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七:99件要和你做的事

“他选择了爱。”同事看着失落的纪尧,“可惜他还是失去了她。”

“爱又不是无所不能。”男人摇头,“他选择和她结婚,就已经是犯蠢。”

“不过很美好,不是吗?”同事微笑地问。

“这倒是。”男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不得不承认。

爱,不是万能的,但真的很美好。

特别是年少的爱。

99件要和你做的事

我希望你记住的永远是我十八岁的样子。

有时候,我很想你忘了,又想你还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和你做了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

1、傅博弈,我喜欢你!

辛晓瑶是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漂亮大方成绩好,从不让人操心。

可就是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在距高考100天誓师动员大会上,做完国旗下演讲,对着下面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手撕高考的莘莘学子,说——

“傅博弈,我喜欢你!”

当着全体高三师生的面,用高分贝喇叭广播出来。

全场寂静三秒钟,然后响起热烈的掌声,学生们开始起哄,吹口哨,喧哗。

现场一片混乱,年级主任不得不提早结束誓师大会。

辛晓瑶潇洒地对大家抱拳,直接被请到校长室写检讨书。要不是她是学生重点培养考名校的尖子生,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傅博弈红着脸,低头匆匆回教室,对不断涌上来表示关怀的同学说。

“我跟她不熟!”

2、那和我恋爱吧,少年!

傅博弈真跟辛晓瑶不熟,也就点头之交。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年级排名前十能看到两个人的名字,找不到一丝暧昧。

傍晚,傅博弈放学回家,辛晓瑶在后面跟着。

傅博弈把单车骑得飞快,可愣是甩不掉,他不得不停下来:“你跟着我干吗?”

就是她,害他今天像动物园的动物被围观了一整天。

“追你啊!”辛晓瑶笑眯眯地说。

傅博弈的脸没出息地红了,他脸皮薄,皮肤又白,一红就非常明显,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做梦!”

辛晓瑶乐了,觉得自己像在调戏黄花闺女的小流氓,她说:“你别紧张,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

傅博弈更怒了,不喜欢乱表什么白。

辛晓瑶赶紧安抚他:“是这样的,再过三个月,我十八岁了!”

辛晓瑶解释,她要十八岁了,一想到她要成年了,竟然没谈过恋爱,就非常地痛心疾首,所以必须找个男朋友来感受一下恋爱的美妙。她也不想找傅博弈,可谁叫他优秀呢,帅气,又是理科学霸,配得上她。

话没说完,傅博弈扭头要走,辛晓瑶拉住他的车把手:“别走!”

傅博弈当然要走,辛晓瑶无奈,吐出一个名字:“万云云!”

话音刚落,傅博弈脸色一变,强装镇定地看着她,但眼里还是有漏出几分慌张。

辛晓瑶凑过来,贱兮兮地说:“你喜欢万云云,对吧?”

傅博弈不说话,给她一个刚直不阿凛然不侵的侧脸,辛晓瑶又特别善解人意地说:“要不要我帮你表白,像早上那样,全校直播?”

这次傅博弈真的惊恐了,涨红了脸,怒道:“你敢?”

辛晓瑶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本笔记本,好家伙,一条一条满满地写了好几页,她开心地说:“那和我恋爱吧,少年!”

3、女朋友是永远不会迟到的,只有男朋友早到!

傅博弈到底还是答应了,他不得不从。

他可不想自己的小心思被广而告之,让心中的女神像动物园的动物被围观。

他翻了翻她的笔记,上面赫然都是些情人节送花看电影之类情侣才会做的事,他露出鄙夷的眼神,扔了过去:“乱七八糟!”

“怎么会?这可是我参考百度知乎,得出恋人都会做的事,浪漫又甜蜜!”

浪漫?甜蜜?傅博弈简直要疯了,但第二天,还是准时出现在辛晓瑶家楼下。

辛晓瑶透过窗户看着一脸不耐的少年,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知乎大神说,女孩儿要矜持点。

出门前,她在写着“坐恋人的单车去上学”的那行打了个勾,日记本上写着“99件要和你做的事”,打勾的还有一项,向喜欢的人当众表白。

傅博弈一见到她,就不满道:“你迟到了十分钟!”

“女朋友是永远不会迟到的,只有男朋友早到!”

“你——”

辛晓瑶欣赏够了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慢吞吞把一个粉黄色坐垫套在后座上。

傅博弈急了:“你把一个这么娘的东西放在我车座做什么?”

“盖章!这以后是我的专属宝座,记得哦,除了我,谁都不可以坐!”

“为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

傅博弈竟无法反驳,他告诉自己要忍耐。

快到学校,辛晓瑶叫他停下来:“看我体贴吧,这样就不用担心别人误会了!”

傅博弈拒绝回答,辛晓瑶又伸出手。

“给我!”

“什么?”

“情书啊。”

傅博弈脸一红,有些害羞有些扭捏地拿出信,递给她,又加了一句。

“你不要偷看!”

“当然不会!本姑娘光明磊落!”

辛晓瑶把信放到书包,又把一个纸袋扔给他,特别高冷地说:“赏你的!今天的劳务费!”

煎饼果子,两个蛋一根油条,原味牛奶,她知道他喜欢。

她蹦跳地离开,傅博弈在原地,看到纸袋里的早餐,神色有些复杂。

4、傅博弈这个磨人的洗洁精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

辛晓瑶回到教室,第一眼看到傅博弈的女神万云云。

万云云就坐在她前桌,正在低头看书,秀气的五官,温婉的侧脸曲线,什么都没做,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书包里的情书就是傅博弈写给她的,辛晓瑶教的。

他装她的男友,陪她做恋人会做的事,作为条件,她帮他追到万云云,写情书这是第一步。

辛晓瑶坐下来,捏着手中的情书,有点厚,肯定有两页吧,她有些舍不得送出,那么个一调戏就脸红的愣头青,会写些什么肉麻兮兮的话?

要不,看看吧?

辛晓瑶正起了邪心,万云云回头问:“晓瑶,昨天校长有没有为难你?”

昨天的告白其实是个赌,辛晓瑶和男生在打闹,不知怎么说到,她敢不敢当众表白,辛晓瑶说敢,就有了那么一出。

“没事,就写了下检讨!”辛晓瑶笑嘻嘻地说,把情书递过去,“亲爱的,你的。”

信封的字挺拔俊秀,简单地写着“万云云收”,一看就是情书。

万云云没什么反应,很平淡地接过。

她是学校公认的女神,早就收情书收到手软,连问下是谁都懒得。

辛晓瑶眨眨眼:“这么淡定?没啥表示?”

“无聊的男生。”万云云转过身,继续看书。

也不知道这封信她会不会看,辛晓瑶想,暗恋真的好可怜,两情相悦多好啊,傅博弈这个磨人的洗洁精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

放学后,辛晓瑶指使傅博弈去打食堂最热门的红烧排骨。

他千军万马闯过来,把红烧排骨送到她面前,眼巴巴望着。

辛晓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给了,不过她没说什么。”

傅博弈有些沮丧,辛晓瑶安慰他:“别急,万里长征才刚开始。”

傅博弈点点头,准备吃饭,他也想吃排骨,但红烧排骨太受欢迎了,每人只限一份。

辛晓瑶把排骨推到他面前:“给你,我要减肥!”

傅博弈开心了,觉得她很奇怪,但也没那么讨厌。

5、唉,又少了一天。

不管傅博弈情愿还是不情愿,还是正儿八经和辛晓瑶扮起假情侣。

他们一起上学做作业,不知不觉,傅博弈觉得也没刚开始那么难以接受,辛晓瑶虽然疯了点,但也是个不错的女孩。相处下来,还是挺舒服的,像哥们,而且他觉得她挺了解他的,很清楚他的喜好,像认识很久。

傅博弈依旧每星期给万云云写信,按辛晓瑶教的,不署名。

辛晓瑶说,这是战略,要充分引起女神的注意,勾起她的好奇心,才能一招制敌。

话虽如此,傅博弈却还是担忧,要高考了,马上他们要毕业了,万云云还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放心,我们仨会考同一所大学。”

“你怎么知道?”

“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辛晓瑶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胸有成竹地问,“你想报这所大学和这个专业,对吧?”

傅博弈看了一眼,震惊了:“你你你——”

“别太崇拜我,万云云的目标大学也是它。所以少年,为了女神,好好努力!”

傅博弈想不明白,他可从来没跟她说过要报哪所大学和专业,但可任凭他问,辛晓瑶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转开了话题。

晚上,辛晓瑶回到家,在日记本上“和喜欢的人约定考同一所大学”那行打了个勾。

傅博弈问她怎么知道,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以后他们会成为真的男女朋友,傅博弈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为她写情书,为她写歌,说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想和她做一堆甜蜜又浪漫的事……

可这些以后会和万云去吧,辛晓瑶看着日记上贴的照片,有些伤感。

关灯前,她在日历上打了个叉,唉,又少了一天。

6、他想浪迹天涯,我就愿意陪他颠沛流离。

没多久,高考,填志愿,像辛晓瑶说的那样,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成绩出来那天,万云云第一次问辛晓瑶,那个一直给她写信的人是谁。

辛晓瑶摇头,神秘兮兮地说:“大学见!”

她迫不及待告诉傅博弈这个好消息,他惊喜万分,又指责她,为什么不告诉万云云。

“笨蛋,还不到时机!我准备在一个浪漫又隆重的时刻推出你!”

傅博弈将信将疑,辛晓瑶作势要打他:“你竟敢怀疑我?”

“不敢不敢,神算饶命!”

如今他们已经熟到能开各种玩笑,傅博弈问她暑假有什么打算,辛晓瑶眨眨眼睛,问:“哥们,世界那么大,想不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一起去毕业旅行,起初只计划走周边两三个城市,后面竟跑了一个暑假。

旅行的钱是自己赚的,傅博弈虽然是个书呆,却有一副好嗓子,木吉他也弹得不错。

他唱歌,辛晓瑶就拿着帽子,对听歌的人说:“大哥捧个场。”

若有人扔了一块五块,她定要九十度鞠躬,诚心诚意说一句:“谢谢老板!”

别人看得有趣,又见他们小小年纪,问两人是什么关系,辛晓瑶觍着脸说:“那是我男朋友,我们一起旅行,将来还要环游世界呢!”

大家被她逗乐了,说不信,辛晓瑶又认真说:“真的,红尘滚滚,他想浪迹天涯,我就愿意陪他颠沛流离。”

一脸的情深义重,吓得傅博弈手一抖,差点唱破音。

寻了个机会,傅博弈很严肃地问:“辛晓瑶,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吧?”

辛晓瑶沉默了半分钟,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傻瓜!我是想让他们多扔点钱!”

傅博弈放心了,他可是要为万云云守身如玉的。

那三个月,他们一直向北,没钱,就停下来,在地铁口卖唱几天,有钱,就买最便宜的火车票继续向北。穷游当然不会舒服的,住最便宜的青年旅舍,吃的也很简陋,特色美食也只舍得买一份。

两人分着吃,辛晓瑶说:“一人一半,感情不散。”

傅博弈没吃够,眼巴巴地望着,还想再来一份。

辛晓瑶特别残酷地把他拖走:“别看了!再看,软卧都被你吃成硬座了!”

等上了火车,辛晓瑶变戏法般掏出一份,傅博弈特别高兴地接过,要和她一人一半。

辛晓瑶不要,看着吃着津津有味的大男孩,不断摇头:“博弈啊博弈,难怪你之前追不到万云云,女神的男票怎么能是个吃货?”

傅博弈有些委屈了,辛晓瑶拍拍他的肩膀:“还好你有我这个神助攻!”

傅博弈又高兴了,继续吃,十分蠢萌。

辛晓瑶看着他,满心欢喜,眼里全是依恋。

7、我能和你在这里,已是奇迹。

他们一直到了漠河,中国最北的地方。

那里有个北极村,运气好的话,据说能看到极光。

辛晓瑶说,恋人一起看极光,好浪漫啊,这是一生一次的事,一定想看到极光。

傅博弈没什么意见,他们住在北极村的客栈,晚上不睡觉,一起等极光。

傅博弈拨弄着木吉他,不时停下来,问:“好听吗?”

辛晓瑶总是一句:“好听。”

“你敷衍我。”傅博弈不满道。

“真的好听,只要你唱的,都好听。”

傅博弈还是不满意,但嘴角扬起来了。

这傻孩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一哄就高兴。

夜深了,温度更低了,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辛晓瑶说:“太冷了,你先进去。”

傅博弈摇头,特别认真地说:“我陪你,深夜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才浪漫。”

辛晓瑶呆了下,笑着说:“情书没白写啊,都会说甜言蜜语了。”

她回屋,把棉被抱出来,两个人缩在棉被里取暖,挨得很近,似乎不那冷,连脸都有些红。

或许夜太静了,辛晓瑶突然很想说话,她说:“傅博弈,你做过奇怪的梦吗?”

傅博弈摇头,辛晓瑶说:“我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我被车撞成植物人了……”

这个梦,在高考100天誓师动员大会前夕,辛晓瑶反复梦到。

梦里她出门买东西,被一输横穿公路的车撞到,伤得很重,没死,却变成植物人。

梦很真实,辛晓瑶清楚地记得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动的感觉,很可怕,比死还可怕,那是一种日复一日累积的绝望。起初她能好起来,可没有,一天天她听得到,脑子还能思考,却怎么也动不了。

这一躺就是十年,生不如死的十年。

辛晓瑶在梦里哭泣颤抖,她不要,她拒绝这样的人生。不公平,太不公平,她才十八岁,人生还没开始,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没向喜欢的男孩表白……

然后,出现了一个男人,黑西装,俊美爱笑,他问:“你想改变你的人生吗?”

他叫她辛小姐,风度翩翩,说他可以给她交换的机会,让她多健康三个月,前提是拿那十年寿命来换,也就是三个月一过,她就会死。但那多出来的三个月,她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去安排她的人生。

辛晓瑶要做选择时,梦醒了,但她始终记得这个梦,她问:“三个月和十年,你会怎么选择?”

傅博弈皱着眉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可能会有奇迹,十年后,我就醒过来了。”

“对啊,说不定就有奇迹了,”辛晓瑶又重复了一遍,“可能真的有奇迹。”

“你怎么选?”

“我会选三个月。”

“为什么?”

“那个梦太真实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别说十年,十天我都忍受不了,而且,我成植物人的样子好丑。”

“也是。”

傅博弈点头,他们没再说话,看着漆黑的天空,继续等极光。

辛晓瑶看着男孩安静的侧脸,心想,我能和你在这里,已是奇迹。

8、十年,真的太长了。

在梦里,那十年,起初还有很多人来看她。

后来来的人少了,渐渐的,除了父母,只有一个人来看她,那就是傅博弈。

他隔几天就来看她,帮她按摩,和她讲话,弹木吉他给她听,说如果她醒了,他们就牵手去旅行,在大雨中奔跑撒野,在雪中打雪仗……

那个梦和现在不一样,傅博弈在高考誓师动员那天向万云云表白被拒,辛晓瑶看到,安慰他,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高考结束,他们报了同一所大学,傅博弈说喜欢她,他们成了真正的男女朋友。

可他们在一起没几天,辛晓瑶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遇到这种事,别人早就能躲多远则躲多远,傅博弈没有,他来看她,跟她爸妈说,他是她的男朋友,他会照顾她的。

爸妈不信,他才几岁,就是个小毛孩。

傅博弈没说什么,有空就跑医院,刚开始没人在意,他夹杂在看望辛晓瑶的人当中,并不起眼,但一年,两年,辛晓瑶慢慢被遗忘,只有他,跑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就这样,守了她十年。

十年,他大学毕业了,找了工作,连爸妈都催他找女朋友,说他对她没责任,不想耽误他,甚至赶他走。

傅博弈不在意,他也交过新女友,但都交往不久,因为他时常来看她,没有一个女孩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还惦记着前任。

“其实我们也不是喜欢得多深,恋爱跟过家家似的,什么也不懂,就是——”傅博弈跟她爸妈解释,“我就是想陪着她,晓瑶爱热闹,一个人会孤单的。”

他不想让她觉得她被忘了,可能以后他会结婚,会有妻子孩子,但他仍会来看她,因为他不想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

辛晓瑶在梦里,听了傅博弈为她唱了十年的歌,弹了十年的木吉他,也听了他十年的情话,也不算情话吧,就是他唠唠叨叨,如果她醒了,他们会怎样怎样,他讲了很多浪漫又甜蜜的事……

最近上映了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如果你醒了,我们就一起去看。

哎,我的单车被偷了,你的坐垫也不见了,不过我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如果你醒了,不知道会不会认出。

这首歌我自己写的,我觉得很好听,如果你要听到,也会觉得很好听吧。

那么多如果,傅博弈陪了她十年,辛晓瑶在心里也流了十年的泪。

她不要如果,她要活着,能看到会跑会跳会说话,会跟傅博弈说,我喜欢你,你唱的歌好听。

辛晓瑶从梦中惊醒来,泪流满面,她多庆幸自己还能看到,还会动,还会说话,还会流泪。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个梦,后来发现这不只是梦。

没有一个梦会一模一样地重复,没有一个梦会如此真实,连痒了去挠一下都不能的痛楚都这么清楚,这就是她的未来,因为那段时间,她总能看到一些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果然下一秒就发生了。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辛晓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多健康三个月。

男人微笑地说:“不考虑一下吗?可能十年之后,会有奇迹,你会醒过来,能活很久。”

辛晓瑶摇头,对还没十八岁的她来说,十年,真的太长了,长到她不愿去相信有奇迹,她也太小,无法去面对那样沉重的十年,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9、傅博弈,我爱你!

他们在北极村待了七天,没看到极光。

开学报道的日子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傅博弈说再等等,辛晓瑶还是买了回程的火车票。

回去的路上,她有些失落,一路沉默。

傅博弈安慰她:“等以后我带你去真正的北极,那里肯定能看到极光。”

辛晓瑶笑了,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他不懂,她失望的不是没看到极光,而是她心里到底期盼着奇迹,但没有奇迹。

下车后,辛晓瑶又嘱咐:“记得写情书啊。”

给万云云的,她记得,她要帮他追到女神。

傅博弈懵了,神色竟有些不情愿。辛晓瑶没理他,狠心转身走了。

开学那天,傅博弈还是如期交了信,但有些古怪,看她的眼神充满怨念,说这是最后一封,他不想写了。

辛晓瑶没和他对视,把信转交给万云云。

“还不告诉我他是谁吗?”

“再等等!”辛晓瑶笑嘻嘻说。

他们是大学生了,谈恋爱是天经地义的事,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不用被发现就要写检讨书。大学也跟高中不一样,眼花缭乱的社团,多出来的空闲时间,美好得好像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让人要飞起来。

军训过后,就是迎新晚会,傅博弈凭着会弹木吉他,获得一个表演节目。

晚会那天,穿着白衬衫背着木吉他的大男孩站在台上,阳光帅气,拨弄琴弦,嗓音深情动人,引来台下一阵疯狂的尖叫,不断有人把红玫瑰扔过去。

辛晓瑶站在台下,混在人群中,跟着她们喊:“傅博弈,我爱你!”

喊完,辛晓瑶眼圈就红了。

傅博弈,我爱你,她也只能这样,假装自己是一个疯狂激动的听众。

演唱结束完后,辛晓瑶找到万云云,带她去找他。

傅博弈在后台,身上还带着舞台的热气,脸上带着汗珠,近看,比台上更帅。

辛晓瑶拉着万云云的手,说:“这是傅博弈,一直给你写信的情书小王子。”

万云云脸红红的,有些不敢看他,但还是很矜持地笑了下,美丽动人。

傅博弈还傻站着,辛晓瑶把他推了过去,小声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说罢,她功成身退,她没注意,傅博弈回头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有些受伤。

“辛晓瑶。”傅博弈喊了一声。

辛晓瑶没有回头。

10、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喜欢你。

辛晓瑶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以为她会哭,可没有,迎新晚会依旧热闹,可似乎和她毫无关系。

她傻傻地坐着,心里堵堵的,可早知会这样,不是吗?今天的一切,是她一手促成。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依旧黑西装,笑容迷人,如贵族般优雅。

他大概见她难过,有点想安慰她,问:“你想看极光吗,我可以变给你看?”

辛晓瑶摇头,男人不解:“你在漠河等了七天,不就想看极光?”

辛晓瑶又摇头,她等的是极光,但她爱的不是风景,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男人说:“我不懂你们人类。”

“我也不懂我自己。”

她很难受,也有些后悔,她不是多高尚的人,她只想他快乐。

她想以后没有她的每一天,他都很快乐,有人陪,至于辛晓瑶,忘了吧,她没有多少时间。

第二天,傅博弈单独约了辛晓瑶。

一见到他,辛晓瑶就挤眉弄眼:“怎样?牵到女神的小手了吗?”

傅博弈摇头,辛晓瑶痛心疾首:“都帮你到这地步,你还毫无长进?”

“不是的,”傅博弈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好像不喜欢她了。”

神情严肃,一派认真,傅博弈一向是个老实孩子。

他又说,昨晚他终于和万云云独处,却没有一点想象中的激动惊喜,反而很奇怪,觉得很难受,心神不宁,他只想逃开,逃开去找她。

“昨晚我找不到你,后来我想了一晚,我想,”傅博弈顿了下,看着她的眼睛说,“辛晓瑶,我想,我喜欢的人是你。”

这句话一出来,辛晓瑶就要哭了,她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她没任何反应,傅博弈有些慌,他说,昨晚他为她写了首歌。

他唱给她听:“若有人愿陪我颠沛流离,就是你,若想有人陪你去北极,我愿意……我们开始游戏,但都动了心……”

歌还很粗糙,也不怎么押韵,但辛晓瑶觉得很好听,只要是傅博弈唱的,都很好听。

傅博弈紧张地问:“好听吗?”

“好听。”辛晓瑶点头。

傅博弈松了口气,期盼地看着辛晓瑶,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他每次看到想吃的东西,都是这样真挚可爱的眼神。

辛晓瑶没说话,她上前,踮起脚尖抱住他。

傅博弈有点高,她抱起来有些吃力,可还是用力地抱住他,像最后一次抱他,这也是她第一次抱他。她抱着他,眼泪也落在他的白衬衫,小小的水渍。

她哽咽地说:“对不起,傅博弈。”

“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喜欢你。”

11、不要太想我。

傅博弈又一次看辛晓瑶离开,他料不到,她这么薄情。

傅博弈去宿舍找她,她舍友说她请假了,好像是家里有事,回家了。

他给她打电话,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事了,电话那头,夹杂着电视的声音,辛晓瑶笑得特别没心没肺:“学校伙食太差,我就回来补补。”

“那等你回来了,我有话和你说。”

我回不去了。辛晓瑶在心里回答,她说好,又叫他。

“傅博弈。”

“啊?”

“不要太想我。”

那是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几天后,傅博弈听到辛晓瑶因车祸去世,很意外。

和梦里一样,她出去买东西,被横穿马路的车撞伤,不同的是,她抢救无效死亡,没有那不能动的十年。

傅博弈听到这个消息,一片空白,他不信,他无法相信,但辛晓瑶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意外,除了辛晓瑶。

在离开前,她已经稳妥地安排好她的人生,向每一个至亲至爱告别过。对于十八岁就结束短暂的人生,她也觉得不公平,她也试图反抗过,但没有用,她后来接受了,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要面对。

就是有些对不起傅博弈,最后他没能和万云云在一起。

她本可以不去招惹他的,可她忍不住,因为她真的好想和他谈一次恋爱,和他一起做梦里他描述的那些甜蜜又浪漫的事。

辛晓瑶死后,男人问:“你想看看吗,可能十年之后,会有奇迹?”

辛晓瑶摇头:“我不想大家为我活得那么累。”

那十年,除了她要承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痛苦之外,她看到爸妈十年如一日奔跑在医院,活得辛苦而劳累。他们和她一样,一天天期盼女儿能醒来,却一天天失望。他们老得那么快,因为她,生活让他们精疲力尽,看不到光明。

还有傅博弈,他本可以活得更轻松快乐些。

如果真有奇迹,也来得太迟了。

12、和喜欢的人分手。

辛晓瑶的去世让大家悲痛了一时,但很快被人遗忘,只有傅博弈时常去看她。

他没有和万云云在一起,他给她写了那么多封情书,他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最后他才明白,后来的那些信他其实写给辛晓瑶的。

他经常背着木吉他去看辛晓瑶,唱那首写给她的歌。他只唱给她听,从不在人前唱。

他也在做兼职存钱,想等以后了毕业了,去一次真正的北极,可能会看到极光。

有一天,他在墓前,碰到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英俊爱笑,优雅迷人,很像辛晓瑶说的梦中人,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人说:“傅博弈,你唱首歌给我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博弈凭着直觉答应了,他唱:“若有人愿陪我颠沛流离,就是你,若想有人陪你去北极,我愿意,若知你要长眠于此,我会紧紧抓住你……”

男人给了他一本日记,辛晓瑶的字,上面写着“99件要和你做的事”,一件件都打了勾,最后一件事是——和喜欢的人分手。

日记里还有很多没寄出去的信,辛晓瑶说,傅博弈,我希望你记住的永远是我十八岁的样子。有时候,我很想你忘了,又想你还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和你做了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

辛晓瑶说,如果可以,还想牵着手,和你去北极,好好抱抱你。傅博弈,真的很喜欢你,再见。

眼泪落在纸上,晕花了字,傅博弈想起辛晓瑶从前讲给他的那个梦,关于三个月和十年的选择,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要再找那个男人,却再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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