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水，彻骨的寒。在酒精作用下，觉得全身发烫的凌悦然，此刻觉得坠入冰窖，一口冰水呛入口鼻中，脑中一片空白，如梦中突然惊醒。

银行贷款被拒，被天恒集团剔出竞投名单，凌悦然通知王会计将所有的员工辞退，并补偿一个月的工资。自从事发后，她几乎没有睡过完整的觉，可是大脑无比亢奋。

她买了几罐酒，回到家楼下，发现姚婷婷的车停在楼下。她知道做为自己最好的闺蜜，同时又是罗亦辰的心腹，姚婷婷在此刻的出现不是只代表着闺蜜的关心，而她现在根本无心面对。凌悦然只得一脚油门，逃之夭夭。

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的喝点酒，却没想到在酒精的作用下，想恶作剧捉弄一下路人，自己反坠入湖中。

幽黑冰冷的湖水里，凌悦然浮浮沉沉，晃动的人影、惊恐地呼救声、分不清是光还是水的流动涟漪，一切变得失真。凌悦然却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此刻，从未有过的清晰。

两小时前，她还站在位于城西的某个别墅区门口。寒风中，她紧紧地裹住羽绒服，来回走动着。夜风把她的头发吹乱，脸也冻得红红的。

一会儿，一台车驶近，凌悦然眯起眼，看了看车牌，失望的看着车驶进别墅区里。

时间很快流逝。

一会儿，又是一台车驶近，凌悦然双手搓着冻红的脸颊，小跑上前两步，迎上去看车牌，突然眼神一亮，冲到车头前，张开胳膊，将车拦停。

车主猛的一个急刹车刹停，按下车窗，正准备要大骂，凌悦然热情的声音响起：“黄总！黄总，我可算是等到您了。”

黄总本是一脸怒容，看到凌悦然笑得有些僵的脸，愣了一下：“凌总，你这是……”

“我也不知道您几点下班，只好从六点就等在这儿了。”

黄总瞟了一眼车上的时间：21：50。

凌悦然见状，赶紧说道：“黄总，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您，我……”

黄总打断凌悦然：“凌总，真的不是我不帮你。今天你也看到了，还有别的竞标公司。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个项目在我们公司内部引发了一些事，就算悦岩不出事，夺标的机率也不高。”

“可是您最开始找我的时候……”凌悦然露出可怜的样子。

“上次我是奉陈董的要求去找你，可陈董现在为了这个精装公寓，自己都被打得一头疱，他现在说了也不算了。”

“可你们这个工程对我真的很重要。黄总……”

“凌总啊，我比你大几岁，叫你一声妹妹吧。听哥哥一句劝，申请破产，把悦岩关了吧。找个公司呆着，做做设计，再找个男人嫁了。小姑娘家的，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累。啊，快十点了，我老婆还在等我，你赶紧回去吧。”黄总说完，按起车窗，把车驶向小区入口。

凌悦然在水中几番沉浮，岸边已经乱成一团，远处似乎还有红蓝相关的光在闪动，泡在湖水中的凌悦然意识渐渐模糊。

当凌悦然缓缓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片淡绿色的帘子将床围成一个极小的独立空间。帘子外的空间里有人在讲话，模糊不清。一只吊瓶悬在她头的左上方。

一时间，凌悦然脑中空白，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她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声轻呼响起。

“你醒了？”随着这声轻呼，姚婷婷那张焦急的脸映入凌悦然的眼帘。

“你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姚婷婷钻出帘子，片刻，又跟在医生身后进来。

医生翻了翻凌悦然的眼皮，又听了听心跳：“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凌悦然摇摇头。

医生点点头，对姚婷婷说：“她没什么大事，这瓶吊完就可以走了。”

等医生出去，姚婷婷扑上来，紧紧抓住凌悦然那只没扎针的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干嘛要想不开呀！”

“我没想不开啊。怎么回事？我……啊！“凌悦然原本一脸茫然，突然醒了过来：“你不会以为我是自杀吧？”

“你还敢说！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呀。一直不接我电话，还跳水里。”姚婷婷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地抱怨着。

凌悦然抬手擦去姚婷婷脸上的眼泪：“你别哭呀，我不是自杀，真的不是。就是个意外。我……”凌悦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想吓吓他们。”

“你吓人家能自己掉水里呀！要不是他们反应过来，马上报了警，你……我现在就是在给你收尸了！”姚婷婷又气又心疼，用力拧了一把凌悦然的脸。

“好啦，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要自杀。”

“哼，她还没把我们折腾够呢，怎么会舍得去自杀。”随着帘子被掀开，罗亦辰铁青着脸进来。

凌悦然脸上的表情僵住，她回避着罗亦辰直视的目光，脑中快速想着逃跑的对策。

姚婷婷叫了一声“罗总”，罗亦辰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凌悦然。

在罗亦辰木无表情的逼视下，凌悦然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求助地看着姚婷婷：“婷婷，我想上厕所。”

姚婷婷看了一眼罗亦辰，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上前帮凌悦然取下吊瓶。凌悦然翻身坐起身，低着头，装做在地上找鞋子，就是不肯跟罗亦辰对视。

快步来到厕所门口，凌悦然突然停下，她压低声音对姚婷婷说：“婷婷，我大姨妈来了，你去帮我买包卫生棉吧。”

姚婷婷不疑有它，答应着要帮她先把吊瓶挂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快去吧。”凌悦然催促着，姚婷婷只好答应着，把吊瓶递给凌悦然。她接过吊瓶，走进厕所，很快，又从厕所探出头，看到走道上已经没有了姚婷婷的身影，终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凌悦然把吊瓶挂在门上，自己拔了针，迅速跑向楼梯间。

几分钟后，站在急诊室门口气急败坏大骂凌悦然的姚婷婷收到了一条微信，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张白纸上，凌悦然用手写着：

欠条——今天向罗亦辰借款人民币2千元整支付急诊费用，两周内还清。立此字据为证。借款人：凌悦然2020年2月20日

凌悦然随即发来一条语音：婷婷，今晚谢谢你和老罗。把这借条转给老罗，原件我快递给他。我还有事，先走了。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爱你，么么哒。

罗亦辰噗哧一声笑了。

“她这是南墙撞得还不够。”

“气死我了！”姚婷婷拨出语音电话，马上被凌悦然挂断。“她最好别再让我看到她！”

罗亦辰看着姚婷婷又急又气的样子，笑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去把帐结了吧，我在车上等你。”

姚婷婷接过卡，应声出去了。

罗亦辰看着钱包，犹豫了一下，打开内夹层，掏出里面一张拍立得的照片。

照片上，凌悦然戴着生日帽，鼻尖上抹着白色的奶油，罗亦辰侧身站在她身后，回头看向镜头，一脸诧异的表情。

罗亦辰的手指在照片上凌悦然的脸上抚过，他苦笑一下，把照片塞回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