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窗里的星星
在丈夫去世两年之后,夏木做梦也没想到会开始一段新感情。秋凌空,一个热衷于舞蹈的学者,一个比她大十多岁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对她表达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情感。“夏木,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荔城看见你跳《花妖》,就认定要把你带到北京来。太美了!太美了!”他接连说了两个“太美了”。他和夏木并排坐着,那是一间有天窗的房间,可以看见外面的星星和夜里的云。夏木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童话世界。那天蓝色的房间隐在整套房子的一角,柚木地板上直接摆放着七彩软垫,除了音响别无其它家具。房子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圆形天窗,躺到木板地上可以直接看到星星。两人拿了一套茶具进去,喝茶,聊天,听音乐。夏木来北京的前三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他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秋凌空喜欢搂着夏木讲他的经历,讲二十多年前,他曾经在云南插队,也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来看星星。“我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了你。”“我……”“别说话,听我说,夏木,从我看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我记得那天你骑看自行车,像风一样从我们面前飞过去,我还没看清你长什么样,你就飘过去了。但我可以确定,不管你长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为什么?”“别问为什么。”“我要问。”“那我告诉你吧,是命中注定。”他板过夏木的脸,先是轻轻地吻她的鼻尖,紧接着又用食指抚摸她浅粉色的嘴唇。记忆中,夏木的唇还未被任何人摸过,包括李惟心在内,谁都没有摸过她的唇。两片嘴唇紧贴在一起接吻的情形当然是有的,还有一次她和惟心在厨房接吻,不小心被幻幻看见了,夏木脸红了好一阵。可是这一回,这个男人却是用一根手指轻轻地触摸她的唇。“有多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夏木闭上眼睛想,“两年?还是三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从那个傍晚幻幻走失,厄运似乎一直跟随着她,丈夫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幻幻杳无音讯。天地间孤零零就剩她一个……上天似乎嫉妒她的美貌,才让她遭罪。在这一刻,如果在这一刻,她把女儿幻幻的事跟秋凌风说了,那也还来得及,但在他的温柔触摸之下,她丧失了说真话的能力。真话的机会就这样错过去了。他扳过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眸子,他看见那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他轻微侧过一点脸来吻她,为的是不让眼镜框碰伤她。夏木这个旋转如飞的舞蹈精灵,此刻却安静得像一片夏天的树叶。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夏木还没有准备好。从今天早晨下火车开始,她一心一意要把这个来车站接她的男人当作“秋老师”。他们一起打车回来的时候,他坐在前面,完全没有靠近她的意思。夏木不知道,越是喜欢的女人,男人越是会表现得比较拘谨。夏木紧闭着眼睛,感到天上有一个人正看着她。她拿不准是不是该拒绝秋凌空的亲吻,她毕竟没有说真话,隐瞒了她的身世,但秋凌空的吻又是那样令人难以拒绝,他温柔舌尖,像穿了舞鞋一般,进退、旋转,好一番缠绵,吻得夏木都快要化掉了。夏木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气氛:看得见星星的房间、男人的拥吻、现实舞蹈梦想的全套计划……北京真是太好了!对她来说真是来对了……然而,她似乎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就在他们深情相吻的时候,楼下电话铃响了。那“嗡嗡嗡”、“嗡嗡嗡”的电话铃声阻断了他俩的亲密。两人都觉得有些扫兴。“去接吧,”夏木推了一下秋凌空的肩说,“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那你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两人的第一吻竟被打断,谁心里都不舒服。夏木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场恋爱不那么简单。秋凌空下楼去接电话,把夏木一个人留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她在天窗下躺下来,面孔正对着星空。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这是什么地方?陌生的空气,陌生的音乐,连星空看上去都那么陌生。她穿了件蝴蝶袖的纱裙,躺在那里的姿势就像舞蹈中的静场,曼妙的身体曲线,被幽暗的灯光勾勒得真如仙境里的女子,仿佛吹一口气,便可以悬浮在半空中……待秋凌空接完电话回来,他被眼前的一幕打动了:静卧的女子、迷离的星光、飘忽的音乐。这个谜一样的女子,真让男人为她发疯。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易碎品。“我爱你。”他贴近她耳朵,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