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心蝎
没错,我是陈七。很抱歉让大家再次看到我这张扑克脸,是不是已经瞧腻味了?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你们,本片由乌克兰头牌妞米拉·乔沃维奇领衔主演,美利坚酷哥们约翰尼·德普友情客串。可惜作者没出息,只打算写一部小成本喜剧。所以,如果有谁发现“靠,神秘女子果然又是陈七”之后,打算去揍乌小白那家伙一顿出气的话,一定叫上我!按照作者的设定,骨骼清奇的我打架是专长,长相方面略显业余,也就封面那个水平吧。其实我本来可以演清新小萝莉的,我恨猥琐流作者!自然了,猥琐也需要有参照物,假若跟杨延锋斗贱,作者在境界上还差得很远。当老杨发现我是几年前被他抛弃过的女人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心痛的指责:“陈七,如果你早一点动手的话,墨墨就……我们就都不会受伤了!既然你早已经认出我们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出手?”配合着语言,他满脸疼惜地抚摸纪墨受伤的肩膀,贱态十足。刚刚救了他的命,算我手欠,现在我只想要了他的命。那帮混子刚才都悄悄溜了,夹尾巴的姿势比犬科动物还专业,这就是一帮特意赶过来送经验值的杂兵啊!不知道我现在泪奔过去认错,他们肯不肯受累再回来灭了这一家子。“因为我还没想好,该帮哪一边。”我冷笑,眼光落到纪墨脸上,笑意更深,“何况,我就喜欢看她挨揍。”“你——”杨延锋的脸猛地涨得通红,看来失血还不够多。我很想接一句:“你什么?你王八蛋!”可转眼却看见纪墨的脸色煞白如纸,肩窝处的鲜血仍然在从指缝中不断地溢出来,看杨延锋一脸束手无策的急怒模样,显然也没带什么独门秘制的金创药。伸手从供台的香炉中抓出一把香灰,我蹲下去,拨开杨延锋的手,用近乎粗暴的力气拉开她的衣领,把香灰按在流血不止的刀伤上。纪墨眉头紧皱,因疼痛而哼出细弱的鼻音,表情楚楚动人。哪像我,一痛起来就想骂人抽风,好比狂犬病犯了。香灰敷满了伤口,血流渐渐停止,我缩回手。纪墨的目光随着我的手移动,盯着我掌心里沾满香灰的血窟窿,似乎刚刚回忆起我替她挡刀这一茬儿,愣了愣:“谢谢你。”“谢毛!没你事,是我自己手贱的报应。”我掸了掸膝盖上洒落的香灰,站起身,“好了,现在你们快滚。”二人没料到我间歇性翻脸,齐齐一愕。曾经,他们是世界上对我个性最了解的两个人。时间让我们从故人变成路人,而我已经变了态了。杨延锋按捺下火气,平静而陌生地盯着我:“陈小姐你放心,休息一下我们自然会离开,墨墨从来没有伤得这么重过,拜托你有点慈悲之心好不好!”心脏蓦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痛得喉头颤栗。她连轻轻一巴掌也没挨过,所以纯洁美好值得全心怜惜;而经常跟人互殴至血肉模糊的我,就算被砍成一桌麻将牌也都无所谓了。可他怎会知道,纯洁都是相似的,而堕落的却各有各的悲苦。我的悲苦曾有大半是拜他所赐。“杨先生,你竟然质疑我的心肠?真是可笑……”我竭力想克制住愤恸的情绪,可自己这副驴脾气着实难以驾驭。唉,亲爱的涵养,我需要你。“今天要不是你,净明洞里也不会血溅佛堂,真有慈悲心的话,就不要连累无辜的女僧!”越说越是暴怒,我抬脚将地上一柄小直刀踢到他手边:“要么滚,要么自己了断!”小女孩儿被刀响吓得一哆嗦,扁起了嘴,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延锋,我们走吧,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纪墨拉了拉杨延锋的衣袖,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爱怜地微笑:“妈妈抱不动青青了,你自己走好不好?我们出去坐汽车。”青青细声细气地问:“坐汽车,回家?”“回家……”纪墨喃喃重复了一句,怅然而笑,伸手将女儿紧紧揽进怀里,“我们回不了家了,以后天天都在外面玩好不好?青青不是最爱出去玩吗?”杨延锋也一脸颓然,站了起来,向一旁的年长女尼垂目颔首:“打扰师太了”,转身拉着妻儿离开。看样子,这次堵杀不是偶遇,他们的确跟什么人物结了仇。他们搀扶着走出了洞外,我心中百般纠结,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询问:“师父,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落难了,想把孩子寄养在庵里。”老尼简洁概括了这对夫妇的来意,又望着我喟息一声,“妙空,师父看得出你们原本是朋友而不是仇人,否则你不会为了他们动手伤人,毁了自己这些天持戒的功德。你每骂他们一句,心里就疼上一分,这般下去,你欲求的解脱永远不可能得到。”我怔了怔,施礼,走出去。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幽冷的旋律和歌声突然响起来,纪墨取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然后迅速接通,压低声音跟对方说了几句,忽然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不用你管”,恨恨地挂断了。等她收好手机,我加快脚步追上去,在庭院里的香炉前拦住他们。“等等。”他们抬起头,三人面面相觑,青青好奇地左右扭头观察我们,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换身衣服再走吧,你们这样血赤呼啦地走出去,人家准以为是《生化危机5》在中国取景。”我终于没头没脑地憋出一句话来,指了指左面的二层小楼,“前边那一间是我的客房,你们先坐一会,我去找男居士借套衣服来。”纪墨突然放开杨延锋的手:“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拒绝。上楼时,她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她是因为仰慕而想接近我,虽然对个人魅力还是很自信的——这些日子,我的手机一直没有断过故人的消息,沈兴国在慈爱的问候之后必然要委婉地打探我近况;方进宇还没有打消邀我入伙的念头;罗侯在一天一天地长大成熟,上个月刚拿了大学生篮球联赛冠军;前几天接到我妈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喜滋滋地炫耀说他们老俩口儿正在世博会现场:“小朴这一趟是专程陪我们来看世博的,多好的小伙子啊!”然后伊恶狠狠地警告我:“丫头,我可告诉你,最近小朴只要一来我们家,楼上楼下有姑娘的人家都争着把闺女领过来串门,心里打的全是截胡的主意……”似乎朴承胤还一直没放弃我。就连洪大志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屁孩,也会在某个无聊发骚的夜晚打来电话要求我给他作思想汇报。“姐,你怎么在这里?”纪墨打断了我的加快,声音虚弱。我胸中一痛,不动声色地笑着反问:“怎么今天不管我叫泼妇了?看来我得去查查摩尔电码,你变脸的频率需要破译啊。”纪墨惨然而笑:“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在恨我们……”我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庞上掠过,淡淡地开口:“你应该能想得到,我的心眼儿一直不大——那年你被一个变态学长骚扰,我啥事不干天天守在学校外面堵他,见一次揍一次,一个学期内把他打到退学,看来你已经忘光了。”纪墨沉默了十几秒:“那次他拽着我不松手,有人跑去告诉你,你赶过来一照面就把手里啃了半截的黄瓜杵进他眼窝里,大家都说,你吃的要是甘蔗他那只眼就得瞎了……”说到这,她猝然抓住了我的手:“姐,求你再帮我一次!”我感觉得到她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极激动或极恐惧,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身询问地望着她。“求你带青青走!”她一字一顿,手掌的颤抖很快蔓延到全身,“她才四岁半,我——”她的声音被一阵哽咽阻断在胸腔里,再也说不出话来。我慢慢地抬头,望向二楼的地板:“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本来我是来旅游散心的,因为跟静贵师父投缘,就拜在她门下作了个俗家弟子,但你们的出现,让我难得持续几天的好心情又E了D。”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听来似乎很可笑,陈七居然在庵堂里调整心情,“而且,不管你们得罪了谁,只要你肯回去见你爸爸,他自然能为你们提供庇护。”纪墨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断断续续地把事因告诉我:“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做边贸生意,上个月,延锋跟人交易的时候发生意外,他失手打死了一个外国人。后来我们才听说,那是一位军火教父的儿子……”好家伙,结仇结到国外去了,这得什么胆魄才敢去招惹被称为“教父”的人哪,大部分人一般连“岳父”都不敢得罪。纪墨继续说下去:“有人通知我们躲一阵子,我们自己也有这个准备,可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可怕……”她美丽的眼睛中充满恐惧,说话时牙关轻轻打着战,“我们的车还没有开出城,房子就被炸了。我本不想回到父亲那里去,为了青青才改变主意,可是就这几天的路程,我们可能都走不回去了……我们本来请了三个保镖,在路上一个被打死,一个被剁掉了两条胳膊,剩下那个,身上还插着一把刀就跑了……”大滴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如果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肯把青青丢在庙里。可惜现在行踪暴露了,不能再寄养在这儿……”我皱起眉,问:“兴爷没有派人来接你们?”纪墨摇了摇头,眼中浮出一丝我熟悉的倔犟和傲气:“不到绝境,我不会找他。直到昨天我才给他打了电话,他派出来的人现在大概还在飞机上,追杀我们的那些人却一刻也没停顿,我必须把青青交托在安全的地方。”“你是想……你们继续开车引开杀手,让我带着青青从另一条路回去?”我琢磨出了纪墨的意思。她的唇角终于绽开了细小而苍凉的微笑:“只要他们一直追着我们,你们就安全了。”这个充斥着人称代词的语法例句,倏然撞进我心里,让我的思绪震动不已。我眼前的这个纪墨,已经不是当初不顾一切包括脸抢走我男友的漂亮女人,甚至不是那个非要跟我挤进一个被窝里的调皮女生,她只是一个不惜生命保护女儿的的平凡母亲。好像谁说过:孩子,是我们交给这个世界的人质。然而,她交出去的人质,与我何干?“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我沉住气阴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笑得很混蛋。“青青,只是她的小名。”纪墨定定地望着我,轻柔而郑重地告诉我,“她的名字叫作杨——心——靖!”我一震,握紧了楼梯边的扶栏。“这是你和延锋约好的名字吧?”纪墨的笑容中泛着苦涩,“他告诉我,孩子无论男女,大名就跟《东方三侠》里的陈三一样叫心靖,小名也叫青青。他还不知道,这个浪漫的约定你早就跟我说起过。我猜,你刚才出手帮我们,也是因为听见了这孩子的小名吧……”“你带青青走!”我截断她的话,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在耳畔空洞洞地回响,“杨延锋保护不了你,你跟着他也只是个负累。”纪墨摇了摇头:“这是我们捅出的娄子,没理由让你担着,你肯带青青走我就很感激了。”“何况……”她勉强笑了笑,“我现在这样子,带她下山都成问题。”我俯身凝视着她,沾满血迹的白毛衣裹住她纤细浑圆的身躯,仍旧那么光彩夺目。我慢慢把手移到了她的头发上,就像过去经常抚摸着她的头发赞美一样。她曾经美丽而耀眼的长卷发已经剪短了,现在笔直的黑发垂坠在脸庞两侧,柔顺得好像两大滴墨汁滑落的痕迹。“你能把那一头方便面弄直,真不容易。”我笑笑,转身上楼。就这样,刚刚告别了血呼啦喳的混子生活,我又一个箭步踏上了逃亡之旅。还带了个四岁半的幼女。小妞盯我的眼神像防贼一样。我敢对着全景区十几座寺庙里的佛祖起誓,本来,我绝对没有打算介入任何事端。大部分女主角经历过像我这样的遭遇之后,下半辈子光靠得瑟就能活着了。但纪墨就是拥有这种蛊惑人心的本领,她眼中悲伤凄婉的泪光刚一闪动,立马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撞起墙来比谁都执着。要不怎么身体棒呢?我矫健的英姿屹立在无数坍塌的墙基上。每当有人询问我平时练的是陈氏太极还是叶氏咏春,我总会略带羞涩地回答说:“那些难度都太低,我现在一般只练本人自创的‘头部撞墙健身法’……”下山以后,杨心靖发现自己举目无亲,只能跟我相依为命,于是慢慢放松了警惕,恢复常态,经常甜甜地管我叫“小姨”,向我询问她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回家。“一个星期之后。”我摸摸她的头,“你知道一个星期是几天吗?”“七天。”杨心靖脆声回答。“那一周是几天呢?”杨心靖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猜道:“十天?”“真聪明,智商直逼你爸爸了。”四处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于是我牵着她的手走进宾馆,打尖。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要带着她尽量绕路前进,交通工具以汽车为主,以避人耳目。一周之后,在位于回家必经之路上的那个叫S城的繁华都市中,把这孩子完好无缺地交还给纪墨和沈兴国。洗了个热水澡,我在手掌的伤处涂好药膏,然后夺了杨心靖手中的电视摇控器,把她掀到床上睡觉。小孩子睡觉太可怕了,一晚上能连人带被子旋转720度,胖乎乎的四肢像风车似的在我眼前呼呼直抡,睡觉之前还非要枕着我的胳膊,不然就睡不着,把我一条手臂压得酸痛无比,只能咬牙忍着满腔怒意。可是等她睡着了以后,翻个身自动把头挪开,我看着她睫毛翘翘的好可爱,又犯贱想伸手去搂人家。第二天下午,在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杨心靖缠着我去超市给她买果冻、蛋挞、泡芙、薯片、巧克力,结账的时候还扒着人家超市里的冰柜门不肯松手,非要吃冰淇淋。我一看哈根达斯那价格,额头上青筋乱蹦:“不行!盒子还没勺子大就卖好几十,你爸妈为了你真是什么当都敢上啊!”小鬼机灵地改口:“那我要吃和路雪,那个便宜!”我忍无可忍,喝斥:“你打算在汽车上开小卖部吗?你不走我可走了!”说完,我拎起收银台上一大包零食,转身就走。杨心靖下意识地松开冰柜门,迅速跑步跟了上来,可能是一边跑一边悲情地想起了父母不在身边这件事,她撅起小嘴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大巴上的乘客都表情怪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拐带了一枚来自泪奔星球的人口。其实本人一副菩萨心肠,可惜长了一脸歹徒相,所以经常被误会成穷凶极恶的天生坏种,对此我一般懒得分辩。随便你怎么揣摩我都无所谓,揣错了也不打紧,反正咱俩交情还没深到肝胆相照这一步。面对一车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我手里揪着个泪流满面的孩子,可真够作孽的。我把零食按在杨心靖怀里,皱起眉头命令:“快吃!不许哭了!”座位离我们隔一条走道的那位大妈看不下去了,不满地跟老伴儿嘀咕起来:“你看看那姑娘是怎么当妈的,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她还吹胡子瞪眼睛的,指定不是孩子亲妈!”大妈讲了一句多么朴素的废话啊,能有胡子吹,自然不是亲妈,那是亲爸。囧。我只好转过头,满脸堆笑地跟她解释:“这是我外甥女,这么冷的天非要吃冰淇林。”扭头时,余光瞥见斜后方的那个年轻男子向我微微摇头,发梢染成浅棕色的板寸头,看起来很有精神,他一脸悲悯地压低声对我说:“小姐,你以为学富士康搞个免责声明就不会被骂了吗?没用的……”这个年轻男子说话时,带有怪怪的口音,但能听得分明。囧×2。我唯有报以苦笑。车子开动了,我仰着头枕在柔软的靠垫上,在颠簸摇晃中昏昏欲睡。行驶中的安全感慢慢涌上来,好像从前坐在那辆黑色摩托车的后座,环住他坚实的腰。前面的车窗似乎没关严,有一股细小的冷风吹在脸上,意识愈发朦胧,有一些影像般的片段从眼前掠过。有次和朋友出去喝酒蹦迪玩到很晚,小八喝高了,一上出租车就呼呼大睡,过桥的时候风很大,他那边车窗大敞着,把我冻得半死,由于怕他醉后想吐,也不好擅自关窗。可是,居然,他神奇地闭着眼睛抬手碰了碰我的胳膊,感觉到我皮肤冰凉,就摸索着把车窗摇上去了……每一次回忆,都像在嗑麻药,沉湎温暖到忘了难过。那个似乎保护了我一辈子的男人,从没有鼓起勇气向我说过一句像样的表白。然而,就因为那个心动的夏天,我原谅了以后所有的悲痛和凄苦。迷迷糊糊不知睡了有多久,突然响起一个凄厉的急刹车声,全车人齐被惊醒。我一醒来就习惯性地坐直身子,扭头察看四周环境,窗外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车顶上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小灯,照得车厢内凄惶一片。往旁边看,杨心靖也被惊动了,半睁半闭地掀开眼睛,翻了个身又很快睡着,还顺势烦躁地蹬了一脚毯子。“快下高速了,真倒霉……”司机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打开了自动门,下车查看。我眯起眼睛仔细瞧去,车前人影晃动,似乎这辆客车跟其他车子有了摩擦。心里咯噔一下,前一天那辆面包车骤然从记忆中浮现出来。我沉住气,迅速拉好上衣的拉链,从口袋里掏出缠手带仔细裹紧右掌伤口,再欠身坐到杨心靖旁边,伸出左手牢牢握住她的胳膊,然后继续留意车前面的动静。周围一些被惊醒的乘客也纷纷揉着眼坐起来,正在好奇地互相询问。有人走到自动门旁边,踏上两级台阶,探头探脑地往车里打量。视线扫过我身上,我们俩同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