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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电梯厅。墙上,楼层数字跳动着。

39、38、37、36……

嘉午盯着屏幕上跳动变化着的数字,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也不是一动不动。她右手捏着手机,左手紧握着拉杆箱的把手,由于下意识地用力,指尖的皮肤和指甲盖微微发白。

她的脸色也发白,眸光阴沉地落在面前正在快速变化着的红色数字上,眼神却是空洞的、失焦的,唯有偶尔扑闪一下的睫毛,显示出这张毫无表情的煞白脸庞还依然活着。

她身穿一袭红色真丝连衣裙,裙摆及膝,裁剪得体,面料昂贵,偏暗的红色,端庄得恰到好处,也妖艳得恰到好处。

行李箱也是那种幽微的暗红。18寸登机箱,两年前和天都一起在Y20国际机场买的。天都说这款箱子适合她,又轻又小,放三天短途旅行所需的衣物用品刚好。

生了年年之后,嘉午有一次说,在年年上小学前,她要取消所有的长途旅行,最多不能离开女儿超过三天。那时候天都假装气哼哼地抱怨,说自己失宠了。那时候他俩二十八岁,年年一岁半,不过是五年前。但此刻想起来,已是天荒地老的感觉。

电梯下行,一路都没停,已经抵达10楼,接着是9楼、8楼、7楼……

嘉午仍站在电梯门口没动,思维好像也停止了。

可是不,各种疯狂杂乱的念头从她潜意识的深暗旋涡里剧烈翻滚涌动起来,一次次跃上意识的表层,试图推动思维的主人在物理范畴做出肉眼可见的行动。

但一切仍然静止着。

5、4、3、2……

就在那红色数字变成1的刹那间,嘉午终于做出了行动。

她拖起行李箱,离开了电梯厅,闪身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楼梯间没有窗户,一片昏暗。嘉午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去看的时候,听觉和嗅觉就会变得敏锐。此刻,她可以听到电梯抵达了一楼,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电梯门随即缓缓打开,金属和金属摩擦发出钝感的拖长的噪音。

接着,空气中弥漫出一阵清香,某种混合的、甜腻的、暧昧的香水味。再接着,皮鞋鞋跟踏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碰撞声。

两双皮鞋,一男一女。男士的皮鞋约43码,女士的约36码,尖头,细跟,牛皮,也许鳄鱼皮。

黑暗中,闭着眼睛的嘉午感受着一切细微琐碎的发生和存在,想象着一切活动和静止的画面,就在一墙之隔的外边。

接着她听到了人声,是笑声、呼吸声,还有谈话声。她听不清具体的内容,甚至连一两个明确的字眼都捕捉不到。那两人似乎靠得很近,低声细语,边走边谈,边谈边笑。他们的脚步声、交谈声、若隐若现的笑声,每一秒钟都离她更远。嘉午睁开了眼睛。

在那些声音消失之前,她快步从楼梯间回到了电梯间。她一袭红裙,像个从地狱杀来的复仇女神,她等这一刻很久了。

但这一刻不如她所愿。她还是迟了一步。

一阵刺眼的阳光袭来,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眼睛。

潜意识里涌动翻滚的波涛拍打着她,命令她发出喊叫。

“站住!”“混蛋!”“狗男女!”随便什么都行。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十米开外,那扇玻璃门刚好关上。那双男女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留给她的只有一瞬间残缺的剪影。

嘉午想喊的话被她自己吞了下去。

因为,即便是残缺的剪影,即便只有短短一瞬,她也能看出来,那是相当登对、相当般配的一对男女,肩并肩走进了六月最明媚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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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调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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