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 君,距离

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了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某样细小的,白色的东西,在天空飞舞着,随后,缓缓落在了我伸出的手上。

这是...

雪吗?

啊,不会错的,这是雪。

仿佛是因为我肯定了这一点,越来越多的雪花自天空慢慢落下。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一幕在哪里见过吗?

可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哟,输给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感觉如何?修?”

当不知何时出现于身旁的声音响起时,我回想起来了。

想不起来是不可能的吧?毕竟今天常常听到这家伙的声音呢。

“谁让你多嘴了,剑志。”

没错,声音的主人是剑志,而他,正与我一样站在了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确切地说,他就站在我的身边。

好吧,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做梦,没错,我在做梦。无论是这条没人的街道,还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以及身边的这个混蛋,都是梦的一部分。

如此想来,以前也似乎做过差不多的梦啊,说起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会是剑志而不是其他人呢?总感觉这个问题很耐人寻味。

难不成我对剑志还保留着能称之为友情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别说友情了,我不带着憎恨的感情去对待那家伙已经是我作为圣人的表现了。

嘛,感觉还是别想这种问题比较好,说到底,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本身就是很微妙的了,清明梦可不是那么常有的啊。

无论现实还是梦境,不可控的因素始终占据了大部分,就连能够梦到谁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能随心所欲改变梦境的话,那么这就不是梦了,而应该称之为妄想才更加贴切了吧。

现实中的我应该正躺在操场的那个擂台上,四肢抽搐或许还口吐白沫地昏迷着,成为众人眼里的败者。而意识中的自己却出现在梦境里,不禁让我想到这是否为一种能称之为自我逃避的行为?

所谓的自我逃避,是一种很轻松,也很可靠的举动,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无法解决任何实际存在的问题,可只要一旦逃避了,就不用面对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让自己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的事情。

非常地轻松可靠,不是吗?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吧?不然为什么要活着呢?基于这样的理由,自我逃避又有什么不对?

换言之,我因为在现实里输掉了跟京志郎的剑道比赛,成为这个“残酷杯”中最大的败者,无法接受这种垃圾现实的我,选择了自我逃避,进入了梦乡,与自己梦中幻想出来的剑志聊天打屁,有什么不对?

别说有什么不对了,简直就是超正确的事情吧。

然而,问题是,现在的我却没半点作为败者应有的挫败感。

为什么?

我想,关于这一点,自己还是清楚的。

“看你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输了也没什么所谓啊?”当我产生想到这一点时,剑志也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问道,“很少见呢,修,你居然也会对胜负毫无所谓吗?”

对胜负无所谓?怎么可能。哪怕是在梦里的现在,我也依然认为胜利者才是一切,输家什么都不是,连条狗都不如。

只不过,我也很清楚,虽然这一次成为了失败者,而且还是输给了自己一直以来瞧不起的京志郎。可是,我却用这份失败,换来了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

“差不多是这样吧,毕竟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承认也好,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着比胜负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因此,我会这么回答,便成了相当正常的事情了。

不知为何,剑志颇为感慨地笑了起来,“哈,看来你也慢慢有所改变了,不是吗?”

“改变?”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是发生在梦境之中的对话,并不代表现实,而这个混蛋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可总感觉他好像没有半点自觉啊?

“与其说改变,”与此同时,剑志也在思考着,“不如说...是成长吧。难道不是吗?这一次,哦不,这一整天的比赛里虽然你还是用了点旁门左道,可是也始终保持在了仅限于赛场之上吧?”

没等我搭话,剑志就继续说了下去,“至少你没有把问题延伸到赛场之外,搞些什么诸如“短期绑架”某位关键选手的妹妹啦之类的恶劣事情呢,这跟你以前的所作所为相比,已经算很有人性和道德可言了。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啊,修。”

我有理由相信剑志是在诽谤我,哪怕在梦里,这个家伙也依然这么令人讨厌。

...呃...也许,或者,可能,大概...也不完全算是诽谤吧,毕竟,担任“BLACK”的首领时,我确实做过这种事情来着。对于过去自己的恶劣事迹,与其说我没有任何反省的心思,倒不如说我根本无所谓,然而,这一次我确实没有做到那种地步也是事实。

话虽如此,我可没打算任由这家伙继续说下去,“行了,别说些只有枝月会说的话,你这混蛋。搞清楚,你只不过是我梦境的一部分,不要擅自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梦啊?”

“废话,我自己做的梦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我认为,既然眼前的这位剑志是我梦境的一部分,那么他应该很清楚我的想法才对,因此,我头也不回地前进了。

“走好,下次我们继续梦中相见吧,修。”

果然,他是能明白我在想什么的,只是这说法有点...微妙就是。

“最好不要有下次啦,做梦都要见到你这家伙实在有够恶心的。”这不是开玩笑,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我并不记恨或憎恨剑志,但不代表我仍然对他保有好感,不会对他产生厌恶。

“我们会再见的,相信我,修。”

背对剑志的我,不知道身后的他是带着何种表情来说出这种话,只不过在我看来,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因为,是时候醒来了。

---

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片白色。

不知是否因为“瘟疫之泉”喝太多的缘故,脑袋的思考速度有些下降了。花了几秒时间才意识到这片白色其实是天花板。

背部传来了舒服的柔软触感,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张被子。

这里是......

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判断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时,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药水味道。

原来如此。

我被人抬到医务室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相当丢人呐。胸有成足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够获胜,结果却在奸计得逞时因为自身的原因而失败输掉比赛,总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自作自受这个词的最佳体现了。

然而,正如同梦中的自己所感觉的那样,即使成为了败者,以输家的身份醒来的此刻,我却不感觉有任何不妥。

要说没有不甘心的想法是骗人的,可更多的是...感觉安心了。

原因何在?

我想,是因为我确实得到了,或者说挽回了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吧。

『“八神君!”』

那时候的她确实这样喊出来了,我相信这并非自己昏迷前想要达成勉强的自我安慰所擅自产生的幻听。

是千真万确地,触动了她的心底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看来我在她心里还没落到毫无地位的地步嘛...哈。”

躺在床上这么喃喃自语的我,不禁轻轻笑了出来,总感觉,心情很好啊——

——问题是偏偏有人就是要把我的好心情粉碎得一干二净。

“刚睡醒就这么猥琐地笑起来,你的变态之力真的是突破天际了呢,阿态。”

会说这种话,再加上这样的称呼,不用多想了,只有那个家伙。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绫?”从床上坐起来的我,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道。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绫,已经换回了学园制服,两条腿优雅地靠在一起,大腿上还放了本书,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直都在这里哦?只不过你一睡醒就陷入了不切实际的自发性变态妄想里,所以才没第一时间留意到我的存在而已。”

虽然还是跟平时一样毒舌,可由此看来,在我醒来之前,绫是一直待在这里守着我了吧。

不得不说,她的这种举动让我的心里涌现出了淡淡的感激。

当然,我可不会把这种心情直接说出口,“我睡多久了?”

“两个小时左右吧,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了。”

听到绫这么回答的我,看了下她身后开着的窗户,如她所说的那样,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好吧,只是有点脱力而已。”

“是吗?”绫合上了书本,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嗯...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啊...”

不知为何,这家伙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板着脸严肃地说:“下次可不许你再喝那种不明药剂了,知道吗?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我有点意外。

绫这是在...担心我吗?

从她眼里的关切来看,应该是真心担心着我的吧。

还真是少有的温柔一面啊。

看来绫这家伙偶尔也是挺可爱的嘛?这种和平时表现存在不小反差的态度总让我觉得有点高兴呢,绫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别扭了啊。

“哟,想不到藤月小姐原来还会担心我的吗?真是令我相当感动呢。”

“我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确认我没事后的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趣地说着:“与人相处久了始终是会有感情的,虽然你连人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狗而已。”

...我错了,收回前言,这家伙还是这么别扭。

“请把我的感动还给我,谢谢。话说啊,这样对待一个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人,不觉得有点太残酷了吗?”

“货物出门恕不退换哦,没听说过这句话?”把原本还打开着的书合起之后,绫露出了像是松一口气似的放心表情,“不过既然还能这样和我吐槽,就证明你的脑袋还没有被那个人渣学生会长的可疑药剂破坏掉吧。”

“可怎么说我现在也还没回复万全的状态吧?”

“这可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为了赢而去喝那种药剂?这个世界上总归存在着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的,再说,用可怜无助又弱小来形容自己,你有身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吗?”

绫这家伙是在对我说教吗?

什么时候开始连她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行了吧,说教可不是你这种角色应该做的吧?”

出乎我预料的是,绫很严肃地回答了,“我也是有着自己的底线的,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是认真的,嗯,认真到两只手用力捏住我的脸,强行让我正眼看着她的地步。

“轻点,轻点,好痛啊喂...”

“活该!谁让你令我这么担心!”

不得不说,撅着嘴说出这种话的绫,还是挺可爱的嘛?

只是基于刚才的前车之鉴,我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下,“那么,可否告诉我,藤月小姐你这么担心我的原因是什么吗?”

面对我的提问,她居然轻轻地笑了,“你可是我的玩具呢,是难得一遇的最好玩的玩具哦?明白吗?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坏掉了,那我以后可没得玩了啊。死变态痴汉,你的存在价值就是供我奴役和娱乐,就算是死,也必须是为我而死,牢记这一点吧。”

...我就知道。

先不论这么轻易就把我的人格和尊严否定掉的问题,也不论这家伙擅自把我的存在意义如同绑架般地和供她娱乐捆绑在一起的这一点,总感觉这家伙的笑容很病态啊。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我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

呃,还是先当绫在开玩笑吧,虽说按照我对她的了解,或许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也说不定。

不论如何,绫在说完之后终于把手松开了,同时,也告诉了我另外的事情。

“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她是这么说的。

在我看来,所谓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其实没多大区别,因为往往从绫的嘴里说出的好消息实际上并不见得能让人产生“好”的感觉,因此,我无所谓地说道:“先说好消息吧,反正再好的消息之后也肯定会被坏消息破坏掉。”

“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阿痴,”绫赞赏地笑了笑,“好消息是,经由那个人渣学生会长之口,现在学园的学生们都知道你在体育祭中为了穗绫能够胜利而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也许你的风评会产生某种变化也说不定呢。”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我终于可以脱离“人渣八神”,“变态之王八神”,“穗绫最不受欢迎人物TOP1”这一类称号了?

当然,我可没有忘记之后还有个坏消息,所以我很冷静地继续问道:“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绫的脸上,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因为你在最后的那场比赛里输掉了,而且是非常丢脸地明明可以赢却输掉了。因为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过离奇了,所以现在一堆人怀疑你是三高派来的卧底,认为你收了三高的贿赂而故意装病放水输掉比赛呢,已经有激进派的学生扬言之后要对你实行刺杀了哦。”

末了,她还兴高采烈地补充了一句:“高兴吗?开心吗?兴奋吗?你可能会成为全日本,不,是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体育祭输掉比赛而被刺杀的学生,这可是能媲美约翰.肯尼迪的待遇啊,一定会名留青史的。”

这......

我感性的一面告诉我,绫可能是在开玩笑,然而,我理性的一面也在告诉我,以穗绫的学生们整天闲着没事干的状况来看,他们确实...有可能会发动针对我的刺杀,毕竟在这所学校里无聊到快要发疯的人总归是占了大多数的。

“喂喂,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再说,这不是什么名留青史,而是遗臭万年才对吧?”

“谁知道呢?”绫一边摆出不置可否的样子,一边开心地笑着,想必这家伙是乐于见到我为了躲避刺杀而疲于奔命的状况吧?

真是个心理阴暗的女人。

这时候,不知是笑够了还是说已经对这个话题感到厌倦了的缘故,绫重新说道:“对了,据那个人渣学生会长说,那种可疑药剂还会出现副作用,你之后小心点吧。”

“副作用?什么副作用?”

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还是先搞清楚比较好。

然而绫却给了我这样的答复,“忘了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还有就是呢,某人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谁?”虽然对于绫把副作用的事情忘了颇有微词,可是听到她说有人有话要转告我的时候,注意力还是不免被直接吸引了过去。

“伊藤,要听吗?”

...班长,有话想对我说?

“赶紧把...她的话告诉我吧。”

“你这个男人真是...”不知为何,听到我这么说的绫,露出了埋怨的神色,只不过她还是如实地说了,“伊藤她让你醒了之后到天台一趟。”

越说,绫的埋怨便越是明显,明显到我能清楚意识到她其实很不高兴了。

老实说,我根本不明白她的这种反应是为什么。

只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应该与班长有关。虽然很想马上冲到天台上与班长见面,不过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这样啊...”我一边隐藏起想要马上见到班长的雀跃心思,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谢啦,绫。”

“哼,”好吧,她闹脾气似的地把头扭到一边,“就知道伊藤...算了,赶紧去吧,她也等你很久了。趁这个机会跟伊藤和好吧,我可不想再继续看到你那副生无可恋似的的蠢样了。”

总觉得好像从绫那里得到了某种许可的样子...呃...不对啊,我要不要跟班长和好应该与绫无关才对,为什么自己会有得到许可的奇怪想法呢...

不论如何,既然绫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赶紧过去吧,让班长等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知道了,我先过去了。”

绫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似的自言自语着,“真是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做这种事,本来只要把握这个机会就可以...搞不懂了真是...明明伊藤是最强的对手...”

虽然说得很小声,不过我还是听到了。

要说的话,搞不懂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最强的对手?绫和班长存在着什么竞争关系吗?

女生的世界真是奇妙啊。

算了,不管了,赶紧过去吧。

这一次...我要,认真地对那个人道歉,把彼此的距离重新拉回来才行。

---

走到天台铁门下方的楼梯时,碰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哟,终于来了啊?等你很久了。”

是剑志,双手插袋靠在墙壁上的他,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有点意外,体育祭已经结束了的现在,他这个三高的学生还待在穗绫做什么?搞破坏吗?

“别用这么警戒的眼神看我嘛,”或许是察觉到我想法的缘故,剑志离开了一直靠着的墙壁,走到我面前故作轻松地说道:“高云那小子让我转告你,虽然这次赢了,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胜利总让他觉得很不爽,他说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在我听来,这是何等可笑的言论。

胜负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优劣之分,赢了就是赢了,没必要拘泥于是否堂堂正正之类的因素。

只能说京志郎那个蠢货还是太天真了吧。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吗?”

“还有一件事,”不知为何,剑志颇感欣慰般地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次做得不错,修,虽然你输了,不过至少有努力过,还亲自上阵了,不是吗?”

听到他这么说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他是来可怜我的吗?

剑志这家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不爽的我直接把剑志的手推开了,“算了吧,我可没有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失败而灰心丧气啊。”

“哟,这可真是少见呐,”剑志惊讶地说着:“一向拘泥于胜负,宁可不择手段也要成为胜者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得开了?”

也许,剑志是出于好意才来对我说这些的吧,然而,我并不想领他的这份情。

我嫌弃地说道:“少来多管闲事了,剑志。”

对我的这份冷漠剑志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抵触,只是耸耸肩地说:“嘛,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始终觉得比起以前,你确实有所成长了,修。起码这一次你没有把那些肮脏的手段用在赛场之上,也没有波及到赛场之外的人。”

这家伙说出了跟梦里的他差不多性质的话呢...真是讨厌啊,不论是梦里的剑志还是现实的剑志,都一样让我讨厌。

“行了,话说完了就快走吧。”

“是是是,这么快就下逐客令,真是个无情的人啊。”一边说着,剑志一边迈开了脚步,从我眼前离开了,只不过,临走前,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有空的话就联系一下真吾吧,那家伙挺想念你的,还有就是...这一次可不要再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伤害到人了哦。”

说罢,他就这么离开了。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剑志最后的那句话......

不,应该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不管那家伙了,赶紧到天台去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快步走上楼梯,深呼吸了一口后,慢慢地,推开了天台的铁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虽然背对着我站在天台的栏杆前,可是那在夕阳下被微风轻轻吹拂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怎么想,都只可能是她了吧。

听到开门声的她轻轻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来了呢。”

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回答?

虽然刚才没怎么多想就匆匆忙忙过来了,可是真的看到她的时候,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我只能小小声地回应道:“啊,我来了。”

走到她面前的我,与她无言地四目相视。

可能,她也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吧,总觉得现在彼此之间的气氛...非常尴尬,也非常紧张。

该说些什么好?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在几个月前我不但拒绝她的好意,还打翻她的便当,让她哭泣,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们,距离也不曾像这次一样拉得如此之远吧。

...好吧,身为男生的我,应该先一步开口的吧?而且这一次也确实是我的问题,总不能让她......

没错,上一次是她先向我道歉,是她先表达了和解的诚意,这一次可不能这样了。

这么一想,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已经完全明白了呢。

还用考虑吗?当然是,把一直以来,把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统统告诉她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无理取闹,是我的太任性了,对不起,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管她怎么想,不管她接下来会采取怎么样的做法,我都...必须说出来。拿出真正和解的诚意,低下自己那始终高高在上的头,祈求她的原谅。

“我太自私,我太小气,我不懂怎么去体谅别人,只想着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从不考虑你的感受,还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可是...”

说出来吧。

“可是...即使如此,现在的我也已经明白了,虽然...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明白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还是...我还是不想,让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此拉远!”

全部,说出来吧。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烂人,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为了我的事情耗费了不少心思,也知道与你认识的两年以来你都始终关心着我,不知不觉间我就把这份关心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了,发现你关心的人不止我一个的时候,我的心里确实产生了很扭曲也很肮脏丑陋的想法,可即使如此,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原谅我!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说出这些的时候,过去京志郎与她是何种关系,她对京志郎有怎么样的想法,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无所谓了,我只希望她能原谅我之前的愚蠢,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

然而,我却没有立刻得到她的答复。

低下头来的我,没法看到她是何种表情,我只知道她沉默着。现在的我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祈求这份沉默不会太久,同时也祈求着她的原谅。

“你啊,变了呢。”

她说...我变了?

惊愕的我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那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以前的你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呢,或者说,以前的你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吧,八神君。”

她喊我...八神君?

不是在我即将昏迷的时候,也不是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而是...就在我面前,在我的意识清醒着的时候。

总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笼罩在心里的阴霾开始有消散的迹象了。

这么说的话,她是...原谅我了?

应该是的吧?

一定是的吧?

不可能不是的吧?

倒不如说,如果还不肯原谅我的话,我可真的......

“可以,原谅我吗?”想要得到确定性答复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啊,八神君,”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她依旧温柔地笑着,“太过迟钝的话,我可又要生气了,再说,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才对吗?凡事都要胜过别人才行的八神大人。”

有点像是在责备,却又有点像在撒娇一样的语气,这样的她,怎么说呢,给我一种和以往不一样的,如同喜欢捉弄人的小恶魔系女生般的可爱感觉。

不过最重要的是已经可以确定了,她确实原谅了我。

心中的阴霾完全消失了呢,现在是绝赞的大晴天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是高兴得想跳起来唱歌甚至热舞一番了!

“那...我可以...重新喊回你奈绪吗?”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请务必这么做呢。”她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只是,接下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狡黠地笑了笑,“可是有个前提条件哦?”

条件?

这种事情还要讲条件的吗?女生的心思真是难以让人明白啊。不过既然班长...不,既然奈绪这么说了,那还是先听听看吧。毕竟,现在有什么是比恢复跟奈绪的关系更重要的吗?我想没有了吧。

“嘛,说说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话,应该没问题。”

她没有说话,而是先靠近我,逐步地...靠近我,闭上眼的同时,还在逐渐靠近着...

奈绪是想做什么?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只浮现了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索吻!?

不好,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觉得自己的脸变得滚烫起来,心跳也加速得很厉害!

突然之间就要失去初吻了吗!?以前和枝月恋爱的时候也没试过KISS啊!糟糕,这种时候我该...

然而,现实却让我失望了。

面前的少女并不是向我索吻,她仅仅只是,靠近了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额头轻轻与我的额头触碰,之后,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拜托了,请不要动,保持着这样就好,一下就好,”即使与我处于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超近距离,奈绪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不这样的话,我怕没法鼓起勇气把要说的话说出口。”

她想...说什么?

“你说吧。”

“以后,独处的时候,我称呼你作修君,可以吗?”奈绪的脸变得红彤彤的,想必在她看来要说出这些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吧,“我知道的,你和藤月同学有过某个约定,我不会那么不识趣地打听约定的内容,可至少...答应我这件事可以吗?偶尔我也想比藤月同学更进一步啊。”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轻不可闻的地步,

即使如此,我还是全部听清楚了。

如此简单的要求,不,应该说是请求吧。

本来还以为会提出什么非常麻烦的事情,没想到却是如此简单。虽然最后那句牵涉到绫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但如果仅仅只是称呼改变的话,在我看来算不了什么,何况也只是独处的时候才对我抱以修君的称呼,这不是很简单吗?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吧。

“我知道了,没问题。”

“谢谢你...”睁开眼的奈绪,对我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的笑脸,“修君。”

啊...修君...

如此美妙的称呼,由奈绪说出口还真是好听啊。即使是我这种孤僻者,此刻也并不抗拒这样亲昵的称呼,不,应该说,此生都无法抗拒的吧。

夕阳下,微风轻轻拂动着面前少女的发丝,虽然时间和场合皆不相同,却很不思议的,让我回忆起了那个月夜。

那时候的她,亲口对我诉说她的想法,对我敞开她的心扉。如今的她,是抱着何种想法来喊出那个称呼,我不知道。可我很清楚一件事,我的心里,应该早就存在着她的一席之地了吧。

看着面露笑容的奈绪,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生在我心里,或许并不仅仅是同班同学,又或者同类这么简单,对我来说,她和绫是一样的。

既非朋友,也非恋人,是维持着同类的定义却又超出此定义的关系。

要说的话,大概是特别的存在吧。

我...不讨厌这样。

PE 君,距离
八神家的五败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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