醉喃喃念道。

是啊,把握现在……似是而非的透悟,他转身回房。

……

自从沈明醉与三月那夜畅谈过以后,他一身清雅依旧,箫依旧吹,但已经不常吹。

吩咐了人注意了晚秋阁的动向,安晚婉的一喜一怒都全在他的眼中。

***

因为安晚婉身体“不适”的原因,轩辕倾城陪安晚婉“双回门”的时间也无限期延长,直到安晚婉身子好利索为止,安青山放话不用安晚婉管事了,安晚婉也乐得一脸悠闲,心安理得的在安府住着。

她好像又回到了未出阁前的时光,吃饱了没事就摆弄一下花花草草,带上晴姿和若歌听个小曲,一切好像都和此前一样,没有变化……对于安晚婉来说,唯一的一个不同,就是身边多了轩辕倾城这个大活人。

此时,晚秋阁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之前那张安晚婉一人用的小软塌早已换成了两人用的大软榻,软榻边摆了上好的紫砂壶、一套新茶杯、墨玉棋盘与烧水用的小炉子,晴姿也照安晚婉的吩咐准备好了今年早春刚采摘的武夷岩茶。

晚秋阁内,轩辕倾城刚忙完每日例事,站起来舒缓一下心情,一抬眼便看见了窗外的风景。

只见庭院中的葡萄架下,安晚婉穿着一身浅色的绣蝶罗裙半坐在软榻上,绣鞋踢掉了一边,晃着腿专心致志的拿着一把蒲扇生着炉火。兴许是太久没亲自煮水泡茶了,安晚婉这火生得并不顺利,只见炉中的火苗时大时小,有时候火苗好不容易烧得旺一些,她一个不留神又给扇灭了,只好又重新再生火,继续煨那一壶待会要用来泡茶用的山泉水。

半响下来,她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

轩辕倾城在阁楼上看着安晚婉的动作,竟然一时看得出神了。

她在做什么?

“安晚婉。”他在阁楼上朝葡萄架下的人喊。

听到了轩辕倾城的声音,安晚婉急忙抬起头,见他正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安晚婉赶紧举起了手中的蒲扇,朝轩辕倾城摇了摇:“轩辕倾城,你快下来,我给你泡茶喝。”

轩辕倾城如鹰般的眸光流转间多了几分笑意,他昨天替她拿书,她今日果然践行了诺言。一大早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茶具、炉子,就是为了给他煮茶喝?

轩辕倾城唇边噙了一抹笑,返回书桌前整理方才做好的批示,还有对手下几个管事的任免,这才下楼,走到院子里,踱步到她的面前。

安晚婉把轩辕倾城喊下来后,就不搭理他了,让他在一边坐着,自己继续努力的生火。

不知道是炭太湿还是她太笨,折腾了半响,火苗终于烧到了她要的程度,可把茶壶搁到炉火上时,力道一时没拿捏好,竟又把火苗压了下去,她赶紧用蒲扇狂扇一番,炉子扇出一阵浓烟来。

“咳咳……”立即把她熏得眼泪直流。

轩辕倾城看他笨手笨脚的,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接过了她手中的扇子,帮她细细生火起来,几缕清风送入炉子,火苗渐烧渐旺,直烧到了七分程度便稳定下来,文火慢煨。

安晚婉折腾了半响的炉子就这么轻巧的被轩辕倾城制服了,气得安晚婉瘪了嘴,不满之意爬上眉头:“这炉子不好,我要换掉炉子!”

此话一出,差点没把轩辕倾城笑死。

只见轩辕倾城手上的动作未停,继续帮她看着炉火。

“自己笨,就不要怪炉子不争气……”慵懒的声音从他唇中溢出。

安晚婉赶紧朝他做了个鬼脸,“哼哼……”

果然,心情一好,人也跟着耍宝……

因为要亲自动手煮茶,安晚婉便让若歌和晴姿,还有晚秋阁里那堆七七八八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反正她们站着也是碍事,倒不如别让她们看到她的丑样,多年不亲自生火烧水,人也笨手笨脚起来,所幸沏茶的事情还经常做,若说烧水她功力是一成,那她沏茶的功夫绝对是十成的高手。

一张软榻上坐了两个人,一个安晚婉,一个轩辕倾城,两个人一个文火煨山泉水,一个仔细挑拣今儿早春刚收的武夷岩茶。

远远看去倒是一对璧人。

人家都说物极必反,月亏则盈,搁他们身上倒成了真实写照。

激烈争吵,各种对峙,关系僵到了极点以后,俩人倒是比从前更好了。

安晚婉专心的挑拣手下的茶叶,不时看他一眼。

她爱茶,常日里备着的茶也是上品,而今天要给轩辕倾城泡武夷岩茶更是珍品中的珍品,虽然是这样,但晚婉还是细心的挑着。

轩辕倾城极少见安晚婉这么认真的做一件事,看来她今儿是非要沏出一壶好茶给他品茗不可了。

清香的茶在她指下碾过,香味缭绕到他鼻尖,轩辕倾城忽然问道:“这是什么茶?”

“武夷岩茶啊。”安晚婉头也不抬的回道。“一种茶的好坏,要看它产的地方,这种武夷岩茶可谓是茶中之王,专产于闽北一座有“秀甲东南”之美名的名山上,茶树呢,也生长在岩缝之中,极难采摘,就算采摘到了也不多,茶的产量更是少。”

说着说着,安晚婉眼里也放出光彩,整个人神采奕奕,朝轩辕倾城比划道:“除此之外,这武夷岩茶还有一个奇特的地方,就是每年采茶之时,茶女们都要先焚香祭天,让猴子披上红袍子,把戏做足了才能开始采摘。”

她自顾自的说着,却没发现轩辕倾城的眸子中倏而掠过的眸光。

“甘、清、香,色泽绿褐鲜润,茶汤呈深橙黄色,茶性和而不寒,冲泡五六次后余韵犹存……”轩辕倾城唇畔边忽然扯出了一抹笑。

这是《茶斋志异》里对武夷岩茶的描写,轩辕倾城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对对对!”安晚婉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眼里全是赞赏。

“待会沏开咱们就能尝到了。”

轩辕倾城丢下了蒲扇,薄唇轻扯:“看来我今天有福了。”

武夷岩茶不仅是茶中之王,也是宫中的贡茶。

轩辕倾城不知道安晚婉知不知道,但她一个心血来潮的要沏茶给他喝,倒是解了他那日在晚香阁的疑惑。

安家,富有,几年前一跃而起,官窑制品,宫中贡茶。

轩辕倾城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他身边某个专心致志的人,却似乎还没发现……

轩辕倾城停留在武夷岩茶上的目光冰冷,可再看向安晚婉时,眼眸已经深情似水了……

“山泉水,武夷岩茶,七分文火慢煨,第一壶味浓,第二壶味甘甜,第三壶淡香……”他的话语中似是赞赏。

安晚婉眼睛里竟是知己难求的光芒,难得他竟然是品茗中的同道中人,想到待会要亲手替他沏一壶好茶,她的心也微微雀跃。

两个人,一个羞怯的唇边带笑,一个深情注视。

“晚婉……”轩辕倾城突然偏过头注视着她。

他的语气格外的温柔:“给我讲讲你家吧。”

讲家人,讲童年,讲她们安家的所有。

“我家?”安晚婉伸手去掀开壶盖,看水开了没,不小心却被滚动的水星滴到了手上,烫得她又缩回了手。

“我家就是安府啊……”轩辕倾城现在不就身处其中么,为什么问她这个问题。

“有内院,有外院,还有几个不用的旧院子……下人住一个院子,爹爹住一个院子,我住一个院子……还有几个种菜的园子与畜园。”安晚婉显然不在状态上。

“不是这个。”轩辕倾城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真想开出来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随意拿起了身旁的一个茶杯,细细摩挲着上头的花纹,“我指的是,你的家人……”

声音缓而悠扬,夹杂着难于参透的关怀与柔情。

听得安晚婉小心肝扑腾一跳……

轩辕倾城果然是喜欢上她了么,竟然开始关心起她的家人来?

身边的男人,竟然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既然他想知道,那她告诉他也无所谓……虽是心中这么想,回答的语气却失落下来:“我家就四口人,娘亲、姐姐、爹爹还有我,这些你都知道的。”

“我想听一些不知道的。”果然,轩辕倾城主动提出要进一步深入了解。

“例如你爹爹做什么、娘亲做什么,姐姐怎么样,还有你……之前过得好不好。”

他的温柔差些让她承受不住,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问题,还会问她之前过得好不好,真不像轩辕倾城的作风。

难不成是被她一壶茶收买了,决心从“对她温柔”变成“打心底对她温柔”了?

只见安晚婉低了声音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前几年姐姐嫁人了,后来剩下我爹和我相依为命,最后我嫁你了……我家只剩下我爹了。”

寥寥几句话便可一笔概括的“家”,安晚婉忽然觉得爹爹好孤单起来。

听她三言两语便说完了,轩辕倾城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没了?”

“没了……”安晚婉无奈的摆摆手。

她刚说完,还没等轩辕倾城接话茬,茶壶里的水便突然第二次滚烫起来。

安晚婉“咦”了一声,赶紧拈起一撮茶叶放到了茶壶里,动作熟练却迅速,时间把握得格外准确。

不一会袅袅香烟从茶壶中冒出,两个人也被一股清香的茶味缭绕着,熏得安晚婉有些陶醉。

思绪飘到了九天山外。

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安晚婉忽然对轩辕倾城说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轩辕倾城应道。

他巴不得她给他讲故事,也省得他耗费心神探究。

“我听老太君说过你的爹爹,据说你爹爹轩辕大老爷年轻时行事风行雷厉,颇有将门之风,人却平易近人,对待下人也丝毫不拿主子的架子,我还听说你的娘亲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与你爹在上元节灯会擦肩而过,二人一个回眸便情定了一生……”

安晚婉说得泫然欲泣,情深动人,轩辕倾城却拧了眉头。

只见轩辕倾城听得脸色青黑:“安晚婉,你说你的故事,扯上我爹娘的陈年往事干什么?”

逝者已逝,生者犹在,她竟然在不经意间扯到了他的痛处。

只见安晚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唇边扯了一道笑容,仔细探查便可以望见悲伤:“我刚才说的就是故事的开头啊,我还没说完,接着说下去你就懂了。”

轩辕倾城只好忍下了不悦,继续听她说道:“我爹和我娘也与你爹娘的故事差不多,亦也是同样才子佳人的故事,关于邂逅的一场梦……那年我爹刚行冠礼,恰逢新皇登基,发榜科举,他才高八斗,考中了进士,金榜题名时正是上元节,在上元节灯会上邂逅了我娘,一见便定了终身,与你娘一样,我娘也生得倾国倾城,不止这样,我娘还是当朝……”安晚婉惊觉自己差点把不该说的说出来,立即把话吞了回去。

偷偷瞧了眼轩辕倾城,他似乎在沉思并未注意,安晚婉这才支了脑袋继续说下去:“我娘还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姐,门第比我爹高太多,我爹虽然考中了进士,却远远达不到能娶我娘的程度,听我爹说他当年没少掉泪,最后……我娘执意要嫁我爹,竟活生生的净身出户,与我外祖父断了关系,改了姓氏,才嫁了我爹,有情人终成眷属。”

或许所有的故事都是以邂逅为开头,过程虽然艰辛却美好,但结局无一例外的叫人心疼。

“我爹与我娘在一起后,我爹就接到了外放的任命,虽然是进士却不能在朝为官,显然是有人的别有用心,之后我爹的仕途之路坎坷非常,数年之后我娘生下了我姐姐,再过数年,我娘的身子每况愈下,我爹辞了官陪她四处求医,后面就有了我,再然后我娘死了。”

与老太君口中轩辕倾城爹娘的故事一样,结局都是凄凉的。所以她第一次听老太君提及的时候,竟然生生掉了眼泪,原来是因为觉得似曾相识。

轩辕倾城的爹娘也是去世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在故事的开头,塞了轩辕倾城爹娘的桥段。

因为这样的故事能令人想到自己已故亲人,言语之间怎么能不触动心弦呢?

既然提及家人,让她自己一个人心疼做什么?要疼也要两个人一起疼。

“正因为我害死了我娘,所以我爹在我小时候特别厌恶我,我没了娘,也没了爹,只有姐姐,姐姐也不怎么理我,只有沈哥哥理我。”

提到了沈明醉,轩辕倾城的脸更加黑了。

“沈明醉与你是旧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更是笃定。

“不止是旧识,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像是不懂他脾气般,又开始捋虎毛。

方才的故事让他想起了已故的双亲,心情本就不愉快,她还提及沈明醉,简直是不想让他好过。

只见轩辕倾城狠狠的纠正道:“说了多少次,叫沈兄。”

他掰过了她的身子,逼她与他直视:“沈兄,快叫。”

又是暴戾的样子,看来她又触到了他的死穴,他就是听不得她叫沈明醉沈哥哥,更见不得她与沈明醉谈笑风生。

“我不叫。”他干嘛非要逼她改称呼。

“你!”她又开始忤逆他。

安晚婉拍掉他紧紧扼住她肩头的手,提示道:“轩辕倾城,温柔,温柔!”

他说的要对她温柔点,这么快又忘了?果然是好不到几天。

她竟然拿他曾对她说过的话来压他,他压制了怒气,妥协道:“好,你不愿叫就不叫。”他以后也不会再逼她!

安晚婉盯着轩辕倾城看,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她不应该数次因为这个问题和他杠上,才多大的小事啊,多不值得。

或许是不想他误会,也或许是不想让他心中不快,安晚婉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轩辕倾城,你听我说……”

他别了眼不想听。

无非是要说不愿意,什么指控他霸道,或者干脆红了眼眶求他放了她,他连猜都不用猜便知道她下文想说什么。

安晚婉做了鬼脸,鼓着腮帮子:“轩辕倾城!”

他还是不愿搭理她。

安晚婉干脆伸出了手,淘气的按住他的头,把他俊逸的脸掰正,逼他看着她,她再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我喊他沈哥哥,只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喊着,哪怕到后来,那么多年没见过他,可从前养成的习惯哪有容易说改就改?”

言下之意,她喊沈明醉“沈哥哥”根本不带其它意味。

“它就只是一个称呼,不代表什么……在我心中,无论是喊‘沈哥哥’还是‘沈兄’其实都一样……轩辕倾城,你明白了吗?”

安晚婉澄澈的水眸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温暖的小手捧着他的脸,逼他与她对视,因为怕他误会,所以才更要解释清楚,她的眼眸里尽是认真:“所以无论我叫他什么,你都不要生气。”

轩辕倾城看着她,眼前的小女人认真的神情,毫无预警的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

只见轩辕倾城脸上的怒气慢慢的消退,继续别了脸,但语气已经回复了如常,甚至有了一丝暖意:“以后随你怎么叫吧。”

沈哥哥也好,明醉哥哥也好,沈兄沈明醉也好,随她去,她说得对,称呼而已……

只要心中空空如也,哪怕再亲昵的称呼都唤不回曾经的旧情。

安晚婉知道自己终于把轩辕倾城说通了,看他温柔下来的侧脸,打心底的高兴。

“轩辕倾城……”安晚婉柔腻的声音,人有些意乱情迷。

“嗯。”为了不破坏此刻的气氛,轩辕倾城也放轻了声音回答她。

“我……喜欢你。”她的声音细如蚊呐,说得极快,又像在云端飘渺。

恰逢同一时间,身边的茶壶又沸腾起来,壶中的水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将她后头三个字完全遮盖在嘈杂中,轩辕倾城只来得及听到她的第一个字。

“你刚才说‘我……’什么?”他凝着她,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晚婉这才反应过来,脸“腾”的红了……整个人红得像胭脂,“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她刚才说什么了?!

完全没经过大脑的话语……幸好他没听清。

“我没说什么啊?你看,水开了!”她将手一指,壶中的水沸腾,咕噜咕噜……

不敢再看轩辕倾城,安晚婉赶紧低下了头,伸手去拿那几个瓷杯,不小心还碰翻了一个,“咚……”发出清脆的声响。

“茶煮好了,我倒出来给你喝。”故作镇定,故作镇定……

安晚婉,哪怕是说错话了,你也坚决不能慌,不能慌……他不是没听到么,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安晚婉,你真没出息!

不知道在心里重复了多少次这段话,安晚婉才终于镇静下来,恢复了如常笑吟吟的样子。

细心的把紫砂壶从炉火中挪出来,架在茶托上,武夷岩茶的香味慢慢从壶中渗透出来,她用文雅的姿势倒了一杯清茶,放在轩辕倾城面前。

所谓品茗讲究的就是景、人、茶三者合二为一,葡萄架下,绿荫朦胧,静谧的环境,舒适的软榻,上好的瓷杯,紫砂壶,茶中之王武夷岩茶,万事俱备只欠她一颗宁静的心……

轩辕倾城拿到茶后,已经心沉气静,修长的指端拿起茶杯,先是放在鼻尖一嗅,然后再轻呡了一口,茶的清香味立刻就在他舌尖缠绵。

像极了安晚婉的味道……

安晚婉也呡了一口,嗯……沏得格外的好,清香中更添馥韵,她是觉得好喝,只是不知道轩辕倾城感受如何。

这一壶专门为他倾心而泡的好茶……

“怎么样?”安晚婉急忙抬眼朝他一问,眼神里尽是期待。

轩辕倾城又再轻啜了一口,这才回答道:“嗯,不错。”

“坐过来。”大手把安晚婉一拽,将她整个人拖到自己怀中。

茶香犹在唇齿间,轩辕倾城想也未想便吻了上去。

他的唇齿清凉,茶香味让她迷醉:“唔……”

安晚婉一时未反应过来,他的舌尖已经探到了她的嘴里,与她缠绕在了一起,酥麻的感觉顿时溢满她的全身,她想推开,他却抱得更紧,她只好整个人半依靠的躺在他的怀中,如痴如醉。

葡萄架下,绿色剪影,空气中淡淡的茶香,伴着一对璧人……

轩辕倾城似乎是爱上了安晚婉的味道,他私心的想要拥有她,她的美好只能他一个人尝尽,脑海中一掠而过的画,上面的女子惊若翩鸿,单手支着下巴,眸如皓月,眉间几分栀子花的清爽,笑如春风,不是安晚婉是谁?

唯有不同的只是现实中的安晚婉眼角下多了一颗血红的“泪滴”。

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带着淡淡的茶香味,宇文凌晔尽情的汲取安晚婉的芬芳,唇齿交缠间,轩辕倾城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安晚婉被他吻得有些迷糊,挣扎了好久才寻回了丢失的理智:“我……我先走了。”丢下这么一句话,整个人落荒而逃。

独留轩辕倾城在原地笑得倾城,笑意再次直达眼底,徒留一院茶香。

深沉的眸眼看着周围的景物,忽然露出一种尊贵的傲气和一种掌控天下的意满。

凌厉的气势怎么藏也藏不住。

时间过得极快,一眨眼已是安晚婉回门的第七天,沈明醉天天在竹居里听着探子的回报。

今天安府小姐身子有了好转,不过还是嗜睡,一整天都躺在房中不肯出来,轩辕公子也在房中处理事情,哪都没去,陪着安府小姐。

今天安府小姐心血来潮,和轩辕公子一起吟诗作画,玩到了一半两个人争执起来,安府小姐被气得离开晚秋阁到了平湖边绕着走了两圈,轩辕公子等到她回来才一起用饭。

今天安府小姐特地在晚秋阁里架起了炉子,亲自给轩辕公子煮茶喝,轩辕公子帮她生火烧水。

轩辕公子吻了安府小姐。

安府小姐被吓得连鞋子都不要,直接跑到了别的院子呆着。

安府小姐……轩辕公子……

为什么探子传来的消息会让他这么心痛?

陪她吟诗作画的人应该是他,替她生火沏茶的人应该是他,陪她品茗观景赏人的人应该是他,情到深处吻她的人也应该是他,什么时候那个人变成了轩辕倾城?

轩辕倾城拥她入怀,轩辕倾城看着她盈盈一笑,轩辕倾城看她淘气闹事,轩辕倾城与她唇枪舌斗,轩辕倾城与她同床共枕……

沈明醉胸膛里有不甘的怒火,有再也无法抑制的伤痛,心底蔓延而出的悲凉。

他一个人独自立于这片天地中,什么都没有……

连那个曾经说好了要等他来娶的女子也失去了。

他得到了万贯家财,却失去了她。

万贯家财要来有何用?

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

沈明醉又重复吟念了安晚婉喜爱的诗句,又拿起了玉箫,吹奏《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想起我离家的时候,杨柳依依随风飘飞。如今我在归乡的途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路途泥泞步履艰难,饥渴交加满身疲惫。我的心是多么凄凉悲伤,满心的伤痛又有谁能体会……

歌中的“家”是一个方向,可家,如今他的家又在哪?

“三月,吩咐下去,让赵破牙在永安城内购置一套宅院,挂上‘沈府’的府邸名,今后咱们便常住在永安。”

从今往后,他失去的,错过的,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他都要一件件追回来。

安晚婉,是他这一生绝对不能放弃,也不愿放弃的生命之重。

“另外,你吩咐下去,继续关注着晚秋阁的动向,特别是轩辕倾城。”若轩辕倾城负她一分,他就定要她回到他身边不可,鱼死网破,至死方休!

第十章:柔情梦一生
发妻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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