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对吧?
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有必须要说的话,有绝对要说的话,但是,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似曾相识的背影,我感觉自己甚至预知到了未来。“馨园,你果然有想说的话吧。”紫荆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并且皱着眉将其指了出来。“如果是对我的做法有什么意见的话,你完全可以直说,没有必要顾虑我的感受。”不,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因为顾虑紫荆的感受,所以才没能把话说出来的。只是想不起来了,忘记了,把那个很重要的线索给遗忘了。五根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青色血管的手指竖在眼前,无法聚焦的视野变得模糊一片,我慢慢把手放在脸上,心中的空洞陡然扩增。“紫荆,你从现在开始,把我说过的话记下来,然后,等下告诉我,我都说了些什么。”我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不,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直到现在才想到,反而有点奇怪。“假如说罪魁祸首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那么他现在至少已经二十多岁了……如果说你姐姐的年龄在二十四岁左右,那么那个小男孩的年龄也不会多大,甚至更小。换句话来说,那个男孩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在二十三至——二十七之间。”咚——脑袋像是遭受到一吨重的锤子敲击一般,闷痛感让我不禁咬紧牙关。“对方特意挑选了史书莎和另外一个遭受欺辱的男生,想必对这个学校也具备相当程度的熟悉。”快点想,再不想下去的话,很快就会全都忘了,没有来由,仅凭直觉就产生了这种预感。“熟悉学校,同时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在这个学校里,恐怕也就只有那些最近几年招聘的年轻老师符合这个条件。”砰——心脏突兀地进行了一次和之前的程度截然不同,违背常理的跳动。揪心的刺痛感让我不禁用左手用力地摁住了左胸。哈哈……我心中不可遏止地狂喜起来。虽然很痛苦,非常的难受,我都有点想哭了,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距离那个越来越近了。“那么,接下来,只要根据那些住院的人的名单,也就能够知道——”答案,马上就能找到了。在我知道那个故事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可以揭晓了。“就能够知道——”对,已经能知道了,已经能够揭开那个人的身份了。“——知道……什么来着?”诶……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我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残余的碎片随着记忆的潮水一并褪去。刚才……我是在思考些什么?记得,我好像是在试着分析出幕后真凶的身份。对,就是这样,没有错。我正打算试着根据已有的线索,去分析那个人究竟是谁。好,现在就开始分析吧。“紫荆,等下我要说的话,你能帮我记下来吗?“就在刚才,我考虑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馨园,你的记忆出问题了。”冷不防地,紫荆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考。她细长冰冷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就在一分多钟前,你才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让我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啊……是这样吗,原来刚才我说过类似的话了。嗯,这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我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只要试着去接近真相,我的记忆就会——”防止再次出现刚才的,虽然已经被我忘记,但是实际发生过的情况,我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再弄清楚做到哪一步才会触发那种情况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往下思考太多比较好。“……保险起见,我先从你最后得出的结论开始说吧。”“不,不用了,直接从断掉的那部分说起吧。”如果按照我刚才的顺序把话一一复述,可能再中途我又一次会发生失忆的情况,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不要从头开始,直接从中断的部分开始思考。“能行吗?如果倒叙的话,也许还会出现刚才的状况,可概率上会小很多,你不打算试试看吗?只说结论的话,你不一定能够继续思考下去。”“不,没事。我相信自己,相信‘叶馨园’,如果是她说的话,就算是现在的‘叶馨园’,也一定能够理解的。”虽然这样自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就是这样坚信着自己。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信任,那么他还能够相信谁,谁又能相信他呢?我锤了锤胸口,示意紫荆无需顾虑,直接把结论说出来就好。“不过,到是紫荆你,竟然能够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么奇怪的事……我以为你会更加吃惊一点。““虽然奇怪,但不是不能理解,对人的记忆动手脚,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的事。事实上,我也可……”紫荆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用手轻遮住嘴,朝着于天离去的方向望去。“怎么了吗?”“我想错了。”声音里含着微不可见的惊讶,紫荆抿了抿唇。“姐姐给我看的视频,里面的那些人的状况,让我想到了催眠。”“啊……催眠?像电视上常见的那种催眠魔术一样吗?”“原本以为是那种要当面暗示才能生效的类型……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当面暗示才能生效……不能够理解紫荆在说些什么,我烦恼地皱紧眉头。“馨园,你刚才最后面说的话是只要根据那些住院的人的名单,就能够知道对方是谁了。”“啊?噢,我说的是这个啊,原来如此。”“然后,先不要管那么多,你快去把于天带回来!快点!我马上也会过去的,可现在我必须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不然的话,我们会输的!”紫荆的声音中透露出焦急。不止是惊讶,而是慌张,甚至是在害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紫荆,虽然,我认识她也没有几天。忙不迭地点了下头,虽然不了解情况,但紫荆的焦急让我下意识开始奔跑起来。“再快一点!不然的话,那个少年,于天他就真的自杀了!”——自杀。又是这个词。真是莫名其妙,这个词难道已经成为最近的流行词了吗?是那种虽然不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只要在嘴上说说就会觉得很帅气很潮流的那种流行词吗?不,先不提这个词怎么了。紫荆那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于天真的会从天台上跳下来?这怎么可能,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想死的样子。虽然他有自杀的理由,也可能有过自杀的想法,但是,光凭这些,人类是不可能会想要自杀的。“呼……”最近这种程度的奔跑似乎常常发生,我停在楼前,调整下呼吸后,进入了楼梯。现在是上课时间,虽然跟我同一个年级的班级有一半都去上体育课了,但整栋楼的教室里还是有不少学生的。虽然被人看见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做贼心虚的我还是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再加上情况紧急,我几乎用上了毕生的全力在奔跑。迈过样式单一的楼梯,大理石制成的台阶似乎每一个都是相同的花纹,我盯着这些台阶,再尽可能不摔倒的情况下,不停地跑动着。“啊……”我的目光捕捉到了通往最顶层的铁门。它是敞开着的,铜黄色的锈迹让我很难生出去触摸它的想法,甚至是在抵触着它。——我想起来了。顺着楼梯往上爬,打开通往天台的门,来到空旷的天台上。这些事情,我全部都做过。就在几天前,我把这些事一件不落地做了。少年离去时的背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我也弄明白了。“是啊,这样上去,绝对会自杀的啊!”遗忘的事情,是那时想要自杀的我,心中所抱有的情感。年龄是,二十多岁。身份是,学校的老师。途径是,找出他们的共同点。思考到这里停止了,因为继续想下去,恐怕又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更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冲出教学楼,踏上天台的那一刻,我的视线就被那个即将从天台的边缘离去的身影给夺走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叶馨园紧紧抓着少年的右脚,一只手抓着鞋子,另外一只手握住脚踝,身体趴在满是散发着恶臭味的地板上。地面上那黏黏的污垢,摩擦着的时候像是在被带着刺的舌头舔舐的恶心感让少女的情绪险些崩溃。“要是掉下去了,全部都完蛋了啊!”视线顺着脚往下望去,神情恍惚的少年正吊在半空中。他无助的模样让人怜悯,仿佛只要风再稍稍刮大一些,他就会一头栽下去。不对,实际上,并不需要多大的风,就继续这样维持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可能掉下去了。“啊啊!不行啊!你太重了啊!”不管叶馨园作风再怎么不像女孩子,她的身体也终究是女性的身体。仅仅依靠两只手的臂力,通过只抓住脚踝这么一小小的区域提起一名年龄相仿的男生,对于她来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能够依靠地面提供的摩擦力勉强维持着自己不一同跟着于天掉下去,但想要一直不松手,简直是痴心妄想。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他救上来?手臂的胀痛感愈发强烈,手指也一并产生了类似勒伤的疼痛,叶馨园紧紧咬住牙齿,憋着一口气,尽可能拖延着时间。“下面的那个,你想想办法啊!”叶馨园为了不让呼啸着的风掩盖了自己的声音,几乎已经是在扯着嗓子叫了。尽管如此,少年也没有对她的呼唤做出回应。——我知道的,这种表情。“继续这样不行……必须要想办法拉他上来……有没有人帮帮我啊!快来人啊!”当然不可能会有人。因为会来这种地方的学生,只有他们两个。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甚至不会有人想要来。在这里是不可能寻求得到帮助的。“唔——”少年发出微弱的呻吟。“啊……?”他的眼睛依旧迷离,但至少他的眼珠子转了起来,不再是停留在一点上。“呜哇!?”连着发出三声后,少年这才表现得像是清醒着的样子,他四处张望着,眼中的情绪先是从迷茫,逐渐转变为惊恐。“等下,我在空中!?发生什么了?”有没有搞错,现在你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叶馨园几乎想要用哭腔喊出这句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你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叶馨园……刚才?我?啊,对了,我刚才是打算在天台等周紫荆的指示,然后,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往楼下跳了?”“什么叫做‘不知怎么的’啊?我再来慢一点,你就死定了啊!不,就算没有来慢,你也死定了!你太重了,我没办法把你拉上来啊!”叶馨园的脸是贴着地面的,下巴是抵在又黏又稠的不明物质上的,张口说话的时候,那些物质上流泻出来的恶臭,让她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她忍受着精神上的煎熬,提醒着少年现在的处境如何。“什么叫我太重了!我也才一百三多点好吗!是你力量太小了!”“噢!我力量小真是对不起啊!那么,力量不行的我,就这样放开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咕——你你你你你……你别吓唬我啊!千万别松手啊!你一松手我就完蛋了!你是为了救我才上来的吧!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坚持到底啊!”嘁,真是个胆小鬼,再给我多嘴硬一会嘛,这么快就怂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叶馨园扯了扯嘴角,腹诽于天的同时,瞥了一眼自己的双臂。从最初的的酸痛,到现在的麻木,这预示着叶馨园已经不能再坚持多久了。可能是一分钟,可能一分钟不到,她就会在无自觉的情况下,把双手松开。“不是吓唬你,也不是在开玩笑……我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让你活着听完我这句话。”“什么啊!这是黑社会的恐吓方式吗?别轻易放弃啊!”于天神色慌张,从渐渐变得尖锐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他的恐惧——那是对必然会造访每个人的死亡的恐惧。少女咬了咬嘴唇,屏住呼吸后,试着提起手臂。但是,一动不动,仿佛和地板固定在一起。“啊……”不仅没有抬起来,在尝试着用力的途中,有根手指没能继续抓住鞋子,从上面滑了出来。“啊——个头啊!你刚才是不是松了根手指啊!别松开啊!我真的会死的啊!”“我也不想松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它已经没知觉了啊,也使不上力了,就连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松开啊!”“………………”少年沉默了。他闭上了眼,认真思考了一会。接着像是认命了一般,叹了口气。“算了,死就死吧。”“诶?怎么突然又想死了?”“不是‘想死’啊,谁会想死啊……该死,我刚才到底是什么了,被鬼迷了心窍?怎么会想着从上面跳下来……算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挽回了。算啦算啦……”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像是播放中的视频被按下暂停般停止了。然后,过了差不多五秒钟,他才重新张开嘴:“这时候,是要想遗言什么的吧……唔,我又不想死,遗言这种东西,当然也没有准备。啊啊,随便说点什么吧——帮我道个歉吧,帮我向史书莎的父母道个歉,就跟他们说我没能照顾他们的女儿,顺便也帮我向我的双亲道歉吧,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对不起啦……”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发音也不太标准,像是才刚刚学会翘舌平舌的小孩子一样,少年说出这些话时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少女眯起了眼睛,她隐隐约约看到了晶莹剔透的东西从空中坠了下去。“那是口水!”少女没有来得及说话,少年倔强而又不太对劲的声音响了起来。“该死……有好多想要说的话,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了……游戏还没下完,还没有带着班上的同学拿球赛冠军……啊啊!我又不想死!这么点时间想遗言什么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更多的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空中坠下。恐怕那些都是少年的不甘凝结而出的东西。叶馨园无言地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少年,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没有到该放弃的时候,自己的手还能再坚持一会。紫荆应该也在往这边赶,只要再坚持一下,等她来了,或许就有办法了。最起码,两个人比一个人要好得多。“再坚持一下,也许就有人来了。”“真的吗?”“真的。”……人是应该会有人来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坚持一下这四个字,与其说是给说给于天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叶馨园自己听的。拜托了,之后你要痛几天都没关系,至少在这个时候,再撑一会吧。“再撑一下——”有人这么大声说道。不是叶馨园的声音。也不是于天的声音。是第三者的声音。“——我来了。”“老师,能帮忙把球踢过来吗?”“嗯,接好。”“呜哇——踢太高啦!老师你是在捉弄人吧!?”“哈哈哈哈!身为我的学生,怎么能够连这种程度的球都停不住!”我用狂气的大笑声掩饰自己的失误。传给学生的球理应是贴着地面的地滚球,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刚才因为其他的事,稍稍分心了一会。学生一边嘟囔着我听不太清的话,一边跑到远处的球门去捡球,我轻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把视线移到远处的教学楼上。——有什么人在教学楼的顶层上。虽然因为直线距离超过了五百米,远处的景色传到我的视网膜上时,也已经是经过缩略后的图像,但是,隐隐约的,我能够看见天台上面站着一个人。我的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加快,胸口处忽然涌出难以言明的————兴奋感。“不,不对,不是他。”我摇了摇头。那栋楼是B栋,从这里全速跑过去的话……两三分钟就能到顶楼了。必须要赶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到达那里。下定决心的我,抬起脚准备奔跑。“——要走了吗,老师?”我瞟了一眼手里捧着黑白色的足球,站在我不远处的柔弱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这样吗……真遗憾。”少年以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我不明白他在可惜些什么。或许他就是这种容易为一些普普通通的事情感伤的人吧,我并不讨厌。只是作为一名老师,我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更加有骨气一点。“更加有骨气一点,昂首挺胸啊!赵邵诗!”我大声地呐喊道,然后朝着B栋的方向跑了起来。“嗯,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老师。”顺着风飘过来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窃笑。我打了一个寒颤,不再去理会,开始狂奔。从足球场到B栋教学楼,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五百多米,但是考虑到中间有着体育馆的阻挡,想要只走五百米是绝无可能的事。幸好我考上体育老师之后,也没有松懈对自己身体的锤炼,平常都一直有在锻炼,所以这点程度的距离,对于我来说不足挂齿。身体完全可以支撑全程冲刺的消耗,我这样确定了之后,像开车时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一般加起速。“——————”呼吸没有半点紊乱,我对此稍稍感到自豪。风拥吻脸庞的感觉也挺不错的,我暗暗想到。当我想着这些无聊事的时候,因为奔跑而变得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不,是想要忽视也做不到的一个人,就算视野再怎么狭窄,视线也会被那个美丽的存在夺去。“站住——!”我被那个人用满含怒意的声音叫住了。虽然就这样忽略掉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看她身上的校服,似乎也是一名学生。那么身为老师的我,不能不去理会学生的呼唤。“是你吧?”她拦在我通往B栋的必经之处上,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我在问你,就是你,对吧?”——你在说什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站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吧。”并不是她在说话。而是我在说话。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稍微松了口气,停下的脚步再次动了起来。只有几秒,但也是珍贵的时间被耽误了,为了弥补这被耽误掉的几秒,我用上了更快的速度。从少女的身边经过,她没有再次出声叫我,也没有追上来。稍微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到。“——我来了。”是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能够给人带来莫名的安全感。失去知觉的手上感受到了暖暖的热意,那是另外一人的体温。我愉快地眯起眼。“抱歉,我应该来快一点的。”那个人道着歉,然后伸出手抓住了于天的脚。连蓄力的声音和动作都没有,那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悬在半空的于天拉回到天台。疲惫到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垂在黏黏的地板上,我连去在意这点小事的心情都没有,转了个身子后,就开始躺在天台上喘起大气。然而于天比起我还要狼狈,死里逃生的他连喘气都忘记了,捂着心脏,张着嘴却不见胸口起伏,呆愣楞地看着灰色的天空。“我活下来了?”“废话,如果你没活下来,你还能开口说话?你以为这里是几楼啊?那种姿势掉下去,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脑袋变得不正常的于天。“嗯,你没事,你们两个都没事……太好了。身为老师,我差点就失责了。”我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其实,听到声音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他穿着其他季节或许没有太大违和感,但在如今显得特立独行的黑色短袖,紧贴皮肤的衣服衬出他身上那完美的肌肉线条。这个男人是负责高二部分年级的体育老师,名字是程华,同时还是我们的副班主任。“真的就差一点点啊……太感谢了,程老师!”于天抢先我一步向程老师道谢。……原来他也认识程老师啊。也就是说,他跟我一样,在体育课的分班上,也选了足球?什么啊,明明在一个体育班里,我却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不同班级之间的关系是有多冷淡啊。“这是老师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学校有规定过,学生是不能来天台上的吧?”糟糕,果然还是被问这个问题了。该怎么向老师解释呢。我试着向于天求助,结果跟我一样躺在地上的于天也同时看向了我。“这个……老师,是这样的,因为最近我们在研究那个什么……科技小发明里的那个,利用装着水里的瓶子里的气压,‘嗖’的一下让东西飞出去,比谁的飞得更高的那个东西。我们就是在搞那个!结果那东西飞上来了!让我们一阵好找!在找的途中……”我都在胡说些什么啊,话说科技活动月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好像都是上学期的事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啦!“唔……就算这样,那也太不小心了,要是我没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对了,是这个东西吗?不过里面好像只装着一本书。”“诶?塑料袋?啊!这是我的!”在地上休息了有一阵的我终于有力气站起,匆匆忙地接过从老师手上递过来的黑色塑料袋。沉甸甸的袋子让我的身子顿时一沉,稍微好转丁点的手又是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总之……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受伤了就不好了,要是像上次的小叶一样,摔伤了自己的怎么办!”老师……那个,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可不是摔伤那种级别的事了,会更加严重呢。“………………”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等下。给我等一下。不要溜走。再停一下,等等我。“啊——”我抱着头蹲了下来,疼痛感又一次朝我袭击过来。“小叶——”“我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待在那里就好——给我一点时间!”同样的招式,不要以为可以对我有效那么多次!我咬着牙,对着脑中的疼痛做出不服输的宣言。就差一点了,我已经抓到决定性的证据了。没关系,就算忘了最初的那件事,光凭现在的东西,也一定能够找出来的。我把因为抱头而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打开,同时也把藏在衣服内侧口袋的,李少辉给我的资料拿了出来。李少辉给我的资料上全部都是住院学生的资料,姓名、性别、年级、班级,这些信息全都有,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信息的,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我,立即扫了一遍这上面的资料。我当然不可能认识上面的所有人,但是——“——找到了。”果然,上面有我认识的人。并不是我的同班同学,而是其他的关系。虽然这样想有以偏概全的可能性,但是……我看了一眼于天,他正蹲在我的旁边,比起关心,更像是在好奇我在做些什么。“我——”刚想说出来的话,被某种存在扼在了咽喉。砰!不是枪声。也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甚至不是存在于现世的声音。是来自我的脑内。像是神经中枢的位置发生了一场宇宙大爆炸一样,产生的冲击在摧残着我的每一个脑细胞。把每一个神经元细胞碾碎,把每一根神经都撕裂,以抹杀着“叶馨园”为己任的疼痛正在朝我袭来。眼球捕捉到的景象被一片白雾取代。我知道的,这是幻觉,现实里并没有什么白雾。“我——”有人在,这片白雾里,存在着人类。他以冰冷的,像是杀手一样的表情朝我走了过来,把戴着绿色塑胶手套的手伸进了我的大脑,捏住了我的海马体。不出意外的话,再这样下去,我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又会忘记的,甚至连自己“忘记”都会忘记。——拜托你了!一定要把真相找出来!小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勉力维持着的笑容,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碎的样子,那张惹人爱怜的脸,带给我的印象比那个视频还要深刻。不会输的。对我的记忆动手脚什么的,这种小把戏,我【叶馨园】,是绝对不会输的。“我——知道了。”蹲着的身体站了起来。头发上,脸上,身上,脚上,全部都沾上了黑色的污垢。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恶臭,搞不好比李少辉还要难闻。纵然如此,我也挺直着腰站了起来。眼睛望向了老师,这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捏着我海马体的手,被斩断了。断断续续的思路,在这一刻全部接上了。“是你。对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