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搬家请换锁(下)
学校里怎么能允许这类封建迷信活动横行?听管理员说原来这几个人正是杨洁咏的父母以及曾经的室友,因为杨洁咏死的惨,又正逢五七,学校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三个女生一边饮泣,一边好似絮絮不止在说人坏话,我故意凑近,隐隐约约竟好像在说朱老师。“这死老头子嘴巴不积德。”“就是,一把年纪了还胡说八道。”我忍不住问道:“三位学妹,朱老师说过杨同学的闲话吗?”其中一个女生立刻问道:“你是谁?是记者想要挖新闻吗?死者为大懂吗?”我急忙介绍自己,还掏出校园一卡通给她们辨认。“原来是学姐。”那女生态度缓和了不少,“我们不是想说人坏话,只是他乱说看到凌晨从洁咏房间看到男人走出,我们这才生气的。”另一个女生接话说道:“就是。洁咏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她有她的锄弓君,怎么会和别的男人乱来?”“锄弓君?”我不禁讶然,“这是什么怪名字?”第一个女生说道:“可能洁咏不想让我们知道吧!说不定是外号?总之我们没有见过呢。锄头的锄,弓箭的弓。”锄弓?果然是个奇异之极的名字啊,真有人会将锄头和弓箭作为名字组合,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殷教授虽然远在海外,却还是经常以Email来遥控我。有时布置阅读资料,有时要我将最近写的论文传给她,有时还会让我做些学习之外的事——比如代替周教授协助裴律师。这次她布置的作业是精读一本叫做《王广和地理阅览》的书。此书成书于清朝初年,有点类似于《徐霞客游记》,只是知者甚少,听图书管理员说基本乏人问津。竖版的书我始终念的不舒服,打算随便翻翻前言和后记敷衍下殷教授,突然从内页掉出一张单据。原来是张大约半年前的门诊单据。病人的姓名叫做“杨清”,诊断的内容是“人流”,手术地点则在距离本市大约3小时车程的N市人民医院。家属签名处写的是:“杨锄弓”。锄弓君!我反复看着这张手术同意书,这个名字如此特别,我很难不将杨锄弓与那几个女生口中的“锄弓君”联系起来。很多女子堕胎时都会用假名,这个杨清十有八九就是杨洁咏。联想到杨洁咏是旅游学院地理专业的学生,借阅这本书并不稀奇,很可能当初在养病的时候将本书带了去,顺手将这张单据作为书签夹在了内页。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她是真的只是将单据作为书签吗?还是对不确定未来作为保障的一个凭证?据她的室友们所说,杨洁咏和“锄弓君”长期来一直玩地下情,根本没人见过他,虽然在杨洁咏的口中,这位“锄弓君”简直就是完美无缺。这次搬家,应该也是处于“锄弓君”的提议。下午我和裴律师会面。由于周教授年事已高再加上急火攻心,竟然心脏病突发住院,所有学校方面的问题就只能由我代劳。裴律师说杨洁咏是在床上被一刀毙命,凶器就是一柄长约一尺的西瓜刀,上面没有任何指纹。而根据尸检,杨洁咏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似乎是猝不及防。顾崇的校园一卡通遗落在杨洁咏的床下,这点对他非常不利。“是校园一卡通?不是学生证?”我问道。“没错,是校园一卡通。”裴律师边翻自己的笔记,边说道:“还有更加麻烦的呢。据朱老师说,事发当天大约6点左右,他准备去操场晨运。这时,看见一个男子从802室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当时走廊光线比较暗,对方已经走进电梯,朱老师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只能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不过他说那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足踏nike跑鞋。这一切都与顾崇相符,哎!”朱老师看见了顾崇,但因为只是一个背影,又正值天刚亮,可能他根本看不清楚。我估计就是他一时口快到处说,才会被杨洁咏的前室友们鄙视。“不过这官司还是有得打。”裴律师看来并不缺乏信心,“首先钱方就是一个有力证人,当时是他将喝醉后的顾崇送往勤富楼。其次顾崇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硕士三年级学生,怎么可能把学生证遗落在尸体旁而不自知?何况整个房间指纹擦拭的都很干净,说明凶手是个很细致的人,如果真是顾崇,不可能这样粗心。其三,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表明顾崇认识杨洁咏,一个是文学院的文学硕士,一个是旅游学院的本科生,天差地别。”由于周教授住院,我和裴律师一起前往拘留所探望顾崇。虽然相隔一周有余,他身上却不见半点颓废之气,反而笑嘻嘻地问我们调查有何进展。我凝视他良久,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正襟危坐道:“霍疏影同学,怎么这样看着我?”“锄弓君,你好。”顾崇愕然道:“你在乱说什么?”“德国刑侦专家MarkBenecke说过,那些真正让警方头痛、调查陷入胶着状态的连环杀手往往智商不高。他们很少耍花样,而一些所谓的高智商犯罪,不过是留下更多线索给警察而已。”我看到顾崇脸色变了,双眼射出凶狠的光芒,口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你有精神病吗?”我双手抱胸,缓缓说道:“你胆子真大,不仅动手杀人,还故意制造出自己被嫁祸的假象,妄图蒙混过关。你与钱方虽然同系,其实并非好友,钱方也很惊讶半个月前你突然邀请他来到勤富楼802室。我想,这只不过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安排钱方认路而已。”我不理会顾崇瞪视我的眼光,继续说道:“其实杨洁咏搬来这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第一,她是从何处得知你要退租;第二,作为一个单身女孩,她为何在搬来后坚持不肯换锁?”“其实,她就是从你这里得知你要退租的情况,我想应该是你劝她租住在这里,同时要求她不要换锁,你随时可以来看她。这样,又为你所谓的喝醉酒走错门完成了第二步计划。”我看到顾崇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如果不是两位民警按着他,大约他要冲过来打我了。“事发当天,你故意假装醉酒,随后让钱方送你来这里。因为你和杨洁咏不同寻常的关系,你当然如入无人之境,你一定说了很多甜言蜜语,不然杨洁咏不会被杀都毫无挣扎的痕迹。随后你抹去自己来过的一切痕迹,包括指纹等。”顾崇冷笑道:“呵!我抹去一切痕迹,然后我会笨的把学生证留下吗?”“关于学生证,其实也是疑点之一。”我微微笑道,“对在校学生而言,学生证的用处其实不大,一般会随身携带的是校园一卡通,同时也起到学生证的作用。你丢失在尸体旁的是校园一卡通,可是你说你直到三天后经警察协查才发现。这不是非常不可思议吗?你在学校不吃饭、不去图书馆、不进阅览室吗?整整三天,你都用不到一卡通吗?这只能说明,当时你身边只有一卡通,将一卡通丢在尸体旁,是你的无奈之举。”“胡……胡说。”“本来你杀死杨洁咏之后,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之后如果尸体被发现,你也可以对钱方说那天你上楼后清醒随即离开。可惜的是,你居然撞见了准备晨运的朱老师。朱老师说那天他看到一个男子从802室出来,由于天色晦明,他其实并没看清楚。我去过勤富楼,那里的电梯非常狭小,一般进入电梯后不得不转身,直面走廊。你不可能没有看到故作系鞋带的朱老师,但是你没说。原因只有一个,你以为朱老师认出了你,所以你在到达1楼后再次走楼梯折返,并将一卡通扔在尸体旁,造成被嫁祸的假象。编造了这个荒唐的故事来骗取大家的信任。勤富楼是栋旧楼,不管是监控还是保安都很薄弱,要做到这些并不困难。”“胡说八道!”顾崇勃然道,“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杨洁咏!”“哎!”我悠悠叹了口气,将那张门诊单据放在桌上,说道,“学文学的总喜欢弄点巧心思,‘锄弓’两字不正是‘崇’的反切吗?顾学长,你真有心啊。其实你和杨洁咏也是有共同点的呢,你们都是K省人不是吗?我猜你们大约是在回家乡的火车上相识的吧?你还特意带着她去N市堕胎……可惜机关算尽,最终误了你们两人的性命。”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律师表示还是会依照学校的意思,继续担任顾崇的代理律师,不过天网恢恢,我们能查到的,警察当然也能查到,就请顾崇同学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霍疏影!”顾崇吼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我摇摇头,“每个杀人者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并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