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百转千回
“芙妹妹,咱们的机会来了。”秦默歌眸子里都添了喜色。严芙蓉更是一笑,立马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胭脂水粉盒,迅速拿起镜子又开始补粉,笑而不语。花园中,宇文凌晔嫌弃的绕过了乐茗居,正走在园子里,忽然就听到了女子轻笑的声音,时而娇媚,时而傲然,温侬软语,尽显女子的娇媚,他一下子便睨了暗眸,转身,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两道女子窈窕的身影立在亭子中央,一红一青,瞬间便入了他的眼帘。似乎有些熟悉。是严芙蓉与秦默歌?宇文凌晔步伐顿了一下,驻足站在原地。亭中,“秦姐姐,你看,那傻子不动了呢。”严芙蓉笑了笑,拍了拍衣裳上细碎的柳絮,略微整理了一番。秦默歌也终于有了动作,笑了笑:“是呢,不动了。”二人对望一眼,瞬间便达成了共识,绽了笑,一起携了手,全然换上了一副千娇百媚的表情。只见二人一下子便刻意撩了声:“凌晔夫君……”宇文凌晔犹站在花丛中,这两道娇柔的声音百转千回齐声并响,一下子便传入了他的耳朵里,甜腻得仿佛要掐出水来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不自然的停滞了一下。回望,只见严芙蓉与秦默歌早已不知打了什么算盘,一起朝他跑来。她们二人的衣袂生风,犹如风中翩旋回舞的蝴蝶,一脸的娇羞与心切,过于殷勤……宇文凌晔不是傻子,一下子便凝起了眸。她们二人想做什么?嫌恶的退了一步,他避之不及,方才路过乐茗居他已经刻意绕过不进了,现在这两个女人又刻意送上门来?“你、你们……”宇文凌晔装出了害怕的样子,转身就想走,无意与她们纠缠。严芙蓉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个机会,怎么肯让宇文凌晔走,娇声媚气的急忙就拉住他:“凌晔夫君,芙芙好想你啊!”扭了扭胳膊,含羞带怯的表情:“自从上次你和姐姐走了后,就没再来找过芙芙了,这么久不见芙芙,也不去芙芙房里坐坐?”说罢,朝秦默歌使了一个颜色。秦默歌立即也上前来,将宇文凌晔扶住。看似是在扶,其实则是紧紧扼住,不让他走。宇文凌晔看着面前两个故意对他动手动脚的女人,一下子便又眸光暗沉了起来,他素来最讨厌被人莫名其妙的触碰,下意识便皱了眉。想也未想的抬手拍掉,只闻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两道清响:“啪——”力道不大不小,正正好……严芙蓉与秦默歌的手一疼,顿时火辣辣的,两个人一怔,严芙蓉立即恍然出声,大骂:“傻子,你!”宇文凌晔向来怕最怕她们,现在竟然还敢打她们?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此刻严芙蓉与秦默歌还不知道梁赞被除掉的事情,潜意识里还是府中管家最大,王爷无权、正妃无势,而她们这些宦家小姐有娘家撑腰,最娇贵。她这娇贵的身躯,娇嫩的柔荑,竟然被宇文凌晔毫不怜香惜玉的拍掉了?深呼吸,深呼吸……严芙蓉调整好心态,顿时一脸委屈的表情:“王爷,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整个人说哭就哭,顿时满脸眼泪,哀戚的控诉着:“芙芙往日里待你这样好,王爷夫君你竟然打芙芙……”吃得了亏,才能报仇。秦默歌也默默忍了下来,附声道:“王爷夫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平日里芙妹妹对你最好了,你也可黏着她了,现在怎么竟然也打她了?”秦默歌如今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也不低,人为求胜,什么大家闺秀的礼教都可以丢却。宇文凌晔听着秦默歌的话,微敛了眸,不想理会她们,简直胡搅蛮缠,不过秦默歌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严芙蓉平日对他最好了?若他没记错,他可是隐隐约约记得她嫌他吵着聒噪,把他绑回去以后就丢给下人了?他想吃的东西她全然不给,他不想吃的,她全往他嘴里送,甚至命人将他关进小黑屋子里去,囚禁起来……这些是不是都是她所为?神绪翩蜒,宇文凌晔唇角浅浅向上勾勒,一下子便凝出一抹冷然却又魅人的笑容,仿佛隔着层层帘纱,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所想。这些真实的表情只闪跃出来一瞬,不过一眨眼,已是痴傻。严芙蓉看着他,有些发悚,她方才看到了什么?这个傻子脸上的表情,那一刻怎么有些奇怪啊?抬手想揉揉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看错了,只见宇文凌晔已经满脸傻里傻气的看着她,这一瞬,修长的指也跟着抚上了她娇媚的脸颊:“芙芙……”他怎么会这样叫她!严芙蓉一颤,事态仿佛脱离了她们的控制:“王、王爷……”颤声颤气……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呢,虽然骄横了点,但与男人这么亲近几乎没有……宇文凌晔放任自己微低头,靠近他:“芙芙侧妃平日里对我最好了……”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里萦绕,严芙蓉整个人也没来由的一抖。秦默歌在一旁看着,已经傻了……她们似乎逍遥嚣张太久,一直把宇文凌晔当傻子,而忽略了他其实还是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能总由着她欺负?他似乎还是傻兮兮的模样,却让人没来由的提起了心,呼吸急促……他身上特有的王者气势席卷朝她们而来,带着些霸道与令人无法抗拒的冷酷,轻轻的出声:“我说得对吗?”严芙蓉打起了哆嗦,不知为何,她忽然心虚得不敢回答他,只能咧开了嘴,“呵呵……”的傻笑着,想把自己的头挪开。没想到宇文凌晔已经先料到了她逃离的意图,修长的手忽然挑起她的下巴,轻扼住着,让她看着他。严芙蓉呼吸更加急促,心里怕极了,她们想象的画面完全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按照计划行事,不应该是他怕她们怕得发抖,然后她们可以趁乱联手把他骗到乐茗居里,再重新关起来么?如今整个局面被宇文凌晔镇压着,他嘴角轻轻上浮,勾勒出轻挑的笑容。像是一个恶魔,一个掌控天下的王者,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至于算计他?更是罪无可恕……“王爷……王爷……芙芙知错了,你放了我吧!”严芙蓉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就开始怕起他这个傻子来了,他紧紧捏着她的下巴,让她难受死了。娇媚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剩下龇牙咧嘴的一脸丑相。宇文凌晔不应允她,仍是这样靠近着,严芙蓉心跳难耐,满心慌乱,只得扭了头求救:“秦姐姐,快救我!这个傻子疯了!我的下巴要被他扯掉了!”“哦,哦,芙妹妹……”秦默歌这才缓过来神。上前来猛拉了宇文凌晔一把:“王爷,你别弄疼芙妹妹了,把芙妹妹下巴提着,再提就不好看了。”宇文凌晔一挑眉,他本想吓吓严芙蓉,没想到秦默歌自身难保又再自己送上门来。“你过来,我就放开你的芙妹妹。”仍是那傻里傻气的语调,却是冷冷的出声。秦默歌没法子,看严芙蓉叫得一声比一声高,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靠近宇文凌晔,只见她一个晃花了眼,根本没看清宇文凌晔做了什么,好像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直接大叫了一声:“啊——”因为穿着都是侧妃的服饰,裙摆繁复,一个踏错步,直接踩到裙上,下场自然就是迎着地面而去。她这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受过跌倒的滋味,身为右谏言大夫的女儿,从来都是穿金带玉,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被嫁到睿王府里来时,还是八抬大轿进来的,存了当贵妃,做皇后的心思,怎么能忍受自己摔倒。宇文凌晔看到了她含恨带愧的神情,微不可察的一笑,不甘么?不甘的话,就让严芙蓉一起去陪你罢了。只见宇文凌晔捏着严芙蓉下巴的手也霎时一松,严芙蓉终于获得了解脱,不过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没做好准备,方才被吓得腿软,这回可好了,也站不住了,直直朝后跌去:“啊!”娇娇的一吟,紧接着一“砰”,跌倒着地的声音。严芙蓉顿时就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秦默歌踩着自己的裙摆,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跌下去了。两个人一起半趴在地上,像极了丧家之犬,什么美貌,什么娇媚,什么傲然,都已经是天上的浮云,虚无得很。脸上又急又羞,张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这样一齐看着面前的宇文凌晔。严芙蓉带泪怒吼:“你这个忘八端的傻子!你,你……”骂到了一半,停了下来,气得不知道骂什么好。宇文凌晔看着她们,一脸的梨花带雨,眼中空无一物,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就这样干站着。他不过是心血来潮,闲来无事,玩一玩她们罢了,若是寻常,就凭她们这点姿色与头脑,不仅入不了他的眼,估计连他睿王府的小门都进不了。不得不说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老狐狸目光长远,竟然先行趁他犯傻的时候送了进来。轻启了唇瓣:“你与她,才是忘八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端全无。严芙蓉听罢,宇文凌晔竟然顺着她的话,把这个词用回到了自己身上,气得嘴唇都抖了,秦默歌是被他绊倒的,此刻也趴倒在地上气的不行。两个人一齐抬眸注视着他,就这样火冒三丈的看着,恨不得将他凌迟虐待,千刀万剐。宇文凌晔经历过战场厮杀,什么样恶毒的目光没见过?国破家亡含恨绝望的目光比这深刻多了,直接无视了她们二人,任她们二人自怨自艾去了。不远处,叶娉婷自方才从正殿前的院子出来就跟着宇文凌晔,起初只是想要跟着一起回房,却没想到跟到了最后,宇文凌晔竟然不是朝寝殿的方向走,而是一路径直乱逛,走到了严芙蓉与秦默歌所在的乐茗居与宜梅居来。她当下一急,生怕他是忽然犯傻了,不认得回去的路……急忙的想要追上,谁知道宇文凌晔却步伐矫健,健步如飞。他本就生得颀长挺拔,就算是寻常的随意走走,那速度对于叶娉婷来说也是太快,况且她原本就还落了他一段距离,于是走着走着,竟然追不上了,反之还落了他好远一段路程。叶娉婷朝着他走的方向追得气喘吁吁,最后终于在严芙蓉与秦默歌住处前的那一片花草园林里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不过……叶娉婷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的望着眼前的画面。只见不远处那些低矮的灌木从中,宇文凌晔身长玉立的站着,犹如天神一般,风吹拂过他的衣袍,袍裾微微扬起,好看得惊为天人的唇紧抿着,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身上竟添了几分令人陌生的气势。是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这样的他,看着太陌生了,都有点不像他了。而且……叶娉婷眸光一挪,讶异的落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漂亮的“物体”上,严芙蓉与秦默歌怎么趴地上去了?她呆愣了半晌,惊悚的看着,好久没缓过神来:“凌晔……”宇文凌晔本是想看严芙蓉与秦默歌自己爬起来,所以站在原地,不过这两个女人不仅没爬起来,还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既然她们有这个闲情看,他便站着不动让她们看。只不过令宇文凌晔惊讶的是,竟然会在这乐茗居前的花园中听到了叶娉婷的声音。叶娉婷的那声“凌晔……”一下子便传进了他的耳朵中。回头望去,只见同样出尘袅娜的身影站在花丛中,叶娉婷刻意装作一脸傻兮兮的,不过他一眼便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愕。宇文凌晔浓稠的眼眸微微一凝,她看到多少了?“娘子……”圣人书,制敌的最高境界是先发制人,扬了声:“芙侧妃和秦侧妃欺负我。”宇文凌晔整个人装作傻里傻气的样子,委屈的看着叶娉婷。叶娉婷原本是张着嘴与宇文凌晔对视,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在探究,像是在想说什么,却没想到还没等她张口,宇文凌晔便已先找她求救了。“傻子夫君……”声音缓缓而出,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宇文凌晔脚下趴着严芙蓉与秦默歌,二人一同满脸幽怨的表情看着他,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她们欺负他,反而倒像她们是受尽了他的欺负。叶娉婷拧起了眉头,微微一愣,只得缓缓挪步上前,讶异道:“傻子夫君,她们欺负你了?”语气中添了几分试探……宇文凌晔看叶娉婷似乎有些不信的样子,眸光一敛,知道她定是看到了他方才的绝然的样子。宇文凌晔眸光一敛,顿时详装委屈道:“嗯,她们欺负我了,她们骂我是忘八端的东西……”什么……忘八端?只见叶娉婷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起来……她原本是在试探宇文凌晔的,可话头忽然又被宇文凌晔带到了严芙蓉与秦默歌身上去。叶娉婷也无心探究他了,她向来就是这样,在宇文凌晔的事情上极富原则,允许自己骂他傻,骂他笨,欺负他,但就是不能容忍别人欺诲他半分。况且忘八端这么有失偏颇的话,秦默歌与严芙蓉竟然也敢拿来骂宇文凌晔?叶娉婷脸上添了恼意,他本就是傻子,哪里会知道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复杂的东西?这个词用到他身上,不是在生生刺他痛处,骂他傻子,骂他无知,骂他一无是处么?她没医治好他,本就有愧意,严芙蓉与秦默竟然还拿这个取笑他……叶娉婷一下子便恼得不行,视线向下一斜,看着严芙蓉与秦默歌便,走上前便道:“芙妹妹、秦妹妹,夫君是‘忘八端’的异类,那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她是真的生气了。严芙蓉与秦默歌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恶人先告状的一天,被叶娉婷这句话反问得怔怔然的,投向着宇文凌晔的幽怨眼神也收了回来。二人的目光有些闪躲,有些发悚,有些心慌,心想道,糟糕了……叶娉婷这个傻子又要发疯了……二人一下子便识趣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迅速,也没像摔得很严重的样子,再也没那闲心哀怨的望向宇文凌晔了。严芙蓉与秦默歌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如何脱身,一个宇文凌晔她们已经对付不过来了,再来一个叶娉婷,她们还要不要活了?“姐姐……”幽幽出声,尾音拖得老长。“妹妹们,回答呀,夫君是‘忘八端’,那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叶娉婷说话笑里带刀,可怕得很。严芙蓉与秦默歌赶紧对视了一眼,知道叶娉婷真的生气了,她们的下场会很凄惨。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答道:“我们……我们连‘忘八端’都不如……”笑比哭还难看。“原来妹妹们也知道……”叶娉婷听着严芙蓉与秦默歌的回答,还算有是点自知之明,微微勾勒起唇角,这才满意道:“既然知道,那姐姐我就不多说了。”严芙蓉与秦默歌脸色一黑:“知道,知道。”知道她们是比“忘八端”还不如的东西。二人虚伪的笑,一脸讨好叶娉婷的表情。叶娉婷没好气的还是冷着脸:“既然知道了,那还不快走?”听到了叶娉婷的逐客令,严芙蓉与秦默歌娇艳的脸上顿时又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走吧,能走好过被与叶娉婷继续纠缠,二人默默对视了一眼,赶紧委身行礼告退:“那王爷、姐姐,我们先走了。”二人默默咬牙切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严芙蓉与秦默歌走了以后,叶娉婷与宇文凌晔共同站在这花园之中,宇文凌晔望着秦默歌与严芙蓉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轻浮起浅带了一抹笑意。她是如何一步步让这些女人这么怕她的?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宇文凌晔在饶有趣味的笑着,却没想到叶娉婷骂完方才欺负他的严芙蓉与秦默歌后,也安静下来,片刻间不再说一句话。此时周围寂静得很。宇文凌晔原本脸上带的笑慢慢敛起,拧了拧眉头。这个女人现在心里头又在想了什么?只见叶娉婷缓了好久才又再出声:“傻子夫君……”“嗯……”宇文凌晔傻兮兮的轻应,却是在探究。“这一次,真的是她们欺负你么……”为何,她总隐隐约约觉得不是了?严芙蓉与秦默歌这样趾高气扬的脾性,怎么会趴到地上去欺负他?按以往来说,若是她们来软的不行,绝对会来硬的,何苦要自损形象去欺负他?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么?宇文凌晔见叶娉婷又再开始试探他了,眼波流转间一抹冷意一掠而过,然后是笑:“娘子,她们……她们骂我‘忘八端’后我才用手推她们的……”委屈的低下头,一脸认错的表情。“然后,她们就摔倒了……”原来是这样?继续道:“还有……还有……”叶娉婷凝眸,急问:“还有什么?”“还有……她们骂娘子也是傻子。”胡诌。叶娉婷一听这才渐渐把试探的心搁下,原来是这样……宇文凌晔也是颇护着她的,这样子就不难解释严芙蓉和秦默歌为什么会突然栽到地上去了。不知为何,叶娉婷竟然又有些小感动起来:“傻子夫君……”唉……惆怅的一声叫,牵起了他的手。宇文凌晔刻意傻兮兮的又回应了两声:“娘子,我在,我在……”叶娉婷这才手牵手的将他带回了寝殿。她走在前头,他走在后头。就在叶娉婷转过脸,看不见他脸上神情的时候,宇文凌晔脸上又扯露出了一抹冷冽的笑意。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强大而又霸道的人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他人又如何得知?一切不过是徒劳用功罢了……两个人走着走着,又蓦然十指紧扣,宇文凌晔像个小媳妇一般。一直走到寝殿,回来的时候清音与幽兰也早已回来,在寝殿前候着叶娉婷了。幽兰一见到叶娉婷便缓步走了上来:“小姐,苏公公方才处理完府内的事情后已经回宫了,说是要去将睿王府中的事报予圣上。”“嗯。”苏德胜没留下过夜叶娉婷倒没奇怪,“知道了。”睿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势必是要让皇上知道的,更何况把梁赞送到内务府后,也要请旨处置,叶娉婷倒没多想。宇文凌晔却是听的时候,深邃浓稠的眸光微微一变。宫中,巍峨的殿宇鳞次栉比,高耸的宫墙有着朱砂一般令人触目的红色,威严的无尽蔓延到视线的镜头,白玉的栏杆、壁雕、九龙盘旋,日晷立于崇政殿前,暗影落于石盘上,显示现在的时辰是未时一刻。皇帝在殿中批示朱红,宫中官职最大的御前侍奉公公江若海正侧首站于明德帝身边,捧着奏折伺候明德帝批阅。一室的寂静,落针可闻。明德帝一笔笔下去,奏折上头就添了一道触目的红痕,似是随意的问道:“听说今儿苏德胜去老九府里了?”江若海急忙轻声答:“是,小胜子今儿过去了,方才已经回来了,正在殿外等着皇上您的召见。”明德帝皱了皱眉头,将朱笔放下:“宣他进来。”……同样巍峨的宫殿,正处于后宫中最中央的位置,是凤鸣宫。椒房殿中,一个上身穿金明浣纱绣玉五彩凤凰下衣穿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的女子正坐在软榻之上,女子神情浅然,眉目间都是淡淡的和色,颇有一番母仪天下的气势。皇后阴氏年方三十有九,面容娟秀,并不是特别美,却颇有一番韵味。此刻另一个太监正跪在她的身边:“娘娘饶命啊,奴才是真的不知道这梁赞这么不经用,好端端的竟然到内务府里头去了。”说罢,自己狠狠的给自己抽了两耳刮子,“若是奴才知道他这么不成器,也不会推荐给娘娘了……”阴氏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鼻烟壶,时不时拿起来凑近鼻尖闻一下:“已经不成器了,睿王府那边已经失去了控制,你说要怎么办吧。”小太监听说要问他怎么办,吓得又继续磕头:“娘娘……奴才……奴才不知道!”好好的,这么多年都没事,谁知道睿王府里怎么就突然失去控制了……梁赞这些年在睿王府里头可是拿了大权的。阴氏看小太监这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淡淡的“呵”了一声,笑出来:“没出事时你的主意儿还挺多,一出了事就与我说不知道,难道是想我把你交予七王爷处置么?”七王爷……小太监听到了宇文凌翌的名号,脸色顿时都苍白起来,就好像被拖进了地狱里兜了两圈:“皇后娘娘!不要啊,奴才小顺子知错了,求娘娘开恩,娘娘……奴才有法子了,现在睿王府已经出事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如先将梁赞的嘴堵上吧,日后咱们再重新安插能干的人进去,奴才愿意去将梁赞的嘴堵上,将功折罪,娘娘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叩头,叩头,不断的叩头……阴氏虽然没说什么,还是那副笑笑的,一脸呵气的模样,但殿内的气氛早已不是如前的样子。安静,沉寂……小太监头上不断冒汗,终于……蓦然,“吱嘎”一声响,椒房殿的殿门被宫婢打开,明亮的光线透亮了进来,带着未时日光特有的毒辣,殿内顿时烘进了暖气,将肃杀冰寒的气氛缓和了一点。一道颇有磁性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玩味的讥诮:“母后又拿我的名头来吓小顺子了?”皇后原本在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宇文凌翌的声音,一下子抬起头来,淡淡的笑道:“是这奴才不懂事,太不成大器。”顿了顿,“睿王府的事,听说了么?”提到睿王府三个字,宇文凌翌脸上讥诮的表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笑意:“听说了,方才是从崇政殿过来的,听说父皇动了大怒,还下令严惩了睿王府中的下人,如今睿王府中的大权全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手上拿着,而那个小丫鬟的主人,还是前段时间父皇赐婚嫁进去的叶家二小姐。”一个傻子,两个傻子……把整盘棋局都毁了。皇后还在把玩手上的东西,浅声道:“如今这事已经引起皇上的注意了,若再要贸然的安插人进去,可就有些为难了。”宇文凌翌还是那玩味的表情,冷冷的扫过地上跪着的小顺子一眼:“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了么,一个梁赞无用,令娘娘如此为难,你将事情办成这样,还想要求饶?本王懒得处置你,你自己出去领杖吧。”小顺子脸色一下子霎时便白了,从七王爷嘴里说出来的责杖从来不少于五十下,这一顿打下来这半生是要在床上度过了,擦了擦汗,罢了,残废也好过没了小命,好歹还能苟且偷生:“谢七王爷,谢七王爷!”没命的叩头。七王爷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一副却之不恭的尊容,时时带笑,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自九王爷出事后,众皇子里皇帝最倚重的就只剩下他,满朝的风华无人能及,任谁都是将他当做了日后景台国的继位皇帝,自他嘴里吐出来的话都是金口玉言,令人不敢违背,也违背不得。小顺子谢恩后连滚带爬的走了后,宇文凌翌那张满是笑容的脸这才冷了下来,笑意全然不见。亦更是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以后你动怒想处置他们,别端拿出我的名号,末了人家还以为我贤王不贤,残忍嗜杀。”这话说得语调平缓,像是一脉无垠的川流,却暗藏着狠意,似是在警告。皇后拿着鼻烟壶把玩的手一滞,护甲不小心回戳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愣了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宇文凌翌,浅道:“母后知道了。”两个人其实面和,心也不和。宇文凌翌还是那副样子:“知道就好,若把我名声搞臭了,于你,于阴氏一族也没有什么好处。”顿了顿,继续道:“一人成帝,满门荣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轻浮起一笑,“你若安稳的想做皇太后,还是收敛一些。”皇后淡淡的听着,终于冷静了一下,对他和蔼慈善的笑道:“皇儿说的是,母后知道了。”宇文凌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将这个话题轻轻的掀过去:“现在睿王府里头的事,要如何处置。”似是想听听她的意见,“父皇不止下令严惩,还格外多命内务府拨了一笔款银给睿王府,生怕他在里头吃不好穿不好,活得不开心。”轻笑了一声:“呵,似乎对那个傻子还心存希望,疼爱得很呢。”皇后的带着珐琅护甲的手也一敲一敲,似是在沉思:“都傻了那么多年了,你父皇还是这般记挂着,当年那个宛妃还真是不一般的角色,念旧,一下子便念了半生,若说最初睿王有出息风华渐露便算了,如今都痴傻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七年,是很长的时光……长得让人都快忘了他原本没傻前是什么样子,长得都叫人放下了戒备心,觉得他不值一提。“若叫母后看,母后倒觉得宇文凌晔这一步棋可以放一放了,梁赞在他府里,纵容下人对他拳打脚踢,他也没有半点反应,那么多心有谋算的臣子将女儿送进去,他也没有反应,若是按照他原本那傲然的性子,哪里能容得下这些人在他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呢。”宇文凌翌看似随意的端起了面前的茶,轻呡了一口,眼中暗色掠过:“你的意思是?”皇后淡淡的笑了笑,笑容比风月还美:“母后的意思是,要不然将他喊进宫里来看一看,试探一番,若真是无事就罢了,也不用再费心思重新安插棋子进去了,就你父皇现在对他的歉意,若是再让你父皇发现咱们对他不轨,小心咱俩的……”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扶了扶发髻上的凤簪,接着道:“更何况最近你几个哥哥们也不太平了,与其费尽心思去对付一个傻子,还不如先除掉那些不傻的。”危机四伏,自让人寝食难安,谋夺帝位,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宇文凌翌将皇后的话听在了心里,毕竟后宫亦也如朝政一般,皇后能安稳坐在后位上二十几年,手段自然不容小觑。“知道了。”他端起茶杯,又轻轻浅呡了一口。喝完起身,捋了捋身上的亲王服饰,金玉做带,束在腰间,衣袍下摆是一只五爪金蛟,神态惬意的在玩弄着火球,秀气非凡:“让宇文凌晔那个傻子入宫的事情,就交给母后安排了。”语罢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出去。是夜,睿王府中。叶娉婷为了顾及宇文凌晔的身体,刻意只点了寥寥几盏火烛,坐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书,宇文凌晔今儿似乎是被严芙蓉与秦默歌那番折腾吓到了,回了寝殿早早就上床歇息着了,现在偌大的殿内,只有她一人坐着。叶娉婷在书上勾勾画画着,看得正出神,忽然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角,是幽兰走进来了。“小姐……”幽兰刻意放轻了声音。叶娉婷放下了手中的书:“怎么了?”“宫中有消息了……”床上的宇文凌晔原本只是在装睡,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一下子便戒备起来,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面朝着叶娉婷的方向,凝神一看,透过幔纱隐约可以望见女子绰约的背影。轻浅的说话声陆续传入他的耳朵中。前头,叶娉婷看着幽兰,微微拧起了眉头:“什么宫中有消息了?”今天白天里不才处理完梁赞的事情么?怎么又出事情了?出的是哪门子的事情?幽兰声音压得低低的:“方才宫里传旨意来了呢,似乎是苏德胜公公觐见了皇上,皇上下令严惩了府里的下人,还加拨了一笔款项给咱府里,不日就送到,还有……”幽兰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拨钱是好事,叶娉婷蹙起了眉头:“还有什么?”幽兰缓缓道:“还有就是,皇上下旨意,说要让王爷进宫去小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