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他失约了
邱译没吃早餐就来到医院,他今天的确休假。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假日是在医院度过的,只因那个令他无可奈何的嘉贝。嘉贝的任性和跋扈,他是从小就领教过的,因为嘉贝,邱译没少挨母亲的打骂,对嘉贝,邱译有着强烈的抗拒心理。邱译拿嘉贝没有办法,不能打也不能骂,即便是这样,嘉贝还是会因为不高兴而去找母亲的麻烦,为此,母亲没少受嘉贝的气。每当看着母亲被嘉贝为难着,邱译就会从心里憎恨嘉贝同时也憎恨起自己来。如果可能,他宁愿离开陆家,只是,他不放心母亲也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愿。母亲是不会同意他搬出陆家的,因为陆秉之,母亲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对陆秉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邱译不止一次这样在心里自问,是恨?是怨?还是什么?邱译也觉得无法解释清楚。只记得第一次叫陆秉之爸爸时,陆秉之脸上洋溢的那份喜悦和感动。陆秉之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父亲,更是一位好医生。这么多年,陆秉之对医院里病人的体恤和所肩负的那份责任,让邱译由衷地敬佩陆秉之。南桥长时间的慈善举措,在海城市乃至全国可谓影响颇大,为此,陆秉之还得到过中央领导的嘉奖,南桥成了海城市的骄傲。所有这些,邱译全部看在眼里,他在心里矛盾着对陆秉之的感情,即便对陆秉之有着敬佩之情,可他却很难表达。因为自己父亲的遭遇,让他放不下亲近陆秉之的心态。邱译真的很矛盾,他怕有一天会完全接受了陆秉之,可这样做,能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吗?生育他的恩情和养育他的恩情,都是那么深重地令他难以选择,他到底该怎样面对呢?走进‘血液内科’办公室,邱译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份早餐盒一如既往地放在哪儿,这一定是洁依买给他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他吃没吃早餐,洁依都会这样悄悄地为邱译准备一份早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力让她坚持这样做呢?邱译突然感到了压力和担忧。洁依,一个沉静的有些自卑的女孩,只因年少无知的一次错误行为,让她背负了永远甩不掉的阴影,洁依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当初为同学拦下可怕的罪名,有一点是为了洁依,那个时候,洁依就带着沉默和胆怯。不知是强迫还是自愿,洁依被那位同学莫名其妙地推进了火坑,过早地结束了女孩时代。邱译同情洁依,看着洁依变的更加沉默,邱译就会主动和洁依接触,给她安慰和鼓励,也是从那时起,洁依就对邱译有了依赖和极为复杂的感情。直至洁依长大后,进了南桥,对这份复杂的感情也就更为深刻来了,她会不自然地为邱译做一些简单而平凡的事情,比如说这份早餐,就是洁依坚持不懈的一种习惯。邱译打开早餐盒,香气扑鼻而来,肠粉煎蛋,邱译真的饿了。吃过早餐,邱译决定到病房看看,没有预约,没有急诊,邱译难得轻松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经过护士区,邱译看到洁依在做着笔记,邱译走到门前,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洁依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邱译正站在门外。洁依看了看房间里其她几位护士,低着头来到门外。“谢谢你到早餐。”邱译先开口。洁依将门关好,一脸的羞涩,“你不是休息吗?”“呆在家里很无聊,还是来医院踏实些。”邱译故作轻松地说。洁依看了邱译一眼,她知道,每次休假都等于没休,还是来医院,还是要工作。“中午不要吃便当了,我请你出去吃饭。”邱译注视着洁依,洁依不算太漂亮,但却很精致,一张不施脂粉的脸,看上去无暇的清秀。洁依是个朴素的女孩,朴素的跟不上时代的脚步,邱译从未看见过洁依化妆或打扮自己,一年到头就是那几件洗的泛白的衣服,却被洁依爱惜地穿着。或许,洁依的家庭条件,不允许她用更多的钱花在打扮上,因为,洁依有一个瘫在床上好几年的父亲,洁依是家里唯一可以赚钱养家的人。这还是邱译第一次邀请她一起吃饭呢!洁依的表情既激动又紧张,像听错话一样傻傻地望着邱译。邱译非常能够体会洁依此刻的情,在暗恋的人面前,这样的表情完全是受宠若惊的表现,邱译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给洁依发错信号了。“中午,我会在医院楼下等你,记得把护士服换掉。”邱译再一次提醒洁依。洁依恍惚着点下头,心里早已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乱跳,直到邱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洁依才按着胸口走进房间去。中午,邱译早早地站在医院的楼下,等着洁依出来。其实,邱译请洁依吃饭就是对这一年来,洁依为他准备早餐的行为,道一声谢谢,仅此而已。但是,对洁依而言,她却非常重视这次的邀请。洁依借来同事的化妆品,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化起妆来。洁依几乎没有化妆的经验,不知道粉底该打多少,不知道腮红要不要红些!那支口红的颜色总觉的太招摇,眉毛画得更是一个高一个低,一个粗一个细。洁依一遍一遍地涂着,又一遍一遍地洗掉,看着镜子里依旧一如常态的脸,洁依放弃了这件艰难的“工作”。临下楼时,洁依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护士服,邱译提醒自己要换一件衣服的,可不穿护士服还能穿什么呢?自己的衣服还不如这身护士服好看呢!洁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穿护士服。邱译在楼下等了二十多分钟,仍不见洁依出来,“不会因病人突发紧急情况而耽误了时间吧!”邱译在心里疑虑着。“喂!干吗站在外面?在等我吗?”说话的是嘉贝,她已经不知不觉地飘到了邱译的面前。邱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嘉贝拉住了胳膊:“吃饭的时间你总该有吧,陪我一起吃饭吧?”邱译本能地想挣开嘉贝的束缚,无奈,嘉贝死死地拽着不肯放手。“我可是在朋友面前丢尽了颜面,你要请我吃饭补偿我的损失。”嘉贝将身体靠近邱译,嗲声嗲气地说。邱译真的感到头都大了,每当嘉贝这样纠缠不放的时候,邱译就有一种世界末日到来了一样的绝望和无助。“你怎么了?干吗这幅表情?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吃饭……”嘉贝说着便挽着邱译的胳膊向医院大门走。“别闹了,我真的有事,你自己去吃吧。”邱译硬生生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对嘉贝嚷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陪我去吃饭!”嘉贝更固执,她的任性让她不会轻易放过邱译。“讲点道理好吗?你不是我的生活重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邱译拉下脸来,不客气地说。“现在是午休时间,难道医生就不用吃饭了吗?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够。”嘉贝完全不理会已经板下脸的邱译,伸出一根手指在邱译的眼前晃动着。邱译很生气,故而把脸转向一边,此时他希望洁依马上出现。“译哥!”嘉贝夸张地拉住邱译地手,来回的抖动,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好!好!好!我怕了你。”邱译还是妥协了!因为他不想在医院的门口这样拉拉扯扯,怕影响不好。嘉贝的固执终于获得了成功,她满意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洁依急匆匆地来到楼下,正巧看到嘉贝挎着邱译的胳膊向医院的大门走去。就这么一眼,洁依原本喜悦的心情就像破灭的泡沫,一下子无影无踪了。洁依很沮丧,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洁依没有了先前飞扬的神采,原本清秀的脸,此刻竟有着几分病态的愁容。洁依摸了一下脸,湿湿的,是自己的眼泪吗?为什么要哭呢?洁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任眼泪婆娑。十六岁那年的一段在外人看来极不光彩的事情,让洁依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心底留下的那道阴影一直胁迫着她,让她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她活在自卑中,活在愧疚里,不管对外人还是对自己,洁依总是小心翼翼地挣扎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没有快乐。洁依不怪邱译的失约,对邱译的邀请洁依从始至终都觉得像是一个梦,既然是梦,又何必计较是真是假呢?可洁依依旧感到沮丧,依旧感到难过,她的眼泪正是她内心世界涌动的巨大波澜,她希望这个梦不会醒来。洁依没有心情工作,一下午都在恍惚中度过,她的眼前总是出现嘉贝挽着邱译走出医院的一幕。谁说她不介意?谁说这不是嫉妒?只是洁依觉得自己不配有这样的心境。邱译在她面前是那样高高在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她想拉近就能缩短的。想要靠近邱译,不知道还要作出怎样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