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接到楚警官电话的第一天，想他
1．楚警官喜拍爱情动作戏第二天，杜艺灵和白雪接到了白晨光的电话。他做东请大家吃早餐，谢谢他们特意赶来给他过生日，就约在酒店楼下的茶餐厅。两人过去了，一眼就看到白晨光和楚岚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晨曦照在他们身上，少年明艳，青年俊朗，面对面坐着，倒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只是两人毫无互动，一个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个一脸冷淡地翻菜单。一看就是两个大写的直男被逼共处一夜，怨气冲天、两看相厌的画面。白雪良心未泯，指着他们循循善诱：“小十，你看他们像什么？”杜艺灵望过去，思索了半天，然后给出答案：“一对狗男男酒足饭饱后，欲盖弥彰，故作冷淡？”白雪：……她忧伤地扶住额头，心想：杜艺灵，你离家出走的智商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时，白晨光也看到了她们，热情地招手：“我们在这儿。”两人走了过去，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白雪皮笑肉不笑地冲白晨光说：“白老师，昨晚辛苦了啊！”白晨光笑容一僵，讪讪道：“还好，还好，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专程过来给我过生日。”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腰。扶腰？看来昨晚战况很激烈啊，白老师的腰都受不了了。杜艺灵立马科学地进行推理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岚，心想：啧啧，楚警官果然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不出他外表这么冷淡，其实一点儿也不克制。她立马体贴地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你们开心就好。”白雪看到闺密脸上露出慈祥的姨母笑容，就知道这厮又歪楼了。她用力地咳了一下，问：“今天你们有什么安排吗？”“楚哥难得来探班，我当然想陪他，不过我今天要拍戏，根本抽不出时间。”白晨光做惋惜状，又建议，“这样吧，今天我让助理带你们在影视城逛逛，等过两天我有空了，去求导演让你们客串一个角色。”白雪的眼睛亮了：“可以吗？我还没演过戏呢！”她刚想一口答应，就被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接着就听杜艺灵善解人意地说：“我们都可以，就是看一下楚警官有没有空。”“不行，我下午要值班，等一会儿就得回去了。”楚岚一脸冷漠地拒绝了。“唉，那只能下次了。真抱歉，这次太匆忙了，下次我得空再带你们好好玩。”话虽如此，但白晨光眼里可没有一点歉意。四个人里三个明显无心玩乐，就白雪跃跃欲试，举起手：“我……我有时间……”话没说完，她又被杜艺灵踹了一脚。杜艺灵搂住她，笑容可掬：“你当然没时间，你明天还要去韩国出差。”“我什么时候要去韩国了？”白雪纳闷。“你忘了？你昨晚才跟我说的。”杜艺灵眼睛眨都不眨地瞎编，给白雪夹了一个虾饺，姐妹情深（无比凶残）地塞到她嘴里，小声警告她，“你又想做什么？好不容易他们才解除了误会，你别又来添乱！你马上跟我回去！我跟你说，做人要有底线，坏人姻缘会下地狱的。”白雪的嘴被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用眼神控诉对方：杜小十，你也知道坏人姻缘会下地狱啊！你现在就在坏我的姻缘！一行人就这么愉快地做好决定了。白雪和白晨光去酒店拿行李，杜艺灵则和楚岚开车过来。明明两人已经很熟悉了，可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一路，竟安静得很。杜艺灵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楚岚先打破沉默：“谢谢你，小十。昨……昨晚我们很……很开心。”明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杜艺灵不懂为何若有若无的酸涩感又涌上来了。她勉强笑了笑，装出大度的样子：“楚警官，你不要一直跟我说谢谢。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白老师高兴，就是值得的。”楚警官浅笑了一下，他嘴上说开心，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开心。可惜杜艺灵并没有注意到，她沉浸在莫名的失落中。这边难得安静，白雪和白晨光那边却暗流汹涌。一走进酒店，白雪就把白晨光推到门上，龇牙咧嘴地压过去，阴阳怪气地问：“白老师，昨晚很辛苦嘛，刚才坐都坐不好了？”“当然辛苦！”白晨光甚是委屈，“楚哥说不习惯两个人睡，把我赶下床打地铺，我睡了一晚上地板，又冷又硬。”“该！谁叫你骗人！”白雪“扑哧”笑了，继续审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留我？”“我……我……”白晨光吞吞吐吐，“我真的要工作，你也看过日程表了，排得满满的。”这倒是事实，他确实忙，于是白雪暂时放开了他，去收拾行李。白晨光暗暗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怎么招了这么个妖孽过来，也不知道那四十八小时要怎么被她祸害。白雪很快收拾好了，不是她没什么行李，而是她的行李压根没怎么动，这三天三夜她都浪费在……打游戏上了。她推着拉杆箱说：“那我走了。”白晨光赶紧体贴地去开门，手刚放在门把上就被人攥住了。白雪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若有所指道：“那四十八小时两天两夜……”“我没忘！我没忘！”白晨光举起右手起誓，表明决心，“我说到做到！”“这就好。”白大女魔头表示很满意，点点头，“那等过一阵子，你有空了，我挑一个黄道吉日，沐浴焚香后来……找你……拍床戏。”白晨光吓得瑟瑟发抖：“我……我还小，经纪人不让我拍床戏。”“嗯？”白雪挑眉。白晨光拍胸膛：“拍！你想拍什么戏都可以！”“怎么，你不情愿？”“情愿，我心甘情愿。”“那就好。”白雪终于放过他了，然后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说，“我真的走了。”白晨光又要开门，听到白雪叫他：“白晨光！”“啊？”白雪看着他，有些扭捏地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熬夜，也别总玩游戏，对眼睛不好。平时你要按时吃饭，别老吃盒饭，叫你助理给你做饭，三菜一汤，一样都不能少，知道吗？”白晨光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画风突变的女孩，不知她怎么突然间会说人话了，太……太不习惯了。这突然间涌上来的不舍又是怎么回事？“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我听到了，听到了。”白雪点点头，继续说：“还有，你拍戏别太拼了，平时多注意休息，别老是大大咧咧的，摔得这边青一块、那边紫一块的。”她戳了戳他的肩膀，态度嚣张：“你现在这身体是我的，这张脸也是我的，我用之前，你不能弄坏，一点损伤都不行！下次我过来，要是发现你损坏了一点皮毛，我唯你是问，知道吗？”“我知道了。”白晨光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温柔了。白雪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白晨光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他就是一个傻子。她笑了笑：“那我走了，白老师。”她推着行李要走，然后被人拉住了。这次白晨光没急着开门，反而拉住了她的拉杆箱。“怎么了？”“你……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却连一个生日礼物都没有。”“我不是把你的游戏号练到快满级了吗？”“那不算，那是我想要的，你还没送你想送的。”白雪愣了一下，她还不知道白晨光也会蛮不讲理。她看着他，他有着被世间宠爱的绝美容颜，有着天真不世故的性格，明明已成年，却总是一身孩子气，像一块没被雕琢过的璞玉，天然又美好。那种最初被惊艳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已经踮起脚，倾身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生日快乐啊，大白。”亲完，她逃也似的拉开门跑了。白晨光傻傻地愣在原地，他就是刚才突然有点舍不得白雪走，想再和她多说几句话，根本不是真的想讨要礼物，但是……他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脸在发烫，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白晨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她的动作太快了，都来不及感受。有人进来了，是他的助理，跟他说：“白老师，刚才我在楼下碰到白小姐了，她说《两天两夜》那部戏她已经盖章了，合同生效，叫你有空好好研读一下剧本。”说完，助理好奇地问，“白老师，你什么时候接了新戏？”白晨光没回答，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两个字：盖章……盖章……白大女魔头真是太太太……色情了！见他没回答，助理看了过去，惊讶了：“白老师，你……你的脸怎么红了？越来越红了！是不是生病了？”白晨光没理助理，腹诽：脸当然红啦！我都被盖章了，能不脸红吗？2．我要戒掉他白雪飞奔着去找杜艺灵，一路窃喜：哎呀，亲了！我竟然亲了大白！就是太害羞了，她竟然没来得及回味一下，也没看到大白的表情。楚岚早已把车开过来，正倚在车旁等她，见她过来，上前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厢。白雪一把拉开车门，欢天喜地地说：“小十，我跟你说，我刚才……”话说了一半，她生生地闭了嘴。她差点忘了，她不能说，她要说出去，那“两天两夜”这部年度大戏就拍不成了。好在杜艺灵没在意，无精打采地问：“刚才怎么了？”“没有，刚才我差点摔一跤。”白雪随口胡扯。她坐了过去，这才发现闺密有点不对劲儿，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表情也恹恹的，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失魂落魄，于是问：“你怎么了？”“没事。”杜艺灵有气无力，望向车外。这明显是有事。白雪刚想问，楚岚就上车了，提醒两人坐好，然后发动汽车。他没说话，专心开车，扮演一名合格的美司机。车内安静得过分，白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杜小十这么沉默，她还真不习惯，而且小十看似在看风景，眼睛却总是往楚岚那儿瞟，眼神缠缠绵绵的，若即若离，遮遮掩掩。不对劲儿，小十这眼神不对劲儿！她以前只这样看一个人——莫铖，为此，她赔了八年时光。白雪瞬间警觉，她满心的欢喜终于收了点，被美色收服的良心也回来了点。她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小十呀？莫铖不是好东西，楚岚也不是善茬儿，小十别再掺和了，免得徒添伤心。想到这儿，白雪轻咳一下，然后假装好奇地问：“楚警官，昨晚我们走了之后，你和白老师怎么过的？”楚岚手一抖，方向盘一偏，车都歪了一下。他咳了一下，说：“没做什么，就一起吃蛋糕，陪他过生日。”“就这样？”白雪表示不相信，“楚警官，别害羞嘛，你跟我说一说，以后我才知道怎么哄男朋友。白老师可是出了名的高冷，不爱搭理人，可他那么喜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楚岚：……白雪不依不饶：“楚警官，教教我嘛！我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可是怎么追都追不到，看到你和白老师感情这么好，我真的很羡慕。”“这……”楚岚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呵呵，你说不出来了吧，白雪在心里冷笑。她期待地望向小十，心想小十现在总该发现点什么了吧，却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眼睛。杜艺灵没好气道：“你想追人就多看几部韩剧，缠着楚警官做什么？你没看到他开车这么累，昨晚还那么辛苦吗？”昨晚很辛苦的楚岚：……白雪：我不想和智障说话。于是，白雪恨铁不成钢地闭嘴了，对着车窗生闷气。杜艺灵则对楚岚说：“楚警官，你别管她，专心开车。我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和你换位置。”说着，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浮现出昨晚她们走后，楚岚如何“辛苦”的画面。他是不是和白晨光很甜蜜地互喂蛋糕，你一口、我一口，许了很多心愿？他是不是很温柔地看着白晨光，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吻、相拥……这是她打断白雪的原因。她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很烦，莫名其妙地烦，所以她不想听，一点儿都不想听他们甜蜜的细节。一路上，再没人活跃气氛了。因为开的是杜艺灵的车，杜艺灵就让楚岚先开车到他家，她再送白雪回去。到了目的地，两人下车换座，楚岚看着神色有些疲倦的女孩儿，刚充满歉意地开口，就被杜艺灵打断了，她笑了笑，说：“楚警官，你别再对我说谢谢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互帮互助从不言谢。”“那我改天请你吃饭。”“好呀。”杜艺灵答应了，然后坐上车，开车离开。车子缓慢地从楚岚身边经过，透过后视镜，杜艺灵看到楚岚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们。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别人的男人。换到副驾驶座的白雪睨了她一眼：哼，你凶我，为了一个骗你的男人凶我！杜艺灵一边开车，一边状似随意地问：“白雪，你有没有觉得我对他们太上心了？”白雪白了她一眼，骂她：“你这才发现吗？人家一对相亲相爱的神仙眷侣，感情稳定，你一个单身狗瞎操什么心，还跑去给人家过生日。”杜艺灵：“我如果不去，能发现你意图横刀夺爱吗？”白雪：“……这是两回事！杜艺灵，我告诉你，对，是莫铖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但你也不能老这样下去。你洗洗眼睛，收拾收拾心情，说不定柳暗花明，前面有一个对的人在等你。”“你呀，别再管楚岚和白晨光了，你对他们这么好，图什么？自己都还没着落，就屁颠屁颠跑去当鹊桥，这么喜欢成人之美，怎么不给我和大白牵牵线？”杜艺灵：“这是两回事！”这就是一回事！白雪还想再敲打敲打杜艺灵，结果她家已经到了。她打着哈欠下车：“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长点心。你看你，多久没敷面膜了，都飞粉了，哪有我们白城名媛的半点气质！”杜艺灵回家后，洗完澡，敷了一张面膜。她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华丽又璀璨，宣示它很贵。她住的公寓不是自己装修的，是她妈妈送给她的，秉持着邓芳女士一贯的风格——要贵！要华丽！所以，她住在一间很大、很浮夸的公寓里，以前她没觉得什么，今天却不知怎么觉得这么空。除了宣示她不穷，这房子还有什么？哦，对，还有她这个孤独的灵魂。太空了，也太静了，于是杜艺灵打开电视，结果更糟了，除了电视声，没有一点人气。原来，她过得这么寂寞。她想，以前自己是不怕寂寞的，因为心里有莫铖，并不孤独。那时，她心里有人，有人在心里陪着，她什么都不怕。现在呢，她的公寓空荡荡的，她的心也空荡荡的。对了，说起莫铖，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她仔细地回想起来，真的是，自从认识楚警官，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这个前未婚夫了。八年，就这么说散就散？原来她的爱情不过如此。她打开微信刷朋友圈，才发现她已经把莫铖的微信删除了，看不到对方的动态。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杜艺灵想给莫铖打一通电话，号码都输进去了，最后还是没拨出去——说什么呢？也没什么好说的。想来想去，她给白雪打电话，说了几句就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莫铖最近怎样？”“你不会想知道的。”“你说吧，我没关系。”“他还在找许诺。”“许诺不是……”杜艺灵说不下去了。许诺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于一场意外事故，白纸黑字登报了。“是啊，可是他不信，还在找她。”杜艺灵不知道说什么，说没关系、不在意是骗人的，只是更多的是认命。杜艺灵心想：许诺活着的时候，订婚宴上他当场跑去找她；她死了，他还在找她。那自己算什么？从头到尾，自己只是他报复她的一个工具、一颗棋子？他爱她越深，越说明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杜艺灵惨淡地说了一句：“他还真是……”“他从来没爱过你。”白雪很残忍地把真相说出来，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十，你别想莫铖了，找个人重新开始吧。”杜艺灵草草地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她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她的八年时光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他不爱她。认了吧！其实她早就认了，也看开了，就是没料到，长这么大，教她认命的会是莫铖。曾经她以为他会是自己的十全十美。她想，白雪说得对，自己是时候找一个人重新开始，不是都说忘掉前任最好的方式是开启一段新的恋爱吗？只是，找谁呢？楚岚微笑又带点无奈的脸在她脑中闪过……杜艺灵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这是饥不择食、脑袋进水了吧？跟谁也不能跟楚警官啊！坏人姻缘是要下地狱的！罪过，罪过，杜艺灵赶紧念了几声佛，脑子里却非常理智地分析起来：楚警官家世清白，人品出众，身体健康，为人温柔，长相英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扛得起枪，经得起抽，既没不良嗜好，也没古怪爱好，人生除了工作就是遛狗，堪称纯良。而且他们门当户对，相处愉快，老太太又喜欢她，不会有家长反对，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十全十美啊！杜艺灵美滋滋地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可行，然后拿起手机看他们的合照，仔细一看，赞叹道：啧啧，他们还有几分夫妻相呢。此时她已经完全忘了楚岚有恋人这码事……杜艺灵陶醉了一会儿，又醒悟过来，把手机扔到一边。罪过啊！罪过！怎么回事？明明她是一个品学兼优、三观端正、道德感强烈的人啊，怎么会有肖想别人男朋友这种邪念？看来白雪说得对，她真的入戏太深，看来不能再围着他们转了，该专注自己的生活了。对，就该这样，明天起来，好好工作，再好好找一个人，将来让他住到自己心里来。她给自己鼓劲，定目标。可……这挥之不去的失落和无力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她用力地抓头发，真的不能再想楚岚了！她要离他远一点！她要戒掉他！戒掉他！3．楚警官成了琼瑶剧男主角接下来几天，杜艺灵没再主动联系楚岚。她一心一意投入工作的怀抱，把日程安排得满满的。她本想沉迷工作，但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成了琼瑶剧的女主……没接到楚警官电话的第一天，想他。没吃到楚警官亲手做的晚餐的第二天，想他。没有和毛毛培养感情的第三天，想他。没有和楚警官秀恩爱的第四天，想他。她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狗，想念他做的饭。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她也没有特意想他，就是一得空，脑子里就冒出一个楚岚，他温柔地看着她，或微笑，或蹙眉，或无奈。她简直走火入魔了！其间，杜艺灵没给楚岚打过电话，楚岚也没打过来，就发过几条短信息，问她要不要过来吃饭、想吃什么，他来做。杜艺灵借口最近工作太忙，拒绝了，实则她有点怕见到他，至于怕什么，她也说不清。直觉告诉她，这么频繁地想起一个有夫之夫，是不对劲儿的，也是不道德的。只是，在上班过程中，杜艺灵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手机，心想：它怎么就不会响一次呢？她没去吃饭，楚警官就不能发扬一下国人热情好客的精神，给她打一通电话，再邀请一次吗？她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拿下白晨光的，她不催促，这倒好，连两小时打一次电话过来叫小战士背军纪都忘了。他太过分了！杜大小姐很生气，很窝火，很想给楚岚打一通电话，重塑一下他的爱情观。只是……她几次已经翻到楚岚的号码，快要按下去了，却还是生生停下了。不行！她不可以！觊觎有夫之夫，坏人姻缘，她会下地狱的！不对，杜艺灵赶紧摇头，她……她才没有觊觎楚警官，她就是羡慕，羡慕他们的爱情。对，自己只是羡慕！杜艺灵给自己洗脑，但看到手机屏幕上神情略带讶异的男人时，她笑了：怎么办，好可爱……她想他！啊啊啊，这是不对的！杜艺灵赶紧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不去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楚警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勾人的男妖精？就这样煎熬了几天，杜艺灵每天回去吃斋念佛，这种莫名的邪念终于淡了点。她果然空窗太久，寂寞了，才不是对别人的男人有不轨之心呢。挽回高风亮节形象的杜助攻很欣慰，身心轻松。这天下班，她的脚步都轻盈了很多。她刚走出办公大厦，一眼就看到如车模般站在车旁的楚岚，完全忘了这是别人的男人。她像一只归家的鸟儿般飞奔过去，跑得那么快，差点一头撞到楚岚怀里。“楚警官，你来找我吗？”杜艺灵喘着气问他，见他点头，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你也不打一通电话，等很久了吗？”她今天都没好好化妆！楚岚微微一笑：“没，我刚到。”他的嘴唇都被风吹白了，还说刚到，杜艺灵心疼地想。两个人小半个月没见，见到彼此都挺开心的，有点小别胜新欢的感觉。杜艺灵尤其雀跃，开心地问：“楚警官，你找我有事？”话一出口，楚岚却露出略带歉意的神情，看她的眼神遮遮掩掩。楚岚找杜艺灵确实有事。第二天是楚老太太的生日，楚家办家宴，他来找杜艺灵帮忙撑场面。虽然杜艺灵很清楚自己在楚岚那里就是一个假女友，用来遮人眼目的，但是多日未见，他来见她，目的是这个，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失落了。原来他是需要她才来的，那她这几天一直偷偷摸摸地想他算什么呀……虽然有点难过，但杜艺灵还是笑意盈盈的，元气满满道：“就这种小事啊，楚警官，你放心交给我处理，我最擅长扮演贤良淑德的女朋友了，保证给你长脸，哄得老太太开开心心的！”楚岚还是不好意思：“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这次来的人挺多的，要是传出去，我怕影响你以后交男朋友。”“没事，我是退过婚的人，还在乎这个？”杜艺灵豪气地摆手，“而且，我最近也不想谈恋爱，沉迷工作，无法自拔呢。”“你真的没问题吗？”“安啦！安啦！”楚岚这才放下顾虑，感激地看她，刚要说什么，却被她制止：“又来了，楚警官。你是不是又要说谢谢？都说了，朋友之间不言谢。”楚岚讪讪地笑了，他确实要道谢，现在被打断，不知道说什么，就冲她腼腆地笑。明明他已成年，却笑得像一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这大概就是硬汉柔情吧。杜艺灵被他笑得满腔郁闷都淡了，她笑眯眯地说：“如果你真要感谢我，就感谢你自己吧，命真好，捡到我这么一枚贤良淑德又充满正义感的女朋友了。”楚岚：“确实是我的幸运。”楚岚带着他的幸运去吃饭了，虽然不用说谢谢，但饭还是要吃的。两人随便在附近的商场找了一家中餐厅吃饭，楚岚点菜，点的都是杜艺灵爱吃的。他还算有良心，还记得她爱吃什么，于是她的心情又好了点。菜上来了，她吃了一口，然后说：“没你做的好吃。”“那你改天来我家，我做给你吃。你好几天没来了，毛毛都想你了。”楚岚说。——哼，你还记得我已经失联好几天了啊！连你的狗都会想我了，你呢，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啧啧，果然是找男人不如养狗！杜艺灵幽幽地这么想，嘴上却大方得体道：“最近我比较忙嘛，有空就去。你帮我转告毛毛，我也很想它。”吃饭时，杜艺灵问楚岚，老太太过生日，她要送什么礼物，楚岚说不用，他包一个红包就行了。“这怎么行？”杜艺灵用眼神谴责楚岚，“一年就一次生日，怎么能这么敷衍？况且，老太太是缺钱的人吗？她要的是你们的关爱啊，楚警官！”“你这个儿子当得很不称职。”杜小姐实力嫌弃。楚岚：“……我一直这样。买东西，她嫌我乱花钱。”“你不知道女人最擅长口是心非吗？”杜艺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晃脑，“还好你有我这个贤良淑德的女朋友！”吃完饭，杜艺灵带着楚岚直奔商场的品牌区。她一边挑礼物，一边教育楚岚：“楚警官，为人子女，一定要懂得揣摩父母的心思，哪儿能用红包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平时在家里，你要留意老太太喜欢什么、爱吃什么，这样将来你带白老师上门，老太太就算不同意，看在礼物这么贴心的分上，也会暂时忍耐。”楚岚：“……对，你说得有道理。”杜艺灵对谦虚受教的楚岚很满意，带着他走走停停。不过这毕竟是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别人的母亲挑礼物，她心里也没底，不知不觉把商场逛了大半，连脚都隐隐作痛。她今天穿了一双十厘米的恨天高，还是新鞋，磨脚。走到一家珠宝店，杜艺灵进去后，楚岚说有事，先走开一下。杜艺灵没在意，没一会儿，楚岚回来了，提着一个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双平底鞋，说：“你扶着我。”原来他注意到了。杜艺灵心里一暖，看着他极为自然地蹲下来，帮她脱了鞋。新鞋果然磨脚，都磨破皮了，沾了点血。他眉头一皱，拿出创可贴轻轻帮她贴上，动作很温柔，就像他握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杜艺灵心思一动，脸有些烫。她看着半蹲着的男人，有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如果硬要说清楚，大概是安全感，还有就是被珍惜的感觉。他和莫铖不一样，他珍惜她。杜艺灵眼睛有些湿润，她眨眨眼睛，说：“楚警官，你好像哆啦A梦啊。”他总是能变出她正需要的东西。楚岚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下次别忍着，别委屈自己。”杜艺灵一愣，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和莫铖打打闹闹，她的鞋带松了，轻轻地踢莫铖一脚，他就会这样自然而然地蹲下来为她系鞋带。后来他们上大学了，他告诉杜艺灵，他交女朋友了，女朋友叫许诺，他叫她阿诺。杜艺灵并没有在意，因为在她眼里，莫铖并不是多长情的人，总是过家家般地在恋爱。没想到有一天，她鞋带松了，照例看了莫铖一眼，莫铖蹲下来帮她系鞋带，边系边说：“杜小十，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系鞋带了，因为我有女朋友了，阿诺看到会不高兴的。”她那会儿还挺生气的，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因为许诺不高兴，连帮我系下鞋带都不愿意了吗？”“当然，我怎么舍得惹阿诺不开心？”莫铖一脸理直气壮，反而教训她，“小十，以后你谈恋爱就懂了，你要真喜欢上一个人，是舍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的。你啊，赶紧找一个人谈恋爱，让你的十全十美帮你系鞋带。”可我想让你做我的十全十美。她那时在心里这样说。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现在才真正听懂莫铖的话，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舍得让他受委屈的。可莫铖呢，就算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没再为她系过一次鞋带。杜艺灵的眼睛有点红，她看着低头帮自己穿鞋的人，心里像有什么破土而出，酸酸涩涩的，有点痛，有点暖。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因为她在前一段感情里受尽委屈，可楚岚叫她别委屈自己，他会心疼她。原来，她要的十全十美不过如此，那便是一个人的温柔以待。楚岚没注意她的情绪波动，垂下眸子，专注地帮她穿鞋。“楚警官，你帮白老师穿过鞋吗？”杜艺灵轻声说。楚岚明显被吓得手抖了一下，说：“没有。他有手有脚，自己会穿。”“可我也有手有脚啊。”“那不一样。”楚岚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杜艺灵也笑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莫铖不再帮她系鞋带了，原来他真的会不高兴。只要想到楚岚也会这样帮别人系鞋带，她就不高兴了。明明她只是一个假女友，可她好想告诉楚岚，除了她，别对其他人这样好了。但她没有开口的立场，更没有提要求的资格，她有点心酸。楚岚帮她穿上另一只鞋子，又说：“柜台小姐说这是羊皮的，很软，你试试看合脚吗？”杜艺灵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很明朗：“鞋子真的很软，也很合脚，不过楚警官怎么知道我的尺码？”“你不是放了些东西在我的公寓吗？我把你的拖鞋放进鞋柜里时注意到的。”他可真细心啊！杜艺灵想要说点什么。他冲她摆手，对她说：“不要说谢。你说过的，朋友之间不言谢。”“嗯。”杜艺灵开心地应了一声。楚岚又说了一句：“以后和我在一起，不用穿高跟鞋。”“可是这样就不美了，显得我矮矮的。”杜艺灵软声道。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亲昵，太像女朋友对恋人的撒娇了。“哪儿会！”楚岚微微一笑，“杜小姐腿长一米七，根本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东西。”杜艺灵：……她竟被甜到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岚：“真的呀？”“嗯。”楚岚竟很配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杜艺灵笑了，眉眼弯弯，她又被甜到了，这种感觉真好啊。她看着身边的楚岚，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前几天那个不靠谱的想法又冒出来了。楚岚家世清白，人品出众，身体健康，为人温柔，长相英俊……越想越有模有样……糟糕！是心动的感觉！她吓得赶紧拉起楚岚往前走：“走走走，楚警官，我现在满血复活，还能逛十个商场。”楚岚：……求放过。最后，杜艺灵挑挑选选，挑了一条丝巾，素雅大方，很符合楚老太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她戴上丝巾，灵巧地打了一个结，回头问：“楚警官，你觉得怎么样？”楚岚一个大写的直男早已累得阵亡在店里的沙发上，当他回过神来时，就看到一个女孩儿笑意满满地看过来。灯光下，她五官精致，巧笑倩兮，他哪儿看得到丝巾，只有一个俏丽动人的杜小十。他脱口而出：“好看。”“真的好看？”“真的好看。”杜艺灵叫柜台小姐把丝巾包起来，莫名开心，虽然她知道楚岚不过是夸丝巾好看。她心满意足地说：“明天我们一起送礼物。”“好。”楚岚点点头，又想道谢，但想到她不喜欢听，换了一个说法，“你眼光真好。”杜艺灵很受用，礼尚往来：“楚警官，你的眼光也很好，不然哪儿能交到我这样体贴的‘解语花’，哈哈哈。”“是啊，我的幸运。”楚岚笑吟吟地回她，眼神很柔和，带着不自知的宠爱。这一晚两人过得很愉快。其实只要他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轻松、愉悦。楚岚话不多，杜艺灵却很喜欢对着他叽叽喳喳，一个巧笑倩兮，一个擅长倾听，两人走在一起，他的眼神都追随着她，看起来确实像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照旧是楚岚送杜艺灵回家，离开前，他说：“明天我来接你。”“好啊。”杜艺灵点头，又问，“楚警官，明天你想要一个艳光四射的女朋友，还是一个低调朴素的女朋友？”楚岚笑了，看着神采飞扬的杜艺灵，说：“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只要是笑着的你。”哟！楚警官最近有进步，都会说土味情话了。杜艺灵眉开眼笑，跟他摆手：“楚警官再见，小心开车。”楚警官驱车走了，杜艺灵目送他，直到看不到他的车才回去。一路上，她蹦蹦跳跳，满心欢喜，今天见到楚警官真开心！这份好心情持续到她坐电梯的时候。看到镜子照出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傻子时，她才蓦地清醒，她……这是在瞎嘚瑟什么，不过又在帮忙别人的男朋友而已，回到家，她还是没人陪。回到家，当然只有她一个人，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笑不起来。她看着崭新的平底鞋，典型的直男审美，一点都不时尚，可他垂下眸子帮她穿鞋的动作真温柔。讨厌，既然无意，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他真好啊……她真是一个蠢货，竟为这有名无实的女朋友身份窃喜，她不过是他保护恋人的障眼法。但他真好啊，什么都好……杜艺灵把包扔在沙发上，一头栽下去。假的！全部是假的！不然，她现在怕黑、怕孤单，就能打电话跟楚岚说：楚警官，我一个人害怕，不敢睡，你能来陪我吗？不能，她不能！可怜她演楚警官的女朋友演上瘾了。杜艺灵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难得有文化地想起一句话：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荒唐啊……4．楚警官盛装出演家庭喜剧荒唐归荒唐，答应好的一出好戏，杜艺灵还是盛装出席了。楚岚来接她时，就看到一个妆容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要感叹一个“美”字的女朋友。杜艺灵眨眨眼睛，问：“楚警官，怎么样？”“我的幸运。”楚岚用昨晚的话回她。杜影后表示满意，矜持地坐到副驾驶座上。一路上，两人依旧有说有笑，但车内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楚岚明明该专心开车，眼睛却不自觉往杜艺灵身上瞟。杜艺灵呢？她已经进入贤良淑德的人设，却偷偷打量楚岚。或许是因为母上大人生日，再加上第一次带女友出席家宴，楚岚穿得颇为正式。他本来就身材极好，完美的倒三角，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更高大英挺，何况他长得不赖，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有这个时代少有的男子汉气概，英气、硬朗、稳重。总之，我男人就是帅！杜艺灵乐滋滋地想。刚才她一眼看到楚岚，心想：楚警官又帅出新高度了！她注意到楚岚在偷看自己，窃喜：这才对嘛，怎么会有人看不到我的盛世美颜呢？我的美果然还是没有边界的……两人高兴地到了楚家，楚家更是其乐融融。果然如楚岚所说，人挺多的，不过来的都是楚家的家人，只是楚家子孙兴旺，家大业大，所以人多。虽是红三代，家世不一般，但老太太并没有铺张浪费，没有做任何的布置，和杜艺灵想的不一样，就是一场温馨、寻常的家宴。还好，她今天没穿得很夸张。杜艺灵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路走来，她被大家注视着。显然，楚岚没带人回家过，他们都对她很感兴趣。楚岚带着杜艺灵一路打招呼过去，也察觉到身边女孩儿的紧张。他去牵她的手，触碰到的皮肤有点凉，他不由得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慰：“别紧张，没事的。”手被握住，粗糙、宽厚的手感是楚警官独有的温暖，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甜甜地应了一声：“嗯。”楚岚牵着杜艺灵到主厅，楚老太太还是坐在上次的位置。寿星自然是众星捧月的，上次“绑架”杜艺灵的四个美男也在，正围在老太太身边，不过她看起来一脸不高兴。“妈，我们来了。”楚岚牵着杜艺灵上前。楚老太太一看到杜艺灵眼睛就亮了，眉开眼笑：“我儿媳妇来了！今天真漂亮！”杜艺灵被夸得不好意思，递上前一天精心挑选的丝巾，说：“阿姨，这是我昨天和楚警官一起挑的，祝您生日快乐。”她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楚老太太很高兴，接过盒子，边拆边说：“好孩子，还是你有心，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日，我终于可以拆一次礼物了。看到那四个不是人的东西了吗？过生日他们就给我发一个红包，还是微信红包，一点诚意都没有。”“今年，楚岚总算长进了，还是艺灵你懂事，教导有方。有儿媳妇就是好，做娘的很欣慰啊！”说到最后，楚老太太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教导有方的新晋儿媳杜艺灵：……有了女友调教大有长进的楚岚：……四个“不是人”的楚家兄弟：……杜艺灵挑的丝巾，楚老太太很喜欢，当场就叫她帮忙系上。打好结，楚老太太将杜艺灵夸上天了：“好孩子，你眼光真好，瞧这手，真巧，也好看。”她又叫楚岚：“楚岚给我过来，看到我儿媳妇这双手了吗，以后你要全包家务，不能让你媳妇儿碰一滴水，知道吗？”楚岚：“我知道了。”楚老太太这才满意了，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她带着杜艺灵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逢人就介绍：“看到这位标致的姑娘了吗？杜家的女儿，楚岚的女朋友，我的儿媳妇！”杜艺灵：我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好不容易楚老太太终于晒够儿媳妇了，她放开杜艺灵，说：“你去找他吧，我都看到了，你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到处找他，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杜艺灵：“阿姨，我过去了。”“去吧，去吧。”楚老太太挥挥手，笑容满面，心满意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这孩子，什么都好，不过怎么还叫他楚警官？”——因为叫他处男，我叫不出口啊！一时间，杜艺灵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脸红了。楚老太太露出了然的神情：“去吧去吧，我懂，这是闺房情趣，两个人的昵称。好孩子，你别害羞，阿姨很开明的，也是年轻过的。”杜艺灵脸更红了，逃也似的去找楚岚了。楚岚早在等她。迫于母上的淫威，他没敢上去碍手碍脚（楚老太太的原话），但视线一直追逐着她，生怕她被妈妈欺负了。见她自由了，他马上迎了上去，体贴地递上饮料：“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太热了吗？”杜艺灵想到老太太那句“闺房情趣”，都不敢直视楚岚了。她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说：“没，见了太多人，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太热情了。”“我第一次带人回家，大家难免好奇。”楚岚一脸歉意，“今天让你受累了。”“不会，不会。”杜艺灵喝了一口水，热气下去了点，摆摆手，“大家都很好。”这句是真心话。楚家的人跟杜艺灵平时接触的人不一样。商场多尔虞我诈，个个圆滑，楚家人大多是军人，身上有现代人少有的血性，开朗直爽，很好相处，这么一圈应付下来，她竟不觉得累。要是商人聚会，杜艺灵走这么一圈，脑细胞都要死一堆。说真的，她倒真的挺喜欢这里的，老太太很好，楚家人也很好。这样的家庭，难怪能培养出像楚岚这样正直、温柔的人。楚岚还是愧疚，看着她说：“你也很好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艺灵心里一热：楚警官夸我呢！接下来的时间更轻松了，楚岚陪着她，带着她到处玩，还怕她饿了、渴了，不时体贴地递点小零嘴。楚家四美男在客厅搭了一桌国粹——麻将，热情地邀请杜艺灵打一圈。杜艺灵很想过去坐一坐，别的不说，赚点今天的出场费应该没问题，但想到要保持大家闺秀的人设，她心痛地拒绝了。她今天可不仅是自己，还是楚警官的女朋友呢。楚警官的女朋友怎么会打麻将？她今天微笑都不敢露出超过八颗牙齿：走开，你们这些俗物！楚家四美男不放弃，继续游说：“来来来，输了不算你的钱！”杜艺灵刚想拒绝，楚岚已经把她按下去了，然后坐到她身边：“来玩一局吧，我看你站了半天，就当休息。”“可是……”“可是什么？”楚岚打断她，难得霸道地说，“我楚岚的女人玩场麻将，别人还敢说不成吗？”杜艺灵又脸红了！接下来，杜艺灵充分让楚家四美男明白什么叫自投罗网。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来给我送钱！或许是楚岚就坐在身边，充满男性魅力的身躯挨着她；或许是楚岚的眼神太过宠溺、包容，让她如虎添翼，简直如赌神附身，欧气满满，几局下来，她大杀四方，手到擒来。楚岚就坐在她身边，兢兢业业地收钱、数钱，还不忘报数：“小十，这局赢了××钱。”杜艺灵笑眯眯地点头，摸了一张牌，不看，递给楚岚，看着他，眼波似水，笑意满满，撒娇道：“楚警官，吹口气。”楚岚便极为配合地吹口仙气，然后把牌还给她，她推牌，充满歉意（得意忘形）道：“不好意思，我又和啦！”不断在送钱的楚家四美男：好气哦，不仅被赢钱，还要被秀恩爱！下一局一定赢回来！下一局依旧是他们给对面的狗男女送钱，楚家四美男：好气哦，我们还得保持微笑。几局下来，楚家四美男轮番上阵，却始终斗不过一个杜小十，于是楚家大哥开始骂弟弟：“是谁提议打麻将的，不知上进！”被骂的二哥转头骂三哥，三哥转身骂四哥，四哥把火撒向楚家老幺儿：“你看看你，交的什么女朋友，这么聪明又美丽！”杜艺灵：……聪明又美丽的杜艺灵再接再厉，散场时，楚岚收起鼓鼓的钱包，还不忘刺激四个哥哥：“谢谢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的见面礼。”楚家四美男：“应该的。”他们看着这对狗男女开心地离开，正商量着怎么花他们的血汗钱。“我留着给你买包包。”“我的包很多啦，你拿去买模型。”楚家四美男：……这一下午众人都很愉快，到了晚宴，杜艺灵被邀到主桌，坐在楚岚身边。她见到了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楚父。老人一看就是一个半生戎装的军人，身姿笔挺，眼神清正，相貌和楚岚有几分像。看得出来，他对子女要求很严，他一来，楚家兄弟包括楚岚的背挺得更直了。他对杜艺灵很满意，一脸严肃地说：“楚家人嘴笨，但皮实，要是老五不懂事，你就抽他，他会改的。”杜艺灵：……叔叔，你有所不知，我已经抽过了……你儿子就是我抽出来的男朋友……“你好好对艺灵。”楚父对儿子下了指示。然后他给楚老太太送生日礼物。他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笑容满面：“老婆，生日快乐。”“嗬！又来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楚老太太一脸冷漠。杜艺灵：楚家兄弟果然都是亲生的！晚饭吃得很开心，席间其乐融融，大家有说有笑。杜艺灵才发现，原来大家族的家宴可以这么轻松和睦，没有话里藏话，没有暗暗争宠，就是简单的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顿饭。蛋糕被送上来，切蛋糕之前，楚老太太站了起来，对杜艺灵招招手：“艺灵，到阿姨这边来。”她拉着杜艺灵，对一屋的宾客说：“这个小姑娘大家今天都见过了，是楚岚的女朋友，但我还是想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说着，她看着杜艺灵，眼神慈祥，充满疼爱，“小姑娘叫杜艺灵，是杜家的女儿，我家楚岚运气好，能遇见她。小姑娘是一个好孩子，除了美丽、懂事、大方、得体、聪明、可爱，也没什么其他优点，但是我很喜欢。”“今天，我正式把她介绍给大家，也在这里放话，她是我们楚家的人，以后谁也不准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知道吗？”“报告！知道了！”楚家人全站起来，宛若喊军号，声音震耳欲聋，又都神情严肃。杜艺灵被吓了一跳，但也……被感动到了。此时此刻，她心里百感交集，觉得不是楚岚幸运，而是她三生有幸，遇见这么好的一家人，可她是假的，她是骗他们的……老太太训完话，又对杜艺灵说：“去吧，回你的楚警官身边，阿姨知道，你脸皮薄。”杜艺灵笑了笑，坐回楚警官身边，但她心里清楚，她不是脸皮薄，是惭愧成这样的。骗一个真心关心、喜欢自己的人是不对的，她对不起楚阿姨。接下来就是唱生日歌、切蛋糕，全程杜艺灵都是笑着的，但楚岚还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小十，怎么了？”“没……没事。”杜艺灵低头吃蛋糕，嘴里是甜的，心里却酸酸的。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破坏这一家的和睦，可她好像在这里埋了一颗雷。5．楚警官实力演出反转剧杜艺灵待到家宴散场，才和楚岚回去。走之前，楚家四美男特意过来和她加了微信好友，说改天组局再战。杜艺灵欣然答应，五个人，就算不玩国粹，也可以组队开黑玩游戏。楚老太太送她，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好孩子，有空常来坐坐。你看我，天天跟这些臭男人打交道，毫无生活情趣，好可怜的。”杜艺灵：“……我会的，阿姨。”“还有，平时多吃点，看你瘦得，想吃什么，就叫楚岚做，他也就这点用处了。我跟你说，我们楚家有条家规，夫人在上，女人是绝对不会错的，有错的肯定是男人。楚岚要对你不好，跟我说，阿姨帮你出气，保证他卸下一层皮，再也不敢了。”杜艺灵：“……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她真的很喜欢楚家这条家规，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可她怕有一天，楚阿姨知道真相，会更想……卸下她的一层皮。骗人果然是会遭天谴的，老天的雷还没劈下来，杜艺灵已经先良心不安了。这一天真的很开心，一切很好，除了她是个假的。回去的路上，杜艺灵一改话痨属性，静静地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夜景。白城真是座不夜城，这里每天都在上演人间奇迹，也演绎着大楼崩塌。身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它就像一个圈，四周竖起高高的墙，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在争一席之地。高房价逼得这座城市就像一个隐形的决斗场，所有人都在抢资源，为了活着，或活得好一点。杜艺灵并不缺钱，她是少数能活得很好的人，但从小也见惯了商场上的手段，清楚人的劣根性。一直以来，杜艺灵觉得，白城是冷漠的，人是势利、现实的，可今天她在楚家看到了人间的一点温情，磊落的、坦荡的，就像一座钢铁铸成的城市，露出岁月斑驳的生锈痕迹，是伤口，也是印迹，但是有阳光洒下来，静静地照着，很温柔。那是希望，杜艺灵在楚家看到不同的点点绿意。可越接触这么一群真诚的人，杜艺灵越自责。楚岚见她沉默，还以为她累了，问：“累了？”杜艺灵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男人。楚岚没错，他只是爱上一个人。楚阿姨也没错，只是希望儿子幸福。那错的到底是谁？夹在中间的她又算什么……杜艺灵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那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楚岚斟酌着问。“有吗？”杜艺灵笑了一下，想遮掩过去，发现演不下去，她不想撒谎了，靠着椅背叹了一口气，失落道，“就是觉得自己很不好，很糟糕。你家人对我这么好，可我是骗人的，感觉像骗了别人的真心，挺渣的。”特别是老太太在家宴上正式介绍她，楚家人掷地有声地保证不让别人欺负她，她听了，更愧疚。楚岚沉默，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小十，跟你没关系的，你是为了帮我忙，是我的错，是我在骗人。”“可阿姨对我真的很好，叔叔也一直冲我笑……”她都看出来了，楚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看到她，就对她笑，大概是怕她误以为他不好相处，想表现得亲切一点。她是假的，可他们的关心是真的。楚岚不说了，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浸在自责中的杜艺灵，神情复杂。“人生真是太难了。”杜艺灵总结，当一个好恋人不易，当一个好儿子也不易。楚家离杜艺灵住的小区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杜艺灵下车，尽量语气轻松地说：“那我回去了。楚警官，今天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楚岚没说话，就点了一下头。杜艺灵今天也没心情送他，转身回去，心情百转千回。没走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楚岚追了过来，叫住她：“等等，小十。”他走了过来，和平时很不一样，神情严肃，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径直走到杜艺灵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小十，你别自责、难过，真正该愧疚的人是我，我……我是骗你的。”“什么？”杜艺灵不解。“我是骗你的，其实我和白晨光根本不是恋人。我妈逼婚逼得厉害，我烦得不行又不好拒绝，那天见你误会了，我就顺水推舟，想拿你当挡箭牌。”楚岚急急道，“所以我才是最大的骗子，骗了你，还骗了家人。你不要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杜艺灵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白雪没说错，自从跑了未婚夫，她智商一直掉线，但她还是慢慢地画出重点，脑子里像炸雷般飘来一行字——楚岚不是基！她猛地抬起头：“这么说，你不喜欢男人，和白晨光也没什么关系？”“嗯，我们就是朋友，他那天刚好来我家玩游戏。”“你取向正常，对女人也是有感觉的？”“……对。”楚岚感觉怎么歪楼了？杜艺灵确实歪楼了，她心中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她就说嘛，楚警官对白老师那么冷漠，动不动就一脸嫌弃，他们怎么可能是一对？哎呀，不是一对好啊！和谐社会，造福百姓，将来还能生几个孩子，为祖国贡献GDP，交点税，拯救人口老龄化，繁荣社会你我他！杜艺灵想到这儿，什么对楚老太太的真心有所不安、对楚家人的欺骗怀有愧疚，全部消失不见了，刚才涌上来的忧国忧民情绪、对不起楚家人间温情的感慨也都喂狗了。杜艺灵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不是好，不是好，这样也能活得轻松点。”楚岚：……他看着不生气反而安抚起自己，明显喜形于色的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问：“小十……你不生气？”“不生气啊，生什么气，人间不值得。”杜艺灵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哎呀，以前我还担心你和白老师的未来的路会不好走，会很辛苦，现在好了，你们不是，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我开心呢，为你开心！”楚岚：……他又弱弱地提醒：“可我骗了你。”“我知道啊，骗了就骗了。催婚的父母都是神经病，何况楚阿姨一哭二闹三上吊，楚警官你不容易，我理解的。”杜艺灵特别善解人意，给楚岚的欺骗找好了合理借口。我真是个大度的人。杜艺灵给自己贴好人标签。见楚岚沉默，她反而安慰他：“楚警官，你不用愧疚，我没事。哈哈，阿姨今天说得没错，我也就美丽懂事、大方得体、聪明可爱这几个优点，会体谅你的。”楚岚：……这楼已经不是歪了，而是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一场本以为会难开口的欺骗，就这么无惊无险地化解了。楚岚糊里糊涂地回去了，头上还顶着杜小姐赠送的“晚安，好梦”，他都蒙了。杜艺灵则美滋滋地回家，她欢天喜地，恨不得去放串鞭炮，热烈庆祝男朋友恢复单身，给了她可乘之机。一直以来，她有种白晨光是正宫，她就是可怜替身的感觉，今天她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白晨光才是那个真的冒牌货，至于她，则是楚警官名正言顺、被老太太签字盖章的官方女朋友。成功逆袭的杜正室很高兴，有好事不分享，这不符合她的作风，于是她立马给白雪打电话，压抑不住地嘚瑟：“白雪，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什么事？”白雪明显缺乏兴趣。“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本命白老师了。”我已经在追求了好吗，都已经在筹拍床戏了！白雪不屑地想。她又蓦地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了？”“是啊。”杜艺灵美滋滋地回答。“你怎么发现的？”“楚警官告诉我的呀……”杜艺灵如此这般说起来，讲着讲着，后知后觉地说，“不对，你刚才说‘你都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发现了，瞒着我？”竟没完全傻掉！白雪唏嘘。她转移话题：“我是根本没信过，好吗？我早就和你说了，大白是钢铁直男。”好像确实是这样，杜艺灵很快信了。“不过……”白雪有些迟疑地问，“小十，你不生气吗？”“生什么气？”“楚岚骗了你啊！你看他这么坏，欺骗你，利用你的善良和正义，把你当挡箭牌，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和生命！”“没关系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助人为乐是我本性，况且，楚岚除了这点，也没对我做什么，没啥好生气的。”白雪：……杜小十，你这么大方，刚才为什么还要追究我瞒着你的事？她试图帮对方找重点：“可他骗你是事实，你不是最讨厌欺骗吗？”“是啊，可他都主动坦白了，我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依不饶不符合我美丽懂事、聪明大方、温柔体贴的人设！”——你少不要脸地给自己加人设！白雪忍无可忍地吼过去：“杜艺灵，你这样神志不清，对一个欺骗你的人百般宽容，处处给他找借口、加滤镜，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这话一出口，杜艺灵就不说话了，白雪只听到她骤然一紧的吸气声，十秒钟后，她惊慌失措地把电话挂了。果然是这样！白雪回拨过去，特别冷静地问：“是不是？”杜艺灵没回答，任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白雪继续逼她：“你别想挂电话，回答我！”电话那边的人还是沉默，又过了半晌，才传来杜艺灵有点甜蜜、有点羞涩又有点期待的吞吞吐吐的回答。“大概……也许……可能……有一点点吧……”“莫铖呢？”“我……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都过去了。是你说，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叫我开始新恋情的。”“话是这样没错，那也不能和楚岚啊！”“为什么？”“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等我过去，我讲给你听。反正你不可以喜欢楚岚，听我的话，你离他远一点。”说完，白雪急急挂了电话。杜艺灵一脸迷茫地看着手机。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楚警官？她有一点点疑虑，她和楚岚既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也不是你死我活的世仇，家世清白，见过家长，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怎么就不可以？大概白雪是追不到爱豆，心生嫉妒吧！杜艺灵不要脸地想。可她心里明白，闺密不是这样的人。但她真的找不到一点不能喜欢楚警官的理由。不过她也没把白雪的话当一回事。她确实糊涂了，白雪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发现自己喜欢上楚岚，然后就蒙了。在白雪逼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人家后，那沉默的十秒钟，她脑中闪过很多事。她想到认识楚岚以来的点点滴滴，想到他们没见面的那几天，她不可理喻的想念；想到他来找她，她见到他一刹那的惊喜；想到知道他不过有事求她，她心里控制不住地失落；想起他蹲下来为她穿鞋的温柔，她瞬间的心动……这一切都不合理，可只要加上一句她喜欢上了楚岚，就合情合理了。她喜欢他，才会一日不见，日夜想念。她喜欢他，才就算心有所失，也欣然赴约，不留余力。她喜欢他，才会得知被欺骗、被利用后，仍心生欢喜，暗自庆幸。可怜她杜艺灵，白城一代名媛，社交场的万人斩，竟不知不觉喜欢上人而不自知，还每日吃斋念佛，以打消心中邪念，消除罪恶感。好在苍天有眼，不忍她憔悴下去，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给了她一线生机。楚岚喜欢女人，而她正好是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外加有C罩杯的完美女人！杜艺灵把自己摔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第一次觉得这华丽的水晶灯，亮的不是寂寞的光，而是璀璨的光、希望的光。她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一个个画面，全是楚警官，微笑的他、羞涩的他、无奈的他、愧疚的他。他说，别委屈自己；他说，和他在一起，不用穿高跟鞋……她越想越欢喜，越想越甜蜜，也越来越喜欢。她想，人生虽然不值得，但是有你，分外美丽。是夜，白雪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杜小十。她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管它可不可以、值不值得，见了你，我就是心生欢喜。想到你，春风十里化成雨。楚警官，我真的好喜欢你。杜艺灵觉得她……又初恋了！6．楚警官婉拒恋爱甜宠剧邀约第二天，杜艺灵早早醒来了，或者说，她根本一夜未睡。发现自己喜欢楚岚之后，杜艺灵先是窃喜了大半夜，然后又很有忧患意识地思考起来：楚警官是不喜欢男人，可也没见他喜欢自己啊……她仔细想了想，悲剧了，楚警官太绅士了。男人有风度是好事，但碰到一个女人，不会想亲亲抱抱、拉拉小手，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对那个女人不感兴趣。惨哟！惨不忍睹！好在经历过大悲大喜的杜艺灵很快振作起来，以前是碍于身份，她不好发威，现在她没有顾虑，拿下楚警官，还不是手到擒来、水到渠成的事！何况楚警官就算不喜欢她，起码也不讨厌，他们每次相处还那么愉快。男人不讨厌女人，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喜欢啦！杜艺灵坚信，她和楚岚就差戳破那张纸，表明心意。所以，一大早，杜女神就起来做早餐。她想好了，她要“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用这种方式追求楚岚，让他习惯她，这样，早晚有一天，他会对她欲罢不能，哈哈哈。就是大概她又拿错了剧本，早餐又阵亡在垃圾桶里。看来她太完美了，老天不愿在她的人设上加上“贤惠”两个字。杜艺灵深刻地思索了一番，然后拿起手机，定了附近美食店的早餐外卖。哈哈，好在自己有钱，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杜艺灵一边谴责自己的丑陋嘴脸，一边给自己化美美的妆。不仅要化得好看，还要化得不着痕迹，直男嘛，就只懂得欣赏这样的心机妆！杜艺灵换好衣服，外卖也到了。她提着外卖，像只百灵鸟一样轻盈活泼地要出门——楚警官，你的女朋友要上线啦，啦啦啦！她刚打开门，就见白雪站在门外，正要敲门。“你这一大早要去哪里？”白雪注意到杜艺灵手里的早餐，脑中警钟大作，“要去给楚岚送早餐？”杜艺灵没回答，但那副心虚的模样，明显是招认了。白雪一把抢过早餐，把杜艺灵推进去，随手把门关了，反锁好，挡在门口，说：“不能去！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吗，你不能喜欢楚岚！”“为什么？”杜艺灵觉得白雪简直不可理喻，“白雪，你怎么了？我喜欢楚岚，不妨碍你追求白老师啊！还是你看我快要脱单了，觉得孤单？这点你放心，我绝不是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你一通电话，我八百里加急，风里雨里都会去找你。”白雪：……见白雪沉默，杜艺灵以为自己说服她了，继续循循善诱：“那现在可以把早餐给我吗？凉了就不好吃了！”白雪：……见她还是没反应，杜艺灵试着去抢早餐。白雪眼明手快地护好早餐，抱在怀里，大吼一声：“杜小十，你真的不能去！”“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倒是给个理由啊？”杜艺灵也急了。“我……我……”白雪犹豫了，想到白晨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想到还等着挑个黄道吉日开拍的“两天两夜”，还是咬咬牙，狠狠心，把闺密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小十，你真的不能去。这个楚岚比莫铖好不了多少，是个坑，还是个深坑，不能跳。”杜艺灵：“啊？”白雪如此这般地说起来，她尽量说得简短明了，可还是清楚地看到刚才还明艳动人、眉飞色舞的闺密脸上一点一点地失去神采，就像一朵花在烈日的暴晒下，一点一点地蔫了。讲完了，白雪小心翼翼地问：“小十，你还好吗？”杜艺灵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干笑着：“我？我挺好的。”她又问：“白雪，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嗯，大白亲口告诉我的。”杜艺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没再说话，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她才迟疑地站起来，直直地往外走。白雪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去找他。”“还去找他做什么？”白雪也急了，拉着她就是一顿骂，“杜小十你是不是傻！你被伤过一次还不够吗？楚岚和莫铖一样，就是个深情款款的渣男，深情款款是给别人的，渣是给你的！这种男人有毒，我们身娇体弱的，别去碰好不好？以身试毒一次就够了。你以为你是猫，有九条命供你折腾？”她是真的急了，眼睛都红了，眼里全是关切。杜艺灵看着白雪，眼神清明，却看得让人心痛，她缓缓地说：“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问问他放下了没。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弃，我……我不甘心。白雪，你放心，我不会不依不饶的，我一喜欢上人，就变得不大聪明，可我不是傻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雪也不好阻拦，说：“那我跟你去。”杜艺灵笑了，却笑得惨淡：“白雪，你当还是我们小时候，多找几个人撑场子啊！你放心，我没事。”“那你早去早回，还有……”白雪顿了一下，“看开点。”杜艺灵点点头，开门离开。坐电梯下楼时，她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却神色惨淡的女孩儿，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杜小十，你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每次喜欢上的人都心里有人……电梯往下降，白雪的话在她脑中不断回荡。“小十，你真的不能喜欢楚岚，他心里有一个忘不掉的人。”“你也见过的，楚家上上下下没几个女孩儿。他们家不知道是不是体质有问题，生的都是男孩，楚家人盼望着能生个女孩儿，结果楚岚出来，又是男孩。后来，他爸从部队带回一个小女孩儿，是他战友的孩子，孩子父母牺牲了，他爸爸就把她带回家了。”“楚家没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儿过来，当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家都喜欢。但很奇怪，她和楚岚最亲。那一年，楚岚十二岁，小女孩儿八岁，不识字，每天‘山风哥哥’‘山风哥哥’地叫，开口闭口就是长大了要嫁给她的山风哥哥。大家都当成笑话了，但楚岚是真疼她，走到哪儿都带她玩。”“可惜小女孩儿命不好，十六岁那年被查出恶性肿瘤，楚家人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到最好的医院治疗，却也没能让她多活几天，最后她还是走了。”“她走后，楚岚性情大变，从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变得阴郁深沉，四处惹事，着实堕落了一阵子，后面才回归正轨，但话少了，笑容也少了。大家都说，他接受不了女孩儿去世的事实。”“你知道楚老太太为什么逼婚逼得那么厉害吗？就是心里着急，担心楚岚这么多年一直沉迷工作，不交女朋友、不恋爱，是忘不了她，走不出来。当年两人到底好到什么地步，小女孩儿刚来楚家，不习惯，闹着不吃饭，楚岚就学着做她家乡的菜，拿着碗追着她跑。父母工作忙，她的功课是他教的，她的生活是他管的，什么都是他做的。”“十几岁，跟过家家似的，可能等她长大了，谁也不会当一回事，各自有了喜欢的人，但她走了，就成了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他的遗憾、他的心结。”“杜小十，我们都是凡人，普度不了众生，渡不了别人的劫。你听我的话，别去碰楚岚，心里有人的男人我们都碰不起。活人能争宠争过死人吗？你做再多，对他再好，抵得上他回忆里那人的美好？”是啊，何况她只是一块挡箭牌，是假女友。杜艺灵木然地笑了，这些她都知道，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想再见楚警官一面。杜艺灵在小区楼下碰到楚岚，他起得早，正一边跑步一边遛毛毛，跑出了一身汗。见到杜艺灵，他很讶异，问：“小十，你怎么来了？”来给你送早餐。杜艺灵想，这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她失魂落魄的，连早餐都忘了带。她讪讪地笑了：“我来看毛毛。你不是说毛毛想我了吗？”“是啊。”楚岚爽朗地笑了，笑得阳光灿烂。杜艺灵蹲下来摸毛毛，毛毛见了她很兴奋，表现出与文艺狗精神面貌严重不符的活泼，就是杜艺灵不在状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它柔软的毛。楚岚看出她不对劲，问：“小十，你怎么了，遇到事了吗？”杜小十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跟着毛毛慢慢地走，半晌后才问出一句：“楚警官，我们这算什么？”恋人吗？肯定不是的。朋友吗？又比朋友多一分亲密。而且只当朋友，她不甘心。楚岚一愣，他并不擅言辞，过了半天才不确定地憋出一句：“朋友吧。”可我不想当朋友了，想当你的女朋友。杜艺灵在心里回答。她停下脚步，转头看楚岚，眼神很忧伤：“可是楚警官，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继续做朋友了。”“昨天知道你和白晨光没什么，我很高兴，觉得你不用走那么辛苦的路了。可不管怎样，我还是骗人了，骗了关心你的人，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是我欺骗在先，和你没关系！”楚岚急急道。“不是这个问题。”杜艺灵直直地看着他，破釜沉舟地问，“楚警官，你知道戏演多了，会当真吗？”这句话一出口，楚岚就呆了，愣愣地看着杜艺灵，聪明如他，哪会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张了张口，说：“我……我……”吞吞吐吐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杜艺灵笑了，其实，这个反应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她继续问：“楚警官，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扮演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不会请我吃饭，不会和我秀恩爱，也不会给我打电话，我们会变成那种很久也不会联系，就偶尔在朋友圈点个赞的那种朋友？”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好回答，楚岚犹豫了，最后还是点头：“是的。”果然是这样啊，杜艺灵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这场角色扮演终究是她的独角戏，她愈演愈热，把真心搭上，而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个配合演出的人，只是配合而已。“我知道了。”杜艺灵笑了笑，笑得很勉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说，“好了，我看完毛毛了，我要回去了。”“我送你。”楚岚脱口而出。“不了，我自己会开车。”杜艺灵说，她看着神色关切的男人，又说，“楚岚，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不要对别人太好。现在我再说一次，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因为我是个很容易脑补的人，会想多。真的。”“还有，楚警官，你知道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吗？英俊成熟、温柔体贴，跟你在一起，总是很有安全感。可是以后请你注意一下自己，不要对谁都施展魅力。也许你是无意的，但在别人眼里，撩了不给睡，就是犯罪！”楚岚：……杜艺灵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楚岚在叫她。见她没回头，他跑过来拉住她，急红了眼。“小十，我……我……”杜艺灵等了半天，没听到楚岚说出一句顶用的话，她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很残忍的问题：“楚警官，你心里的那个人，放下了吗？”闻言，楚岚手一紧，诧异地看着她，大概猜不到她为什么会知道，但眼里明显有一闪而过的痛。两人面对面静静地站着，杜艺灵也不说话，就冷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明，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楚岚也看着她，从最初的震惊、无措，慢慢地变成踟蹰、犹豫，最后，在她冷静的凝视下，终于慢慢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