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洛言了。

南宫祈零的手心攥出了冷汗，变得有些僵硬，心里却止不住的恐惧，甚至在发抖着。

这是刚才所留下的感触，当那紫眸稍稍的瞥了她一眼的时候，就在她的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就只能阻止你了！”南宫祈零说道，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语调有些颤抖，一件又一件打破她的常识的事件连续的出现，她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但即使如此，她也知道，绝对要阻止洛言。

“是吗，我会留手的。”洛言说道，将手伸进口袋里。

“哼，别说大话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南宫祈零打开手中的两把蝴蝶刀，摆出如猎豹一般的姿势。

她只看到，洛言拿出一个白色的胶囊，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深夜之时，南宫家一贯是有宵禁的，可此时镇子的中心却灯火通明，数十个家丁举着明亮的黄色火把，目不斜视的围着南宫河图的府邸。

当午夜彻底来临之时，黑云散去，露出苍白色的月光，那月光洒在府邸的琉璃瓦上，整座府邸忽然震动起来，随之一同震颤的还有整个大地，府邸的围墙根裂开了巨大的裂缝，蔓延开来，裂痕中散发着白色的亮光。

南宫河图毫不意外的看着这一切，身后左右站着两人，左边是南宫夏阳，右边是南宫夏音，他们亲眼看着那府邸坍塌开来，下一瞬间地面如同爆炸一般被掀起，土尘如风暴般席卷开来，可家丁们却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迷蒙的尘土之中，一座祭坛拔地而起，连带着脚下的地基，边缘是一扇玉色的山门，山门后是圆形的大理石地基，周围围着九九八十一根通天的玉柱，正中央，是深蓝色的寒玉床，散着千年化不开的寒气，床前，是一根半人高的红色血色玉柱，柱子的末端的血玉衍生出几条细长的刺，成围拢状。

南宫河图有些佝偻的身体挺直，看上去真的有些魁梧起来，铁灰色的头发早已毫无生气，却依旧随风而扬起，他看着那大理石基底的祭坛凭空升起，迎着午夜的那束月光扶摇直上，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祭坛继续升起，破开了南宫家的结界，那原本是为冰神所准备的妖巢，却依旧无法阻挡那冲天而上的祭坛。

午夜的月光终于彻底将那祭坛覆盖，祭坛整体发出柔和的白光，似乎被月光彻底激发，迷蒙的如同仙境，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南宫河图能感觉到身上的异变，那些不属于他的血液剧烈的流动起来，撕扯着他苍老的血肉，但他也明白，他所追求的，就摆在他面前。

他想要活下来，想要无尽的生命，他想要.........等一个人！

所以，他要成为妖族！

青色的石阶从地下缓缓升上天空，排列成了一道螺旋上升的阶梯，那是登临妖族境地所必须要走过的路程，南宫河图看着那些数不尽的阶梯，却笑了，如同回到了千年前的那时候，意气风发，铁马金戈。

他准备了千年，早已变得半人半鬼，与此相比，

如今面前的这路.......

...........太短了！

南宫夏阳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争气的跳动，心脏之中，一同跳动的，还有那条恶心的虫子。

只要南宫河图可以得偿所愿，那也许他就终于能得到自由了吧，那时候他就逃走，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回来。

他扭头看向夏音，想起了前几日他们的对话，那是他‘送走’洛言的那一日，他回到南宫家，看到了门前苦苦等候的夏音，看着夏音那犹豫却又不敢去问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

“洛言，直接走了。”南宫夏阳那时这么说道，他想看夏音失望的表情，痛苦的表情，也许能治愈他的一些痛苦。

他看到了，得偿所愿，夏音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无力的垂下，他想嘲笑她一下，可话还没出口，他就看到夏音笑了。

“那太好了。”他听到妹妹如此说道，流着泪，却又绽开着无比美丽的笑容。

那时南宫夏阳感觉似有一柄刀子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明白了，妹妹得到了他没有的东西，可却让他更加愤怒，同样是两个被掠夺的一干二净的人，可凭什么，她就能找到？

夏音看着那升起的祭坛，这就是她最后的命运，她需要做的只是想人偶一样听从南宫河图的命令，多么简单，她就能给自己画上一个安静的句号。

也许她会到下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妖刀，没有家主，没有悲伤，也许有来世，她可以生在一个正常一点的家庭里，像个普通人一样，享受着幸福。

她要做的，只是迈开步子，跟随南宫河图的脚步，踏上那通天的阶梯，就能永远的离开这里。

可这里.......

有他在啊........

所以她不能这么轻率的离开，她以为自己够洒脱，但终究，却放不下。

“南宫夏音.....你要去干什么？”南宫河图转过身来，看着夏音的背影。

“我想去确认一下。”夏音回过头来，长发拂过径直的面孔，眼中却终于不在有迷茫。

“确认什么？”

“确认一下......我是不是真的被甩了。”夏音说道，将手中的妖刀出鞘，直指南宫河图！

直指.......她自己的命运！

天空上的月亮越发的苍白，终于现出了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满月，乌云卷起围绕着那轮月亮，在天空中如龙卷一般流动遮住了月光，让夜晚陷入彻底的黑烟，那龙卷中间留下的孔洞之中，洒下那唯一一道月光，照在天上的祭坛之上。

面对着千年不遇的天地异象，女孩满心想的却只有一件事，她只想去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甩了。

“你.......”南宫河图刚一开口，可却忽然皱起眉头，在他的感应之中，养蛊老者身上的那只蛊失去了生命，也就意味着他的死亡。

“家主。”南宫夏阳询问道。

“不用........”南宫河图说道，张开那双苍老的手，那双手，是在场的所有人的噩梦，曾将他们的一切握住，狠狠地捏碎。

黑色的妖刀不受控制从夏音那里脱手而出，被南宫河图握住，因为它的主人，本就是他.......

“我......必须要去。”夏音继续说道，从身后掏出了一柄匕首，紧盯着南宫河图。

那个人为了她，愿意去付出一切，而她却简简单单的相信了别人嘴里的谎言，自怜自艾，把自己放在最高尚的地方，她想过，如果洛言真的能忘掉她那该有多好，可到最后，她才知道她也只不过是个自私的小女孩，一直跟随着别人给她的命运。

原来.......她从来都没选选择过他。

那此时，就为了他，挣扎一次吧！

远方的镇子边上，忽然再次传来一声巨响，白色的龙卷从地下狂涌而出，似孤注一掷的咆哮，南宫河图看向那个方向，那是养蛊地的所在，那曾是他最宝贝的地方，可如今，却失去了价值。

“夏阳，去解决一下吧，这是你最后的任务了。”南宫河图将妖刀收在腰间，挥起宽大的袖子。

“是！”回应的，是一片齐刷刷的回答，而后以南宫夏阳为首的所有人便朝着远方离开，通天梯下，只剩下一老一少，执着于不同的愿望。

有的时候，愿望就如同欲望，只能你死，而后我活。

终于，终于，终于，南宫夏阳等到了另一个结局，他看到了夏音用刀指向了南宫河图，刀被夺走，她就拿出了匕首，匕首被夺走，她就一定会用上锋利的指甲吧。

既然如此，就来看看谁是对的吧，看看命运.......选择谁！

南宫夏阳与夏音擦肩而过，带着没有过的柔和笑容在她的耳边低语一句，那声音声音很低，却让夏音的眼睛惊讶的睁大，随后他毫不犹豫带着身后的家丁赶向那道白色龙卷的方向，家丁们都是南宫河图精心挑选的，或是异能者，或是被蛊术增强了身体能力，又或者两者都是，就和他一样。

在他们面前，是一道由白色的龙卷组成的风墙，龙卷中依稀可见被卷碎的房屋，飓风之中，缓步走出一个人，那个人南宫夏阳本来很熟悉，可现在看来却很陌生。

陌生在那眼神，和气势。

“我们又见面了。”洛言轻声说道，一侧脸上刻着如利爪一般的黑色图腾，身后的龙卷骤然间停住，无数破碎的东西零落而下。

一队家丁猛地冲上前去，每个都身手不凡。

洛言抬起手，身后那零落而下的杂物雨中，所有的金属在一瞬间停顿在半空之中，把细长的尖端对准了家丁们的方向。

锐利的金属划破长空，发出一阵爆破般的彻耳轰鸣，死亡的寒芒在脖颈之上绽放出四溅的血花。

“躲开！”南宫夏阳吼道，可却依旧晚了一步，于是血色的花丛便在他面前一瞬间绽放，美丽的让人窒息。

部分逃开的家丁展开了反击，各色的异能在黑夜中化作如彩虹般的狂流一涌而至，风火冰雷，南宫家近千年的隐藏终于显露出锋芒，如七彩斑斓的食人花，张开了华美外表下的血盆大口。

洛言挥手，那道消失的龙卷便再次突然出现，护在他的身前，割裂火焰，撕破寒冰，击碎雷电，风暴之内，似有虎啸若隐若现，风暴之中，黑白相间的虎影终于显出尘世的轮廓。

黑色的斑纹遍布全身，白色的毛发朵人心魄，利爪泛着寒光，关节之处，如利剑一般的刚毛闪耀着金属的银色光泽，那双虎目，黑白分明，似太极轮回一般深奥，读不透，看不懂。

乌云遍布之时，天上的群星随之闪耀，星光穿透了云层直射而下，似乎在回应它的降世。

风暴再次停止，只剩下顺势飘散的落叶如帷幕般拉开，南宫夏阳身后流出一身冷汗，对面前所见的东西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所有家丁再次发动了进攻，月夜之中闪着刀剑的亮光。

洛言后撤一步，脸上利爪一般的黑色纹路微微发亮，他抬起右手伸出，像是凭空的抓住什么东西一把拉回。

家丁们手中的武器在一瞬间全部脱手而出，在洛言面前互相挤成了一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球，洛言将拳握紧，便接着传来一阵钢铁挤压的清脆声，那巨大的铁球继续吸引着四周一切存在的金属，可体积却逐渐的缩小，终于化作拳头大小的液态金属，如同水银。

那金属球缓缓地飘落在洛言手中，当触碰到洛言掌心的那一瞬间，却直接如手套一般将他的手掌覆盖，而后迅速的缠上他的胳膊，重新定型化为一只坚硬的钢铁护臂，连接着手上如铠甲一般的手套，指节相交之处突出的尖刺，如同滴血的锐利兽牙。

洛言再次看向南宫夏阳，此时南宫夏阳却不由自主的确定了那只虎的身份，如果说雪虎只是冰神的宠物的话，那么那只虎便是虎中的至尊，虎中之神。

白虎！

南宫夏阳几乎一瞬间就蹦出了这个念头，可直到现在才敢确认。

洛言的身影在原地一瞬间消失，目光依稀可以捕捉到那留存的残影，可一道白色的亮光却更快的出现在视野之中，四道修长的利爪自指尖瞬间冒出，在家丁的胸膛上留下四道喷血的伤痕，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切断而开，血液减到他的脸上，让那黑色的图腾更加的诡异起来，一旁的家丁手上燃起火焰，炽热的手刀一战而下，那修长的利爪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而后染着火焰的断手腕便飞至上空。

洛言手中的利爪回缩变成护臂，两只手在地上推动作为主力，身躯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弹射而出，柔韧而有力，蕴含着爆炸的力量感。

一道闪着刺眼寒光的身影掠过人群之中，如同扑入羊群的猛虎，而后那光芒逐渐暗淡，变为了压抑粘稠的猩红色。

家丁们不断地倒下，甚至没有人能让这只猛虎略微停顿，终于他出现在了南宫夏阳的面前，利爪再次从指尖末端一下窜出，占据了南宫夏阳的整个视野，割断的，将是他的喉咙。

他真的看到了，那条命运的毒蛇咬着少年的喉咙，但现在他眼中看到的，是那少年也化为一条毒蛇，红着眼睛反手一口也要了上去，两条蛇如同交尾一般互相纠缠着，可却都想将对方的喉咙先扭断。

南宫夏阳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中的扇子，尾端坠着的龙形吊坠微微扬起，发出黑色的光。

“黑龙，出来吧！”

一阵剧烈的狂风席卷开来，沉重的压力将洛言直接掀开，他用手挡住那阵狂风，风消散，他抬头看去，南宫夏阳依旧站在原地，身边却......盘旋着一条龙。

黑色的龙，腹部鳞甲覆盖的间隙冒出刺眼的白光，随着这条龙的呼吸，那缝隙不断地张合，炽烈的龙目紧盯着面前的洛言，浮在空中的双爪微微张开，黑色的云掩住部分龙体，龙尾微微扬起，暗紫色的龙鬃随风而舞，在月光之下尽显风姿。

“最后一次了。”黑龙口吐人言，“吾欠南宫舞阳最后一个承诺，你，是他的代言人？”

“是。”南宫夏阳说到，于此同时终于明白了，这个吊坠是南宫河图给他的，原来南宫河图........真的就是南宫舞阳。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杀死面前的洛言，他就可以获得.........自由！

“杀了他！”南宫夏阳后退一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与此时的洛言交手，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他便体会了一种贴近死亡的感觉，满地的尸体就像是一张张白纸，洛言手中的利爪就是裁纸刀，一刀下去，整齐如划，一张不漏。

黑龙在空中摆动龙尾，分开空间，几乎一瞬间便到达了洛言的面前，血色大口就要将他一口直接吞下咬碎。

可洛言的动作却更快一些，他跳跃起来躲开龙口，而后落在黑龙身上，利爪再次从指尖长出，利落的斩下，可这次却只有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作为回应，还有四溅的火星在一瞬间照耀出了黑色的龙鳞。

黑龙摆动身体差点将洛言从空中甩下，洛言再次砍下一爪，可却被龙鳞弹开，震得手臂发麻，黑龙从天空中俯冲而下，从地面上摩擦而过，将洛言挤在龙鳞和地面之间，终于将他甩到地上。

“真正的白虎，只需要一爪，就可以把这只泥鳅切成几段。”某人戏谑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我知道！”洛言吼着回答，迅速站起身来，而面前却是早已张开的龙口，一排利齿就要闭合。

“啊！！！”洛言两只手抓着黑龙的上下獠牙，那只没有护臂的左手如裂开一般从关节处迸溅出鲜血，可龙的上颚依旧在缓慢而有力的闭合。

这条黑龙作为上古龙族的成员之一，在夜晚会具有平常于几倍的力量，虽然还是一条千年前的虚影，但不禁也因为面前人类的力量而惊诧。

洛言忽然发疯一样的松开了右手，利爪再次窜出，他把手上的利爪竖着伸进黑龙的嘴里，龙口闭合，四根利剑一般的指爪从龙的上颚刺穿而出，带来一阵黑龙的嘶吼。

洛言的手臂在臂铠的保护下没有被咬断，但依旧被震得麻木，黑龙咆哮，血迹顺着黑色的龙鳞流下，在夜色中反射着斑斑亮光，咆哮声真的瓦砾咔啦作响。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开！”洛言站在原地说到，不知是对黑龙说，还是对南宫夏阳说。

但答案都是相同的。

黑龙再次冲来，洛言敏捷的一跃而起，黑色的龙首扭转回来，可面对的全是早有准备的洛言，洛言避开龙口一把便抓住龙角，这次并没有利爪乍现，他将右手握成拳状，一拳砸在黑龙的躯体之上，一阵波纹自坚硬的龙鳞上传开，虽没有击碎龙甲，但其上厚重的力道确是隔着鳞甲完全的传递过去。

黑龙顿时感觉被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道所拉扯，一下便砸落到地上激起满地灰尘碎石，压倒一片房屋，洛言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黑龙却毫发无损的再次从灰尘中窜出，洛言连忙躲开龙牙，反手一拳轰在龙首之上，将黑龙再次打飞。

一次又一次，直到满地残壁断垣，而洛言也粗喘频频，可黑龙却依旧像是没有事一样，除了那道被从口中刺穿的伤口以外，没有再留下任何的伤痕。

黑龙再次发动攻击，而此时的洛言却来不及反击，只能将臂铠化为一面盾牌用来防御没被黑龙狠狠地一下撞飞出去。

那颗白色的胶囊给与了他新的能力，将他力量的天花板直接拉升了到了天际，可他却还是只有这么高，他所拥有的体力无法支持如此长时间高频度高强度的攻击，他也没有预想到这只黑龙如此的抗揍。

他很清楚拳中所蕴含的力量，但他还是小看了妖族。

“你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吗？”南宫夏阳说到，他看到了洛言的疲惫，更看到了洛言的焦急。

“是啊，你说得对，我没有时间了。”洛言再次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我还是不够.....狠。”洛言咬着牙说到，眼神突然暴虐起来，散发着刺鼻的血味儿，却清醒无比，也许不是清醒，只不过是一种近乎冷漠的.........

冷静。

黑龙再次咆哮起来，再次从空中游动而来，黑色的雾气凝着在龙鳞之上，让龙鳞变得更加坚韧，那黑色的雾气一直吸收着洛言的的攻击，而后根据洛言的力量特性改变柔韧度与坚硬度，让洛言的攻击根本无法击穿那层防御。

而洛言也感觉到了，他的攻击越来越没有效果。

“根据攻击的形式，不断地改变自己的防御吗？”洛言的嘴角上翘，反手使出全力一拳抽在龙首之上，而这次黑龙却并没有打飞，而只是略一扭头，随后便贴着洛言游动而过，打算用尖锐的龙鳞生生磨近洛言的血肉。

“那我便.......如你愿好了。”

洛言手中的银色臂铠重新如液体般褪去，那些液体爬上了脖颈和腰肢等要害上，固化成一层简单的防御，却露出了有些瘦弱的手掌，那只凡人的手掌接触到了黑龙的锐鳞，在一瞬间便被生生的褪去一层血肉之皮，鲜血四溅。

下一刻，那鲜血模糊的指骨之上便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每一滴飞溅的血液中都映着那蓝色的火焰，而后却真的燃烧起来，当那燃烧的血液溅到黑龙身上的那一刻，却如同侵蚀一般冒出丝丝白烟，而带来的则是黑龙痛苦的嘶鸣。

那血液，准确的说是那火焰，对他像是天敌，又像是销魂蚀骨的毒药，同时给与灵肉两方面极大的痛苦。

洛言的手早就被龙鳞刮的血肉模糊，噬妖火灼烧着黑龙的灵魂，可洛言的手却主动的迎上了黑龙的锐鳞。

也许他还可以先用噬妖火试探一下，但那可能会使黑龙更加谨慎，正如南宫夏阳所说的，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他要........一步到位！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风险，一次，就将这条黑龙彻底埋葬！

黑龙游动的势头再也难以停止，可此时黑龙却也爆发了妖族的凶厉本性，加快了游动速度，誓要看谁先撑不住！

鲜血模糊的指爪却比钢爪更加有效，撕开了钢铁一般的黑龙鳞，但与此同时却也被割的稀烂，而四溅出的鲜血更加侵蚀了黑龙的血肉，而备受刺激的黑龙却也变得更加凶狠，丝毫不肯退让，陷入了一个一方死亡时才能结束的循环。

洛言表情中的冷静一瞬间褪去，只剩下本能所带来的侵略本性，依靠着本性让自己越发的凶狠。

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点燃别人的生命，用自己的生命，去摧毁对方的生命，互相在狂虐与杀戮之中使彼此爬上死亡的高峰，享受最后独自站在世界最中心的残虐嗜血的快感，他们享受的.......是对方的生命！

谁更凶，谁更狠，谁更不在乎，谁就能赢！

而后张开沾满鲜血的双臂，去拥抱太阳！

这就是妖族！

一人一龙终于分开，一直扬起的灰尘被喷溅而出的血雨压下，地面上如一条血溪在流淌，也像是大地露出的血管，鲜血染红了洛言的全身，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止不住的颤抖，紧咬的嘴角留下一道血迹，双眼也变得通红。

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手上缠绕着几道粘稠的黑气，帮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血肉，可痛苦却加倍袭来。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握着那止不住颤抖的手臂，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

身后的黑龙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自龙首开始，一道手臂大小的伤痕开始蔓延，那伤痕的周围留下如同被侵蚀一般的洞形伤口，那条伤痕一直延续到龙尾，触目惊心，那条威武的黑龙，此时却像是一条被扒皮抽筋的泥鳅。

妖族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你输了，你就是泥鳅，赢了，就是龙。

洛言的手臂终于恢复完整，可却依旧还在颤抖，那剧烈的疼痛始终占据在他脑海之中，无法摆脱，依旧如海浪一般涌来，可他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洛言咬着牙握紧右拳，强行让它稳定下来，它越痛，洛言就越用力，和自己的右手也拼了起来，终于让这只右手不再发抖。

南宫夏阳看着洛言，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从面前走过，连瞥都没瞥他一眼。

他的自由没了，他所想要的生活没了，他再也逃不开这里了。

南宫夏阳所在乎的是这些，可他此时所想的却不是，而是夏音，是洛言的无视，也许洛言就这么过去杀了南宫河图，他也能自由，可他偏偏根本没有去想这些。

他所想的，只是这些年已经做过的，已经受过的屈辱，不能白白遭受。

像是一个赌徒。

也许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只是很愤怒，愤怒到无法再忍耐，只能向自己倾泻。

刀刃从折扇中伸出，向着洛言的后心刺去。

可在下一瞬间，四道利爪便刺穿了他的胸膛，喷溅出的是他自己的血。

可他却莫名的感觉到快意，因为他洛言的眼神中看到了波动，而不是无视的麻木。

“如果你的这份愤怒，可以向南宫河图倾泻的话，那就太好了。”洛言如此说道，这句话让南宫夏阳觉得似乎被什么东西碰触到了内心，也许只是那利爪。

‘还能愤怒，真的是太好了。’

那是夏鲧和他说过的话，而夏鲧却已经失去了这份动力。

夏鲧........是谁？

洛言的意识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随即却又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他将利爪抽出，推开了南宫夏阳，嘴角露出了告别的笑容。

“那孩子，还在等你，快点吧。”南宫夏阳说到。

“我不会让她就等的，你就放心的去吧，我的......”

“大舅哥。”

洛言转过身去，抬头看向那升上天空的祭坛，迈开脚步。

脚步踩在血泊之中，洛言的意识开始朦胧起来，踏行在尸山血海之中，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刚刚真的.....杀人了，记得在济南那个村子里时，他和柳铭为了救一个孩子，几乎拼上了命。

可此时，他却如此轻易的便送葬了数十倍于此的生命。

也许......他真的变了。

南宫夏阳倒在地上，倚着一块塌陷一半的墙壁，血液自胸膛前的四道伤口中留出，在身下形成了一道血泊，可他还是感觉到愤怒，可此时他知道了，他所仇恨的东西，所愤怒的来源。

他将手指伸进拿到伤口，把那里的血肉撕开，而后用手挤开血肉往里身，也许是因为异能者的关系，他依旧还没有死。

他终于触碰到了他自己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让血液可以喷溅而出，但也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心室里的住客也许感知到了这一点，便蠕动身躯一点点的笨拙的往外爬，被那只手抓了个正着。

那东西曾掌控着他的生死，而他现在，终于不在乎了。

心室蛊被抓到，本能的想往回钻，可却被那只手粗暴的拽了出去，南宫夏阳看着那只在他手中笨拙挣扎的白虫子，笑了，笑自己。

他就被这么个东西，耽误了一辈子。

南宫夏阳把它放在手里，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点点将它碾碎。

而他的嘴角也随着放缓，最后只剩下了柔和的笑容，闭上了双眼。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孩从满地尸体之间穿行过，打着冷颤，但还是喊着少爷少爷，南宫愿兮只是觉得没理由的心慌，便朝着骚乱的地方走了过来。

最终她发现了那句躺在墙角的尸体，那尸体上。

有着她这么多年也没能给他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