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无可奈何
自打从海沙湾回来后,邱译就陷入了一段郁郁寡欢的日子。海沙湾的改变很大程度上给了邱译期待的心浇了一瓢冷水,叫他失去了心底那股激动的热浪。对于小沫的生死两不知,邱译最初的期望,像连根拔起的一株小草,在现实的烈日炙烤下,已经越来越枯竭。邱译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这份失落,白天,他依旧会认真地工作,借工作的繁乱冲淡内心的茫然。夜里,他就会游离在现实和记忆的苦与乐中,让心和思想煎熬着一种看不到的痛楚。邱译喜欢在夜里让思绪处于游离的状态,只有这样,他才依旧能感知小沫的存在,依旧可以幻想着有一天眼前会突然出现小沫的身影。这是极为自欺欺人的幻想,也是邱译给自己仅有的一线希望,冥冥中,他仍感觉到,小沫还活着。邱译能这样假想,实属是给自己一些宽慰罢了。十八年不变的感情,突然要面对是生是死的困惑,这样的现实遭遇真的让他措手不及。邱译的这种变化,母亲是看在眼里的。海沙湾的记忆,母亲时常会在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十八年前的一场选择,毁掉了一个人的生命,母亲的心里依旧有着深深地懊悔。母亲不敢问儿子有关海沙湾的一些事情,这其中包括邱译的父亲。邱译也没有告诉母亲已经安葬了父亲的亡魂,他觉得,母亲已经与父亲没有一点关系了。邱译依旧很晚回家,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躲避,躲避嘉贝的纠缠。邱译回到家,从不会在客厅里逗留,而是风卷般地躲进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大,有着独立的洗漱间。每当休假的时候,只要有机会,邱译会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或看书,或冥想,或沉沉地睡上一觉。总之,他很少与家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今天,邱译依旧在凌晨十分走进家门。客厅静悄悄,只有昏黄的壁灯坚守着自己的职责。邱译轻轻地上到二楼,二楼也是静悄悄,看来家人已经睡下了。邱译吐出一口气,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开锁,进屋。突然,房间的灯“唰”地一下明亮了起来,邱译吓了一跳。嘉贝静静地站在邱译的面前,露出甜甜地微笑。“你怎么在这儿?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你懂不懂礼貌?”邱译看到嘉贝,眉头就蹙在了一起。“我为什么不能进来?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吗?”嘉贝伶俐地开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邱译没说话,自顾自地换上拖鞋。“我来帮你!”嘉贝说着便上前替邱译换掉外衣。邱译急忙闪到一边,“我自己来,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嘉贝遭到拒绝,并没有不开心,反而笑嘻嘻地一下子坐在邱译的床上,侧着脸,看邱译。邱译觉得很不自在,偌大的房间,好像没有他立足的地方。“明天你休息,陪我去游泳好吗?”邱译像没听到嘉贝的话,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整理着散落在茶几上的杂志报刊。“你在听我说话吗?明天陪我去游泳。”嘉贝有些不悦,每次和邱译谈话,邱译给她的回答都是沉默。“明天有个预约,取消休假。”邱译冷冷地回答。“你撒谎,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你的工作安排,明天根本就没有什么预约。”嘉贝风一般地飘到邱译的身边,夺过邱译手里的杂志。邱译不愿与嘉贝对视,虽然嘉贝也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可嘉贝的眼里多的是世俗和一种不纯净的光芒。尤其是盯着邱译看的时候,嘉贝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令邱译感到毛骨悚然的意味,这是邱译最讨厌的眼神,和另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邱译无奈地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摘掉眼镜,用双手撑着脑袋,闭上双眼。“喂!你什么态度?叫你陪我一天,有这么为难吗?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儿了!”嘉贝真的不高兴了,嘴巴嘟的像一座小山。邱译闭目不语,看样子,邱译真的很不耐烦了。“陪我去吗!朋友都知道你会陪我去的,译哥!陪我去吗,好不好?”嘉贝撒娇地去拉邱译,邱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走到房门前,将房门打开,“我很累了,我要休息!”嘉贝睁大了眼睛,这是在下逐客令啊!嘉贝顿时被邱译的行为激怒了!“邱译!你太过分了!”邱译不理嘉贝,仍站在房门前做出请的手势。嘉贝极不情愿地挪到邱译的面前,此刻,嘉贝的眼圈已经有了泪花,“你这样对我太过分了,你叫我怎么向朋友解释!你……”邱译不等嘉贝说完话,便将她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嘉贝被无情地赶出来,看着房门碰然紧闭,嘉贝气得直跺脚,“邱译,你别太嚣张!我可是会记仇的!”邱译背靠着房门,听着嘉贝在门外的叫嚷,真的感到了一种无奈的烦躁。什么时候才能解脱这样无休止的纠缠呢?邱译猛烈地摇起头来。邱译躺在床上很久都不能入睡。不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吧。邱译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睡意。邱译瘦了,这是他能感觉得到的,本就不是饱满的脸庞,经过几晚失眠的折腾,竟显得越发的消瘦和暗淡,脸部的线条清晰而分明,用手摸一下都会觉得颧骨的坚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邱译用力将身体弹进软软的床里,希望床被的温暖能驱散可恶的失眠。可是,他依旧睁大着眼睛。邱译的眼前又出现了儿时的画面,两只麻花辫高高地翘着,粉色的蝴蝶花颤巍巍地盘在麻花辫上,圆圆的小脸,会说话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记忆,仅仅是记忆而已。邱译非常遗憾的是离开小渔村太过匆忙,没能和小沫照张像片,如果有一张生动且真实的画面存在他的身边,他会觉得不那么难过,即使画面停留在儿时,可这份深厚的情意却一直绵延的更长更久。“哎……”邱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该睡了。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邱译刚坐在餐桌旁,就看见嘉贝拎着一件衣服风一般地冲进餐厅,来到母亲面前,并尖声地叫嚷道“你是怎么烫衣服的?你看看,我的衣服被你烫成什么颜色了?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你叫我怎么穿出去见人啊!”母亲不语,表情却有着一百八十个歉意。“你为什么不说话,好像我有意在为难你一样,每次都是这样,总是把我的东西搞的一塌糊涂,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嘉贝一边说一边将眼神投向邱译,邱译在嘉贝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得意。“你就没别的衣服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是了,这么大了,一点儿不懂事儿,你妈不是你的保姆。”陆秉之实在看不下女儿这样乱发脾气。“爸爸,你为什么总是埋怨我?我难道不是你到亲生女儿吗?”嘉贝又一次将目光射向邱译,她是在提醒邱译:你不是陆家的人。邱译感到坐立不安,母亲被无辜的指责,其原因就是自己拒绝了嘉贝的要求。像这样的争执,在这十八年里总是时不时地爆发一次,不是母亲做错了什么,而是自己没有顺着嘉贝的意思。他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继续生活在这个家里。“小美,妈再拿去给你烫烫,今天就穿别的衣服吧。”母亲马上拿过嘉贝手中的衣服就要离开餐厅,却被陆秉之叫住“雅筠,不要管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衣服穿就不要出去,呆在家里好了。”雅筠拿着衣服进退两难,嘉贝听到父亲在责备自己,心中的怨气就更加强烈了“爸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什么总向着外人说话啊!”“啪!”一声,陆秉之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餐桌上,“越大越不懂事儿!她是你妈妈,不是外人。”嘉贝看到父亲发起火来,心里顿觉委屈,眼泪便冲破眼睑流了下来,“她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小美,别和爸怄气,我这就拿去重新烫过。”雅筠的心里翻腾着难以言说的滋味。和嘉贝之间的隔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后妈难做,她非常了解嘉贝的心思。“不要装作一副可怜忍气吞声的样子,在爸眼里,我永远是错的,永远是欺负你这个后妈的坏女儿。”嘉贝一把扯过雅筠手里的衣服,愤愤地夺门而去。雅筠看了看邱译,又看了看陆秉之,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餐厅。邱译在陆秉之刚要开口说话时,也站起身走了出去,留下陆秉之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默默地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