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她看着陆远,有一瞬间的恍神。朦胧中她想起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影,紫袍朱带,眉目英挺,端坐在高堂之上,面前放着一把刀,纯金刀鞘,绘着蟠龙。大风卷起一地枯叶。男人看着年幼的夏青鸢,眼神温柔。

“天下权柄集于韩公,尸位素餐,三司虚设。若需一人死谏,以醒天下人,请自焱始。”

少时她听不懂父亲说的话,只觉得悲伤,现在她不仅忆起,也全然懂了父亲话里的深意,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痛得她连站稳都是奢望,朦胧中有人托住了她,她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陆远的脸,自己正紧紧抓着他衣袖不肯放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方才,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里的焦急却不是假装的。

“并、并未。只是有些头痛。”她意识清醒后,马上放开了他。

“大人,夫人,到家了。”车外适时传来一声呼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陆远自然而然地抱着她下了车,好似她没有长腿一样,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陆远好像在抱着她向卧房走。

“你、你干什么?”她挣扎着要跳下来。此时离开了浓香四溢的天香阁,她才意识到陆远确实是喝多了酒,方才不过是强撑着假装清醒而已。他没有放手,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太多,就像金楼外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吻。

“陆、陆大人,你快放我下来。”离卧房越来越近,她急了:“再不放手,我咬你了!”

陆远停下脚步看她:“你咬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此时才顺着他眼角余光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庭院中央…站了一列美人。

花枝招展,各有千秋。

夏青鸢愣了愣:“这是九千岁方才…”

陆远没有停步,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她答对了:“你以为出了天香阁,这出戏就唱完了?”接着他大踏步进了卧房,哐啷一声带上了门,找了个火折子,将屋内所有的灯悉数点亮。如此一来,屋内人的一言一行,在灯影里就被放大倒映在糊着纸的窗上,纤毫毕现。

这一过程行云流水,她脚刚粘地,陆远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等等!陆大人,这可使不得,快穿上,穿上。”

他随即摊开手:“怎么,你要帮我脱?”

她压低声音,用口型质问他:“咱们做戏要到这种程度吗?”

陆远一把将她拽过去,把她的手放在他衣带上:“你要是不想以后和十二个美人在家里姐妹相称,监视你我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九千岁,今夜就委屈你…将恩爱夫妻演到底。”

她心一横,点点头,开始帮他专心解腰带。无奈那腰带着实复杂,她闷头解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搭扣的位置。陆远抬着头,任由她上下其手,前额的头发抵着他脖子蹭来蹭去。忽然他眸色一沉,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抓住了她的手:“你摸哪呢???”

(八)
青鸢不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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