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未婚青年的已婚待遇

比赛那一天很快到来了,青狼会所的会员从一大早就络绎不绝地进入地下拳场,从车子的数量就能看得出客人比往常多得多。俱乐部就像其他体育运动场所一样,并不是每天都有赛事,好比偏僻的乡镇居民赶集,每到逢集的日子街上行人才会格外多,平时只作为训练用,凡是俱乐部成员,无论是过来度假的还是观赏拳赛的,只要有兴趣尝试搏击训练,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免费的专业指导。

我坐在训练室里,观看暖场的热身赛,摔角女郎或者三流拳手都可以担此重任。

据说,今天我和那个胖子保罗的比赛是全场重头戏,paul在WWE摔跤联盟中小有名气,绰号是“猿人”,力量极大而且身手矫健。尽管MMA俱乐部经常举办各种搏击术之间的比赛,拳击手VS摔角手、巴西柔术VS跆拳道等等,但是,举办男女对抗这种实力悬殊的正式比赛,应该还属首次。如果不是青狼在搏击界内享有多年威望,口碑良好,可能大部分人会将这场比赛当成是商家的无耻噱头。

所以,今天,世界各地的有钱人都是奔着观赏美女与野兽笼斗而来的。

看着荧屏当中座无虚席的观众,听着他们传来的欢呼,我不禁一阵一阵地穷紧张。青狼俱乐部有固定的广告赞助商和转播电视台,重大赛事还会邀请英语职业解说员到现场为观众解说,如果我表现不佳,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刘易斯坐在旁边,为我作最后的战前介绍和动员:“这场比赛采取全接触格斗规则,除了禁止咬人、挖眼睛之外,基本没有更多限制。你可以踢他的裆,当然,他也能扯你的头发,所以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千万不要急着靠近他,先利用步法和反控制战术拖延两三个回合,把他拖垮之后再找机会一招KO掉。”

我点点头。

“他的力气比你大,但今天的擂台是软地面,所以摔几跤也不要紧。别管裁判怎么算分,对你来说,只有击中对方的躯体弱点才算是有效攻击,所以你的目标就是重击他,观众期待一记漂亮的KO。记住别跟他角力,一旦被他抱住,立刻用犯规战术把他逼开。”

我再点点头。

“那些WWE选手比拼的从来不是搏击艺术,而是视觉艺术,在你激怒他之前,他的举动大多都是做秀,所以你不用紧张。”

我又点点头。

“咳……”

我赶紧使劲点头。

“我清清嗓子,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刘易斯面色不悦,对我的神经过敏很是瞧不起。可是刘爷,我真的很紧张啊!你能告诉我等一下准备出去的时候,应该先迈哪一条腿吗?

四个回合后,随着一方砰然倒地,暖场赛在灯光闪烁之中结束。画面迅速切换成了WWE和“猿人”保罗的宣传片,一个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在屏幕上显现,碜人兮兮的背景配音像在介绍恐怖片,不过从长相看,这些奇形怪状的壮哥们也确实够恐怖的。几分钟后宣传片戛然而止,镜头转到正在通道后做热身的保罗身上,仿黑人头梳了一脑袋小辫子,而且我赫然发现他穿的是三角裤……漏斗屏和大背景屏一齐映出数个内裤猛男的身形,现场DJ配合画面解说着他的生平战绩,那位胖哥们似乎成竹在胸,满面不可一世的神情,对着摄影机镜头又跳又吼又拍胸脯,就像刚吃完屎那么兴奋。

刘易斯站起身来,用力拍拍我的肩头,示意我该出去了。我垂头丧气地尾随着他往外走,恨不得在地上挠条缝钻进去。

站在六米见方的小台子上掐架给人看,这叫什么事?连个战略纵深都没有,也不用考虑环境和地形,这根本不能算打架,只是一项观赏性体育运动。想要瞧真正的刺激,不如跟我一块儿到唐龙办公室去砸场子,看看姐是怎么单练美国特种军少校的,给我一块砖头,我能把地球拍离轨道。

“去吧,输了我揍你。”刘易斯一拍我的背。

我仰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静静走到刘易斯身前,等到三道追影灯的光柱一齐扫射过来,聚集在我身上,我闭了闭眼睛适应光亮,扔开身上的黑色制服式风衣,露出一身军绿色缕空比赛服,大步踏上通往拳击擂台的玻璃台阶。

DJ在激情四射地介绍我,我光听懂了最后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吼:“斯嘉丽!”

我站在最高一层梯阶上,打量着崭新的场地,青狼俱乐部的拳场设施非常高科技,场地常常会依据比赛需要而进行更换,上一次我看到的八角笼已经卸除了,换成了现在的四方形围绳拳台,可能是为了方便选手打滚吧。

刘易斯让我看过一些WWE职业摔跤手的表演,观赏性超强,几个人从台上稀哩哗啦扭打到台下,一直翻滚进观众席,然后操起手边上的各种道具互相招呼,比如折椅、蟒蛇、电锯、大锤、警棍、泔水桶、臭袜子……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教练冲上去殴打裁判、选手踢飞解说员抢过麦克风互骂,总之,场面越是闹得不可开交,观众们越疯狂越喜欢越买账。

当时目瞪口呆地看完录像,我对刘易斯说:“这帮疯子唯一没种的就是不敢向对方投掷自己的钱包。”

我跨上拳台,压下一根围绳弯腰走进去,保罗正站在中央等我,冲我伸出一根手指。

略一思索,我试探性地用有限的英文单词询问:“Oneround?”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可以通过他的表情来猜测大概,以他的肥硕身材和狂妄表情,肯定打算在一个回合之内就搞定我。

谁知道他不屑一顾地咧咧嘴,果断说道:“Oneminute!”

操!做人太嚣张肯定连累亲属被问候。我怒得咬牙切齿,指着丫的鼻子毫不客气地开骂:“One你妈逼One!你个王八蛋说的是自己床上时间吧?”

保罗肯定没听懂中文,所以没着急扑上来揍我,而是转过身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走回对角,抬起一条腿笔直地压在角柱上,做了几个高难度拉筋动作,同时伸出左手得意洋洋地向观众振臂示意。

“老胳膊老腿的还学人家小女优劈一字马呢,不要脸!”我啐了他一口。

裁判是个老外,表情严肃地向我们简单介绍了注意事项,保罗不耐烦地点头表示知道了,我装作没听见,反正我本来就一句都没听懂。

比赛一开始,保罗张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像捉小鸡似的俯身向我兜过来。

对不起了,刘易斯师傅,虽然我也想作战略性躲避,但是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流氓,我无法放过傻逼送上门来的机会。我面对着他的汹汹来势不退反进,往前跨出一步,低头撞进他空门大开的怀里,斜身抬肘,用肘尖重重地迎接住他俯下来的脸。

就在他双手即将抓住我的刹那间,我已经捣中了他的鼻梁,趁他抬手捂脸,顺利后退。

观众席上立时喝彩声四起,不断有人高喊“斯嘉丽”。没礼貌,姐也不叫一声。

刚才的出手有点冒险,但很值得。

谁叫这内裤小子刚才叫嚣什么一分钟把我摆平,给你一个钟头你摆摆看!别以为长得壮就了不起,小时候我们数学老师在屠宰场杀猪,我的业余爱好就是过去帮着捆蹄子,大块头的肥肉见得多了,麻绳一捆,刀刀毙命!

保罗的双手从鼻梁上松开,眼中有一丝怒火腾起,开始正视我这个对手。

他衡量了一下距离,突然挥拳欺近,我知道他的拳头是虚着,真正的杀招是庞大的身躯,只要被他压个正着,估计我得吐血。

果然不愧叫“猿人”,他的动作非常迅捷,我心中闪现了数个应付招式,却都没有十足把握,只能狼狈地缩头一躲,紧跟着大仰身往后空翻一个筋斗,竭力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我刚刚站稳脚步,保罗第二记摆拳已经闪电般到了眼前,杀气几乎凑在我鼻尖上,我只能接着往后退。一退再退,直到我的脚跟抵住角柱,后路被彻底切断,保罗嘿嘿一笑,左拳突然滞停在半空,右手隐在身侧向我竖起中指,比了个下三滥手势,眼带挑衅望着我。

“很好!”我冷冷一笑,“胖子,你那根手指头是姐的了。”

笑意刚弥漫至唇角,保罗悬空的一拳突然出击,身子前倾,全部压力都集中在我面前,屈起的右腿也悄无声息地向我腰间顶来。最烦没有技术含量随便动腿的,我身上的腿又不比你少一只!我抬起左腿奋力横摆,格开他的单膝撞打,两腿狠狠相碰,磕得生痛。

这时他的拳头已经飞到我眼前,我退无可退,又来不及旁闪,只能看准来势,举起双手架住他的拳头,不待力量落实,双手改抓为送,借着反冲力道一个矮身,背部着地从他胯下滑出去。

保罗倒也聪明,立即回转身,不给我施展裸绞的机会。

裸绞分为气绞和血绞,一个针对气管,另一个针对颈动脉,都是效果比较显著的绞杀技。我过去打架的习惯都是正面和身扑上,刘易斯被抱过一次,当即出拳把我打飞,然后训斥我:“要抱当然抱后颈啊,你又不是异形抱脸虫,对人类面部的杀伤力不大!”

他教我的绞技是在对方身后,两臂从其腋下穿过,双手十指相扣,按住对方后脑发力迫使他低头,如果力量够大能直接把人颈椎压脱位。

但保罗没给我这个机会,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不是跟他玩,就放弃了华而不实的摔跤表演,开始逼我跟他角力。

趁我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他快速几步跑过来,跃起,抱肘,下压。

他跑动起来的时候,硕大的平底皮靴一步步踩在地面,整个擂台上的地板似乎都在震动,我忽然有一种面对“神奇四侠”老三石头人的错觉,顿时感到压力很大。

我翻滚着爬起,步伐不稳地后退,保罗觑着机会,拎起右脚一个前冲飞膝顶向我腹部。

他的动作很漂亮,可惜我的踉跄是骗他的。我适时向右边一闪,抬起左手反掌拍在保罗背上,于是他的这个全力膝撞加上我的助力一起,狠狠地击中了角柱,发出沉闷的声响。靠!这是谁给角柱包的保护垫?要是根铁管子这会儿保罗就该抱着腿哭去了。

到底在这场比赛中谁会笑到最后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啊,先别扔砖头,我想起来后事如何了。

保罗抱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但苦于对手是个女人,不好过分示弱,很快转身面对我。

他满脸洋溢着凶戾之气,又朝我扑了几次,都被我躲开。我的灵敏度和反应力是极佳的,这个我连自己都从很早就开始困惑了,初中的课堂上,我能在睡眠中突然惊醒,顺利闪避掉黑板擦的突袭。有人无声无息地接近我时,即使我并没有发现对方,也会在脑海中产生非常强烈的感觉和警惕。甚至当一些功率比较大的电器启动时,我也会隐约有些感觉,听说很多动物会被电器启动信息或发动机混淆视听,比如割草机容易招来杀人蜂,我怀疑自己小时候被变异昆虫咬过。

这种感觉很难解释,当你闭上眼睛时,如果有人伸手在你的眉宇间晃,你可能也有感觉,而我会在睡眠中被一根5cm距离内的手指晃醒。

我有个同学耳朵像猫一样,声响发出时会动,她大概跟我一样把潜能点全加了敏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保罗有点着急了,而我心里其实比他还着急,一味闪避不是我的作风,我很想在十秒钟之内把锁喉、踩脚趾、顶腰眼、撞下阴、撇手指等等阴险毒辣的招数一古脑儿用在他身上,但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电视台正在直播着呢,我也不好意思朝他吐口水,真是憋屈死了。

我决定改变章法,不再闪躲,反而腾空后旋踢主动进攻,保罗仗着皮粗肉糙硬抗下我的一击,疾速伸出左手接住我的右腿,右手扣住了我的腰,施展惊人的蛮力把我整个人抡起来,像抖围裙似的在空中用力一甩,往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狠狠磕下去。

观众席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急呼,夹杂着惊叹,我想一部分胆小的已经闭起眼睛不敢看了。

保罗接住我的右腿时,我伸出左腿牢牢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抡起我时,我顺利转为俯面向下;他将我往自己右腿上猛磕时,我一手准确地按住他膝头,另一手攥拳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重重捣进他裤裆里。

“嗷呜——”保罗发出猿人般的可怖嚎叫,双手无力地松开。

我被丢下的余势未减,胸口撞在自己按住他膝盖的手背上,勾住保罗的左腿一松,砰地一声以颈背着地掉下来,摔得我眼冒金星。

他现在一定比我更痛,绝对不能让他缓过来!我强忍着被摔碎的疼痛感,咬咬牙爬起来,他正弓着腰双手捂住腿根嘶吼,五官痉挛着缩成了一小团,我攒起所有冷静和余力使出一记前下劈进攻,用力度极大的脚跟砸中他后脑勺,他倔强地摇晃了一下想挺起身躯,可惜没撑两秒钟就轰然倒地。

我捂着剧痛的胸口退后两步,靠在角柱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保罗歪着脸趴在地板上,眼睛还睁得很大,怨恨得简直像在往外喷火苗,四肢无力地在地上划动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我朝他呸了一口:“谁冲我竖中指,我就揍谁的中腿!”

裁判沉稳地把我拉到了拳台中央,高高举起我的手向四面观众展览,郑重宣布:“Winner,Scarlett!”拳台四周突然喷出火焰柱,无数彩色的镭射灯在整个场馆内激烈闪烁,这变化惊醒了所有人,DJ近乎疯狂地在麦克风中尖叫了一嗓子,观众席上这才传出铺天盖地的尖叫声、欢呼声和口哨。

我疲惫地垂下手,挪到角柱旁瘫坐着,台下有个人一瘸一拐地走近我,是刘易斯。

“嘿,刘师傅,我没给你丢脸吧?”我紧拧着眉按住胸口。

刘易斯从围绳下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罕见地露出赞赏神色,又似乎有一丝丝的心疼:“打得很好,下来吧。”

可我胸口还是在痛,似乎肋骨都断掉了的样子,只好耍赖:“再坐会,这里空气新鲜……”

我话还没说完,刘易斯的眼睛突然瞪大,以目前的距离我甚至能看得出他瞳孔猛地紧缩,他大喝一声手按拳台跳了上来,俯身把我拉进怀里护着,同时有尖锐的风声震动了我的耳膜,我悚然回头,眼睁睁看见保罗扬起一只拖把打在刘易斯背上,发出很大的撞击声,老刘闷哼一声,脸色十分痛苦。

看得出保罗愤怒得快发狂了,下手极重,拖把的木柄打在刘易斯的脊椎骨上,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这清脆的木材折断声也让保罗傻了眼,一手举着拖把不知所措,他激愤之下显然忘记了这不是摔跤比赛,拖把也不是事先安排好的道具。刘易斯挨打之后神情暴怒,迅速长身而起,一手卡住他持凶器的右腕,另一手挥拳猛揍他左肋,可怜保罗被打得呜哇乱叫,拳台下随即轰然冲上来一大堆教练助手和裁判,制止了刘易斯的无情殴打。

刘易斯咬牙切齿地跳下台,伸手接我下去,我紧张地问:“你没事吧?那么粗的木棍子都断了。”

他的眉头紧锁着,遭棍击处显然还是很痛,却宽慰地向我摇了摇头,拉着我继续往回走。我跟着他的脚步,隐隐觉得他的表现有些不妥当,旁边的几台摄影机还在忙碌地录制着这段花絮,并没有停止工作,我和他这样手牵手不是故意制造花边新闻吗?

我正满腹疑虑,然后全场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歌声,是一个纯净如天籁般的童音。

刘易斯停下了脚步,我回头一看,赫然看见杨心靖扎着两支弯弯的羊角辫,穿着精美的小短裙,头上戴着微型麦克风,慢慢地从舞台后方走向中央。她的声音像天使一样清澈可爱,震住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在场观众,如果纪默没有骗我,这孩子真的只有四周半大,那她的嗓子成长得也太着急了。

她唱的什么歌,我没听出来,只知道很舒缓很优美,听在耳中会将人融化。我对唱歌是彻底不熟悉,连KTV都不常去。记得刚在医药公司工作不久那会,有一晚公司聚会,在某处包房K歌,女上司喝高了抱着麦克风不撒手,一首接一首地唱,这也罢了,关键是她勇敢地专挑高音区歌曲来唱,什么《青藏高原》、《不见不散》、《天路》,而且其人嗓子之左,吼起来赛过警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只要她一起高调,我的心脏就跟着旋律开始蛇形共振,听歌都快听出神经病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有个形容高亢音量的成语叫“穿云裂帛”,每当她带着痰音“嗤啦……嗤啦”地飚高音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摸摸衣服,看是不是自己裤裆绽线了。

当她起劲地唱一首什么“遇上你是我的缘……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的时候,我悲愤地擦拭掉涌至嘴边的鲜血,心中默念:这货不是缘,这货不是缘,遇到你分明是我上辈子造的孽!

我结束了这一段回忆时,杨心靖也唱完了,她甜甜地说了一句:“这首歌献给我亲爱的爸爸和妈妈!”然后欢快得像只小麻雀一样跑过来,张开双手扑向刘易斯和我。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完全无法理解心靖这句话中的含义,只看见刘易斯弯腰接住她,并抱了起来。

全场哗然。刘易斯不等我质询,抱着心靖拉起我匆匆离场。

我机械地迈着步子,大脑却在不停地搅拌着一团浆糊: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想让我这个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吗?

第八章 未婚青年的已婚待遇
御姐驾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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