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玉

第八章余·玉

洛言走到那扇冰门之前,那道门仍旧在缓缓打开着,照理他让人家等了那么多长时间,他也应该等等才对,可他却一点都等不及。

就像在秦陵天宫那次一样,他直接轰碎了夏鲧宫殿的大门,洛言深吸了一口气,紫色的眸子里透露着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他应该等的,洛言站在门前,门在他面前缓缓地打开,他透过那一小道门缝看到了里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偷偷摸摸的往里瞟,看上去竟然有些滑稽,就像是老虎收起利爪尖牙,放下百兽之王的高傲身段去用头蹭人一样。

那道门打开的很慢,即使他拧着眼也看不到更多,他觉得一定是这道门彻底不动了,所以.....需要他推一下。

他不是不等,只是因为门不动了所以需要他推一下。

洛言终于说服了自己,向前迈出一步将手按上那扇冒着寒气的门,光滑的冰层散发着刺骨的寒冷,似乎将他的手也粘在了这极寒的门上,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向前推开,那足有十几米高的大门便在与冰面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对于他来说,推开这门一点都不费力。

他迈步走了进去,正大光明向里面看去。大门之内是一间空旷的大厅,面前是几级台阶,台阶向上是一个耸出的高台,高台上放着一副冰棺。

他一步步的踏上台阶,纤细修长的手指抚上冰棺的边沿,倚着冰棺坐下,也不怕寒冷。手指抚过之处,隐约能感觉到些许的痕迹,似乎也是某人的指印,他的手指停在了那痕迹之上,闭上双眼,想象着她扶着这棺沿缓缓起身。

她还在,洛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而后心里却忽的出现阴霾,嘴角再次变冷。

洛言将食指放在嘴边,洁白的牙齿咬上自己的手指肚,显得有些干裂的嘴唇染成湿润的血色,他在冰棺上用手指上的血画了起来,几笔之间便勾勒出一个神秘而又奥妙的图案。画罢,洛言收起右手,双手迅速变换着结印,可却卡在最后一步,他犹豫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将手印的最后一步补全。

洛言双掌合十,清脆的击掌声在空旷的冰室内响起,与此同时那冰棺上的血迹却如同活了起来一般缓缓向上飘起,如同一只只血色的蝌蚪游动在冰棺之中。

“六合八荒,天境如常,星辰行运,莫非缘系。”洛言轻声念道,挥出中指再次划出一个符印,随后用手掌将那符印向前推去。

血色的蝌蚪在冰棺中加快了游动,逐渐的一抹黑色染上了尾部,逐渐的将红色全部替代,让这一滴滴液体更像得一只蝌蚪,那些黑色液滴终于完成了搜寻,从冰棺中缓缓升起,汇聚到一起成为一个黑色的球体,球体慢慢的变成如镜子一般的扁平椭圆状态。

洛言在等待着,紫色的眸子不眨眼的盯着那面黑色的镜子,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黑色的镜子中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东西,洛言的眼神逐渐变得失望,当那面黑色的镜子到达时间而破碎之后,洛言的眼神依旧看着那个方向,他看到了镜子后的冰面,那上面映着他的眼神,紫色的眸子中满是疲惫和柔弱

柔弱,这个词,已经几千年和他无缘了。

洛言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再次倚着冰棺坐下,后背上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他却感到有些安心,仿佛离那个人更近了一些。

洛言伸出修长的食指用指节自空间中轻轻的划过,所过之处空间被整齐的割裂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他将手伸进那条裂缝之中,拿出了一个装着酒葫芦,他用大拇指将葫芦上的盖子挑开,向嘴里灌了口酒。

千年酒所带来的辛辣的味道在他的胃里炸开,伴随着一丝隐隐的刺痛,是那种熟悉的痛苦,他看向那一葫芦酒,这酒是加了折妖草的,他用这种痛苦来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要记得仇恨,他把仇恨当做疯狂之中唯一的明灯,否则他真的会迷失的,他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他的身后是太阳,是那个傻傻的跟着他的女孩,暖和的后背到时常让他害怕,让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洛言苦笑着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被咬破的指肚此时却已经彻底复原,一并愈合的还有他被雪虎刺出的伤口。

他施展天境之术以她躺了千年的冰棺为引子,依旧没能找到她的丝毫踪影,得到唯一的结论就是她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过至少他不用向面对云玖那时候一样去亲手给与她一个结束了。

千年之前,曾有一个叛逆的少年,他的父亲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魔王,他被一个所谓的‘好心人’收养并收做了弟子,那个人也被称作炎帝,他努力的改变自己想融入平凡的村子,他学会了医术,也许有一天会传承师傅的衣钵去做一个驱鬼愈人的祭祀。可他得到的却只有猜忌与戒备,他坚信着人们是可以互相理解的,那时候,便不会再有区别,不会再有战争,也不会再有悲伤。

直到他被所有人放弃了,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可他却不由自主的变得疯狂与愤怒,将所有人视为叛逆者施以制裁的铁锤,他坚定的认为是这个世界背叛了他。

他用鲜血蒙住了自己的双眼,麻痹了自己的感觉,这时候其他的人也得出了结论。

果然,魔鬼就是魔鬼,本性难移。

所有人都同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就是:错在对方。

一致的结论却也引发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他觉得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人类的心里一定潜藏着一个魔鬼,用所有的结论都可以得到彼此斗争伤害的结论。

既然如此,他要赢。

这时候却依旧有个傻瓜拼命的追着他,想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与仇恨,想和他安静的生活在一起,想让他幸福。

他将那朵醉仙花送给了那个女孩,而她将那花冻起来做成了一个吊坠挂在簪子上,转起长裙,他笑了笑说你真好看,可他只是在利用这个傻瓜,来报复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他还是败了,当漫天箭雨来临之时,只有这个傻瓜还挡在他面前,再一次原谅了他的背叛,给了他一个最美的笑容,拥抱着他,这时他才意识到。

他的世界.......只剩下这个傻瓜了啊。

那个傻瓜笑着倒在了他的面前,他看着那灿烂的笑容心像是被撕裂开来灌进了雪白的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是他却前所未有的明白了。

哦,原来人们,真的是无法相互理解的啊。

既然如此,那和平也好统一也好,也自然也只是虚伪的谎言,所谓的互相理解只不过是个笑话,亏他以前还天真的相信着,他需要的,只是力量,仅此而已。

那日开始他便浪迹天涯海角吞噬万妖,一步步踏上了王座,成为了妖族的绝巅之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掌握命运,却又被卷进了宿命之中,无人可阻的妖族至尊最终倒在了女孩的剑下,那女孩将他抱在怀中,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福,舒服到不想再站起来,于是就躺了几千年。

洛言再次拿起葫芦,可里面却再没有一滴酒,于是他将那葫芦掷到一旁,葫芦便顺着光滑的冰面向远处滚去。

他扶着冰棺站起身来,那股一贯以来意气风发的骄傲样子显得有些失意,习惯了挺直的腰杆也有些佝偻,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那扇门,挥手将那道门再次关闭,他看向那道关闭着的门,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几千年了,他想杀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不想杀的人他已经杀过了,可是最终,他能做到也只不过杀人罢了,可这之后.......

他还要再杀谁,又还能再杀谁呢?

是啊,他所做的事情,所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没变啊。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

洛言笑了,显得有些疯癫,他终于回想起了他在那个月夜所得出的结论,人类最喜欢的便是将其他人区别开来,以善恶,以对错,以强弱,以出身,甚至以兴趣,借此为理由来区别对待,人类最喜欢给东西取名,给与它们一个定义,推崇或打压,他们最喜欢自认为高尚正确,将他人定为异类,以一个莫名其妙的标准被区别开的他人推入地狱。

因为不同,所以始终无法相互理解,因为不同,所以始终存在争端。

人类最喜欢的就是否定他人区分他人。

可人类,又有什么什么资格去给其他的人下定义呢?

这,应该是神的工作才对!

黑色的大翼自身后倏地展开,将空间撕裂开来,黑色的空间裂痕之中喷出锐利的狂风,整个大殿随着摇晃不断地崩塌,他挥动双翼将自己从那道深渊中送出,身后的洞穴被狂风撕裂的崩塌开来将那扇冰洁的大门永远的掩埋。

此时,冰室之中南宫祈零几人与雪虎的斗争也已经到了结尾,雪虎身上的伤痕流出的血已经将毛皮染红,当深渊之下的震动传来,雪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想突破而出,结果被几人趁机给上了致命一击。

“人类,你们一定会受到报应的!吾在此.....诅咒尔等。”雪虎用尽全力蹲坐起来,保持着高傲的坐姿彻底化为了一座冰雕,凶厉的眼神却依旧栩栩如生。

“终于搞定了。”马丁将宽刃剑收起,“刚才你们感觉到貌似有种地震的感觉了吗?”。

马丁话音刚落,一阵剧烈数倍的震动便随之传来,众人慌张的四处查看。

“我们撤退吧,这里貌似随时都可能会发生塌陷。”芙蕾雅说道,而柳铭和夏音也表示赞同,南宫祈零咬了咬嘴唇看了眼雪虎身后的通道。

“你们先......”

“不行,祈零你要和我们一起走,雪虎已经死了,后面还有机会进来,这次太危险了!”夏音打断了南宫祈零的话,不容反对的看着南宫祈零。

“好好好,真拿你们没办法。”南宫祈零叹了口气,终究是拗不过夏音,“我们快走吧。”

几人在震动的冰室内向回跑去,忽然一道狂风从洞穴中吹来,几人没有可以抓住的依靠物,被飓风直接裹起吹飞,沿着洞穴向上高速飞行着。

深渊之下,挥动着黑翼的人影自顾自的呢喃,“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她如此说道可笑容显得却有些危险,随后他也挥动双翼向上飞去,瞳孔中的紫色伴随着他心中最后一丝的柔软逐渐褪去。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

地面之上的泥土突然被子弹似的狂风射穿,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风如同泉水一般拖着地下的几人升起,随后将他们喷出抛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都没事吧!”马丁将嘴里的土和草籽啐了出去。

“没事。”“没事。”........几人纷纷答应。

“洛言呢!出来了没?”马丁大声喊道,四处打量着,就在此时洞里又喷出一道人影。

“要死了要死了!!!”洛言被风泉高高的抛弃,然后摔倒地上,如同橡皮球一样弹起,“啊,啊,啊。”,某人的嘴里伴随着撞击发出十分有节奏的啊啊声。

“看来没事。”马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才被那股风强行吹出来的时候,就仿佛坐着一辆连安全带都没有的过山车一样,让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洛言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高空之中,还没等他体验最高点那股失重的新奇感觉,他就忽然开始下落了。

柳铭站起来揉了揉肩膀,向地上的洛言伸出了手,洛言拉着柳铭的手便站了起来。

“怎么样,雪虎解决了没?”

“在你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早就解决掉了,只不过那里忽然塌陷了所以我们还没来得及探索一下里面。”柳铭叹了口气,当然他还不知道那里面只不过是雪虎的障眼法,走到最后也只会是一条死路。

“那还真是可惜。”洛言耸了耸肩,动作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全身,像是在确认有没有少块肉。

“你怎么了,有些奇怪啊?”柳铭问道。

“蛤,哪里奇怪?”洛言理直气壮的回答道,马上停止了检查自己身体的动作,手里捏了一把汗。嘛,不过那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看那人一定是那种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不屑于说谎的那种。

柳铭绕着洛言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

“你干嘛,你变态啊你!”洛言做出害怕的样子后跳一步,原来在地上揉腰的芙蕾雅马上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俩。洛言顿时就觉得这俩人真危险。

“你喝酒了?”柳铭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说道。

“喝屁!”洛言马上反驳。

“你看,你一说话酒味更重了,我还没闻过这么香的酒。”柳铭又嗅了嗅,愈发确认的说道。

“有吗?”洛言冲手上呼气,闻了闻。

“有,味儿特大。”马丁也靠了过来,“我们在拼死奋战的时候,你竟然在摸鱼喝酒?”,马丁睁大眼瞪着洛言。

“没有,我只是口渴了就从里面的水坑随便找了点水喝。”洛言摆了摆手,“可能那里的水经过了某种奇怪的化学变化.......”

“你否认喝酒,不否认摸鱼喽?”

“什么嘛,那种程度的雪虎你们足够对付好吧,而且还有南宫祈零跟着。”洛言看了眼马丁,觉得这个家伙问来问去的实在是太危险了,于是他灵机一动。

“莫非.....马丁你是在质疑南宫祈零的能力,哦对了,我记得你私底下和我说过,南宫祈零的能力就和她的身材一样........”

马丁本能的感觉到身后发凉,他回过头去正好对上南宫祈零冰冷的眼神,马丁打了个冷颤回过头来睁着惊讶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洛言,气的浑身发抖。

“我不是......我没有......”

“零姐我是无辜的,他在说谎啊!!”马丁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南宫祈零欲哭无泪,而南宫祈零却根本不听马丁的解释,很明显她现在需要一个渠道来发泄她空手而归的郁闷。

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在树林里传开。

几人完成任务之后便回到了南宫家的村子里,南宫河图还是一如既往倨傲地不给研究所的人好脸色,在数不清的挖苦讽刺嘲笑之后几人才终于得以脱身。

洛言躺在客房之中,周围的环境像极了穿越剧里那种乡下的简易客栈,明明是古风却总是带着现代人的部分习惯,看上去充满了廉价气息,就像是一个根本没有考察过的编剧写出的剧本。

烛台上贴心的挂着手电筒,洛言就很疑惑你们这样干脆把蜡烛换成电池不就得了,他看着有些泛黄的天花板,身下枕着有些柔软的稻草枕。

他不自觉的感觉到有些焦急,白天南宫夏阳和他说的话他依旧是半信半疑,如果南宫夏阳所言非虚的话,那夏音.....恐怕只剩下为时不长的生命了。

尽管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南宫夏阳是个和他一样的骗子,但南宫祈零却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他曾经多次旁敲侧击南宫祈零,而南宫祈零的反应却始终很奇怪,让他只能得出某些不好的结论。

洛言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噌的一下坐起身来,透过窗外,他看到一座高塔,一层层塔沿鳞次栉比的逐渐上升,尖锐的塔尖像是戳进了月亮,月光之下整座塔泛着铁灰色。

那是南宫家的藏经塔。

洛言站起身来脱下衣服甩到一旁,灯火在门扉上清晰的映出了他的影子,他将灯吹灭后便没出息的一下扑倒床上,老老实实的将被子盖上。

半个时辰之后,屋外传出门打开的吱呀声,门扉之中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缝,那人从外面看了一眼屋里,随后又将门轻轻关闭。

洛言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眼睁着。

深夜的藏经塔内显得寂静非常,只有偶尔从床边闪过的一丝亮光,那是些提着灯笼巡逻的守卫,围墙边上长满了杂草,里面的蛐蛐不厌其烦的叫着,忽然墙外翻过一道灵活的黑影,他悄无声息的落地,蛐蛐的叫声猝然而至,洛言警戒的向四周看了看,随后看向那座高塔。

高塔上的窗户中隐约的闪过灯笼的光,那道光逐渐向下,洛言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随后悄悄的藏身草丛之中。

巡逻的守卫打开门走了出来,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唉,今天又是我们俩轮班啊。”一个守卫不满的说道。

“没办法,规矩就是如此,我们这种没能力的下人本来就要兼任巡逻的工作。”另一人摇了摇头。

“我看纯粹就是白费功夫,这里面能有些什么?南宫家的历史?那种东西谁会去偷啊?真正的宝贝早让家主自己个儿藏起来了。”

“嘘.....”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乱抱怨,被人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谁会来这里啊?”那人不在意的说道,“这种地方只有闲的不得了的人才会来吧。”

“那你说话也要小心一点,南宫家规矩森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话如果传到家主耳朵里会出大事。”

“哼,你们都在想,只不过不敢说罢了。”

“好了别抱怨了,我请你去吃宵夜吧,张婆给我留了几碗馄饨,咱们回去热热。”

“真的?”那人显得很精神,比起这种无聊的巡逻,显然吃着宵夜聊骚更加有趣的多。

“真的,反正也快到换班的点了,我得赶紧找点东西把你的嘴堵上,要不你这张臭嘴迟早惹出事来。”年长者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嘴就是没把门的。”

“年轻人,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两人的声音逐渐变小,隐约可以听到两人已经聊起了家长里短,洛言从一旁的草丛中钻出,甩了甩头上的草叶,踩着无声的步子走上台阶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月色之下,铁灰色的高塔底再次响起蛐蛐的叫声。

洛言走进这所谓的藏经塔,宽大的室内林立着一个个旧书架,洛言的脚步依旧很轻,他一贯很谨慎。

塔内显得有些黑漆漆的,洛言借助偶尔打开的窗户中透来的光亮面前在书架上摸索着,他从不同的位置检出了几本书,拿到窗户边上翻起来。

“这些都是农工方面的书籍,看来这层应该都是这种了。”洛言轻声说道,随后将几本书放回了对应的位置,迈步向楼上走去。

“这些是机工技巧的书籍。”洛言再次从第二层的书架上抽出几本书,他将整层分成了几片区域,每个区域随即选两本书,他相信放书的人一定有所整理,将同类的放在一起,他便抽样来看这些分块的大致内容。

洛言很快的滤过了前三层,终于在第四层找到了他想要的。他快速的翻开一本又一本书,不断地阅读着其中的内容。

这些事南宫家的记事簿,记录着南宫家的历史与每年发生的各种事件。以妖刀对南宫家的重要性来说,一定会被记载其中,洛言翻开那基本用针线穿好的厚厚的书籍。

‘乾道1年,先祖病逝,南宫家举丧..........’

洛言皱眉,乾道1年,应该还是宋朝的年代,不过书上记载的乾道1年被笔迹划掉,改为了公元年写在下方,看来应该是经过了一些整理,,让他很欣慰的是,南宫家记事所用的时间是公历,不过想了想他们中也有人和外界有所交流,而且也没有什么坚持朝代和年号的习俗也就释然了。

洛言一行一行的读了下去,如果这些记载属实的话,那南宫家毫无疑问是延续了近千年的古族,他们的先祖南宫舞阳原是宋将岳飞的部下,在风波亭事件之后为逃避通缉归隐山林,在南宋破灭之时云游天下收留了几百难民躲进了深山,成立了南宫家。

这些和南宫夏阳所说的基本一致,可洛言并不希望南宫夏阳说实话。洛言继续翻着书页,目光快速的划过一页又一页,直到定格在那一行:

‘第二任掌剑人,南宫玉荒,于乾道9年(公元1173)年死亡。’洛言停住了翻书的手,开始思索起来。第一任掌剑人就是南宫家的始祖南宫舞阳,乾道1年自然死亡,第二任掌剑人却如同南宫夏阳所说在十年内死亡。

洛言再次向书上看去,关于南宫玉荒的死亡原因在下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很多可能性,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记载中可以依稀看出南宫家当时的慌乱,但最终也没有确定一项原因。洛言继续看下去。

‘第三任掌剑人,南宫越邳,于淳熙8年(公元1182)年死亡,原因不明。’洛言皱起眉头,经历了第一次掌剑人离奇死亡的南宫家应该有所预防,可这次他们却直接在记载中写上了原因不明,可见上次所记载的原因基本都被排除了,死亡时间是9年。

‘第四任掌剑人,南宫辽,于淳熙16年.......’

‘第五任掌剑人,南宫序枉,于.......’

‘第六任掌剑人,.......’

洛言不自觉的咬紧了牙,目光锐利如刀般割过书页之上,南宫家每次更换掌剑人便会提出各种假设的原因,甚至关联到了生辰八字,而这些原因全部伴随着当任死亡的掌剑人而被否决,所得出的仅仅是掌剑人自任职之后活不过十年这一结论。

洛言坚持着继续向下看去,可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的假设不断地被推翻,他不停地翻页,目光越来越快,直到他看到那行字:

‘第九十九任掌剑人,南宫夏音,公元2012年,就任此职。’

“为什么?查不出原因吗,这群废物,八百年了啊!”洛言咬着牙说道,拳头不自觉的捏紧。

“八百年,很长吗?余到不这么觉得。”

身后蓦的传来一个声音,洛言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再次看到了那个人,蓝色的脚铐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如同水晶一般精致美丽。

“我们之间应该已经互不相欠了才对。”

“那连聊聊天都不行吗?”他委屈的说道,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显得楚楚可怜,洛言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发起嗲威力还不错。

“你.....变了?”洛言眼睛眯起打量着他,以前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样子,连眉角都挂着寒霜般的冷傲,他第一次自称为‘余’,可偏偏这次他却显得不想一个真正的皇帝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显得........更危险了。

(注:商皇帝自称为‘予一人’,其中‘予(也通余)’也就是‘我’的意思,为最早可考证的帝王自称,一般用于皇帝下发诰命或者对臣民讲话之时,后来历代中逐渐演变成普通人也可用的自称,此时字形彻底变为‘余’。)

“说的和你很了解余一样。”那人说道,洛言会想起来了,这是他曾和马丁有过的对话。

“我现在很忙,不要烦我。”洛言回过头去,继续拿起书,可当他翻过一页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字迹模糊的根本认不清。“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无奈的说道。

“余想帮你啊,免费的那种。”

“不要。”

“八百年,不长,九十九人,也不多。”他轻笑着说道,带足了见过大世面的气派,慵懒的倚靠在书架上,“但是这其中有一个人,你很在意,对不对?”

“哼,也许这次就不同了。”

“嘴硬吧,你觉得已经重复了九十八次的事情,这次不会发生吗?”

“不......”

“不要说出来,你自己知道答案就好。”他挑了挑眉,把洛言噎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要怎么办。”洛言鬼使神差的问道,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求余。”

“求你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洛言,不清楚洛言为什么要有所质疑。

“算了,太吓人。”洛言打了个冷颤,看着面前这人越来越有资深传销师的样子。

“无所谓,但你记住,下一次,余不会理你。”他向前一步附身,脸快贴到了洛言的眼皮上,两对眸子对映着。“你拒绝一次,余就不理你一次。”

“那你永远不理我好了。”洛言撇了撇嘴。

“你会后悔你这句话的,你与最强大的存在,只差这一句话。”他说道,移开脸庞,月光下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随后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杂碎,别以为你很重要很特别,余所关注的,所顾忌的,是噬妖火,而不是你,噬妖火是特别的,而你.......不是。”

洛言失神了一下,手上的书掉在了地上发出撞击响声。

“上面有人!”楼下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是匆忙的脚步声。

(我用了新作者面板的一键排版了,还是这样好点吧?)

第8章 余·玉
妖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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