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一的早晨,不少打工人都出现“周一综合症”现象,似乎还没准备好进入上班状态。只有陈英姿不一样。她穿米色A字工装套裙,最普通的职业套装没有掩盖她的风采,反而将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搭配一丝不苟的妆容,更添几分干练和凌厉。脚上的黑色中跟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声节奏十足。从迈入捍威集团大厅那一刻,陈英姿就瞬间调整出最佳状态。她踩着快速又不显急躁的步伐走到电梯口,然后轻抬手腕,看了一眼腕表,再不动声色地瞥一眼电梯门,透过反光打量自己的妆容。很好,今天也是精致的一天,状态满分!刚感叹完,突然涌来一大帮人,瞬间挤在陈英姿周围,完全挡住她的视线!看来都是在迟到边缘疯狂试探的同事,虎视眈眈盯着马上到一楼的电梯。陈英姿被同事一冲撞,险些没站稳,刚努力稳住步伐,就正好听到“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大家本来做好准备往里冲,没想到电梯门打开,竟然站着董事长和总监!像是按下了退格键,刚刚还准备往前挤的人,瞬间收回动势,默契地掏出手机。于是有人打电话,有人回语音,都装出一副有事暂时不能进电梯的忙碌模样。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丝尴尬。只有人群中被挡住视线的陈英姿一无所知。她奋力挤开人群,毫无察觉地迈进电梯内,发现气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站在董事长面前了。一抬头,对上的就是董事长不怒自威的严肃面孔。陈英姿心里挣扎一秒,是退出电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最后还是心一横,决定坦然面对。她向前两步转身,规矩地站在董事长身后。电梯门合上,董事长微微侧目,犀利的目光落在陈英姿脸上,瞥她一眼。陈英姿立刻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礼貌问好:“董事长好。”“哪个部门的?”严厉刻板的声音响起。“策划部。”陈英姿老实答。董事长听了却没再开口,旁边的总监此时也扫了陈英姿一眼,似乎只是无意地打量。没人开口,电梯里瞬间又恢复安静,尴尬再次蔓延开来。陈英姿吐槽,果然和两位大佬级的人物共处一室,还是要心理强大才行。她想,此刻是不是该找点话题打破沉默,可是该说些什么?陈英姿的大脑高速运转,不动声色地扫视了董事长一遍后,目光落在了他那浓密的头发上。真的,董事长都有六十多岁了,头发却黝黑浓密,搭配笔挺的西装,从背后看,完全不像外面那些秃头的大爷。于是陈英姿感叹:“董事长,您头发真好,特别茂密!”不管怎样,拍马屁总是没错的。陈英姿这样想。可她看不到,站在前面的董事长,听到她的话,眉头就皱起来,十分不悦。电梯恰好到达,陈英姿走出去,和董事长及总监礼貌道别。门再次合上,董事长黑着脸,对着关上的电梯门,伸手调整假发的位置,想让它看起来再自然些。想起这些员工个个都踩着点上班,一楼那劣迹的演技简直可笑;而自己却要每天为公司的发展忙到秃头,竟然要靠着假发遮掩!又想到那些已经离自己远去的头发,董事长心里一痛,继而升起一股怒气:每天真是很累啊,公司里那些过得很轻松的家伙都应该滚去鲅鱼街!一侧的总监看到董事长的动作,又想到刚才陈英姿“夸奖”的话,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嘴角还未挑起,就看到董事长状似无意瞥来的目光。总监立刻摘下头上的帽子,将自己的地中海发型露出来。董事长果然露出满意微笑。总监也暗叹一口气:果然,只有自己才知道如何正确拍董事长马屁!而陈英姿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很快就要发生巨大的转变,她已经把早上发生的这一幕抛在脑后,正专心准备上午开会要用的资料。集团正在拟定新的发展规划和项目,陈英姿的顶头上司杨总监,对李总监那边提出的艺术中心项目有不同的意见。他私下找到陈英姿,表示他和李总监历来因为工作理念的不同有冲突,不好贸然反对。又表示对陈英姿入职以来的表现很看好,这次愿意提拔她,开会的时候让她代表策划部来抛砖引玉提出建议,他来进行后续补充,这样不至于让李总监的面子太难看。陈英姿当然是欣喜若狂的,不是谁都能在这样重要的会上得到发言机会的。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会议即将开始,高层领导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圆桌前排坐满捍威集团的高管,每个人的桌前都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夹,气氛庄严而肃穆。陈英姿因为准备资料险些迟到,一路小跑着走进会议室。杨总监本来在和李总监小声交谈,彼此的目光都是客气又试探的,像两只笑面虎。此时他注意到陈英姿走进来,回头看她一眼。陈英姿收到老大的目光,顿感压力,赶紧低下头在后排找位置坐下了。片刻,会议室门口脚步声响起,是集团吴副总陪着董事长走进来了。众人立即准备起立,董事长却摆摆手制止,然后目光直接落到下方林太宇的座位上,那里空空如也——林太宇乃董事长的公子,捍威集团的太子爷董事长眉头微皱:“人呢?”“小林总……可能在改方案。”李总监位置紧邻林太宇,立即帮忙打掩护。说完李总监还在桌下悄悄打开手机,给林太宇发微信报信:老板到了。“不等了,开会。”董事长没再说什么,目光直接略过空位,投向众人。大家纷纷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会议正式开始。只听董事长问:“这是公司未来三年的规划和重点项目,我们要从传统房地产行业向文旅服务转型,打造特色街道和特色商圈,大家有什么看法?”各级高管看向手中资料,小声讨论的声音传出来,但是没人发表意见。陈英姿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发言机会,食指在资料上不断敲击,这种小动作透露出她心底的紧张。于是她抬头悄悄看向老大。杨总监似乎一直在关注这边,和陈英姿视线相触,不动声色地递了一个眼神。陈英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深呼吸两下。吴副总等待片刻,还是没人说话,于是说:“没有的话就要通过吧……”“我有个问题!”陈英姿忽然站起来开口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陈英姿,连董事长的目光都投过来,她瞬间成为会议焦点。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陈英姿还是有点发虚,她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投向老大。杨总监却开口喝止:“这种级别的会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话虽这么说,眼神传递的却是另一个意思。董事长对陈英姿还有印象,他抬手示意无碍,说:“哎,让她说,应该让年轻人畅所欲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英姿迅速镇定下来。“我对其他项目没有意见,只是这个G15艺术购物中心……”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一下,环视众人。李总监听到G15,瞬间把目光转向杨总监,可是杨总监却又像没发现一样,只是盯着桌面上的文件,也不再看陈英姿。吴副总问:“怎么了?说说看。”陈英姿继续说:“它处在机场高速路和酒店群的交汇点,是在桥的侧面,距离它三公里就有一家很完善的购物广场,所以位置很尴尬,最重要的是,在一个三线城市,艺术品没有消费吸引力。”话刚说完,就遭到了李总监的反对。他冷笑一声:“切!真是胡说八道,你有根据吗?”陈英姿也笑了:“我小时候在三线城市生活过几年,我记得唯一一件艺术品是广场上的喷泉。”会议室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杨总监还是盯着文件,唇边也泄露一丝笑,可他还是沉默着,仿佛置身事外。陈英姿被笑声感染,似乎有点信心了,按照和杨总监商量好的话往下说——“我建议,能不能改造成一个专门针对年轻人的购物广场,定期做主题活动,比如猫主题等等。”李总监像听到什么冷笑话一样,嘲讽道:“谁会因为猫去商场,满身是毛。”他看向众人:“你们不过敏吗?”话刚落音,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林太宇匆忙跑进来,还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毛衣,看起来非常夸张,刘海也软软地趴在额前,像只人形玩偶。这造型看起来不像是来开会,倒像刚睡醒,连眼神都透着迷茫。李总监被自己噎得咳嗽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太宇走到自己座位前,假装淡定:“爸……”董事长抬起眼皮一扫,无声胜有声,林太宇及时住口,稳重地道:“董事长,我介绍一下G15艺术购物中心,它很有潜力……”可是才开了个头林太宇就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傻子也能发现不对劲了。他跟李总监对了个眼神,茫然又无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偌大的会议室一下静谧如水,所有人都沉默无言,只有陈英姿和林太宇站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携手做全场的焦点。董事长扫了两人一眼,终于开口,一锤定音。“这个项目暂缓,其他项目立刻启动。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