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很危险
“是你。对吧,老师?”虽然是问句,但实际上我只是走一个简单的形式。无论程华的答复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这句话,完全可以缩略为两个字——“是你。”后面的四个字是多余的。“………………”棕黑的瞳仁中倒映着我在战栗的身子,衣着短袖的男人无言地看着我。良久,他摇了摇头,从喉咙里慢慢地震出声音:“哈……”男人的脸微微垂下,混合着白色雾气的吐息从的嘴里溢出。他强壮的右手搭在了脖子上,玩弄玩具般,扭动着脖颈,咔哒咔哒的轻响连绵不绝。过了一会,他把手从脖子上放下,垂在身前。风吹过,手也跟着摇荡起来。渐渐地,他的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到了我脚边的书与资料上。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他的瞳孔猛地扩大。“那个……叶馨园小姐,你在说些什么?程老师做了什么……唔,没事,我什么都没问。”不相干的人说的话,让我感到不快,于是我扭下了头,用眼神让他安静了下来。“程华,你打算就这样沉默下去吗?”“……我还是你的老师。称呼后面的两个字,别忘了加上,小叶。”程华的语气和先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我原以为他在被我当面质问后,会像是影视剧里被揭露真面目的反派一样大惊失色,而现实是,他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眼神中依旧带有关切,说话的语气也是温柔与阳光并存。如果不是对自己深信不疑,也许我会对得出的结论产生动摇。真是可惜,我可不是那种考试时写完大题的解题过程后,因为检查的途中发现有点不对劲,就一股脑涂掉答案,结果没能在交卷前把答案写上的笨蛋!“杀人犯可没有教师的资格。”尽管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但在颤抖个不停的声音还是把我的情绪曝露得一干二净。正在逐渐恢复知觉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状,抬起脚,试着向他走过去,但身旁的少年拉住了我。“你在说什么?”他拉住我即将迈向程华的身体,双瞳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彩,身体前倾,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我是说,这个男人——程华就是害死你的青梅竹马史书莎,以及另外一名男生的罪魁祸首。”这次不再是目光,而是手指,我抬起手,指着近在咫尺的短袖男人,沉着声音说道。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指出凶手就是程华之后,脑袋里的疼痛忽然就消失了。原本,我都做好了要痛到失去意识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有疼痛加剧,反而是恢复正常了。难道说这是那种只要到达最后一关,就会把身上的负面BUFF全部清除的待人友好型RPG吗?“给我理由……我不相信,谁都可能,但你要说程老师是……我不相信。”——程老师的人气在学生之间很高。听着于天为程华的辩驳,我忽然想起了小琴说的话。原来小琴说的是真的,就连于天也在向着程华。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近处的程华,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中也没有多出攻击性,身上的气质依旧亲人,他静默地看着我和于天,微张开嘴,像是打算等我们说完话之后,再开口说话。“你要理由的话,我给你就是了。”不管是让于天看的证据,还是专门说给紫荆的话,我都准备好了,无论哪一个,都能够指出程华就是这一切的元凶。“这份名单,是最近一段时间,陆续缺勤的人的名单,同时,也是住进医院的名单。”考虑到于天掌握的信息量和我及紫荆有一定的差距,我只能选择用他能够听懂的话去解释。于是,我拿起了那份李少辉给我的名单,开始念起上面的名字。“孙菲,乐瑾,舒雪嘉……童承壮,吴坚……耿瑶,颜嘉仁,韦婷……”如我之前所说,资料上的名字,有部分属于我认识的人,也有部分属于我不认识的人。当然,毫无疑问,后者的比重远远高于前者。我以没有平仄的声音念出这些名字。“…………”“有你认识的人在里面吧。”“…………”“不止是跟你一个班的同学,就算去掉那些人,这里面也有你认识的人,对吧?”“…………”我把名单高举起来,指腹正压着纸张,不让它随风起舞,因为我必须要让老师看清楚,上面都有哪些名字。“程华,你也很熟悉吧?不如说,不熟悉才是匪夷所思的事。”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胸口处忽然有一股发自肺腑的疼痛。那和之前的痛不同,这次的更加让我无法忍受。——被欺骗了。“这些住院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全部都是足球班的学生,不管是高一的,还是高二的,又或者是高三的,他们全部都是——您的学生。”“…………”“不仅如此,史书莎,以及那个男生,都是你的学生吧?差点掉下去的于天也是,我也是,都是你的学生。”“…………”程华和于天,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于天的默然是理所当然的,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程华是他的老师。不过,我想不通的地方是,为什么程华会如此沉默。在我的设想中,他就算不慌张地大喊大叫,也理应用冷静的口吻驳斥我的论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字不发地看着我们。“为什么不说话?”站在天台上,没有任何一处能够遮挡住狂乱的寒风,被风扬起的发丝,以及从我的指腹下挣脱的纸张,如群魔乱舞般纷纷舞起,妨碍了我的视线。透过发丝和纸张的缝隙,我冷冷地看着微张着嘴的程华,希望他能够开口说些什么。“说话……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程华用微微张开的嘴,开始缓慢地,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要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拿到的名单,但是,光凭那些学生的共同点,就怀疑我,还是有点勉强了吧?”“嗯,只是这些的话,肯定是没办法指定你是凶手的。”这些学生的共同点都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这我是知道的,它们充其量只能作为让程华变得可疑的辅助论据。能够成为证据的,是他刚才说过的话——“——你刚才说了吧。你说‘要是像上次的小叶一样,摔伤了自己怎么办’……你是这样说的。对吧?”“嗯,我是这样说的,有什么不妥吗?”“而且,应该不止一次吧……虽然,我已经忘记了,但是,那种感觉留下来了。你绝对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吧。”“……唔嗯,原来这句话也会忘记吗?嗯,是的,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在之前的体育课上,我也有提起过这件事。那么,这句话是哪里有问题了呢?”程华虽然是和我们站在同一片平台上,但凭借他那比我高了二十厘米的身高,他望向我们的眼神,仿佛是在俯视着我们。为什么能够这么平静?我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因为他过于沉着的姿态,让我先前积累下来的气势荡然无存,我轻扣牙关,继续叫喊:“为什么老师会认为我是摔伤呢?明明我请假时候的理由是病假……专门负责审批学生假条的你,没有理由不知道我的请假理由吧。”——小琴的话,提醒了我。小琴在昨天下午的体育课上,与我闲聊的时候提起过我生病请假的事。换句话来说,在其他人眼里,我应该是因为生了病请假,才没有来上学的。而唯独程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认定我是因为摔伤了才请假的。第一次,或许是口误,但第二次,第三次,就绝对不是口误,而是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之所以会这样想,恐怕是因为在他心里面,我必然会从某处坠落。“所以,老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那个时候,我会从那里跳下去,也是因为你吧?我的记忆一直存在着模糊性,也是因为你对它动了手脚?是这样吧,以及——”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紫荆会在那个时候提到“催眠”这个词。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的心情存在着细微的违和感,为什么会忘记那时候的心情。“——你催眠了学生,让所有学生都心甘情愿地‘自杀’了。最初那个男生是这样,史书莎是这样,就连我和于天,也是因为这件事……”证明学生被催眠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于天的反应。不想自杀的他,在上来后,选择了自杀。结合之前所说的,毫无疑问,让每个本来不想要自杀的人一一都选择自我了断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程华——“——这样的你,根本不配称之为老师!”“嗯……你是这样想的吗?”指着鼻子,戳心的责骂也没能让男人改变脸色。不,要说变化的,还是有的。我眯起眼睛。男人的嘴角扯动了不到十分之一厘米的程度。终于要有动作了吗?来吧……摘下你那虚伪的面具,露出恶心的面容吧。我怀着恨意,咬牙切齿地想到。“程老师。”在男人有什么举动之前,少年先一步开口了。不光是开口那么简单,他手撑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地把身子挺直,稍微上翻的眼睛,像是野生动物一般瞪着程华。“真的是你吗?”少年侧起身子,睥睨着程华,轻声问道。“唔……”男人苦恼地皱起眉毛。像是放弃了般,叹了口气。“嗯,是我。你想的那些事,和小叶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人类吗?他的反应,已经不是“异常”这种级别了。无法理解他的思考方式,弄不清楚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平静地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点辩解都没有,只是在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后,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开——”少年冲了起来。没有任何预备动作,就这样冲向了程华。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少年就已经冲到了程华面前。“——什么玩笑啊!”拳头裹挟着少年的愤怒,用前倾的身体挥了出去。“……”没有动作。连脚都没有移动一分米的距离。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男人的胸膛,但是不管是男人的表情,还是男人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一丝变化。“啊啊啊啊啊!”不甘心的于天,稍稍后退两步之后,又一次挥动着拳头,从下往上打向男人的下巴。虽然于天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强壮,但他好歹也是一名男生,挥出去的拳头如果落在人的下巴上,就算打得对方脑震荡,也不会让我感觉奇怪。——前提是打得中。拳头的速度,或许在男人的眼中跟慢慢蠕动的蜗牛没有区别吧,程华的眼神给我这样的感觉。他宽大的手掌像是一张结实的绳网一样,罩住了少年小小的右拳。“……像是在玩。”心中的恐惧迅速地蔓延。男人举重若轻的态度让我不由得胆怯起来。“为什么啊!?”于天的声音,没有半分动摇。我从他的话里,只听到了无穷无尽的愤怒。被握住拳头,无法移动的他,正在原地不停地战栗。可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身体被暴怒的情绪支配,不受控制后做出的行为。“她虽然做人做的很失败!也经常遭人嫌弃,被人欺负,受人排挤……但是啊……这不意味着她就必须要死啊!她不应该死的啊!你这个混账人渣!”不是在因为自己险些死去而感到愤怒。是因为重要的人,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永远地夺走了而产生的怒意。“可恶……这手怎么跟铁钳一样……给我松开啊!混账!”于天尝试着把拳头从男人的掌中挣脱出来,可即便脑门上挤出了青筋,他也没能做到这件看似简单的事。“不该死吗……”程华目光远眺,没有停留在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身上,而是落在了遥不可及的远方。然后以平和的声音,说出了让我浑身发寒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觉得,那些自杀的学生不该死呢?”………………………………他在说什么?自杀的学生,该不该死?啊?这个人……这个混蛋,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该死啊!!!”男人不可理喻的话,让我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我往前踏出一步,像是要把声带给震得粉身碎骨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了让人鼓膜生疼的怒吼。“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是该由他人裁定的,然后去死的啊!!”可是,程华并不这么想。他无视着我的怒火,以淡漠的语气说道:“即使是罪不可赦的恶人,也是如此?一个被社会上所有的人,都认定该死的人,也能够适用你这句话吗?比如说战争时期那些穷凶极恶的战犯,又比如在犯下数起杀人案的凶手,这些都该按照你说的那句话,不该死吗?”不该死吗?该死吗?恶即斩,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男人不急不慢地说着,却一步步把我逼到跌进深渊的边缘。“……谁管那些啊!再说了,史书莎那个笨蛋,才不是那种恶人啊!她才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啊!”少年在我沉默的时候,替我回应了男人的话。但是,这样不行的。不能这样说,因为……因为,这个男人——“——是呢,是这样呢。确实,史书莎并不是什么战犯,也不是什么杀人凶手。她并不符合‘被社会认定的恶’这一身份。可是,也没有人说过,普遍被社会认可的想法就一定是正确的吧。”“……啊?”于天的脑袋,像是装了生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慢慢地歪着。他可能是无法理解程华是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明白的。这个男人,就是李少辉口中的“异类”。“被社会裁定应该死去的人,和被我认定应该死去的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说出来了。果然,如果是异类的话,肯定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他并非持有和我们一样的三观,而是持有属于自己的,并且深信不疑的三观。正因为如此,他会表现得如此反常。“那两人,被我裁定为‘可’,所以,他们都自杀了。”“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啊……程华……你这家伙,是疯子吧!?”少年连挣扎都忘记了。一张清秀帅气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惧,张开着的嘴合拢不上,眼睛像金鱼一样,感觉只要轻轻晃动就会从眼眶里滚落到地上,绷直得跟僵尸一样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呼——我不能像他一样,为了做到这件难于登天的事,我把自己的肺部用空气塞满了。“什么叫做本质上的区别啊……”晦暗的气体,从我的嘴中,一点一点地溢出。“什么叫做裁定为‘可’啊……”之前因为恐惧而松开的双手,再一次握紧起来。“什么叫做都自杀了啊……”没办法认同,从根源上,我就没办法认同,甚至没办法容忍他的想法,他的存在。“没办法接受你的存在啊!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话,我绝对不能认同啊!我要否定掉这些……我要把你的想法,你说的这些话,你这种人渣的存在,一点不剩地,全部否定掉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已经忘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已经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应该注意的事项,我全都一个不剩地忘了。仅凭着一时冲动,我做出了这样跟宣战无疑的宣言。但是,我不后悔。“…………”程华的脸色终于有变化了。不再是之前那万年不变的平静,嘴角扯开,做出了像是笑一样的表情。“嗯……你是这样想的吗?我不讨厌这样的学生,但只是说说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就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它吧。”男人松开了握着于天的手。然后用响亮到我能够把每一个字都能听清的音量说道:“去杀了小叶吧。”我没有来得及出声嘲笑他这句话。不对,倒不如说,我打从心底里就没有想过这是不可能的事。下一秒发生的事,也证明了我的先见之明。穿着校服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子,绷直的身子像泄了气一样变得松弛,面部的肌肉也是如此,神情恍惚,眼中看不到聚焦,像是还没睡醒的模样。他就是以这个样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径直地朝我扑来,从他那张开的嘴里,我仿佛看到了不逊于野兽的獠牙。“我想,我应该没有来太晚吧。“李少辉站在校门口,透过校门口的栅栏门看清了校内的情况。只不过因为这里的建筑物实在太多,站在校外就想要窥看校内的全景,是在痴心妄想。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在外面耽误太多时间,抬脚就走进了学校。“如果担心自己来晚了的话,那么就早一点来啊!真是的,明明打车的话,最多也才十来块,为了省这点钱,走这么远路,值得吗?”“没办法,就算我认为钱是个没什么意思的玩意,但想要生存下来,就没办法离开它。我又没有稳定的收入,只能尽可能地节俭了。”“你说的节俭,是指每天都要去装修奢华,富丽堂皇的饭店里吃美食佳肴吗?你真是刷新了我对词语的认识。”“嘁……为什么那些菜都那么贵啊?而且那些数字也太小了啊,点的时候谁能注意到菜的价格高到这种程度啊!”李少辉抓着脖子,不爽地抱怨道。这几天,他结账的时候都被客气的服务员吓了一跳,从她们口里蹦出来的价格一个两个都贵到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以前光吃泡面的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有多么恐怖。“啊……”抱怨完之后,男人无视了还打算继续吐槽他的小女孩,头撇向一旁的保安室里。里面站着一个保安,但他竟没有对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可疑的李少辉做任何事,既没有出来询问,也没有大声勒令他停下,就这样让男人走了进来。“这下子有意思了。”他脸上带着引人恶感的幸灾乐祸,继续往校园深处踏着步伐。不过,没有走多远,他就停下了。——有人拦在了他的前方。“您果然又回来了。”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毕恭毕敬地说道,身子也微微前倾,做出像是俯身的动作。“来的非常及时,很合您的意思。”“啊,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对了,关于你之前给我的那本小说,虽然我还没有看完,但我觉得已经不用看了,要我把书还给你吗?”李少辉松了口气,然后僵笑着问道。“不用了,就放在您那里吧。”柔弱的少年把手放在了纤细得如同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百合花的花枝一般的脖颈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您有很多想问的事情,那些也是您特别感兴趣的问题。不过,现在我没有办法解答你。因为,有您更喜欢,更感兴趣的事在等着您去做。”“嗯?是这样吗?那么好,王倩,你去找找叶馨园在哪。那孩子十之八九会出事,这里——”“不行呀,仗着自己不会死,就这么乱来,您这是在作弊啊。”少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狭窄的缝隙中,流露出来的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喜悦。“不会死……你啊,果然知道吧?”丝毫不弱于少年眼中的喜悦,李少辉语气里的兴奋无法被任何事物掩盖,就算是军事迷彩装备,也做不到吧。“这些事,之后再说吧。您还是快点赶去她的身边吧。她需要你呢……这也不是您想要见到的吗?”“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个人真真真真的知道我的存在!?”灵使的两只小手捂住了脸,这让李少辉有点好奇她现在是什么表情。“看来,你的意思是我非去不可咯?你可真自信啊,一副把我吃定的样子,还摆着那么恶心的笑容……老实说,我有点火大。”被其他人看透自己的意图,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厌恶。就连李少辉,也不能避免。因为,说到底,他并不是他口中的那些光是存在就无法让人忽视的“异类”。他充其量不过是个稍微有点不正常的正常人。不能一切都按照他说的那样继续,李少辉的视线移向藏在后方的王倩。“去找叶馨园!”他急促地命令道。——嗖女人用身体的移动刮起了物理意义上的狂风。她没有废话,像是一台专注于执行命令的机器一样,向着前方快速冲去。以王倩的速度,瞬息之间,足以一路深入到这所中学的最深处。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并非是回心转意,产生了新的想法,而是没办法这么做。“我说了,您这样——”空气被撕裂。男人的耳膜在遭受着尖锐的冲击。在灰色的世界里,闪烁着明亮得仿若太阳的光芒,却又带着要置人于死地的寒气的事物,正在逐渐逼近着李少辉。噗嗤,胸口被刺穿,跳动着的心脏也一并被穿透,血流不止,生命在一点点流失——这样的景象,踊跃到男人的视网膜中。然而,现实里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王倩的身影在那副幻象即将成为现实之前,出现在男人的身前。滋——青色的鳞片与穿透空气的事物碰撞在一起,迸裂出挟着高温的火花,滋滋,金属来回摩擦而发出的杂音在摧毁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鼓膜。当时间“恢复”到正常人能够行动的流速后,李少辉才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一把太刀。虽然李少辉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一直有着争议的唐刀和日本刀该如何分辨,但他能够百分之一百地确定眼前这个差点刺穿自己的东西是把太刀。刀长约一点五米,刀身有着一定的弧度,和寻常的太刀没有太大区别,至少乍一看,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是不行的。”少年带着仆人般的微笑,微微躬身。李少辉的瞳孔收缩到如针眼一样小,嘴巴微张。“喂喂,我说,这也太超现实了吧?”有刀砍过来,就必定有持刀的人在。持刀人是一个只是站着,不论身处何地,都会让人觉得充满违和感的男性。他梳着长长的马尾,黑色的秀发看起来比女性拥有的青丝更加美丽,俊俏的脸庞让他有一种阴柔的美感。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他在中国的城市里的一所中学里面,穿着只有在日本,或者日本相关的影视作品里才能够见到的和服。绣有彩色蝴蝶花纹的白色和服,这样的服装正穿在男人身上,让他的存在充满违和。“————”男人高出李少辉一个头的身高,让李少辉觉得他正在俯视自己。事实上,搞不好这也不是李少辉的错觉,持刀的男人可能真的是以俯视的视角,观察着李少辉。从头到脚地看着,甚至是打算就这样看透李少辉的灵魂,男人的眼神给人这种感觉。砰——空气炸裂,王倩用左手抓住刀尖的同时,右手握拳击穿了空气。“——!?”女人的攻击,原本是计划落在男人身上的,但却意外地打空了。在这种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全力爆发的神速一击,被男人避开了。侧身避开的男人转动手腕,刺在女人掌心的刀刃开始转动。嗤——空气正在悲鸣,刀刃卷起的风使得空气的流动变得紊乱。暴躁的乱流为了宣泄,向着四周散去,地面被割裂,不远处树上所剩无几的树叶也纷纷掉落。只不过,和女人一样,这种程度的攻击没能伤害到任何一人。“呼……美丽的小姐,你的速度真快呢。”紫色的瞳孔牢牢地锁定了抱着李少辉跳到远处的王倩,男人赞美着王倩。“李少辉——”王倩放下了李少辉,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再次从她的嘴里哼出。“——你快点离开这里,这个男人,很危险。”血红的双目中,久违地浮现出惊讶与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