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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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嘉嘉和陈朔把循着传单上的地址来到比赛地点,这个“闪电擂台”的场地倒是有模有样,就在体育馆B馆,除了正中间的擂台有护栏和护具之外,检录台倒是非常简单,只有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几个参赛选手都穿着业余的便服在做伸展运动。

“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式嘛。”

阮嘉嘉更加放心了,她本意也不是来观战而已的,径直就往报名点走去,原本陈朔的意志力就不是很坚强,迷迷糊糊就被阮嘉嘉拉着报了名,而工作人员收完50元报名费就不管事了,除了半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之外,一问三不知。

两人脱下厚厚的外套活动了一下手脚,很快就有人来给他们背后贴上了号码牌,阮嘉嘉拿到了0019号,而陈朔则排到了她前面,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带到了各自的比赛小组。

“哎?大哥,我能问下这个比赛有多少参赛选手吗?”嘉嘉看带路的工作人员身上带着“北鸢武协”的牌子,便出声询问。

他眼睛也不抬:“上百个呢,我们这是正规比赛,人特别多,保护隐私严禁拍照啊!”

嘉嘉连忙应下,但心中不由嘀咕,一路过去也就零零星星看到几个人,而且大多都是男的,这哪有上百人啊?难道还有些选手已经比完了?

就算没参加过比赛,但阮嘉嘉也知道晋级的规则,穿上护具后双方对抗,击打有效部位得分,目前场上的比赛是两个男选手在对峙,裁判看起来严肃认真,一边喊分一边游走,哨声吹得很响亮,不过她粗粗看了两眼,觉得他们的招式都很粗糙,就连自己这个才练习了一个月的都能看出破绽。

“奇怪……”

可是还没等她再仔细看,就被工作人员领进了队伍,靠近擂台,她也终于能感觉到一丝正规比赛的气氛来了。

嘉嘉踮起脚东张西望地寻找陈朔,只见他排在一个擂台的靠前位置,平时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在和人争论着什么,而他对面那个人穿着黑色的T恤,上面也印着北鸢武协的LOGO,似乎是裁判,但说了几句后,又有位中等个子的工作人员出来宣布了几句什么,他一愣,沮丧地摇摇头归队了。

怎么回事?

狐疑间,阮嘉嘉看清了悬在陈朔的擂台上方的标牌,上面赫然写着“重量级选手擂”!

“咦?”

重量级可是体重在80到90公斤啊,陈朔明明是中量级的,怎么被分到了那个擂台呢?

嘉嘉眉头紧蹙,刚想去他那边看看情况,就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拉住了胳膊。

“0019号阮嘉嘉,穿上护具,该你上场了!”

她还在愣神间就已经被推上了擂台,两个陌生的工作人员上来帮嘉嘉穿好护具,动作十分粗鲁,她注意到对面是一个和自己个子差不多的女生,圆圆的脸有点儿微胖。

这,这就要开始比赛了吗?

台下倒是有不少观众,但大多数都是为那个女孩加油的人,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阮嘉嘉孤零零一个人,原本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站在擂台上,心头立马翻涌起孤立无援的紧张。

阮嘉嘉,稳住心态,不要胆怯!

“比赛开始!”

裁判一声哨响,她的对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阮嘉嘉下意识地扎马步稳住下盘,出拳格挡开对手的攻击,紧接着挥出一拳——

“喝!”

“啊啊!”女孩慌乱地抵挡住她的攻击,突然大叫吓了阮嘉嘉一跳。

她仔细一看,对手步伐凌乱、底盘不稳、胸口腹部都是破绽……

这难道是新型的迷惑招数,否则怎么在自己一个新人的眼里都漏洞百出?

阮嘉嘉稍一犹豫,把脑海中轻敌的念头赶跑,歪头躲过了软绵绵的一击直拳,对手仍在进攻,大喊大叫气势十足但是没有一招打中她。

她躲避了十几秒,裁判吹哨警告:“0019号选手,请不要消极应战!”

阮嘉嘉“哦”了一声,一头雾水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伺机进攻,为了不轻敌她观察了这么久,但就是没看出来对手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认真打。

不管了,既然裁判这么说,自己还是主动一点吧!

想到之前白萌说的怕她练习的时间太短,贸然比赛容易受伤,阮嘉嘉集中精神,一开始她只敢用拳头或者手掌轻轻去碰对方,她瞅准一个空隙,从女孩的腋下钻了过去,灵活地从背后扭住了她的手臂。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吓得阮嘉嘉立马松开了她。

之后的好几分钟,对手立刻显示出了颓势,面对阮嘉嘉的攻势毫无抵挡之力,接二连三地被打到,光阮嘉嘉自己数了数,就打到了她的头、腰和腿。

怎么回事?

她一边出拳一边想,为什么打中了这么多部位,裁判一分都没给自己加?难道是力气太轻了不算得分?

阮嘉嘉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对手,猛地一记左勾拳!

“哎哟!”

对方应声而倒,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裁判这个时候居然抬头看天,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裁判是个小个子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阮嘉嘉朝裁判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

原来倒在地上的对手趁机扯住了她的护具,泄愤似的摇晃起来,阮嘉嘉轻轻一带,女孩就“咕噜噜”滚了一圈。

裁判立刻冲过来,吹了哨子:“0019号选手使用犯规动作!警告一次!”

这下,就算阮嘉嘉再怎么迟钝也感到不对了,他们这是故意包庇!

台下的观众闹起来,他们大多都是对手的亲友后援团,全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之间现场嘈杂不堪。

“啊!怎么推人,犯规啊!”

“竟然只是警告一次,太不公平了吧,应该直接罚下场才对吧?”

阮嘉嘉想要理论,可这时裁判又继续示意她接着比赛了,她咬咬牙重新摆开架势,这一次嘉嘉放慢了速度,忍着一肚子气尽量将每一次打倒对手的过程都做得更清晰明了,动作也极力规范……可不管她打倒了对手多少次还是依然没有得分,而台上和台下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终于明白了,这比赛一点也不公平公正!

她扔下护具,大声抗议:“我打中了这么多下都不算吗?你们这输赢都是内定的吧,我要去武协告你们!”

裁判此时终于拿出了气势,急促地吹响了哨子并且掏出红牌:“你,19号选手,扰乱比赛秩序,判罚出局!”

整个赛场闹哄哄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更没有人提出异议,阮嘉嘉自己的抗议无效,立马被除名了,而她的对手则眼神躲闪地直接晋级了女子组第二轮,阮嘉嘉仔细一看,第二轮取代自己位置和微胖女孩对打的,居然是个六十多岁的大妈。

顿时嘉嘉气得七窍生烟:“什么鬼比赛?”

她大踏步冲向陈朔的队伍准备叫他回武馆,这比赛根本就是坑人报名费,这还有什么好比的。

可是当阮嘉嘉跑到陈朔的擂台边,却正好碰到他被对手一拳打到了围栏边,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她不由得大惊失色:“陈朔!”

他对面的人体型明显和陈朔不是一个量级,一米九几的个子,又黑又壮,站在擂台上像头熊,面对这样的对手,陈朔明显太过于瘦弱,他刚站起身来,对方的铁拳就已经到了。

“砰砰”几拳,他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看起来超过200斤的对手被激怒了,猛地一脚踹在陈朔背上,丝毫不留情,眼看着比分瞬间升到了8:2。

陈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阮嘉嘉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急得大喊大叫:“停!停下来,我们不比了!”

可台上的裁判只是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拒绝:“离比赛结束还有半分钟。”

说话间,黑胖子一拳挥在陈朔下巴上,他的咬具掉了下来,整个人趴在台上,五官都痛得拧成了一团。

“停下,别碰他!”阮嘉嘉扒着擂台边缘,“他已经不行了,别打了!”

台上的黑大个子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揪住陈朔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拉了起来,看着他又举起拳头,阮嘉嘉的脑子一热,浑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自动地抓住了围栏,一个攀援上了擂台。

“我叫你别碰他!”

黑胖子看到眼前的女生愣了,拳停在半空中,他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对面的女生一个微蹲,抱住自己的腰,然后瞬间双脚离地,一阵天旋地转。

阮嘉嘉力拔山河,抱着黑胖子的腰把他举过了头顶,她眼睛冒火地瞪着裁判。

“你,你要干什么?”裁判有点慌。

“你们这群混蛋,去死吧!”

她爆吼一声,像抡大锤一样把黑胖子抡了一圈,砸向了裁判。

2

接下来的一切,就不再是阮嘉嘉和陈朔两个人能决定的了,因为擅自闯上台,还打伤了裁判,很快就有人叫了救护车,还有人报了警……一下子,现场所有的比赛都停了下来,照顾伤员的、拍照的、打电话的,全都闹成了一锅粥。

很快警察就来了,陈朔的伤口还在流血,阮嘉嘉义气地让他先去医院了,自己被带到了派出所,经过大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她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正耷拉着肩膀听训,不经意间她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白一骁?你怎么来……”

话还没有出口,被他淡漠锐利的眼神一扫,阮嘉嘉顿时噤了声。

白一骁身后还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国字脸一副精干的样子,正和“闪电擂台”的负责人商讨些什么,他俯身和白一骁说了两句,白一骁点点头,朝她驶了过来。

“白,白一骁。”

她讷讷地打了个招呼,白一骁蹙起乌黑的眉毛:“陈朔呢?”

“他去医院了,”阮嘉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啊?”

“我问你错哪儿了?”

阮嘉嘉绞尽脑汁:“我,我不该上陈朔的擂台,违反比赛规定,还,还打了裁判……”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白一骁那张英俊的脸仿佛覆盖着一层寒冰,阮嘉嘉看着对面“闪电擂台”负责人趾高气扬的样子,心头还是不服:“可他们的比赛也不正规,他们的名次都是内定的,还让200斤的选手和陈朔比赛……”

“不管这比赛多不正规。”

白一骁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以白氏国术馆弟子的名义报名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眼中蕴藏的怒气和寒芒吓到了阮嘉嘉,她浑身僵硬地看着白一骁,听他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对方虽然不正规,但也是获得了武协许可的赛事,刚刚他们负责人还说除了让我们负担伤者的医疗费用外,还要追究你们两个的责任,要求禁赛一年,并且在武协通报批评,更严重的是我们白氏国术馆可能直接被列为劣迹武馆。”

“这怎么可以!”

阮嘉嘉急得跳了起来:“是我拉着陈朔去比赛的,和国术馆无关啊!”

“但你们都是我们的学员,要知道在别人眼里,你们就代表着我们国术馆。”

白一骁叹了口气,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丝疲惫:“我一收到消息就联系了律师,因为他们的赛事也有不规范的地方,这次应该不会造成最严重的后果,但是阮嘉嘉,你能不能在冲动之前想清楚?至少不要连累到别人。”

他说完这番话,就转身回到了律师身边,聚精会神地开始参与讨论,可是白一骁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将嘉嘉的后悔、愧疚、愤怒都浇了个透,一时之间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坠入了冰窟窿里,手脚冰凉。

阮嘉嘉的灵魂好像飘了起来,游离在身体外,她看着白一骁和负责人签署了什么文件,付了赔款,而那些没道德的黑哨却趾高气昂地看着他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熬到调解结束,终于白一骁领着她出了派出所大门,一路上轮椅青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白一骁早已习惯了,淡然地漠视着一切好奇的打量,而嘉嘉却极其不自在,站在门口等车来时,她努力站得离他近一点,想替他挡住别人异样的视线。

恰好这时“闪电擂台”的人走了出来,为首的几个瞥见白一骁,故意谑笑。

“对了,你们认识他吗?就是那个坐轮椅的。”

“当然了,白一骁嘛,那个天才。不够今非昔比啊,以前他们白氏哪会跑来参加咱们这种比赛?”

“可惜就这么瘸了,白氏也是一蹶不振了啊……”

白一骁冷着脸,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面上平静无波,但漆黑的眼中却蕴藏着怒火。

嘉嘉听得难受极了,都是自己的错!

是她虚荣又自大,明明白萌已经解释过了,却还非要来参加什么比赛,竟然害白一骁被这些人围观,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啊!

说起来,今天的天气也令人沮丧,不知道什么时候,惨白的天空中突然飘来朵朵乌云,沉重地压在头顶,看起来就要下雨了。幸好网约车来得及时,司机热心地来帮白一骁上车,阮嘉嘉也自告奋勇上前,刚把手放上轮椅,却听白一骁说:“不用你帮忙。”

嘉嘉触电般缩回了手,这时一滴冬雨落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

“闪电擂台”的事情有惊无险,可国术馆里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阮嘉嘉和白一骁之间的气氛跌倒了谷底。

特别是阮嘉嘉内心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白一骁,所以处处讨好他。

每天白一骁还没起床,阮嘉嘉就已经泡好了一杯热茶等着他;他觉得商店买的春联不够好决定自己写,阮嘉嘉是第一个屁颠屁颠去研墨的;他看书久了,她就掏出自己的随身按摩仪给他解乏。

用白萌的话说,嘉嘉就连吃饭都想帮白一骁吃。

但白一骁却不像以前那样对嘉嘉上心了,他突然变成了一个随和派的教练,不再魔鬼训练,一切都随她自己,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过年,原本白萌还猜测今年过年白氏国术馆会很热闹,至少要办一次年夜饭吧?

可白一骁提前三天就宣布放假,这可是嘉嘉曾经梦寐以求的状态,可真正得到时,她却不禁感到失落,白一骁该不会是放弃她了吧?那还不如魔鬼训练呢,至少感觉到他是很在意她有没有在进步的。

出于内心深处某些不可言说的愧疚,过完年才两天,阮嘉嘉就又开始往国术馆跑了,为了这个阮楠还十分奇怪,都被她用去找朋友玩这样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唉……”

“唉……”

午后灿烂的阳光照在庭院里,为冬日带来些许温暖。

古老的榕树下,相继传出两声哀叹,一声来自沮丧的阮嘉嘉,还有一声来自更加沮丧的陈朔。

阮嘉嘉纳闷地看着身边的人:“陈朔你怎么了?怎么也唉声叹气的?”

不会是上次自己拉他去比赛害他受伤,给陈朔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了吧?

陈朔一向开朗,现在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巴:“唉,过年前我家人给我打电话了……”

“喔?你家人?”

她微微松了口气,但又升起了一丝好奇,对了,在国术馆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自己除了知道陈朔来自一个小镇以外,其他的对他还一无所知。

不过确实,过年回家自己没有注意,不过今天看陈朔一直是这个蔫茄子的状态,是因为家人说了什么吗?

他转过头看着阮嘉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

“嘉嘉,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瞒着家里人跑到国术馆来的。”

3

“什么?”阮嘉嘉震惊了。

大概是新年的气氛太浓,而自己又孤身一人在外格外寂寥,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爽朗笑容,很少提起自己家里人的陈朔终于也忍不住谈起了自己的苦恼。

“其实,在老家我们家条件还算不错,我们家三代都是酿酒师,一直经营着个小酒厂。”他愁容满面地说:“我从小成绩就不太好,读了个大专就回了老家,我爸就让我跟着他雪酿酒,他觉得我是家里的独生子,应该早点承担起责任,可是我对酿酒一点兴趣也没有,嘉嘉你也知道的,我的梦想是学习武术啊。”

阮嘉嘉默默地点了点头,陈朔继续大倒苦水:“可是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支持我的,都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可是我爸是酿酒师,我爷爷是酿酒师,不代表我也要去酿酒啊!我一点也不想过这样的人生,武学是我的梦想,我才二十多岁,难道不该去追逐拼搏一下吗?”

阮嘉嘉同情地看着他:“那……你今年过年也没回家就是这个原因吗?”

陈朔愤愤然地说:“是啊!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能理解,只觉得武术就是打架斗殴,还整天劝我实际一点,他们根本就不懂国术,不懂武学的精髓!”

看着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气愤,不知道为什么,阮嘉嘉的思绪飘到了阮楠身上,其实自己也从来没和妈妈聊过学武的事,这和梦想与拼搏没有半毛钱关系,只要一想到妈妈可能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就没想过要主动坦白。

阮嘉嘉听说过一句话,我们对他人的痛苦一无所知,可是隐隐约约,她觉得自己能稍微理解一点点陈朔的挣扎,梦想与现实之间,就已经是两代人之间的鸿沟了。

她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去开解别人,但也有自己能做的,那就是鼓励他勇敢起来,继续前进。

“陈朔,”嘉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今后我们会怎样,但是我们都要相信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你不是喜欢武术吗,那就它拼尽全力吧,而且刚刚有句话你说错了。”

“嗯?”陈朔困惑地抬起头。

阮嘉嘉的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容:“你还有我们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说完,她抬起了手,白皙小巧的手握成拳头举到陈朔面前,他呆愣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闪烁出点点星光。

“嗯!”他也抬起手,重重地和她击了一拳。

两人相视一笑,陈朔这些天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恢复了往日的温暖爽朗,他主动提议:“今天正好,白萌说要给我们补上前两天没吃的年夜饭,已经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了,我们不如去看看吧?”

“好,去帮忙打打下手。”

阮嘉嘉刚站起身,忽然国术馆大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朔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不会吧,真的找来了?”

她疑惑地问:“什么,谁找来了?”

阮嘉嘉看敲门敲得很急,赶忙要去开门,被陈朔一把拉住了。

“别去,可能是我爸妈,”他心烦意乱地说,“这几天我和他们吵架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们昨天说要过来找我,我还以为说说而已……你,你别管他们!”

陈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完全失去了主意,让阮嘉嘉十分无奈:“才刚刚劝完你,怎么又害怕了?如果真是你家人找来了,你也得面对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一起劝劝他们呢?”

“可,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我不想再连累国术馆……”

说者无心,陈朔的话让阮嘉嘉的心脏也跟着紧缩了一下,她忍着心头的酸涩安抚:“我们还是先开门看看吧?万一是白萌他们的朋友,来给国术馆拜年的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我呢。”

但是一分钟后,阮嘉嘉就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门外果然是陈朔的家人,而且来的还不止他的父母,就连他拄着拐杖的祖父母也到了,一来就中气十足地用拐杖把阮嘉嘉格开。

“让开!”

陈朔的奶奶打量了阮嘉嘉一眼,狐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拐卖犯,无端端的让人心里犯怵。

陈朔看不过去了,连忙上来把嘉嘉拉开:“爷爷,奶奶,你们干什么啊!”

看到自己儿子,陈朔的妈妈的眼泪就“哗啦”流了下来:“还问我们干什么?我自己儿子,过年都不回家,偏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学什么武功,你们这才是干什么呢!”

说着,她就扑到陈朔身上又拍又打,陈朔脸色难看极了,求助地看着嘉嘉。

阮嘉嘉硬着头皮上前:“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们没有误会。”陈朔的爷爷也开口了,他是位胖胖的老人,红光满面,“我也了解过你们这个国术馆,正规倒是正规,但学武能干什么?过日子又不是拍武侠片,小孩子懂什么?你和他谈梦想,他今后的人生怎么办?”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陈朔的脸憋得通红,可是他的家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陈朔的妈妈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遭到了他的极力反抗。

阮嘉嘉拉住他们:“各位长辈,陈朔已经二十多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思想,请不要这样强迫他吧……”

“强迫什么!你们蛊惑了我家儿子,让他鬼迷心窍了!”

陈朔难堪地挡在嘉嘉面前:“你们闹什么?昨天在电话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是自愿留在这里习武的,和别人没关系!你们别逮着人就骂!”

陈朔妈妈怒气冲冲地说:“好哇,那这里的负责人呢?你找这的负责人出来!”

阮嘉嘉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夹在中间干瞪眼。

白一骁和白萌呢?这么大动静应该也出来了吧,她快要挡不住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父开口了,除了脸上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陈朔和他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噤声了:“陈朔,别再胡闹了,马上跟我回去。”

陈朔的脸色沉了下来。

陈朔妈妈见他要发脾气,态度软化了下来:“小朔呀,你听爸爸的话,咱们只求你安安稳稳的,哪怕你回家不想学酿酒,那我们开个小超市也行啊,好不好?”

爷爷奶奶也应和着,陈朔终于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仿佛暴雨之前的宁静。

4

夜风拂过,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白萌和白一骁都被庭院里的动静惊动了,匆忙赶出来时,就见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向温和的陈朔突然爆怒,他甩开妈妈的手:“你们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们只有要求,只会逼我,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想干什么?我不想学酿酒也不想开超市!我想学武术,为了它我愿意付出一切!”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的表情都定格了,阮嘉嘉看到白一骁,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跑到他身边:“白一骁,陈朔他家人来了!”

他的神情还是如往常一样冷静,也许是看到白氏国术馆的负责人居然是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陈家人惊诧之余也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忘了吵闹。

“白一骁前辈。”陈朔站在一旁,羞愧地低着头。

“各位长辈,我是这个国术馆的负责人,”他的声音悦耳而清雅,带着令人信服的感觉,“你们的矛盾我刚已经听到了,抱歉,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陈朔是偷偷背着家人来北鸢市的,所以我并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

白萌狠狠地瞪了陈朔一眼,陈朔的妈妈嘟囔了一句:“既然知道了,那就放我儿子回来啊。”

“我明白了,”白一骁彬彬有礼地说,“我会劝陈朔回家的。”

“前辈!”陈朔焦急地想要说什么,被白一骁阻止。

“我刚才也听到了你的话,其实从心里,我是认同你的。”

白一骁如玉般的容颜上神情郑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作为二十多岁的青年,的确不能被别人的想法所左右,我们白氏国术馆也绝不会强制留人,也绝不存在欺诈的行为,但是家人也是很宝贵的,隐瞒和争吵都很幼稚,陈朔。”

他下意识回答:“到!”

白一骁幽黑的眼眸中闪烁着鼓励的光:“如果学武真的是你的梦想,那就跟你的家人回去,然后好好说服他们吧。武道需要坦诚,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又凭什么说你愿意为了它付出一切呢?”

“白前辈……”

陈朔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见白一骁如此通情达理,陈朔的家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激动。

接下来白一骁带着阮嘉嘉离开了国术馆,让陈朔和他的家人们好好谈谈,为防万一,他还让白萌也留了下来。

“他们不会吵起来吧?”阮嘉嘉忧心忡忡。

“不会。”

她满腹心事地跟着白一骁走出巷子口,直到他打的车停在面前,阮嘉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叫车?我们要去哪里?”

“去办事,”白一骁言简意赅,“国术馆出事了。”

“什么?!”

国术馆出了什么大事?怪不得之前白萌和白一骁都没有第一时间赶出来,而且之前陈朔吵架时,向来活泼的白萌都没有发表意见。

两人坐上了车,阮嘉嘉追问:“国术馆出了什么事?”

她不自信地看看车窗外:“你就带我一个人去吗?要不要叫上白萌……”

白一骁抬头望了看阮嘉嘉,太阳渐渐西斜,他白皙英俊的脸也笼上了夕阳的余辉,他冷冷地看着阮嘉嘉:“如果你害怕了就回去吧,我是因为时间紧迫才带上你的,并不是非你不可。”

“没,我没害怕,”阮嘉嘉的心揪了起来,赶紧保证,“我陪你一起去!”

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吗?阮嘉嘉你这个笨蛋,现在国术馆搞不好出了大事,他心情正烦躁呢,你怎么还要惹他?

不过虽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可这国术馆最近出的事也太多了吧?真有点邪门了。

阮嘉嘉狗腿地贴了上去:“你别心烦,我看你的样子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嘛,到底国术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一下呗,让我也有个准备。”

她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的语气诚恳又真挚,白一骁瞥了她一眼,总算缓和了面容,娓娓向她讲述了国术馆面临的难题。

原来今天早上他在检查信箱时,发现过年前国术馆就收到了一封消防部门的通知,说年度抽查消防时,发现国术馆的防火喷淋系统出了故障,责令他们关门整改,在重新检查之前不许参与任何赛事。

“啊?关门?”阮嘉嘉不敢相信,“可是国术馆好不容易才重新招到我们这几个学员啊。”。

“是的,也是我们不小心,没有仔细检查,”白一骁的面色凝重,“之前因为过年,我们也没有去查收信件,可是哪怕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修整好消防系统,预约再次检查也需要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不能继续训练,如果被人发现,可能就要被取消今年报名所有赛事的资格。”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怎么办?”

阮嘉嘉瞠目结舌,国术馆也太倒霉了吧?

白一骁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被远处的原野吸引住了一样。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笑一声:“有办法,只不过我们要先去会一会一个大人物。”

网约车停在了北鸢市西城区的一座大楼前,阮嘉嘉一下车就认出来了这座建筑。

“武协?”

武协大楼是北鸢市一大标识性建筑,它现代感和科技感十足,方方正正,高耸入云,多云的天气里它就像一座巨大的黑曜石丰碑,而天气好时,玻璃窗像镜子一般倒映着天空白云,反射着阳光像一颗钻石。

白一骁在车里已经告诉阮嘉嘉了,他们此行是准备趁着武协工作人员下班之前,找到如今的北鸢市武术协会会长——卢成恩帮忙,卢成恩和白一骁的父亲白玉祁同出一门,是白玉祁的师兄,一般市里的武馆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找武协解决。

“卢会长是你爸爸的师兄,那岂不是你要叫他师伯?”

阮嘉嘉心中大定:“那这件事不就没什么难度了吗。”

白一骁看着她放松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不明白世人趋利,逢高踩低,这件事要这么好解决就奇怪了。

5

武协的大楼外表虽然华丽,可内部装潢却保持着古早的风格,墙上隔几步就挂着名人名言和字画,大厅里也摆放着雕塑作为装饰,阮嘉嘉一路跟着白一骁走到会客室,走廊上突然惊现一副巨幕山水画,吓人一跳。

可就算她这个门外人看来,这水墨画缥缈的气质和大楼里整体富丽堂皇的风格完全不搭,一种不协调感油然而生。

接待员小姐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很快就安排他们坐进了会长大人豪华的会客厅,那种不协调感更加强烈了,棕色的驼毛地毯,黑色的真皮单人沙发,一旁的陈列柜里从低到高排着队的闪亮奖杯摆得满满当当,阮嘉嘉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感觉无比新鲜。

她摸摸身下柔软的皮沙发:“白一骁,你有这么厉害的皇亲国戚,那上次那个‘闪电擂台’黑哨的事,你怎么不跟你师伯举报一下啊?”

“你还知道举报?”白一骁抱着双臂,乌黑的眉毛微微挑起,“没凭没据拿什么举报?待会儿你别惹事,乖乖坐着多看少说话,知道吗?”

“哦。”她抿了抿嘴,心中虽有不甘,但迫于他的气势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明明白一骁已经提前打过了电话预约,但两人在这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迟迟不见卢会长的身影,渐渐地阮嘉嘉开始沉不住气。

“人怎么还没来,这还要等多久啊?”

白一骁一边翻着桌上的杂志,头也不抬:“想知道?出去问问看吧,不过我先提醒你,这里的人都不好惹。”

阮嘉嘉走出门,会客室在三楼,记得刚上来的时候,她发现每一层都有个接待处,凭着记忆她走到接待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男人趴在电脑桌前打牌。

“你好?”她走进去,“我们是预约过的白氏国术馆,请问会长什么时候来啊?”

男人一动不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电脑屏幕上,阮嘉嘉又敲了两下桌子重复了一遍,他才分了一抹眼神给她。

他神色不耐:“你们来找会长?要等一下,他在开会!”

阮嘉嘉一时语塞,要离开时目光忽然瞥到办公桌上的茶杯,又强迫自己硬生生转过来。

“那个……请问茶水间在哪?”

这么久白一骁连口水都没喝,肯定渴了。

电脑里传来输牌的声音,男人迁怒阮嘉嘉:“您这是什么大领导啊,还茶水间?这里的水只供应内部员工!”

阮嘉嘉气得小脸通红:“你这人……”

男人鼻孔朝天:“我什么我,告诉你别嚣张,我要叫保安了。”

“……”

阮嘉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她还算是保住了理智,牢牢记住白一骁“不要惹事”的叮嘱,转身回到了会客室。

她气鼓鼓地把这一段给白一骁复述了一遍:“这是什么态度啊!不喝就不喝,白一骁,回去我帮你泡龙井!”

就算心情也不怎么阳光,但白一骁还是被她逗笑了,阮嘉嘉发起脾气来还挺萌的,就想是一只在自己面前乖乖柔顺的小兔子,突然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我早就提醒你了,这里的人都不好惹。”

“那,那卢会长能帮咱们吗?”

阮嘉嘉又紧张了起来,这里的人态度那么差,一看就是势利鬼,他们等了这么久,会长不会是假装开会拖延不见他们吧?

白一骁笃定地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他会帮忙的。”

她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给母亲阮楠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今天要晚点回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不过这次没等多久,就在阮嘉嘉出去了一会儿后,他们翘首期盼的卢会长就阔步而来了。

会客室的大门打开,首先映入阮嘉嘉眼帘的就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白一骁放下手中的杂志,薄薄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卢师伯。”

卢成恩拥有一张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不愧也是练了大半辈子武术的人,明明来之前白一骁就跟阮嘉嘉介绍过他已经五十多了,但神采奕奕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年纪,他特意打理的胡子盖在上唇上,看起来沧桑而稳重。

“一骁!”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俯身亲切地拥抱了白一骁一下,看起来丝毫没有大会长的架子:“你可是好久没来看师伯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呢。”

白一骁俊美的脸上笑容收了收:“师伯,您不是知道我的情况吗?我这废人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您就不要怪我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有点苦涩,看得一旁的阮嘉嘉瞪大了眼睛,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一骁这幅样子,好像真自暴自弃了一般。

卢会长赶紧说:“是师伯不好,尽说那些没用的……怎么了,是国术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白一骁实诚地点点头:“确实是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我就来找师伯您了。”

他把消防检查的事告诉了卢会长,卢会长听得眉头直皱:“这不就是个小事吗?你等着!”

当下他就拿起手机拨号,只听卢会长在这边发号施令,而对面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几分钟他就挂断了电话:“一骁,消防的事情不用担心了,你改好后我让他们马上再上门查一遍,只要防火措施到位就不会为难你。放心吧!”

白一骁笑容谦和:“师伯,多谢了。”

阮嘉嘉也想跟着道谢,可她想起白一骁的话,小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算了,今天的白一骁这么奇怪,自己还是按照他当初的吩咐,多看少说话吧。

卢会长坐到白一骁身侧,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膀:“一骁,你妹妹最近怎么样?还在为你的腿操心吗?你恢复得还好吗?”

“萌萌她还好,也挺惦念师伯您的。”

白一骁眸色一黯,再一次露出阮嘉嘉从未见过的低落目光:“不过我还是老样子,医生不是说过吗,要在着轮椅上待够五年再看情况……”

阮嘉嘉也跟着一阵心酸,自己来国术馆也有一个多月了,虽然早已经习惯了白一骁坐轮椅的样子,但偶尔回忆起当年他锋芒锐利的男神风采,还是忍不住惋惜。

卢会长欲言又止,也跟着喟叹:“没关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突然就有了新的疗法呢?对了,我最近认识了一位有名的中医,他的推拿手法很新颖独到,要不要我推荐给你?”

阮嘉嘉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急切地盯着他看,然而白一骁却兴趣缺缺:“卢师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过多少名医了?还不是都束手无策吗?算了吧,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只求过几年能再站起来就好。”

见他完全已经丧失信心的样子,卢会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劝说,一时间会客室的气氛仿佛凝固了,连空气都沉重了起来。

也许是为了转换话题,卢成恩这才把视线放在了阮嘉嘉身上,他十分诧异:“咦,一骁,我可没注意到居然这次你带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是一骁的女朋友?”

阮嘉嘉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啦,我是……”

“国术馆的新学员”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被白一骁抢过了话头。

他看都没看嘉嘉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她只是我们国术馆新来的打杂小妹而已,还不是因为我腿脚不便,萌萌不放心让我单独出门才带上她,卢师伯别说笑了。”

阮嘉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打杂小妹!他怎么能这么说?

6

接下来白一骁又和卢会长寒暄了一会儿,阮嘉嘉在沙发上如坐针毡,虽然他们两人的话题中已经没有了自己,但她的心头却依然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不让自己说话,还把自己介绍为打杂小妹,这都让她感觉很没面子,不过说起来的确也是,自己不像陈朔和许图他们那样有武学基础,还自大狂妄拉着陈朔去比赛给国术馆惹事,现在白一骁也不专门陪她训练了,自己比起弟子来,确实更像是一个打杂的!

原来白一骁在心里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从武协大楼出来后,阮嘉嘉就一直提不起兴致来,她没精打采的推着白一骁的轮椅往前走着,看着地上庆贺新年留下的烟花残骸,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白一骁不动声色地瞥了她几眼,也不急着叫车,任凭她心神不宁地散着步,阮嘉嘉思来想去,还是鼓起了勇气:“白一骁……”

她想问问他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的,可才一开口,白一骁却淡然地也同时说话:“我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不用陪着我,先回去吧!”

说完,他就礼貌而疏远地推开了阮嘉嘉的手,径直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合,最后也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淡去,消失在渐浓暮色中。

是自己的错觉吗?这个人就像是夜晚时分冰蓝色的薄雾,不,他比薄雾还要冷,神秘莫测,若即若离,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算了吧,你只是个打杂小妹而已,瞎想什么呢!”

她苦笑着拿出手机打车回家,中途母亲阮楠来电让嘉嘉去店里帮忙。

“对了,顺便也打个电话问问你姐要不要来吃饭啊!”阮楠那边人声嘈杂,她抱怨着,“你们姐妹两人怎么回事,最近一个比一个忙,连人都不见。”

“呃,知道啦。”

阮嘉嘉无奈地拨通了文北月的电话,的确,自从上次住院康复来后,自己也好久都没有和她联系了,不知道她最近在干嘛。

“嘟……嘟……”

文北月的手机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阮嘉嘉又打了第二遍,心想表姐这个打工皇后,最突出的特点之一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错过电话,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算了,可能她正忙得焦头烂额呢,晚点再打吧。

阮嘉嘉猜测得没错,此刻的文北月顾不上接电话,的确是因为正焦头烂额,然而不是忙,而是急的。

北鸢市最热闹的CBD商业中心,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着炫目的光,上班族们成群结伴地从办公大厦里出来,这里只要一到下班高峰期,车流就会堵得水泄不通,不是因为交通事故就是因为车太多。

而文北月就坐在一辆红色甲壳虫的驾驶位上,隔壁是醉的昏昏沉沉的美女雇主,而怼在她正前头的,是一辆看起来就写着“我很贵”的黑色豪车。

那车的标识以字母“B”为主体,生出一对翅膀,似凌空翱翔的雄鹰——宾利!

她倒吸一口冷气,绝望地呐喊:“天哪!”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结束了今天一天的打工,文北月打算去阿姨家蹭个饭,可临出门时却接到了一单代驾的订单,而且正好顺路去阮楠家!

她喜滋滋地接下这个单子,从小酒馆接到自己喝得醉醺醺的雇主之后,就出发了,可没想到经过这个商业中心的路口,就遇到了红灯开始堵车,好不容易红灯过了,文北月后面的一辆奇葩小轿车就开始强行超车,为了避开它,文北月只得往对面车道让,结果借道太多,和迎面而来的老大哥亲密接触了一下。

当发出“砰”的一声响后,她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也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完蛋了,自己把宾利爸爸的车灯给撞瞎了一只。

文北月绝望地下车查看,近距离观察到这霸气的车型和昂贵的质感后,小腿不禁发软。这一只“眼睛”得值多少钱啊?

宾利车上,萧宸坐在后座,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不耐的神色,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有几分混血美男的味道,薄薄的嘴唇如刀锋一般,为他过于精致的长相平添了一分严肃。

“萧总,”戴白手套的司机回过头来,“出事故了,我为您安排新车。”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的手不自觉地按揉着太阳穴,露出衬衫上黑曜石的菱形袖口,透过保护隐私的暗色车窗,他注意到撞上来的一个柔弱的女生,她穿着普通的卫衣背带裤,样子还像个在校学生。

“不用了,赶紧处理完走吧。”

他接下来还有一个宴会,没多少时间浪费。

司机连声道歉,训练有素地下车处理,他走到焦急的文北月跟前:“这位小姐,我们还有事要赶时间,没办法等太久,这次碰撞的主要责任方在你,我们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文北月连连点头:“嗯,是我的主要责任……”

“那我们各自找保险公司的人来处理吧?”

文北月蒙圈了,这不是她的车啊,她也不知道联系谁。

她回头一看,雇自己代驾美女车主醉醺醺的,直接在后座上躺着打起了呼噜……而且想想就知道,是自己开车撞了宾利,车主肯定不会愿意让自己的保险来赔。

想了想,文北月心一横:“那个……抱歉,这车不是我的,我不会耍赖的,赔偿的费用我们可以私了吗?”

司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声“稍等”后回车里询问了几句,文北月站在外面朝里看,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很快司机就出来了,他把一张烫金的名片交到她手里——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萧宸”,头衔是北辰集团董事长。

“小姐,这是我们萧总的名片,他同意私了,稍后会把维修清单发给您,请您把个人信息写给我,”司机大叔看起来斯文,话语却礼貌中不失威胁,“对了,我们这段路全程有监控的,您知道吧?”

文北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知道,我不会跑的。”

司机大叔微微鞠躬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文北月在他递过来的便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对方复核后就彬彬有礼地离开了。整个过程优雅地不像是一场理赔现场,而是买完香槟酒的签单。

为了不堵住道路,她也很快开着车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文北月才渐渐感觉到了害怕,那哪是签单,明明是把自己卖了吧?

那可是宾利啊!她得赔多少钱?

还在思索后悔着,这边烂醉的甲壳虫女车主也醒了:“怎么回事啊!我找的代驾呢?开了多久了还没到家?人呢?!”

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撒酒疯的雇主,文北月的小脸迅速垮了下来……差点忘了,这甲壳虫的保险杆也撞坏了,这边也得她赔钱啊!

第五章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少女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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