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早在半年以前,一封加急的书信就已经从赫兰送出,翻山越岭来到罗尼亚的教皇手中。现任教皇斯提凡在阅读了这位名为安德森的神甫的书信之后,写了一封短小的回信。大意是告知安德森神甫,关于他声称在自己的教区见到吸血鬼一事尚未查明,教会暂时无法进行处置。这并非推脱,而是斯提凡事务繁杂,对于这样一件真假难辨的事情的确有心无力。教皇不仅仅要管理信仰上的诸多事务,自从他接收了先代国王赠送的土地之后,也从事实上成为了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不得不委身去打理那些繁杂的世俗事务。时隔许久,当教皇几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他又一次收到了加急信,这一次写信的人是米连的领主贝尔纳多,事情似乎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圣灵在上!这一定不是真的!”他惊呼起来,连忙准备给他的老朋友,弗兰里克王国的国王写一封求救的信。为了换取教会对自己统治的支持,国王许诺过会庇护教会的安全,并且承认教皇为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他曾经数次出兵,击败了侵扰教皇国的伦巴德人,想必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拒绝斯提凡的请求。唯一的问题在于,国王离得太远,而敌人却迫在眼前,即便信使能够快马加鞭,军队却无法快速抵达。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斯提凡决定同时向周边教区的主教求助,只要有人能派出援军,即使是面对传说中的古老怪物,也能够有与之一战的胜机。在求援的信件写完之后,接下来便是煎熬的日子。回信比军队来得更快,不少领主和主教都承诺会加入这场神圣的战争,帮助教皇度过难关。斯提凡并不为之感动,因为他知道他们觊觎这样的机会很久了,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足够的好处,又怎么能驱动这些贪婪的狼呢?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安心了许多,并且开始带领罗尼亚的居民们着手准备防御工作。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由于弗罗伦丝的领主奥托里诺的私心,暗自放任吸血鬼们的军队通过了自己的领地,吸血鬼们便能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径直逼近罗尼亚城。工匠们计划在城墙上新建几座投石器,以便迎击军团方阵,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全部完工便遭到了敌人的进攻。指挥官们得知吸血鬼在夜晚才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因此增加了晚上守夜的哨兵,并且严格执行宵禁。明哨与暗哨安插在各处,同时加强了进出城门的盘查,以防止吸血鬼光明正大地混进城里。当这一切的防卫工作都开始执行之后,教皇相信凭借旧时代留下的高耸城墙,要守住这座城市几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才对。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国王带着他的士兵翻山越岭前来增援。不管怎么说,只要友军能够抵达这里,胜负就已经确定了。在此之前,他们只需要紧锁城门,静静等候就足以。按理说是这样的,如果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人类军队的话。罗尼亚的守军特意做好了在夜间战斗的准备,因为他们听闻波恩城就是在深夜遭受洗劫,仅有少数人活着从那场屠戮中逃脱。他们在胆战心惊中度过每一个夜晚,每当月亮高挂在他们的头顶,都会让他们感到无比的煎熬与恐惧。然而,当他们看见破晓黎明的辉光之际,正以为可以放松休憩之时,那支令他们战栗了许久的不死军团终于现身于地平线上。高傲的雄鹰、暴虐的狮鹫、蛮横的野猪,同时闯入他们的视线,蓄势待发,将要踏平沿途的一切阻碍。“敌袭!”不知是谁最先吹响号角,警钟随即被敲响,响彻整座城市,唤醒了梦境中的人们。双方没有任何沟通的余地,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怪物是绝不肯放过他们的,除了战胜它们,不会再有别的选择。“哎呀,真是热烈的欢迎呢。”兰莉娅轻蔑地笑着,“我们回来了,罗尼亚。”“终于要开始了。”维比娅说,“我想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吧?”“按计划行事。”兰莉娅俯身跨下马背,维比娅和塞维乌斯便各自开始行动。在兰莉娅的计划当中,塞维乌斯的野猪军团负责正面进攻,而她将会配合他们的行动,为他们创造机会。雄鹰军团的指挥也被委任给塞维乌斯,因为接下来兰莉娅将要脱离军团。那是来自天空的攻击。在利用高速飞行突破了守城箭雨的洗礼之后,蓝色的幼龙载着兰莉娅掠过士兵们的头顶。士兵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龙背上的女孩从一个挎包里拿出某样东西,随即从高空中丢了下来。“那是什么?”他们看着高空中的黑影坠落,直到相当近的距离才看清那是装着某种液体的玻璃瓶。玻璃瓶砸向地面碎裂的瞬间,一股难以置信的热浪和强光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被这股高温的气浪吞噬,一时间身体全被弹飞出去,断裂的肢体和喷洒出的血液飞向四面八方,伴随着破碎的玻璃渣扩大了受害的范围。这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武器都要可怕,那瓶小小的液体,竟然在城墙上留下了宛如被投石车砸中一般硕大的坑洞,同时还能掀起火热的气浪,以如此可怖的方式杀害他们的同伴。简直就是恶魔的魔法。“哇喔,这东西可真好用。”兰莉娅一边感慨着,一边观察下方的情况,伺机丢出玻璃瓶。爆破的声音此起彼伏,所过之处皆沦为一片火海。她能够清楚地看到爆炸后留下的破灭的痕迹,还有随风吞咽的火舌,以及在惊惧中慌忙逃窜的士兵,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炼狱般的画卷。连芙拉也被这样巨大的威力吓到,颤抖着发出声音:“兰莉娅,那个到底是……”“莱雅的秘密炼金药水,好像是叫炸药和燃烧瓶之类的东西吧。要不是她一直不肯拿出来用,我早就想试试看了。”“做这种事,莱雅一定会生气的吧……”“是啊,我当然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去祈求她的原谅,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们为了今天付出了太多,已经没有回头的办法了。”为了躲开飞向她们的箭雨,芙拉拍动翅膀提升了飞行的高度。她们在高空中能够看到火势随风蔓延开来,和逐渐升高的太阳一样越发刺眼。“不知道姐姐他们有没有成功。”兰莉娅低喃着,随后将视线望向远处的建筑,她只在很久以前来过一次罗尼亚城,对这里的街道并不熟悉,但在高空中,她还是能很轻松地找到斗兽场。那里有着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接着她的目光继续移动,很快就发现了要找的目标。“芙拉,你看到那个圆顶的建筑了吗?”“看到了,要去那里?”“对,降低高度,一口气冲到那里。”诚如兰莉娅所说,这是迄今为止所有的将领都做不到的作战。塞维乌斯在地上看得很清楚,自天空而来的打击让守军们措手不及,他更是没有想到,兰莉娅还藏着一种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能够在顷刻之间让敌人灰飞烟灭,还能够助长火势,让烈火成为己方的强力盟友。这是绝好的机会,趁着城墙上的守军疲于奔命之际,塞维乌斯下令让士兵们抬起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直逼墙角。紧接着蒂图斯和提比利身先士卒爬上了云梯,带领属下的士兵们展开了激烈的进攻。塞维乌斯对他们的领袖赞叹不已,但他很清楚,光靠这还远远不够,敌人在防守上具有天然的优势,即便他们的士兵再怎么勇猛,也很难克服正面进攻要遭受的阻碍。事实上,在兰莉娅的计划中,不论是塞维乌斯率领的正面进攻,还是她和芙拉进行的空袭,都只是吸引注意的佯攻,真正致胜的要点,在于维比娅带领军团发起的突袭。拜帝国时期伟大的工匠们所赐,罗尼亚的城防完全称得上是铁壁一般。在遥远的过去,吸血鬼们凭着高耸坚固的城墙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兰莉娅很清楚,要从外部强攻这座要塞势必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角斗士们之所以能够轻易地攻占罗尼亚城,是因为军团中的奴隶士兵大量叛变,里应外合之下,使得坚固的城防成为了摆设。兰莉娅也想运用同样的办法,绕过正面防线,从内部击破,再与外面的友军汇合。这个重要的任务被托付给维比娅,因为兰莉娅确实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我确实没有想到,多年前我从这里逃离罗尼亚城,如今却要从这里攻入城中。”维比娅和她的亲信塞克斯图率领军团顺利抵达密道,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往元老院的遗址。早在清晨的战斗打响之前,兰莉娅和维比娅就已经探查过这条通路,她们惊喜地发现,尽管时隔许久,这条秘密的通路却没有被发现,甚至于帝国时期建设的排水设施仍然在正常运行。这是百年前的帝国留给她们的一份意外之喜,借着这份穿越时空的馈赠,维比娅的军团在毫不费力的情况下侵入了罗尼亚城的腹地。守城的士兵们直到临死之前也始终无法理解,他们的敌人究竟是如何攻破了这座永恒之城的防壁。那一天,伴随着烈火与浓烟,陪衬着血腥与哀嚎,红色的旗帜升起在罗尼亚的城头。时隔百年,那面绣着雄鹰的红旗,又一次被插在了罗尼亚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