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家畜羔羊,终为狼

أوراق第十七章家畜羔羊,终为狼

蚁王仍旧在前行着,一定要将面前的少年送入口中。

黑暗中,一道炽红的火光乍的燃起,墙壁上整齐的火把在一瞬间整齐的被点燃,地宫忽然就亮了起来。

洛言微微眯起了眼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周围是断裂的柱子,无数的碎石,还有那块塌下来的天花板。

没错.......

他又回到了磁石门。

蚁王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向后退后一步,小心的打量着周围。

一道红色的火苗悄无声息的在蚁王身上燃起,下一瞬间火苗便瞬间扩大,将整只蚁王包裹在其中,熊熊燃烧。

蚁王在赤色的烈焰中左右晃动,不断地撞到周围的柱子与墙壁上。

似乎是不满蚁王挣扎所带来的吵闹,高傲的红色火焰更猛烈的燃烧起来,蚁王只得在原地忍受着剧烈数倍的痛苦,试图抬起它的下颚,向着洛言爬去。

轰的一声,巨大的蚁王倒在洛言面前,已经变成了一只熟透了的死白蚁。

焦糊味钻进了洛言的鼻孔中,他有些发憷,这种死法有点痛,他想要一种更省事的。

也许他应该商量一下?毕竟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一道身影自面前出现,是那他见过的长着青色单翼的人影,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一席白衣上黑色的发丝随风而舞。

青羽,单翼,还有那掌控亡者的力量,最重要的是那副两兽相争的图雕。

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传说中的神鸟毕方。

磁石门是毕方的领地,他被与那水银蛟龙一同封印再次,而随着封印的打开,又一同出现。

毕方缓缓落地,舒适的微风以它为中心向外吹出,将地上的灰尘轻轻卷走,白色的方头靴便落到了一尘不染的净土之中。

他看着洛言一语不发,表情有些不悦,有些嫌弃,也有些犹豫。

洛言抬起头,视野中有一半被血色所覆盖,那是沾染着鲜血的右眼。

之后是许久的沉默,直到洛言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气氛了。

“我可以走了吗?”洛言问道,带着一种讨好的语气。

毕方的眉头微微皱起,洛言感觉有些不妙,还没等他求饶的话语出口,他忽然看到毕方的嘴角翘起一丝笑,像是嘲讽,于是他便更不安了。

“可以。”毕方说道,简洁而利落。

洛言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楞了一下,反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他倚在柱子上,身上传来阵阵剧痛,他用右手手掌轻轻的按了按胸膛,不同程度的痛感自身体上逐渐传来。

肋骨折断,大约在两根左右,没有伤及内脏,无大规模出血。

洛言松了口气,抬起左手,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头,他叹了口气,怪自己平时训练的偷懒,如果他能学会翻滚的受身技巧,就不会在掉下来的时候左手强行着陆而脱臼了。

他坐在地上,弯曲右腿用力将左手夹住,随后右手握着手腕,咬紧牙关,用力一扭。

一阵锥心之痛传来,关节处响起咔咔的声音,简短而清脆,错位的手腕关节重回原位,而洛言却疼的满头大汗。

毕方双眼微微眯起,继续打量着洛言。

此时洛言已经摇摇晃晃的站起,将脸上的血迹擦去,他有些犹豫,因为毕方正站在那条塌陷的通路前,那是他离开的路。

唉......希望毕方不和白蚁一样是杂食性的吧。

洛言低着脑袋,挤着眉头向着毕方走去,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让自己的危险性降到最低。

洛言距离毕方不过数步,他忽然感到浑身一股燥热,像是在靠近一个火炉,汗水流过脸上的伤口有些微微刺痛,而后汗水混杂着血液变得微红。

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洛言的脚步微微停顿,随后忍着那股热,继续向前。

一步之遥。

洛言低着头,强忍住不去看毕方,而此时他早已是浑身大汗,不仅仅是高温,一股威压随着高温将他挤在中间,像是要把他夹碎,喉结涌动,他不自觉的吞了一下口水。

洛言回想起了这种感觉,那是他被秦教授用泄露机密罪威胁时一样的感觉,面前的人看着你,让你选择.................可他却能决定一切。

只不过这次远要比秦教授给他的威压感要强烈百倍,就像是掌握生死惯了的帝王。

是啊...........

他只需要挥手之间,就可以将自己化为灰烬。

洛言停住了脚步,在毕方面前的仅有一步的距离,毕方的脸上露出一股失望,而低着头的洛言却没有看到。

面前的少年挣扎着,脚步抬起,却没有迈出。

“一会儿见,我等着你。”

忽的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自少年的脑海中响起,可他却觉得这个声音在幽幽的地宫中回荡着,不断地让他无法正常思考,也将将那股理性所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

哒!

脚步落下,在寂静无声的地宫中清晰可闻。

毕方的嘴角翘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依旧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洛言向前走出一步,与毕方擦身而过,他没能忍住,偷偷的侧头瞥了一眼毕方。

却刚好看到毕方也在看着他!

白玉般的高鼻梁上,峰眉隼目,锐利无匹,像是立于万丈山崖上的鹰隼一般的眼神,傲视万物。

虽一席白衣,却若金甲在身,虽大袖悠然,犹如银戈常握,一眼划过如同千军万马,雷霆阵阵。

洛言觉得自己像是被压在万丈山峦之下的猴子,山上贴着如来佛祖的封条。

可他需要迈出一步........

因为前面还有人等着他,也许是一个女孩,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取经人,或者仅仅是九九八十一道磨难。

此时.......他想前进。

洛言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塌下来的通道,那是他该去的地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努力一下,觉得也许努力真的可以改变什么。

又是一步,洛言将毕方落在身后,不去回头看,将那掌握生死的帝王抛在脑后。

洛言终于接近了那塌陷的通道,爬上去,他就生,上不去......

就死。

洛言知道,毕方是不能离开磁石门的,如若不然也不会等蚁王来到磁石门才动手,干掉蚁后也许都轮不到洛言,甚至如果毕方早就能自由活动的话,封印都不会被打开。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在这陵墓之中毕方是受到限制的。

洛言强忍住想跑起来的焦急心情,继续装作一瘸一拐的往通道那走去,他知道跑是没有用的,如果毕方想杀他的话恐怕只需要不到一秒。

毕方笑了,细长的眼眸深邃而悠远,眼角微微扬起,他侧过脸,轻笑出声,那股逼人的气势瞬间便荡然无存。

“有意思,孤很中意你。”

而此时洛言的面前却燃起一道火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洛言拧着眉头,满脸的黑线,转过身来不再害怕,像是只朝着生路用尽全力跳起来却撞在墙上的野狗(狗急跳墙),大声吼道:

“你中意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这回轮到毕方惊讶了,似乎没有人曾用这种语气回应他的夸奖,但他很快的回过神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虽不成材,却仍可堪一用。”他打量这里洛言,做出结论。

“如果我真的对你有用的话,麻烦你可不可以前面把那句‘虽不成材’去掉?”看到逃生无望,洛言开始白赖起来,他的沙鹰没了匕首烧了,只能发挥他剩下的唯一武器:嘴。

毕方却并不在意,仿佛实在对待一个闹变扭的孩子,他还没有那么小气。

洛言话音刚落,才注意到毕方话中的一个字。

‘孤很中意......’

孤?

“你的同伴,还有一个在这这座地宫之中。”

还没等洛言去深究那个字的含义,毕方的声音如同霹雳般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家伙没走吗?

洛言猛地抬起头,毫不顾忌的直视这毕方,从毕方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说谎。

毕方此时却有些不悦,但洛言却先开口了:

“做个交易吧。”

“哦?”毕方嘴角翘起,脸上是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打量着洛言。

“你说我可堪一用,那你就用好了,作为交换,你要保证她可以安全离开。”洛言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这是你的选择吗?”

“我选你妈个头,你们为什么都是这样,嘴里说着你选啊你选啊,其实我根本没得选,对不对!”洛言大声的喊道,眼神中是末路的疯狂。

“你和孤谈条件?”毕方的眼睛微微眯起。

洛言看着毕方冷静下来,没有回答,沉默着转过头去,这次他也不瘸了,直着奔那道火墙走了过去。

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他就将走入那道燃烧的火墙,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他依旧行动了,用自己做筹码将彼此逼上绝路。

不论你是神鸟,还是帝王.......

我都要逼你就范!

“好了好了,你赢了,孤答应就是了。”毕方大笑着,表情中透着一丝满意,毫不在意被威胁这种事。

洁白而修长的手指划过空间,毕方双手结印,青色和赤色的线在空中缓缓出现,构成一个像是无数齿轮咬合在一起的奇怪印记,手印变换间,印记开始发生移动,相互咬合的部分互相带动,仅仅是几次移动,印记就完全变换成了陌生的模样。

地宫再次发生震动,没有准备的洛言急忙扶住一旁的石柱。

五殿之中的前殿与上天台中间,那本是连接两殿的阶梯迷宫处发生巨变,上天台的穹顶沿着裂缝分开,而后穹顶在巨响中一块块的缓慢下降,变为了一道螺旋向上的阶梯。

这次是阶梯迷宫的真正形态,鬼斧神工的阶梯,如一座机关通天之塔,连接着天与地。

也像是那根蛛丝。

夏音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阶梯,缓步踏上。

磁石门中,毕方面前的印记慢慢的消散在空中。

“孤已经将她送走了。”他看着洛言,脸上带着笑意,如春风拂面,但洛言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他甚至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反抗。

这种情况下,毕方应该不屑于说谎吧,倒不如说.......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屑于这么做吧。

“还记得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孩子,站在孤面前,却只会发抖。”毕方回忆着说道。

洛言心想我还不如他咧,那人至少是主动站在你面前的,可如果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再回到磁石门中。

“孤很高兴,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是千古一帝,后无来者,结果你猜怎么着?”毕方继续说道。

“结果图穷匕见.......”洛言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拿着什么武器。

“哈哈哈,是啊,所以孤就被吓了一跳,寒光四溅的匕首,还有一双凶狠的眼瞳。”毕方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孤才知道,孤的头上,还吊着一把匕首,真是有趣。”,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大意。

“从那时起,孤就喜欢上了那种眼神,那如同走投无路的家畜变身饿狼一样的眼神。”毕方看向洛言,依旧在笑,似乎是笑这一动作早就融入血脉一般,用笑便可以表达他的一切感情,从喜悦到愤怒。

洛言由于他的外貌虽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毕方,但现在似乎有了一种新的猜测,这座陵墓的主人,其身份不言而喻。

“从你进入这里,孤就在看着你,所以........孤很中意你,你这只家畜。”

毕方说道,转过身缓步走去,洛言也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他的脸皮厚得很,倒不如说挺想当一只温顺的家畜。

不一会儿,毕方走到了那道青铜门前,赤色的纹路在门上闪烁着仿佛很快就要熄灭。

“两千年了,两千年前他就苏醒了,孤重置的封印力量也该耗光了,很快,他就会出来的。”

“谁?那条水银龙?”洛言问道。

“不是.......嗯.......你就当是吧。”毕方回答道,少见的犹豫了一下。

“什么叫重置的封印?”

“这封印并不是孤布下的的,秦一年,芷阳骊山异动,三伏七月而天降大雪,孤召集方士查明原因,其结果与七国皇室中秘藏下来的记录不谋而合:

骊山之下,封妖之地,封印着传说中的大妖,四凶之一的梼杌,其名夏鲧。”

“那只水银蛟龙?”洛言回想起不久前蛟龙自青铜门中冲出的场景,吼声震的他头皮发麻。

毕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众人争论纷纷,却终是没有拿出一个决定,孤知道他们害怕失败,所以........孤来做决定。孤将陵墓定在了骊山,人皆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可孤偏偏就要让这妖王趴在孤的塌下,整整两千年。”

洛言看着面前这人,头皮更麻了,似乎这温文尔雅的人比那水银龙还要可怕。

“秦十二年,骊山封印开始了崩溃,无数妖魔从中出现,孤亲率大军至骊山,与出山的妖魔开始死战,周朝皇室中曾传下两枚大妖的妖晶,一为妖神毕方一为妖魔帝江,孤吞了一枚毕方的妖晶化身为妖,将死亡的将士化为石中亡魂与那水银蛟龙一战,用了两年时间,将传承下来的妖魔帝江的妖晶用做加固封印,也就是五殿之中的五衡阵,帝江是少有的无属性妖魔,将其妖晶分为五部分,可以承载五衡阵不同的属性,而又能保持阵式的一体,为开始崩溃的封印阵续了一命,于是孤与梼杌便一同被封印在了这地宫之中。”毕方叹了口气,锐利的眼眸中是一闪而逝的疲惫。

秦一年.........

是秦朝建立的那一年,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现了统一的国家,他登临天下,横扫六合八荒。

秦十二年..........

是始皇帝死的那年,也是群雄逐鹿的那一年,他已经不是皇帝了,化身妖魔带领那失踪的秦军在地宫之下死战。

两年之后,他赢了。

秦十四年。

却是秦亡的那一年。

洛言抬起头来看着那道青铜门,耳边似乎响起兵戈相碰的声音,似乎回到了千年之前的战场,为了抵御即将冲出封印的妖魔,战死的士兵将亡魂禁锢在冰冷的石像之内,再度挥起武器。

“你.....是谁?”洛言没忍住问了出来,但有的问题,他发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个问题,孤想了一千年了,是嬴政亦或是毕方。”

“答案呢?”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两千年了,这个时间太长太长了,长到你都不再确定你是你自己。”毕方回答道,“与其追念往事,倒不如洒脱的放下,孤用了一千年才明白这个道理,比起我是谁,更重要的是..........我想做什么。”毕方眼中的追忆一扫而过,抬起头盯着那道青铜门。

洛言想起了苏和的那个问题,说了出来,那个火车撞人的问题。

“火车是什么?”毕方问道,不解其意。

“嗯,这么说吧,一辆马车开了过来,左转会撞死一个,右转会撞死一群,两个选项选择一个,就是这么个问题。”

“我会让那马车停下。”毕方轻松的说道,根本没有考虑。

“可这个结果不在选项之内。”

“真正的选择是没有选项的,谁也不能给我预备答案,我的答案........就是我自己的。”

洛言沉默了,在他眼中,选择题就是选择题,只能从四个答案中选出一个,只不过是套着选择外衣的逼迫,你觉得你有选择权,但其实答案已经给你预备好了,他觉得这四个答案都是错的,然后擅自的认为没有正确答案。

有多少人会敢于在选择题的括号内填上与选项不同的答案呢,那份勇敢与自信,大多数的时候只会被看作是愚蠢。

面前的毕方,就是一个将选择当填空去做的人,他不会去管那些选项,而是在括号内填上自己的答案。

那你呢?

你又是否敢于反抗那些选项呢?

那些无聊的,糟糕的,恶趣味的选项。

洛言在心中问着自己,感性第一次跑的比理性要快。

“我能做什么?”洛言问道,也许是想做些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无路可逃。

毕方看向洛言,眼神有些惆怅,转眼间那股傲视人间的自负便再度浮现。

“孤守了两千年了,想进攻一次。”毕方双手不自觉的紧握,儒雅的面目下,是一股藏不住的戾气。

“你可愿踏入那门,替孤向那妖魔一族传说中的乱常之王再次发起进攻?”毕方盯着洛言,目光如刀。

“我有选择吗?”洛言抬起头,也盯着毕方。

“没有。”毕方说道。

洛言被强硬的回绝,刚刚鼓起的勇气便泄了下去。

“孤见过你被逼到绝路的样子,虽然你现在是一只家畜,但你有着成为恶狼的资质。”

“家畜.........那个我能不能提个意见,可不可以把这个词换成‘羔羊’啊。”

“不能,羔羊长大后有可能会闯出圈栏,但家畜不会,家畜自己选择了那里,想让它们出来........得用刀!”

“可是........就算你说的那么慷慨激昂,我也只是个人类而已,对我用刀,你也只能得到几斤肉,您看我这瘦的。”洛言摊了摊手,再度变得无赖起来,还是烂泥比较好,省的被拿去砌墙风吹日晒,毕方大爷您在这等着水银龙过来不就得了,那时小的也就给您老摇旗呐喊一番。

“没关系,孤以前也是人类,但现在不是了。”毕方的嘴角咧开,笑容变得危险而癫狂。

洛言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本能促使着他想向后跑去,但身后依旧是那火墙。

“你要对我做什么?”

洛言一直尽力压抑住的不安爆发出来,冷静的面具平生第一次彻底破碎。

吞妖晶,化妖魔,如同千年前嬴政成为毕方一般。

洛言小腿发抖,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转身向着火墙逃去。

毕方轻轻挥手,火墙散开化为一道道赤练火蛇,如绳索般将洛言禁锢在空中,洛言拼命地挣扎着。

“孤忘了说了,有的时候接受现实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你应该多一点魄力。”毕方依旧笑着,可却让洛言有些害怕。

毕方轻轻扬起长衫,青色的腰带间拴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被苏和所盗取帝江妖晶的五块碎片,在封印被打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将其取回,为此导致水银龙差点直接冲出。

他轻轻抬手,布袋中一块紫色的晶石飘出,唰的一下飞了过去,锋利的尖端对准了洛言睁着的眼珠。

洛言的眼睛瞪得老大,尖锐的妖晶整个印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下意识的张大着嘴,一动不动。

那块妖晶一拐,钻进了他的嘴里,洛言就感觉喉咙中抹过一道凉气,那小块的紫色妖晶便顺着滑了进去,像是有生命般。

洛言此时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他干呕着,想用尽全力将那东西吐出来,此时他手上的火蛇消失,身体从空中狠狠地摔倒地上,洛言挣扎着爬起,也顾不得擦手便将手指伸入口中,压在舌根后缘靠近喉咙的地方,来诱发呕吐反射。

随着腹腔中一阵恶心感涌动,洛言如愿以偿的在地上呕吐起来。

吐过之后,洛言刚感觉好受一点,腹部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像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胃里生了根,那东西扩散着,根须状的手缓缓地握上他的心脏,手臂上被蚁毒留下的痕迹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明显的紫色血管。

剧痛一阵又一阵的传来,像是在击打堤坝的浪潮。

那紫色的手将他的心脏握住,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他感到窒息,脑海中一片空白,喉咙中若有若无的钻进可怜的那么一点气,整个人倒在地上。

紧握的手掌慢慢的松开,肌肉开始痉挛,全身的力气慢慢的消失,短短几秒像是几个世纪这么长。

忽然那手松开了,心脏便再度开始了跳动,将染成紫色的血液送到全身各处,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随之而来,洛言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毕方走到洛言面前,看着躺在面前的少年。

“你需要一点魄力,也需要一点信心,但你最缺少的,是一股执念,一种让你走投无路时可以支撑着你变为恶狼的欲望。”

“我觉得我坚持不住,有人成功过吗。”洛言穿着粗气,眼中满是后怕,眼神有些涣散。

“目前我就知道只有我成功了,如果你坚持不住的话,会死,不过好消息是,毕方是掌控亡魂的妖神,有足够的机会让你徘徊在生与死的夹缝之中。”

“给自己一个理由吧,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毕方轻声说道,第二块妖晶从腰间的布袋中飞出,滑入毫无抵抗的洛言口中。

“否则......你就会死。”

那股紫色的纹路逐渐扩散,爬上洛言的下巴,那只手再次出现,握住他的心脏,更用力了些。

痛感依旧传来,但他有些麻木了,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慢慢的断开了与现实之间的连接。

毕方的话在他空白的世界中回荡着。

理由?

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正常人不做,非要去做什么异能者?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人类不做,非要去吞什么妖晶?

为了拯救世界?

一就算堆与他不相识的路人走在街上,指着他的石像一脸崇拜的说道:“哇,你看那个洛言真是个大英雄啊,他牺牲自己拯救了世界啊。”,已经死了的他又不会感到高兴。

人们的悲喜并不想通,更何况他连自己的悲喜都弄不清,难道还要假意惺惺的说什么我了解你的痛苦之类的话吗。

去拯救这个世界吧,去拯救这个世界吧,去拯救这个世界吧...........

一个声音响起,像大妈一样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想要强行扭曲他的意志,给他一个信念,让他抱着那扭曲的心灵支柱,来度过这生死之间的夹缝。

可他真的无法从这根支柱中获得什么,这根柱子离他太远了,从那日开始他就被和世界单方面肆意的断开了连接,他没办法把自己带入角色到75亿无辜群众之中,体会他们的痛苦。

他想活下去,就算被扭曲了愿望,但有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无理,你越是让步,就越是什么都得不到。

家畜从来都没有和平这个选项,只有变成肉.........

或者变成狼!

痛感渐渐地消失,世界中仿佛变得一片平和,平和的如一潭寂静的死水,水中空无一物。

洛言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也渐渐变得低缓,脸上的痛苦消失,换来的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毕方双手结印,背后炽红的单翼展开,洛言的胸前出现一道红色的印记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洛言的灵魂像是被重锤击打一般,剧烈的疼痛再次通过肉体渗入灵魂。

握住他心脏的手忽然消失了,洛言瞳孔剧烈的收缩,猛地弹坐起身,胸膛起伏中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在想什么?”毕方问。

“想着如何拯救世界,你不是说我应该多点魄力的吗?”洛言回答。

毕方笑了。

“你太着急了,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

“有多大?”

“大到你一只手抓不过来。”

“你能一只手抓的过来?”洛言没好气的反问,神色中却满是虚弱。

“不能........”

洛言在心里吐槽不能你还说,可毕方的下句话却让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两只手差不多吧,尽全力。”毕方大笑着,看着面前少年一脸吃瘪的模样。

“说点实际的,我要怎么做。”洛言问道,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抓不起的话,就少抓点吧,慢慢来。”毕方拍了拍洛言的肩膀,“去抓你现在能抓的住的。”

还没等洛言缓口气,第三块妖晶再次钻入他的口中。

紫色的大手再度握上,比之前更加用力,洛言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捏出五道指印。

紫色的纹路逐渐沿着经脉爬上洛言的侧脸,将皮下血管染成紫色,让他看上去有些邪异而危险。

他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眼皮,身体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很快变得麻木,像是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全身下沉,不断地往下陷,却永远不会到底。

有些累,有些困。

那股痛慢慢的消失了,而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身体像是下沉,而意识却往天上飘去。

“去抓你能抓住的........”

毕方的声音响起,却像是错觉般微弱,并没有将他的思维唤回,他只能小声的重复着,像是在朗读诗书的小童,不解其意。

意识与思维仍旧存在,痛苦却已经消失,无力感同时渗进了身体与意识,这就是生与死的边界。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不断地向上飞去,头上出现柔和的光芒,他自高空俯视着大地,看着下面的世界,那里开满了各色的花朵,比秦教授精心栽培的花坛还要姣好无数倍。

一个身影坐在花中,捧着花,比花还美。

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她会伤心吗?

洛言看向她,她离他是这么的远,看不清表情,还低着头。

低着头,应该是在伤心吧?

洛言感觉胸口有些窒息,一股超越痛苦的悲伤逐渐的将那股无力感祛除。

他体会到了那个女孩的感觉,那种悲伤,那种眼泪划过脸庞的冰凉触感,这时他才发现,一直以来其实都有一根线将他与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

他伸出手,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笑着摸着她的头,可却是这么的远,他够不到。

............那就尽全力。

“一会儿见,我等着你。”

是啊........

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

毕方的手中再次结印,青色与赤色的纹路再次构建出一道符印,可符印却好像在微微颤动,毕方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痛苦嘴角溢出一道鲜血,他忍住痛苦,那两色的符印慢慢的拆解,化为一道道光芒钻入洛言体内。

与此同时,地宫中再次发生剧烈的震动,陵墓外直入天际的五道光柱变得更加耀眼,光柱中间,如煤炭般的滚滚黑云,赤色的雷电在黑云中穿梭,似入海之龙。

陵墓周围开始了剧变,始皇陵所在的位置的地表出现大量的巨大裂痕,地震来了,封土山上的碎石如同倾泻的洪水般嘶吼着奔流而下。

封土山拔地而起,下面是比封土要大上无数倍的巨石,树根与土块裸露在外面,从缺口中依稀可见坚固的宫墙。

整座陵宫开始升上天空!

去迎接那黑云与赤雷!

地宫之中,毕方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凝重,目光从洛言身上移到了青铜门上,随后笑容再次出现,有些疯狂,也有些期待。

“终于要出来了吗?放心吧.........孤会在你出来之前打进去的!”

“.......夏鲧!!!”

第十七章 家畜羔羊,终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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