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崩落

第十六章崩落

洛言走到了通天梯之下,那青色的石阶逐渐的升上天空,他走上一阶,便消失了前一阶,可他却并不在意,依旧没有加快脚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恨不得再次召唤出那双黑色的大翼,可却不行,似乎有一种规则在限制着他,而那规则,已经占据了现世。

走过此路,便可登临妖界。

可什么是妖,而什么又是人?

洛言回忆起刚才所做的一切,内心却依旧是一团死寂,那遍地的尸骸,死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洛言觉得,人与妖之间那条路,应该是他刚刚走过的那条。

终于他走到了那大理石基底的祭坛之上,那玉色的山门让他有些熟悉,他回想到那就是南宫家山门的模样,只不过材料变为了玉石。

月光照射在哪座大理石祭坛上,让整座祭坛反射着淡银色的雾光,洛言感觉到自己体内貌似有一种力量膨胀起来,他清楚那东西是属于谁的。

满月夜,独月光,此时便是人间与妖界的距离最近的时候,也自然是跨出那一步成为妖族的最好时机。

南宫河图,不,是南宫舞阳,他筹划了近千年,为的就只是这一天,作为妖刀离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唯一一任主人,只有他才真正的可以被成为‘剑主’,而其他的执剑人其实只不过是‘剑奴’。

他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能活下来,获得近乎永恒的生命,那么其他的人便是成就他的可怜虫,而如果他输了,那么他就是吸取他人生命的寄生虫。

青色的蛊虫爬上他的指尖,他借助妖刀与蛊术存在了千年,如果没有下一任剑奴的话他就终于会消失了吧,蛊虫柔软的躯体上蔓延着恶心的青筋,冲他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可他却柔和的笑了。

这是他救下的的那个养蛊人所赠给他的,第一只蛊。

无论什么东西,能够陪伴你千年,那它在你眼中就一定是最可爱的了。

也是那人替他想出了延续生命的办法,但最后他发问了,“你真的要靠这东西活下来吗?”

“嗯。”

南宫舞阳如此回答道,那时他的眼神充满了动摇,他甚至就想这么回答,那么养蛊人也许会一怒之下弃他而去,可那人却摇了摇头,叹着气。

却尊重了他的决定。

“南宫舞阳,你是个好人。”

养蛊人当时说道,因为是他在乱世之中救下了养蛊人,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在没有用过南宫舞阳这个名字。

南宫河图抬头看向那有些刺眼的月光,成为妖之后,他要去干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要等一个人。

等.........谁?

南宫河图有些烦躁,决定先成为妖之后再去想。

他能感觉到南宫夏阳的心室蛊已经死亡,他有那条黑龙吊坠护身,如果他死了的话,那其他的人也一定没有一个能活着的,这让他微微有些惊讶。

不过他早就习惯惊讶了,不但是惊讶,高兴,愤怒,悲伤,悔恨,惭愧,暴虐,这些种种的感情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他来说人世就是一潭死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掀起波澜。

不过在这即将踏出妖族这一步的时候,他貌似有些活过来一样的迹象,也会有所感受。

夏音的身体就浮在那石床之上,白色的秀发擦过正在飘扬的衣角,安详的闭着眼,可眼角却依存的泪痕,那把妖刀就在面前的血色刺柱中央,一道道红色的丝线链接着两者。

夏音的头发从末端开始变为白色,而后逐渐的变灰与黑色模糊的揉在一起,而白色依旧在蔓延着,侵蚀着黑色的领地。

“你来了。”南宫河图闭上眼,有些感慨的说到。

“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了吗?”

“很多。”洛言回答道,看了浮在半空中的夏音一眼。

“那你还想做什么呢?”

“还想杀最后一个,就差....最后一个!”洛言看向南宫河图。

“你知道吗,那些人之中有无辜的人,也有善良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威胁。”南宫河图说到,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有点感性。

“我都知道,在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我本来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了,也许这才是我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他们挡着我,我就只能.......,不对,他们挡着我,我就要杀了他们。”

“你后悔吗?”

“不后悔,我做每件事之前,都想过。”洛言说到,惨白的牙齿有些吓人。

“那你想过没有,是我逼你变成这样的,或者说是这个世界逼你的.......”

“没有,想做这件事的就是我,下决定去做的也是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要先让我下地狱?”南宫河图笑着反问道。

“不,你去哪,关我屁事。”洛言马上说道。

“那你还真是........自我到无药可救了。”南宫河图摇了摇头。

“我一直都是这样。”洛言说道,声音平淡,耳边却传入迟来的惨叫,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是啊,他杀了很多的人,甚至包括她的亲生哥哥,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那好像不是自己了,只是麻木的用利爪撕裂面前的敌人,但果然,那还是他。

那就是他。

“你后悔了?”南宫河图发现了洛言的异常,再次问道。

“不后悔。”洛言再次答道。

利爪自指尖窜出,划过空气,响起如同拨弄琴弦的声音,被割开的空气形成一股刃状的锐利气流,如同琴弦断裂,利刃随之出现,扫断了支撑妖刀的血玉刺柱。

南宫河图在一瞬间由盘坐改为跃起,将妖刀接入手中,天空中的洞状云在一瞬间便逃似的散开,不在引导那束月光照耀祭坛,而是围绕着祭坛,变为一道由流动的乌云组成的云墙,祭坛被包裹在中央,如同暴风眼一般寂静危险。

南宫河图双脚落地,如幽灵一般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响,头上老旧的发冠也掉落下来,铁灰色的头发舒展开来,干枯而又凌厉,黑色的妖刀收在腰间,挺拔的身姿更显高大。

“我不喜欢用刀。”

南宫河图摸了摸妖刀的刀柄,怀念起千年前的那柄剑来,他本该随那柄剑一同逝去的,可他却没有,这柄剑被按照此后历代执剑人的使用习惯重铸成不同的形式,刀,枪刃,双匕首,斧刃,甚至是太刀,却再也没能回到那原来的样子。

也是妖刀千年间无数次的重铸,才换来了他苟延于世的可能性。

唯一没变的,可能就只有这把刀的名字了...........【离】。

“为输了找理由?”

“不会。”南宫河图说道,并没有拔出手中的妖刀,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挥动宽大的衣袖,无数的带翅蛊虫从中飞出,发出振翅的嗡嗡声。

钢蛊,洛言几乎在一瞬间就判断出蛊虫的种类,他在地下的壁画中看过,这种蛊的腹部长有两排密密麻麻的技术质地的细爪,当那细爪抓住血肉的时候,便会死死的扣进里面,但他却并不是因为外貌而下结论的。

而是金属........

洛言抬起手,凭空用力一攥,那近乎无数的钢蛊便再次如同刚才的兵器一般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牵引到一起,然后互相挤压直到缩成一个小团。

“控制金属吗?”南宫河图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惊讶,只是轻笑。

那凝成团的金属忽的分开成为如同弹球大小的钢珠,整齐的浮在空中,而后随着一阵节奏整齐的轰鸣,钢弹击穿空气发出的爆鸣声不间断的响起,无数颗钢珠在一瞬间直射向南宫河图。

南宫河图微微凝目,口中发出晦涩难懂的音节,像是钢尺擦地一样令人从骨头里就感到不舒服。

无数的蛊虫从他的衣服里狂涌而出,形成了一道黑色的蛊墙,钢珠不断地将蛊虫击碎,却又不断地被蛊虫所阻拦,甲壳与血肉被击碎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虫尸散落而下,当落地之时化为一抹烟尘消散而去,饶是如此,却硬生生的接下了所有的钢珠。

钢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脆响,表面上布满蛊虫的体液,也切断了钢珠和洛言之间的联系,让洛言无法在操控他们。

洛言不禁变得小心起来,在这场交锋之中,南宫河图得知了他的能力,而洛言也明白了南宫河图有应对,甚至是克制他的办法。

可洛言还是按耐不住在下一刻直接冲了上去,拖着手上的长利爪一甩而下,南宫河图再次后退,洛言便又斩在蛊虫之上,这次的蛊虫有着圆鼓鼓的腹部,当被利爪斩断的时候,腹部便破裂散出一阵烟雾,瞬间散开将整个祭坛拢在其中,让洛言失去了视野,而洛言也急忙屏息。

一阵狂风自乌云结界的缝隙涌入,聚集在洛言身旁。

“散开!”洛言喊道,那阵风便在一瞬间吹开了迷雾,他四顾周围,却不见南宫河图的身影。

洛言闭上眼睛,去感受着风向的流动,那颗白色胶囊所赋予他的就是四神白虎的力量雏形,掌握暴风与金属,根据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给予了他相应程度的力量。

捕捉到了,那微弱的呼吸所带来的气流波动!

洛言睁开双眼,向前挥动右手,一阵风便气势汹汹的横扫而出,而面前突兀的凭空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指,直指他的眉心,风流吹走了他身上覆盖的那层细微的蛊虫,逐渐现出了南宫河图的身形,洛言则回应以利爪。

南宫河图及时的抽身而出,却依旧被利爪的余波割伤了手,他的袖中喷涌出钢蛊(表面被喷上了隔绝用的毒液),化为一把刀,斩在洛言的臂铠之上,也是让洛言随之一震。

“如果你没有留有抽身而退的余地的话,那我可能已经被你的手指贯穿眉心了吧。”洛言说道,嘴角挂起不屑的笑容。“看来你真是活的太久了,越来越胆小。”

“可能吧。”南宫河图把手上的血甩掉。

“风,金属,两种异能,而且还都是最上位的元素掌控。”南宫河图继续说道,投来赞许的目光,“而且我听说,你还有个叫镜中火的异能。”

“不叫镜中火,应该是......噬妖火。”洛言平静的回答。

“三种异能,这力量......是谁给你的?”南宫河图眯起眼睛,终于有些重视起来。

“重要吗?”洛言说道,身形再次从原地,消失,他能感觉到随着服下那粒白色的胶囊,自己便拥有了十分强悍而柔韧的身体能力,但与此相对的,体力的消耗也成倍的增长着。

所以他必须尽快的分出胜负!

南宫河图的嘴角微微上挑,似乎也看出了洛言意图速战速决的想法,再次驱动雾蛊进行防御。

“老东西,同一种方法,可没办法挡住我两次!”

洛言说道,没有抬出带着利爪臂铠的右手,而是冒着火焰的左手!

蓝色的火舌这次变得有些发紫,看起来有些不容往常的妖异,它不满足只在洛言的手掌之上燃烧,而是迅速的攀臂而上,洛言将手弯成爪状,直接抓破那道由雾蛊组成的墙,蓝色的火焰将蛊虫包裹于其中燃烧殆尽,而没有引爆其肚子中的雾气。

果然,尽管是最不入流的存在,这些蛊虫........也是依赖于妖族的气而存在。

洛言扭动抓进虫堆的手,蓝色的火焰成圈状扩散开来,将雾蛊所组成的墙在一瞬间撕裂开来,而那闪着寒光的利爪从中刺出,追逐着墙后的南宫河图。

“你跑不了的!”洛言说道,嘴角挂着一丝妖异的笑容,眼瞳中充满了狂意。

南宫河图终于感到了危险,动用了他保命的稀有蛊虫,黑色的蛊虫一瞬间变成一片甲胄覆盖在洛言即将刺到的位置,虫子的甲壳在月光下发亮,如同龙鳞!

龙鳞蛊,以蛊虫吞噬那条黑龙所褪下的龙鳞,能承受住排异过程活下来的蛊虫,其甲壳便会如那黑龙的鳞一般坚硬,其条件的苛刻使得南宫河图所拥有的所有龙鳞蛊,也只有能形成这么一小片鳞甲。

洛言认出那坚硬的龙鳞,利爪在一瞬间收缩消失,他的右手用力攥起,一拳平轰了上去。

南宫河图被轰退出去,好长距离之后才卸去力道重新站稳,脸色上出现一抹潮红,随后吐出一口鲜血,洛言在那一瞬间改变了攻击方式,钝击所造成的效果依旧通过鳞甲传达过来,而保护在坚硬甲壳之下的蛊虫也被生生的震死,蛊虫一只只的脱落,让那片鳞甲如同慢慢碎成粉末一般。

“噬妖火?”南宫河图此时才注意起这个名字,他一直以为只不过是个巧合。

“噬妖火。”洛言确认到,再次欺身而上。

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在祭坛之上响起,利爪与妖刀相交在一起,摩擦出亮黄色的火花。

“忍不住要用妖刀了吗?”洛言嘲笑道。

“嗯,你确实.......很有威胁。”南宫河图说道,正视了面前的少年。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暴虐滔天的绝世凶兽,一步步的向他逼来。

两条蜈蚣一般的长蛊虫从南宫河图后颈的衣领处突然钻出,向洛言喷吐出炽热的火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火舌蹭过洛言的脸颊将他烧伤,让他不得不暂时后退。

而南宫河图却趁机接上自己的攻势,手中的妖刀碎裂开来,黑色的物质填充在裂缝之中,将整把刀变大了一号,而后一刀游过空间,奔袭而至。

洛言能感觉到,这把刀的材料并非金属,甚至不是世间任何已经存在的物质,但........却很熟悉。

与此同时,这把妖刀给他带来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洛言刚打算后退躲开,可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是如同长虫一样的细长蛊虫,从地面钻出,缠住了他的脚,利爪抓紧了他的血肉。

妖刀一刀斩出,斩在洛言身间,而洛言则倒飞出去,在半空下洒下一道血液。

“这一刀,轻了。”

南宫河图将刀上的血迹甩到地上,自言自语道。

“那你应该.....后悔。”洛言也退出一口血,身体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可依旧站了起来。

南宫河图没有回答,身上再次涌出一大片蛊虫,洛言本能的做出防御姿态,可这些蛊虫却根本没有向他袭来,而是全体钻入了地下。

大理石所做成的祭坛地基像是豆腐一般被简单的钻出一个窟窿,洛言开始小心起脚底,生怕和刚才一样被突然出现的蛊虫所攻击,可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因为南宫河图身上的蛊虫还在继续的往地里钻,更像是.......一场仪式。

而那些蛊虫,则是祭品。

大理石地基发出阵阵晃动,更给了洛言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他看向南宫河图,发现他身上已经不再涌出蛊虫了,像是一只不剩了一般。

“做好准备吧.....面临.......王蛊!”南宫河图大喊道。

随着南宫河图的呼唤,脚下的地基晃动的愈加剧烈,随着一阵巨响,一条巨型蛊虫自地底突然钻出,足有几人高大,它挡在南宫河图之前,向洛言发出嘶吼。

先前的所有蛊虫都是已经吞噬过其他类型的蛊之后所形成的的变异蛊,而喷火的两只已经是吞噬数百变异蛊之后所形成的种类,而这些蛊虫却统统的化作了这只王蛊的腹中之物,可.......却只是为了将其唤醒!

这只王蛊被南宫河图饲养在府邸之下的大理石地基之中,千年之间不知已经吞噬了多少蛊虫并且借助祭坛其上的玉石进行温养,玉石属寒性,而蛊虫则恰好是硬度植物,终于在今日月圆之时被南宫河图召唤而出。

它足有几人高大,张开的口器里是一排排猩红的利齿,外是两枚亮闪闪的獠牙,绿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渗人,身上覆盖着坚固的鳞甲,它已经长出了如人一样的双臂,双臂末端是如同螳螂一样的利爪。

嘶吼之时,身上里鳞片乍立起来,发出如同空气流过筛子一样的声音。

“王蛊,送葬他吧,为我打开那......”

“通天之路!”

南宫河图一声令下,王蛊便化为一道飓风袭来,狭长的尾部末端成金属质地般坚硬,两边长着骨质的刃,带着沉重的威压横扫而来。

尾刃与洛言的利爪相交,在锋利度上却依旧能不落下风,可巨大的力量却将洛言击退。

南宫河图决定不再与洛言纠缠,转身向着夏音的方向走去,妖刀脱手而出浮在半空之中,显然已经不需要血玉柱的引导,便自行的与夏音再次建立起连接,如同血丝一样的线再次出现,从夏音的身上吸取着生命力。

作为千年以来与妖刀契合度最高的一人,在南宫河图看来,夏音就是上天赐给他的钥匙,打开那扇他推了一千年的门。

随着那血丝的流动,夏音的头发从末端继续开始变白,黑色的眉也随之染上雪色,身体上显出一丝身边飘落着亮晶晶的光点,如同散落的生命。

正在和王蛊缠斗的洛言被眼前这一幕激怒了,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理智,利爪疯狂的倾泻在王蛊的鳞甲之上,可王蛊却毫不退让,死死地把洛言牵扯在原地。

“洛.......言.......

夏音梦呓一般的声音响起,却穿过了打斗声,响在了洛言的心底,血色的丝线逐渐的变得模糊,如同要断裂一般若隐若现。

一滴泪划过她精致苍白的脸庞,表情微微有些痛苦,像是在用力挣脱一个噩梦,在踏上祭坛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拔刀直指命运,可却依旧没能改变什么。

但她直至此时,却依旧没有放弃。

“怎么可能!”南宫河图终于彻底的惊讶起来,按照他的认知,妖刀应该已经彻底的将夏音作为容器而掌控,不可能出现面前这种像是将要脱困一样的情况。

看着发出抖动的血色丝线,南宫河图双手结印,催动妖刀,将二者之间的联系再次加深,更多的丝线从妖刀中钻出,与夏音连接到一起,如同将她捆绑起来,抑制着她的挣扎。

“我知道了啊,再稍等一会儿,我就......带你走!”洛言说道,嘴角挂起一丝柔和的笑容,严重的狂躁反而消失,冰蓝色的冷漠再次涌上瞳孔,可于此同时,右眼中却悄然爬上了一抹紫色,霸道的盘踞其中。

既已决定化为恶鬼,那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其实他觉得真的有些讽刺,第一次,有人这么的在乎他,有人认同了了他,有人愿意永远陪着他,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做自己了,而不用强装做别人。

可偏偏,他就要为了这个人成为别人,也只有她值得自己这么做。

他是否还是自己,已经不重要了,他在乎的,只是给她自由,给她生命,把那一切的美好都编成花圈用自己的鬼爪捧起,戴在她的头上。

那么...........

就再更进一步吧!

黑色的气从他身上的毛孔中溢出,而后盘绕在他的身上臂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随着心脏的搏动伴随着挤压而出的血脉流过他的全身,如同身体里流淌着地心的岩浆。

那个孤独的小木屋里,姜离正横卧在床上,忽然他脚上的两条锁链化为一抹蓝色的晶光消散,只换来他嘴角的一丝理所当然的得意微笑

南宫河图正在全神贯注的稳定妖刀与夏音的连接,否则他一定会看到......这让他熟悉无比的黑色气息。

洛言的右眼彻底化为稳定的紫色,骄傲而自我,放纵而癫狂,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王蛊,残虐的唇舌轻启:

“虫子.......”

洛言一步踏出,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王蛊挥动爪子上的镰刀却被洛言矫捷的躲开,跳上它庞大身躯,王蛊下意识的扭动头部反手一口咬下,可面对的确实早有准备洛言。

洛言再次跳起避开王蛊的巨口,跳上它的头部,直面那颗绿色的大眼珠,手中的利爪凝成一束,将整个手臂化作一柄利剑,直插而下。

黑绿色的体液喷溅而出,王蛊凄厉的叫声响起,可面前少年却笑了,白色的牙齿显得阴森恐怖,他手中覆盖的利剑重新化为流体,自手臂上脱落,顺着王蛊的眼窝流了进入。

王蛊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抽搐着,它疯了一样甩动身体砸在地上,依稀可见体表不断地突出一个个大包,那是钻入的金属在肆意破坏的痕迹。

洛言转身,下意识的抬起右手,中指拇指相扣,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王蛊体内的球状金属表面长出无数的细长金属针,那些针刺破王蛊的体表,将它从内到外刺穿,像是即将被烧烤的虾米被竹签穿起一般。

洛言没有迟疑,甚至来不及回收那遗失的金属,便迅速自南宫河图身后靠近。

正在专注于仪式的南宫河图感到了王蛊生命的消失,也察觉到了身后凝结为实质的杀气,他打断了自己的手印转过身来,可出乎他的意料,洛言却已经和他近在咫尺!

他和洛言对视着,那紫色的眸子让他的意识在一瞬间恍惚。

紫色的眸子.......熟悉的紫色眸子。

洛言的左手化为手刀刺向南宫河图的咽喉,南宫河图反手拔出妖刀一刀斩下,洛言的左手边脱离了肩膀,喷溅出大片的血液。

“你想成为妖族......那我就告诉你,妖族是如何战斗的吧!”洛言说道,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右手再次凝为手刀,带着无匹的力量向着南宫河图持刀的手臂扫下。

又是一条手臂飞起,手上紧握着那把黑色的妖刀,南宫河图的神色也越发狠厉,没有被痛觉所造成一丝的烟雾,另一只仅剩的手也聚起全部的力量绷成手刀,向着洛言的手反斩而下。

第三条手臂随之飞起,洛言的双臂皆无可南宫河图却没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与意外。

“其实,我还有一个异能的.......”洛言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让南宫河图的心头一震。

黑色的气涌上洛言的断臂之处,不顾一切的钻进他的伤口,仅仅一瞬间,一条完全一样的光洁手臂便重新出现,那条手臂再次凝为手刀,将南宫河图剩下的单臂也回刀斩下。

南宫河图终于大惊失色,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是为了生死,生死他早已见得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是因为那黑色的气和紫色的眸子,一个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拥有着紫色的眸子和他所见过的最最天真的笑容。

洛言另一只手臂此时也已经恢复完毕,成掌状拍向南宫河图的腹部,而此时南宫河图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防御了。

“去死吧。”洛言喊道,手掌印上南宫河图的腹部,血液之中的黑气在一瞬间消散而去,转而是那股清澈的蓝色火焰化作一团喷涌而出,自南宫河图的身体中穿过,在他的身后如同旋涡一般散开。

蓝色的火焰点燃了南宫河图身体中的血液,而他刚刚借由养蛊老者之手将血液换成了妖血,如同干柴上洒下的一把烈火,噬妖火几乎在一瞬间便已成燎原之势,将南宫河图彻底点燃,将他身上属于妖族的一切燃烧殆尽。

黑色妖刀此时才刚落下,插在地上,围绕着祭坛的乌云在一瞬间消散,南宫河图痛苦的举起被斩断的双臂,似乎依旧想要去拥抱那重新洒下的惨白色的月光。

夏音的身体失去了那股无形中托着她的力量,从空中落下,青白相间的衣裳随着下落的风飘扬,最终落到了他的怀中。

洛言看向怀中的夏音,她的肌肤变得异常的苍白,睫毛已是一片雪白,配合上杂糅和黑白色的头发,多了几分病态的美丽,脸上还留着那道未干的泪痕,他的心中忽然燃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向熟睡中的女孩吻了上去。

祭坛发出剧烈的震颤,大理石地基的表面也出现一道道裂痕,洛言终于舍得移开双唇,可眼中却依旧是充满着占据的渴望,他越来越不能抑制自己的欲望了,想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洛言怀抱着夏音,将妖刀拔出挂在腰间,身边的束缚随着祭坛的崩解而消失,于是他便展开那双黑色的大翼,跃入高空。

妖巢的结界属于冰神,现在的洛言还不能够无视,所以只能幽木阵的入口处离开,怀中的夏音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在看着她的洛言,这次那紫色的眸子并没有褪去,黑色的大翼也依旧展开着。

只不过没有带面具。

他的眸子里明明充满着火热,连手也如此的炽热,可却偏偏让她如此的安心。

洛言落地,收起背后的双翼,却并没有放下怀中的夏音。

“你......果然来了呀。”夏音笑了,没有理会那紫眸与黑翼,只是看着洛言,眼中也只有他。

“当然了。”洛言轻声答到,手指抚上夏音的脸庞,感受着那绝妙的触感。

“我们,一起走吧。”洛言如是说道。

“好。”夏音回答道,挣脱怀抱站到地上,一把抓住了洛言的手。

天空中的祭坛上,南宫河图身上的蓝色火焰终于熄灭,伴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身上一切属于妖族的特质,他似乎又回到了千年,那个他被追杀的日子。

那是他的岳将军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的时候,他也被奸臣的手下追杀逃入深山老林之中。

那时,他还是是个人类,却对这种生物嗤之以鼻。

在他即将被秦桧的手下杀死的时候,他们误入了那个地方,见到了那个孩子,与其说是孩子,还不如说是个恶魔,他以自由为代价,让恶魔将奸臣的手下在一瞬间凄惨的屠杀殆尽。

他答应留下来陪那个孩子,可却没有做到,用尽办法从妖巢中逃了出去。

那只青色的蛊虫爬上他的肩膀,还是养蛊人送给他的第一只蛊,当时养蛊人说:

“这只蛊除了活着,什么都不会,以至于有的时候我却分不清它是死是活。”

哦.......原来他是在嘲讽自己啊,说他像这只虫子一样,活着像是死了一样。

他活着只是想再见到那个人一面吧,见到了之后要说什么呢,他没有想过,也许是要道一声对不起,或许仅仅是想单纯的想再见一面。

于是,便用无数人的鲜血将这个愿望编制而成。

向前,向前,向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可却依旧见到了........

甚至还帮了他一把........

南宫舞阳抬起头,看着洛言离开的方向。

笑了。

第16章 崩落
妖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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