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信义值千金
我答应的事肯定做到袁凤璋把小毛贼捉了又放的走了两趟商路,县太爷和唐青都不知道,还在催他带兵剿匪。袁凤璋推说没有粮饷武器,营丁不肯听令,逼着县府出钱。而焦钊炎几个跟着袁凤璋官吃黑,捞了个荷包鼓胀,对这上官也亲近敬畏起来。他们的态度也让不少兵丁看出焦钊炎等人必是跟着袁凤璋暗里得了好处,既好奇又眼热,忍不住也想在上官面前露个脸,讨些好处,营里原来的散漫风气日渐收敛。袁凤璋只当没看见这些转变,第三次仍然以捞钱的名义让焦钊炎等人去选同伴。营里想捞好处的兵油子都盯着焦钊炎他们呢,这一次不等焦钊炎找人,就有人直接找到了袁凤璋面前,主动表示“愿替大人分忧”。袁凤璋这次可就不再客气了,每天使劲的操练,直到把他们的懒劲都抻直了,才忍笑从这些人里选了二十个乔装改扮在有匪患的商路上晃荡。他们这次装扮的商队大了,二十人分别扮成脚夫和镖师,一般的小毛贼不敢动手,却引来了一伙三十几人的大土匪。焦钊炎等人吃肥了胆子,又经过这阵的操练和实战,土匪的人数比他们多,竟也没有怯战慌乱,眼见袁凤璋连接一轮快枪把冲在前面的土匪打倒了几个,就跟他后面往前冲。这伙土匪也有火铳弓箭,只是比不得官兵有组织,挨了袁凤璋一轮快枪,胆气就弱了,再被焦钊炎等人结阵一冲,队伍更是大乱,稀稀落落的有人往前冲,有人往后缩。匪首骑着匹矮马还在大声呼喊指挥手下,袁凤璋却已经看准他的要害,连接两枪,将他打下马来。一场乱战打了十几分钟,土匪们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原来那记名勒索的方法肯定是不能用了,焦钊炎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大人,现在怎么办?”袁凤璋随手一刀把土匪头子的脑袋砍下来,笑道:“逃的暂时不管,俘虏都捆起来,死了的把头砍下来送回县府请功。兄弟们,这么大一股土匪,那肯定是有寨点的,趁现在去把寨子破了,大家发上一注财再说。”他选的都是些贪利之徒,这破寨抢钱的主意最能调动这群兵油子的贪心,加上刚才一战而胜,更激起了他们的雄心,当下这伙比土匪更像土匪的兵丁大呼小叫,跟着袁凤璋向俘虏供出的寨点赶去,趁着寨中空虚把整座山寨洗劫一空。土匪几年的积蓄藏在山寨里的实在不少,按比例分下来把这些营丁高兴得见牙不见眼,连同伴的伤亡都顾不上,看袁凤璋简直就像看衣食父母,格外的尊重。袁凤璋这一战砍了八名土匪的首级,血淋淋的让俘虏提回县城向县太爷请功。可这位县太爷是为人实在悭吝,袁凤璋连土匪头子的首级都带回来了,他还借口战利品没有归公,府库空虚,许诺的钱粮只给了一半。唐青在乐昌近两年,每次出去剿匪都声势浩大,实际上却一无所获,反而不如袁凤璋悄没声息的两个多月就连大土匪的据点都打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两人同出一源,袁凤璋在他面前又一向恭敬,他把事往好里一想,又高兴了起来,不仅着力向上面给袁凤璋请功,还把营里的兵额给他多拨了五十人,让他继续剿匪。袁凤璋借口上面的封赏不下,原来的立功的老兵不好指使为由,按兵不动。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唐青也知道士气这东西是需要实打实的钱财才激得起来,催了他两次,见县太爷实在不像话,索性也不再管了。官府办事拖拉扯皮,民间的风声传得倒快。袁凤璋剿匪的各种小道消息越传越神,配上城头挂着的人头,把县内各路的土匪流寇吓了一跳,一时偃旗息鼓,不敢放肆活动,商旅来往极少再发生遇劫之事。商户感念袁凤璋剿匪护商的功劳,过关卡交税也交得爽快,没让他再多费心思。袁凤璋日子过得平顺,正琢磨着怎么把手下的营丁训练成真正的精锐勇士,他曾经见过一面的杨宝来却找上门来了,笑呵呵的道:“凤璋老弟,你上次说过要请我吃饭的,可这一晃都快三个月了,人还是不见踪影,不会是想赖账了吧?”杨宝来身为乐昌首富,连县太爷也不放在眼里,在袁凤璋面前就更加放肆了,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袁凤璋心中不耐,脸上却满面堆欢:“杨老爷说的哪里话,小弟倒是一直想请你吃饭,只是怕你贵人事忙,上门自讨没趣,所以一直不敢登门。难得杨老爷看得起我,竟还真记得这回事,小弟这就让人整治酒席,好好向杨老爷赔罪。”杨宝来见他说话中听,心里的恼怒去了几分,挥手道:“赔罪的话就不说了,咱们好好喝一杯是真的。”当下两人让酒楼的人整治了席面,一起坐了下来。杨宝来自视甚高,说话无所顾忌,酒过三巡便直奔主题:“凤璋老弟,不瞒你说,老哥我这是遇到大难题了,特来请你帮忙。”袁凤璋呵呵笑道:“杨老爷在县里一言九鼎,只有别人敬你畏你,哪个敢跟你出难题。说笑了,说笑了。”杨宝来只当没听到他的推脱,叹气道:“确实是难题呀!你知道我家薄有资产,田地山林从县郊一直延伸到九峰境内。可九峰境内的大土匪黎元勋想谋我家的茶山,隔段时间就指使手下来骚扰我家的茶农,弄得我家苦不堪言。凤璋老弟,你可是负责剿匪的把总,这土匪为祸乡邻,你不能不管啊。”袁凤璋笑道:“杨老爷言重了,我听说黎元勋是九峰的大地主,捐了团总,算是官面上的人物,虽说练了几十号兵,被骂是土匪恶霸,但团总本来就有募集地方子弟练兵的权利,也不能说他真是土匪。”杨宝来好话说了无数,袁凤璋就是不肯答应出兵和他一起去剿灭黎元勋。他是地方首富,平时少有指使不动的人,眼看袁凤璋油盐不进,也生气了,怒道:“袁凤璋,你那顶头上司唐青都已经答应了我,让你陪我去剿匪的,你这么推托不去的,算什么意思?”袁凤璋微笑道:“杨老爷,像黎元勋这样的地方豪绅,没有真凭实据的怎么能说他是土匪呢?别说是唐大哥这营千总,就是我们蔡提督,也不会这么莽撞的派兵。”杨宝来被他顶得面皮紫胀,如今军政势力扩张极快,地方官无法插手军事。像袁凤璋他们这种军官,放在以前得听县太爷的命令行事,但现在却是县太爷凡有事要军方去做,就得用粮饷交好营千总,靠交情和利益来打动对方出兵。唐青是在蔡炳寰身边当亲兵的时间太久,没了建功立业的雄心,放到地方任职后只想着捞钱过好下半辈子,因此在地方官员和缙绅富商面前谦和低调,卖他们面子。可实际上唐青的官职任免由蔡炳寰作主,连县太爷都插不上手,杨宝来能压他的地方有限。压不住唐青出兵,杨宝来已经是一肚子的火气,再遇上袁凤璋软硬不吃,更是气得他火冒三丈,啪的放下筷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袁凤璋把人气走了,自己倒还气定神闲,酒足饭饱才慢悠悠的出了酒楼,负手往外走。酒楼对面不远就是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街道狭窄,袁凤璋慢悠悠的走着,忽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抱怨:“怎么今天路堵成这个样子?这车还能出去吗?”另一个声音笑道:“八姨太,你就放心吧!就是别人的车出不去,你的车肯定也是能出去的。”袁凤璋愣了一下,猛然回头,就见前面那阴暗的店堂里,一条轻红浅碧的人影娉婷而出,阳光照在店铺的门口,那人的面容也从暗到明,一点点的显露出来,粉面丹唇,修眉明眸,艳光逼人。袁凤璋怔怔的看着那女子一步步的走近,向他身边的一辆西洋马车走来,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喉头发紧,嘴里发干,连吞了几下口水才唤出声来:“大姐!”那女子被他这声称呼喊得愣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认错了人。袁凤璋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是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赶紧拱手行礼道:“两年前在城门口,是大姐指引我去城西关武庙蔡炳寰大人麾下投军的。”那女子身后跟着的丫头如意吃惊的打量了一下袁凤璋,叫了起来:“咦,八姨太,好像真的是那年帮我们扛车的……那个……谁?”八姨太也想了起来,轻笑:“是袁凤璋,胡小兄弟!哎呀,两年不见,胡兄弟这是发达了,高升了呀!可喜可贺,恭喜恭喜!”她这一笑,直如春花灿烂,明媚无双。袁凤璋只觉得这一生都还没有感受过如此真诚的道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抱拳深施一礼,道:“多亏大姐指点,凤璋才有机缘走到今天,此恩此德,我没齿难忘!”八姨太怔了怔,叹息一声:“小兄弟言重了!能得蔡大人青眼,那是你自身本领高强,与我有什么相干?当初我不过随口一言,哪当得起小兄弟如此重礼!”两人说话间车夫已经把八姨太那辆西洋马车赶了出来,招呼她们:“八姨太,如意姑娘,要走了。”袁凤璋知道这路边不好说话,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还没请教大姐究竟是哪家的人,改日小弟登门致谢。”八姨太微微一笑,摇头:“难得小兄弟重情重义,微末之言也记恩于心,只是我草芥之身,如何敢当小兄弟厚谢?小兄弟不必多礼。”袁凤璋眼看她转身上了马车,双腿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追上去,退回了街边。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杨宝来坐在一辆汽车上,看着八姨太和袁凤璋说话的情景,眉头紧皱,满脸不快,半晌却突然嘿的一声,拍拍旁边的司机肩膀道:“开车,回家。”八姨太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身边的丫头如意却十分兴奋:“八姨太,那袁凤璋现在穿得可真好,一点都不像那年的破落相。你说他现在都干什么呀?简直跟以前不像同一个人。”八姨太道:“他干什么关我们什么事?你少说两句,吵得我头疼。”如意挨了训,咋了下舌头,不敢再说话。马车辘辘,一路北行,到了城北一座高门大院面前。八姨太扶着如意下了马车,徐步往里走,进了二门,就看见前面的小花厅里坐着的杨宝来,不由一怔,连忙趋前笑问:“老爷,不是说你今天出门待客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杨宝来看着她的如花笑靥,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我倒是一片诚心想跟人结交,只是那狗娘养的上不了桌面。”八姨太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好,连忙赔笑:“既然那人不识抬举,老爷何不让人教训他一番,出口恶气?”杨宝来慢吞吞地喔了一声,突然伸手摸了摸八姨太的脸,问:“佳秀,我刚才看到你在脂粉铺前跟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是谁呀?”八姨太心中一凛,笑道:“说来也是凑巧,两年前下雪的时候我的车陷坑了,有个找蔡炳寰投军的年青人顺手帮了车夫一把,我就告诉了他蔡炳寰的募兵的地方。一面之缘,结果今天我又在街上遇到了那个年青人,看上去他在蔡炳寰手下混得挺好,穿着光鲜,还过来向我道谢。”她说着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说:“就是这人不太会说话,道谢居然叫我‘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杨宝来被她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八姨太松了口气,陪他说了一阵话,直到大太太派人来请杨宝来去正院商量事情,才转身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如意打了水过来给她洗脸洗手,小声说:“八姨太,老爷今天怎么了?脸色怪可怕的。”“鬼知道。”八姨太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把热毛巾放在脸上,遮住脸上的表情,半晌突然冷笑一声。袁凤璋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都在忙着整顿他手下的营丁,杨宝来几次来请他出去吃饭,他都借口军务繁忙,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可杨宝来要是好打发的,他也当不上乐昌的首富,袁凤璋又不能真的撕破了脸赶人,只好选了两个伶俐的小兵当随从,远远地看见杨宝来就给他通风报信,躲开他。这天杨宝来直接派人把关武庙军营的前后门都堵了,袁凤璋无奈,只好让亲随上去跟袁家人搭话,自己却翻墙而出。关武庙位于城郊,翻墙出去是一片农田,正是春末栽秧的时候,田埂都被人糊上了新泥。袁凤璋跳下来踩了两脚的泥,连裤子都湿了,只好去前面的村庄找人家借水清理。农耕时节,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出去干活了,袁凤璋走了几户人家,才看到前面有座小院门户大开,门口坐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正拿着双千层底的布鞋在比脚。看到袁凤璋这半身泥水的过来,那壮汉就笑了:“哟,兄弟,你这是刚掉泥坑里了呀?”袁凤璋苦笑:“别提了,田埂上糊的泥只干了外层,里面全是烂的,我这一脚下去差点连鞋都卖了。”那壮汉呵呵大笑,连忙起身给他提了桶水出来洗脚,又大声冲里屋喊:“姑婆,你有没有比我的脚长的鞋啊?拿双出来给客换换。”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妇从屋里伸出个脑袋来,抱怨道:“你和阿财的脚都不长,我哪会做脚长的鞋子?不过我这有双草鞋刚打了一半的底,客要是不嫌弃就等一会儿,我把鞋底子加长点。”袁凤璋本来只想找个地方洗洗脚上的泥就算了,见这壮汉和老妇热情好客,心中有几分感动,连忙道:“多谢老人家帮忙,你帮我把草鞋打好,我照价给钱。”老妇乐呵呵的笑道:“我一个老婆子在家,又不靠打鞋吃饭,就是费几根稻草的事,哪用得花钱。阿元,你招待一下客。”那叫阿元的壮汉答应着进屋去倒茶,陪袁凤璋说话:“兄弟这身打扮不像一般人啊,来收货的?”袁凤璋摇头叹气:“哪里,是我躲人躲到这来的。我看兄弟也不像是本地人,来访亲?”阿元点头,又问那老妇:“姑婆,家里的炒货在哪?我没找着。”姑婆一边飞快的编着草鞋,一边回答:“就在灶边斗橱右边的第三个瓮里,你拿了跟我往灶里添把柴。”说着她又笑眯眯的转头对袁凤璋说:“难得我孙子和侄孙今天回来,客上门正赶上了饭时,也在我家吃饭吧。”袁凤璋推辞:“怎么好意思打扰?”姑婆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客在我家吃饭,那真是赶巧,一点都不打扰。我看你和阿元他们年龄相近,肯定谈得来,正好坐一起喝酒说话,省得他们看着我这老婆子胃口不开。”“姑婆就爱说笑,我和阿财哪里嫌过你了?”阿元拿了东西出来,也笑呵呵的说:“兄弟,你看马上就到吃饭的时间了,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别客气了。”袁凤璋对这婆孙二人很有好感,见他们心诚好客,也笑着答应。阿元拿了炒货坐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闲聊。这人的谈吐跟普通农家子大不相同,很是有些见识,袁凤璋自从逃离汝城后,就少有跟同龄人不怀用意交往的机会,这时候跟阿元竟是越谈越投机,很快熟悉起来。过了会儿姑婆把草鞋打好了给袁凤璋换上,又来拿他那双满是烂泥的靴子去洗。袁凤璋过意不过,连声拒绝,阿元却笑道:“兄弟,你就让姑婆去吧!家里难得来客,不招待好了她心里不舒服。”袁凤璋看看老人家里的情况,问道:“姑婆就一个人住?儿女呢?”阿元摇了摇头,低声道:“早年闹长毛,姑婆的丈夫和前头几个儿女都被杀了。好不容易抚养小儿子长大成家,刚生下孙子阿财,又在山上摔死了,儿媳妇也改了嫁。阿财跟着我做事,离这里远,不肯早娶媳妇,老人家要守着原来姑爷的神位,也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平时就一个人。”袁凤璋心一动,不期然的想到了远在汝城,自己暂时却不能回去探望的母亲,神色微黯,脱口而出:“我就在这附近村里住,以后隔段时间就来探望一下老人家。”阿元大喜:“果真?我和阿财离这远,又不太方便,没有多少时间来探望姑婆,要是兄弟你肯隔些时间来替我们照看一下老人家,那我们可真是感激不尽。”袁凤璋笑道:“我答应的事肯定做到。只要我在这附近住一天,我肯定就照应老人一天。”两人说定了这件事,心里更亲近了一层,这时外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挑了担东西进来,却是姑婆的孙子阿财。阿财看到袁凤璋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多话,打了个招呼就进屋去帮姑婆弄饭菜,请两人上桌吃饭。袁凤璋觉得阿财对阿元的尊敬非同一般,但也没问。阿财量浅,姑婆更是滴酒不沾,只有袁凤璋和阿元两人推杯换盏。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酒量相当,越喝越来劲,都有了五六分的酒意。话题也从天南扯到了地北,又拉到了时局上面,阿元一拍桌子叹气:“兄弟,你不知道,我这次去广州,那边在闹革命,很多剪了辫子的留学生指使了人在街头上发传单,政府就派人来抓,乱糟糟的一团。”袁凤璋跟在蔡炳寰身边做亲兵的时候,经常看到新式报纸,知道外面在闹革命,但到乐昌后事情太多,报纸来得慢,广州那边闹革命的事发展到哪一步了,他却不清楚,心中诧异:“怎么是留学生派人放的传单?都传些什么?”“我记得收到后好像往行李箱里塞过,就拿给你看。”他说着提了个皮箱过来开锁,阿财脸色微变,上前按住皮箱叫道:“元哥!”阿元皱眉挥手道:“你干什么?让开。”阿财只得退后几步,站到一边。阿元打开皮箱,拨开上面盖的衣服,从里面翻出一叠报纸和传单来。袁凤璋眼尖,一眼看到箱子底部赫然放着一支盒子炮和几排子弹,不由一怔。他这时也喝多了,有些控制不住嘴巴,嘿然一笑:“元哥,你这枪可是最新的款式啊,就是韶州蔡大人手下的军官,也没几个能佩,你这是哪弄来的?好东西,好东西!”人都有炫耀之心,要是能遇到识货的对象,那就更制不住嘴了。阿元好不容易弄到这枝枪,心里也十分得意,笑道:“别提了,就为了这盒子炮,我前后费了差不多一年时间,这次是亲自跑去广州才带回来的。但枪这东西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这盒子炮拿在手里,就是比步枪轻便灵活。”说到了武器,他就把传单的事忘了,拿出枪把子弹上了膛,招手道:“来来来,咱们出去试枪。”他脚步不稳的往外走,阿财警惕的跟在他身后。袁凤璋被他的态度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小老弟,放松些。我要是有坏心,就你这小身板,十个都不是我的对手。”阿财不说话,阿元出了屋门,四下一望,见对面人家的屋顶上站着一排鸟雀,就站稳了抬手瞄准放了一枪,一只麻雀应声而落,剩下的受了惊吓呼啦啦的乱飞。袁凤璋拍手喝彩:“好枪法!”阿元收回枪转头问他:“你也会用这枪?”袁凤璋笑道:“摸过几次。”阿元随手把枪塞进他手里,笑道:“那你也试试。”阿财吓了一跳,赶紧踏前几步,紧张的注视着袁凤璋。袁凤璋只当没看见阿财的神色,接过枪摸了摸,抬头看了眼头顶被惊得乱飞的雀鸟,连开两枪,两只燕子应声落地。飞燕比停着不动的麻雀难打,他连接开枪的难度又比阿元更大,这一手枪法露出来,不仅阿财目瞪口呆,连阿元也大吃一惊。但他气量也大,并不因自己枪法不如袁凤璋而着恼,反而高兴的说:“哎呀,兄弟,你这手枪法硬是要得!比我强,强多了!”姑婆被这两个酒兴上来的半醉鬼急得满头大汗,看到袁凤璋把枪还给阿元收了起来,才上前推了阿元一把,低声道:“就你显摆,这是你能显摆的地方吗?这枪声响的,让杨宝来知道你来了怎么办?赶紧收拾东西和阿财回家去。”袁凤璋猛听到这话,不由一怔;阿元的兴奋劲过了,也醒了两分,抹了把脸把枪往腰间一塞,转身对袁凤璋道:“兄弟,本来我们性情相投,应该多亲热亲热,只是我在这里有个死对头,要是惊动了他,肯定生是非,我还是得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再叙。”袁凤璋笑道:“小弟知道轻重,元哥既然不便,咱们可以往后再找时间地点喝酒。小弟姓胡,平时在关武庙那边有公差,逢一、五公休住县城北街瓦子楼下面的院子里。元哥若是来了县城,尽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