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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父亲大吼一声。“滚就滚。”方佳兰背上硕大的背包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滚回来。”“干嘛?”方佳兰不解地问。父亲将一叠钱递给她:“这是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好好吃饭,不许吃零食;好好上课,不许去打工。”她并没全接着,只从父亲手中抽出三张,然后潇洒地冲背后的父亲挥了挥手。一不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到。她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了,不知何时,父亲将门槛加高了。也许,父亲就是她此生永远也迈不过去的门槛。六岁那年,她美丽、温柔、善良的母亲离开了她,所有的快乐也随之离她而去。记得那天清晨,母亲为她穿上了新裙子,红皮鞋,还戴了一顶小花帽,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小公主。母亲吻着她说:“兰儿,妈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能回来……”“你不能去。”父亲冷冷地说。方才慈爱的笑容凝结在母亲脸上。母亲将她抱进房中,并锁上房门。她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听到他们在隔壁房间里激烈地争吵了许久。后来,她听到拖动皮箱的声音。“你去了就永远也不要再回来!”父亲吼道。随后,她听到咣当一声门响。她用力拍门、捶门、砸门、踢门、踹门,哭得撕心裂肺,父亲才将门打开。“妈妈呢?”父亲长叹道:“她走了,她不要我们了!”“是你赶走她的!”方佳兰逼视着父亲。父亲并不解释,只是痛苦地用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母亲离开后的每一天,她都会追问父亲“妈妈去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终于有一天,父亲不厌其烦,对她吼道:“她不会回来了,她死了!”她手中抱着的芭比娃娃应声坠地。母亲曾许诺,在她六岁生日那天,会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可母亲骗了她,抛下她一个人去了遥远的地方。“是你,是你赶走她的!是你害死她的!”她愤怒地挥舞着小拳头朝父亲砸去,又对他拳打脚踢。父亲颓然地像一根木桩,任她发泄。不知过了多久,她累极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她睡到了自己的小床上。每次经过商店橱窗,看到芭比娃娃时,她都会伫立良久。橱窗里那只芭比娃娃要五百多元,而她身上仅有可怜巴巴的三百元。这三百块钱,是她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她所在的兼职公司下个月才能发薪水。她本不想接受父亲的一分钱,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拿了父亲的钱。她认为那只是暂时的“借”,总有一天,她会将欠父亲所有的钱一笔笔算清,再连本带利地还给他。这样,他们就两清了。然而,他们两清得了吗?她为了还欠下的父亲的债,每天清晨5点,当室友还在熟睡时,她便要起床,匆忙赶往一家早餐店打三小时的工。8点半又要赶到学校来上课。为了打工,学校的课她已经耽误了很多了。她的名字上了学校的逃课黑名单,若再旷课,她有可能要留级。正当她愁眉不展时,突然看到了一个帅气的男生腼腆地向她走来。“西瓜皮,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道。“噢,那个,我在学校的通报上看到你的名字了,特地过来找你。你,没事吧?”“西瓜皮”结结巴巴地说。她心中一阵暗喜,歪着头问他:“有事又能怎么样?”“也许,我,我可以帮你。”真是雪中送炭啊!她大喜,却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帮我?”“管考勤的人是我叔叔,是学校政教处的,我可以让他对你网开一面的。”“西瓜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说真的噢,不许赖皮啊。”说完,她飞快地靠近他,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西瓜皮”被她的举动弄懵了,呆立在原地,面色绯红。许久,他才用手抚摸刚才被方佳兰亲过的地方,羞涩地笑了。他蓦然想起,本来要告诉她,她的一个叫“林嘉楠”的同学来找过她,却被她突如其来的飞吻打断了。他站在风中一阵凌乱。当天,方佳兰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名字竟从翘课名单上神秘地消失了。她得意地笑着,这下,她可以不用复读,也不用重修了,几百大洋的重修费也省了。西瓜皮呀西瓜皮,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如果此时“西瓜皮”在她跟前,她难保自己不会抱着他像啃西瓜一样对他连啃几口。此刻,“西瓜皮”陆小西正在寝室边啃西瓜边想方佳兰笑靥如花的模样,并回忆她甜蜜的吻。他已经两天没洗脸了,生怕会将那个吻洗掉。“西瓜皮,明晚有一场化妆舞会,带你的女朋友一起来参加吧。”室友对正在发怔的他说。“我哪儿有女朋友啊?”“那天跟你在一起的漂亮美眉不是吗?跟你很亲热噢。”室友说。陆小西开始一筹莫展。化妆舞会?女朋友?她会来吗?方佳兰会来吗?不管了,与其临渊羡鱼不如主动出击。陆小西直接来到女生宿舍,给看管宿舍的大妈买了一包瓜子,大妈满意地嗑着瓜子,陆小西便走上女生宿舍楼。“啊!”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女生一看到他,便尖叫着从他身边跑过去,他面红耳赤地躲到角落里,犹豫良久,终于来到了方佳兰的宿舍。仅有六个人的女生宿舍真是风景奇特,百花齐放啊,有人在书桌边吃零食,有人正对着镜子挤青春痘,有人对着电话情话绵绵,有人干脆在床上睡懒觉。只有方佳兰半躺在床上看书。几个室友都发现了他,唯独方佳兰没发觉他的到来。他走到方佳兰跟前,夺过她的书一看:英文原版的《简爱》。方佳兰正读到兴头上,见书被抢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陆小西,你干嘛?”“方,方佳兰,你能不能和我参加明天晚上的化妆舞会?”陆小西一时紧张,便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