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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7岁那年母亲离婚去了美国后,这21年来,许凯文就从来没过过生日。尤其是三年前,父亲因为酗酒,发生车祸去世后,许凯文的潜意识里有些排斥过生日这件事。也许就是因为排斥,所以这一天会比往常的每一天都来得不顺。他临时起意,决定在带小刘去见客户前,先到马路对面买一杯咖啡。位于心品装饰马路对面的“心缘咖啡”是很店面很小的咖啡店,小到里面只顾摆下三张小圆桌。来光顾的多是附近的上班族,大家都是匆匆进来打包就走,很少有人坐在店内。而许凯文就是里面的常客。小刘平时很喜欢向许凯文请示一些关于设计的知识,两人边走边聊着。许凯文推开咖啡厅的门,惯性地径直走向柜台,并没有发现今天的咖啡厅里,靠近角落的小圆桌前,凌悦然正面对着玻璃橱窗,一副纠结的模样,在桌上旋转着硬币,不时地拿眼瞟向对面“心品装饰”的招牌。“两杯拿铁。”许凯文一边对店员客气说道,一边扫码付款。小刘还在旁边追问。“许工,那反面的例子你可以再举一个吗?”“红房子牛排屋你去过吗?”许凯文提起红房子牛排屋纯属巧合,他早上开车上班的途中,在等红绿灯时,眼神无意中瞟向外面,正好看到斜前方位于街角的红房子牛排屋。他不久前去过一次,对里面的设计刚好有着近期记忆。于是在小刘提问的时候,他便随口说出来。“去过。挺多人都说里面的装修挺时尚,有品味的。”“时尚?是因为那里用了大量的黑色镜子吗?”小刘点点头。“可那些黑镜正是最大的败笔。”许凯文的声音量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到圆桌边凌悦然的耳中。红房子的设计师正是凌悦然,那是她的悦岩签下的第三个商业空间的项目。也是第一个没有靠景岩介绍,自己独立签下的第一个项目。当听到一个路人对自己作品的批评张嘴就来时,她的脸色一变,凌厉的眼神直扫向许凯文,把正在旋转的硬币握在手中,原本缩在高脚椅踏杆上的脚也落了地。许凯文正侧背对着凌悦然,对凌悦然的反应毫无察觉,他只顾认真的给小刘讲解:“设计师应该是想通过皮革和黑色镜子营造出冷暖互冲的感觉,但皮革的弹性和柔软,被看似坚硬,实际易碎的镜子强行切开,太过于生硬。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不过使用镜子本身就是为了省预算,降低施工成本,这样报价才会好看。一般路边的游击队都这样,在材料上做文章,好低价吸单。”许凯文话音未落,凌悦然讥讽的声音伴着一下一下的掌声在身后响起:“真是说得一口好设计呀。只可惜红房子的老板偏偏找的是我这个游击队,不是您这位大设计师。”许凯文回头,看到凌悦然,两人都愣了一下。许凯文不想跟凌悦然纠缠。在天恒集团那次的冲突,他认定凌悦然就是他最鄙视的行业蟑螂,用低价欺骗客户签约后,再进行各种增项,使得大家一提起装修公司,第一反应就是“被骗”。许凯文曾经有不少的客户就是因为这样而流失,大家在被骗后,又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发泄情绪的文,并且连带地把他也归为“骗子”。许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收回目光,继续侧背对着凌悦然。凌悦然的反应却比较强烈。上次在天恒集团,她低声下气求黄总的狼狈被许凯文围观,甚至还被许凯文出言教训。而现在,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又在背后诋毁自己的设计。旧恨新仇一起上来,在出事后,一直努力接受现实、压抑情绪的凌悦然突然很想借此机会,跟人大吵一架,好好释放。“打着设计感的旗号,一味使用华而不实的高价材料,还归罪于客户的预算低,好一个高端设计师,真牛……”知道许凯文一向脾气温和,不爱与人计较,看到凌悦然这样咄咄逼人,小刘看不下去,打断凌悦然,不客气地回呛道:“你谁啊。我们谈工作碍你什么事了。”“夏虫不可以语冰。看看咖啡好了没?”许凯文阻止了小刘,他不想没完没了下去,让咖啡店的店员看笑话。许凯文看向柜台,正好店员将两杯咖啡递给他:“您的咖啡好了。”“谢谢。”许凯文温文尔雅的一笑,接过咖啡,看都不看凌悦然一眼,带着小刘径自出门。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凌悦然站在原地,气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