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到了正午,雾气散去,天明气清,单薄的毛衣渐渐起了暖意。

若不是单远刚办完一场葬礼,他必然要躺在草地里好好打个盹。

然而,这是他父母的葬礼。

整个仪式很简单,所幸也没什么亲戚,只有几个偶尔联系的好友前来吊唁,不需要花费过多精力招待。

沿路碰见小区散步的邻居,不少听说了他家两天之内父母接连双亡的噩耗,挨个上前拍拍他后背,向他礼貌性表示悲痛,劝着他节哀顺变。

可是讽刺的是,他能看清那些人在说安慰着他的时候,心里真正挂念着的是什么:明日是否能拥有同样的好天气?晚餐该吃什么?到底买宝马还是奔驰呢?

“感同身受”这个词语,本就是为了安抚人才被创造的。

毕竟连他自己,都要靠着昨晚磁带的教学,才能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夫妇的离世,勉强装出几分悲恸模样。

养父四天前猝死在家,养母想不开在第二天开了煤气自杀。

他按着眼皮,咬着唇瓣,似乎哀痛得说不出话,这样才能契合场面。

身后的人没等他走多远就迫不及待开始小声议论,被他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乖巧又可怜的孩子,一下子没了两个亲人可怎么办?”

这些年,他在邻里之间的口碑很好,长得好看,学习优异,还懂礼貌,长辈们也喜欢他。

他的所有一切“表演”都没有白费。

自然,那对已经埋在黄土之下的养父母更是将他当做心头宝。

“我们不能把真相告诉他。这孩子承受不了的。”

“真相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幸福地活着。”

单远一路往家的方向走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进了家门。

不透光的房子,拂窗而入的阵阵凉风,很快将他身上的热量都剥离,逼在眼角的泪还没流出来就已经风干了。

挂在脸上的痛苦与绝望,一点点被风吹平,没有任何表情。

他从房间抽屉里拿出一张养母去世前一天他画的画,画上是养母打开瓦斯的场景。

都说养母是一时之间想不开,可谁看见她开煤气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意的。

她不是奔赴死亡,而是奔赴心爱之人的怀抱。

打火机“唰”地亮起,火苗触及到纸张边缘,很快蔓延开,画像上的笑脸转瞬间成了一地灰烬。

这是她的选择。

而现在,他也要开始自己人生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更远的天边,厚重的云层之间裂开一道光。

沽城,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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