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要当帝后
耳边似乎炸起了一连串的闷雷,无限次重复着少昌离渊的这句话,连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如此的模糊不清,“什么妾……”他低头在她的耳垂上用力一咬,疼痛感给予了她几分清醒,“你是我的小星君,小星君又谐音为小细君,取其众星捧月和小妻之意。神界繁衍后代受到限制,也不许天人随意交合。”“小星君便是有自己府邸,能为神明诞下合法后代的神妾。神界毕竟不同于下界,哪怕是小星君受了封地,也仍是要处理自己的公务的。”听起来真是开明民主,给予神君爱情事业两不误的权利。“你,你……”眼前蒙蒙发黑,墨幽青不知自己为何而抖,“你可曾征求过我的同意?”少昌离渊作讶然姿态:“飞升神殿上,我于千万神君前询问你……“你亲口允了,”他的眸色沉暗下来,“莫不是还想推翻承诺绝口不认?”是了,没错。当时少昌离渊问她:“你可愿做我座下的小星君?”墨幽青心中发苦:“那男妾叫什么?”少昌离渊难得有耐心的回答她:“安陵君。”小星君,小细君,安陵君……哪怕是她在下界时再多读一点书,而不是专心致力于飞升天道,也不至于吃了没文化的亏。难怪几位神帝会有那样扭曲的表情。难怪赤帝就此干脆地放弃了她。难怪接引神官虹雨会如此窘迫。难怪青帝总是喊她“我的小星君”。这不就是一直在说着“我的爱妾”吗?除了她自己以外,无神不知道小星君意味着什么。所以在星坠温泉中,她越是凄苦万状地挣扎,少昌离渊便越是兴味十足,不肯将她放过。原来在他的心中,这都是夫妻之间的打闹意趣,她愈是不从才好,帝君那征伐的雄心就涨得无穷高大。误会已经铸成,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这暗亏她只得认下了。而且无论青帝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拿自己补了她一次,将她从毒发身亡的边缘上抢救了回来。若是她翻脸不认神,这事传出去,恐怕她还要处在道德低地,忍受千夫所指。如今她只能尽量稳定住少昌离渊的情绪,以图徐徐脱身,“帝君,我乃兔妖成神,对于人类和神明生活习性一概不知。更不知所谓的小星君是……”“不妨事,”少昌离渊的手指抚过她的唇瓣,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知耻而后勇,以后好好学便是。”完全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啊!少昌离渊之所以如此游刃有余手到拈来,全然不见任何生涩之处,莫非是因为所谓的“历三千世”,无数镜像所给予他的间接经验?“在想什么?”少昌离渊不喜她的时时走神,疑心她总在念叨着自己那位前尘已尽的亡夫。墨幽青拿开离渊的手指,眼下她须得没有矛盾也要创造矛盾才行,“我在想,帝君既同我睡了,便不能再同其他小星君睡。”少昌离渊嘴角微勾,“本君并无其他的小星君。”墨幽青一愣。回味一番当时其他帝君和神君们的脸色,确实有种亲眼目睹万年老铁树开了花的震惊感。“那……”她故意为同寝合衾创造极其苛刻的条件,“其他的神女也不行。”少昌离渊历经三千世,在靠近墨幽青时出现如此心痛也是头一遭,自然不会对其他神女有甚兴趣。见墨幽青七推八阻,他的面色似乎渐渐冷了下来,“你倒是要求颇高。”呵,为了让少昌离渊没有心情再对她上下其手,她已经在高速运转本就不大的脑仁,全力地扮演着那贪得无厌的爱妾,“小神的要求不止于此……”少昌离渊收回了手,“且说来听听罢。”“我要与帝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墨幽青铿锵有力地落下誓言,整个身躯都因为冒着巨大风险触怒天颜而颤抖不息。“说明白些。”这拙劣的表演遭到少昌离渊无情地拆穿。“我、我……”嘴唇翕动,心中跨越万千山河,墨幽青终于将话推到嘴边,“我要当帝后!”少昌离渊霍然起身。墨幽青吓了一跳,双手死死地抓住被褥,好似这真实的触感能给她带来些许的勇气。他拢好已经半开的衣襟,狭长的美目中喜怒不明,缓缓地整理好服饰之后,方才低下头来看墨幽青,“你可知自己求的是什么?”“本君历经三千世,是这世间无数个体的集合体。万物有违天道,则天道谴之。本君身为天道的一部分,封你小星君乃是应了一小部分人性的召求。你才多少年的道行,妖丹飞升,小小神女。竟要做本君帝后,与本君一起携手走到时间尽头?”少昌离渊拒绝的反应倒是在墨幽青意料之中,只是这番说辞她不全然理解。什么人性部分,还有魔性部分,神性部分,妖性部分吗?“帝君若不能满足小神的请求……”这一站一卧的高低差意料之中地让自己显得弱势,但墨幽青觉得在惹帝君厌弃的第一步已经将近成功了,还需再接再厉——“小神便不做这什么小星君了!”墨幽青这是板上钉钉的摆明刁难,为了不再同寝,也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了。“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考虑之后再回答本君。”一向冷淡呆萌的墨幽青难得骄纵起来,“不必考虑,多少次也是一样!”少昌离渊背过身去,眼角的余光微微将墨幽青扫过,便教她打了一个寒战。他冷冷一笑,别无二话,就此离去。临门一脚被人生生打断,还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下来,少昌离渊那人性感召的一小部分充满了无名鬼火。墨幽青府上的神使神女们见帝君面色阴沉,一脸求而不得欲壑难填的模样,想必是夫妻之间闹了什么矛盾,然而碍于神微言轻不敢开口,只在道旁躬身,恭送少昌离渊离去。少昌离渊随口唤住一个神使,“叫什么名字?”“小神名为星尘。”神使赶紧埋下头,不敢正面对上这天帝之怒。“星尘,”少昌离渊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四平八稳,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口吻,然而不难窥见其夹带的报复私心,“云浮界祈求堆积甚多,去将那些都抱过来,让小墨神君批了,再转送于本君审阅。”是以墨幽青才跨进议事书房的第一步,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神使神女们来来往往,穿梭不息极为忙碌。每个人手中都抱着小山一般高的祈愿奏章,很快便在书房堆积起了高耸及顶的一摞。墨幽青张口结舌:“为何如此之多?”“神君有所不知,这三千世界中一千世界为小世界,一千世界为中世界,一千世界为大世界。云浮界便是大世界之一,其中灵气充沛兼妖气弥漫,大仙大妖层出不穷,飞升于上界的神君有数位。放眼整个三千界,这种世界也不出十个。”墨幽青胸中一梗,手掌为自己顺起气来,“嗯,如此大世界,看来我深得帝君器重。”“那可不是嘛,”受到少昌离渊钦点的星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云浮界都已熬死了好几位神君了,帝君定是在神君身上寄予了厚望。”墨幽青才颤颤巍巍拿起一本祈愿奏章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松开,那奏章“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熬,熬死了?”也就是说云浮界飞升于上界的数位神君,如今已经死得只剩下了她一神了吗?“对啊,”星尘点头,“神君掌管一方大世界,负责世界安定。前几位神君各有各的死法……”墨幽青顿时感同身受,这云浮界果然厉害,她这才上任第二天,就已经能够看到自己过劳而死的未来。真是值得期待的神生啊。批阅奏章的任务极其繁重,当下府上众神使神女们一起进到这议事书房来。他们以往都是受过训练的,彼此之间相互沟通协作熟练,已为完成下界祈愿形成了一条龙服务。神使曲生和神女尺素身一左一右双手执笔,聆听从云浮界各地神庙中传来的种种祈愿,心神意动,刻画于指下。神使星尘和神女心灯阅览奏章,经过提炼后将大意转述于墨幽青。“下界有九华派仙人,鏖战毒兽多日未果,毒兽全身所带之毒素弥漫方圆百里,民不聊生,草木焦枯。听闻世间唯有九品仙兰可解其毒,然茫茫世界,不知何地可寻仙兰踪影?”“何地?”墨幽青也问,以往她都是这奏章故事当中的奔波一员,突然变成了看故事之人,还无法立刻转换角色。神女碧蚁在书房中查阅了一阵,“回神君,在北边丛极冰渊的线峡涧。”墨幽青:“那告诉他吧?”“是,神君。”神使汉云领了旨,来到房中的云浮界神像金身前,委身而入,开始托梦于下界。于是原本被少昌离渊定为洗沐之日的一天,就这样在繁忙的充实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