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翅膀的男性
“唔——啊!!”已经把玩忽职守贯彻到骨子里的王倩,这一次似乎也不打算对李少辉被咬一事发表见解。从男人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尖叫,也不过是她的眼皮眨动的速度快上几分。王倩好奇地看着被男人丢到一旁的遥控器,伸手把它拿在手中,仔细地观察着。它有着温润的翡翠色,介于青与绿之间,冰凉的触感,以及软软的,凸起的小东西——它们大概有数十个,上面还写着小小的字,王倩尽管识字,却不太能明白它们分别意味着什么。“李少辉……”王倩唤出男人的名字。可是声音并不大,很快就被少女尖锐的叫声掩了过去。“既然哥哥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为什么我中考那年不回来哇!是因为我不重要咩!?”说完,又噗嗤一声,轻咬了上去。“…………”看来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好好沟通了,王倩虽然懂得不多,但不代表是个笨蛋。她看出这一点后,就开始自己研究这墨绿色的小东西。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王倩的目光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号上。王倩依稀记得,那个女孩曾经说过,这个符号的意思是“增加”。那么,增加的是什么呢?会是食物吗?会是好吃的东西吗?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个,是增加音量的。你最好还是不要……唉,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见我说话。”在空中倒立的小女孩和王倩精致得犹如大师制作出来的人偶般,美丽而又缺乏生气的脸庞不过只隔了一公分的距离。她叹息着,却未能把这份感情传递给女人。她的声音并非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能聆听她的呼唤声的,仅仅只有李少辉一人。“唔——”小小的呻吟声,引起灵使的注意。女人抬起头,看向了她。——不,并不是在看着灵使,王倩只是在看着灵使身后的电视机,仅此而已。瞳孔对视,却仅有一人的眼瞳中映出了丽人的身姿。“——试试……吧?”悲剧的发生已经无可挽回。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如同天涯海角般,遥不可奢。“我可是有帮过你噢。”也许是困倦了吧,又或许是单纯地厌倦漂浮了,小女孩打着哈欠,落在了椅子上,慢慢地合上眼睛。女人把手指摁下。一排的绿色,却不是字幕的东西在电视屏幕底端浮现。“——也许,下一个撞大运的,就会是屏幕前的你们呢!所以大家请不要气馁!心怀着希望!等待着下一次的开奖吧——!”并非是特殊的话语,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稿词。但毫无疑问,这个有着扑克脸般僵硬笑容,举着话筒的主持人说的话,无法让正在争执的兄妹听而不闻。“呜啊啊啊啊!哥!你干嘛把声音调的这么大啊!”“啊……那个,这跟我没关系。”“唔——!”少女几乎能吐出火焰的火辣目光转移到一脸茫然的王倩身上。没能明白为什么电视机里的小人会突然用那么大音量,正在为此感到疑惑的女人,又一次歪下脑袋。斜视着的血红双瞳正直视着自身,少女不由得轻咽了一口口水。“那个……你能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咩?”说完,她用肘捅了捅一旁不知在东张西望个什么劲的李少辉,附耳轻语:“哥,她的名字是什么啊?”“原来我没跟你说吗?她的名字是——”“——下面继续报导,这是一则关于出·租·车·司·机……”正要把名字说出来,但电视机那边的音量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不,已经不是“压倒性”可以形容的了,根本就是已经摘下了战旗,正高挥着炫耀起自己的胜利。“音量音量!快把音量调小!不止是说话人的声音啦!就连背景音也滋滋滋地在吵着,你听不见咩!?”“是吗?我觉得也行吧……”李少辉到不怎么在意电视机的问题,虽然有些吵,但也不是无法接受的地步。也许是自己的妹妹太敏感了吧,他打起哈欠,动作和灵使如出一辙。“好了,遥控器给我吧。”在王倩还沉浸疑惑中时,李少辉揉着眼角把遥控器拿到手中。“错了吗?我?”王倩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幽灵,一不注意就会在空气中消散,她的话会给人这样的感觉。“谁知道呢。”男人看了一眼电视,按下了象征着电源的红色按钮,啪嗒一声,屏幕中间闪过一道像闪电般一瞬即逝的银光,电视机又恢复成它最初的模样。黑漆漆的,除了隐隐倒映出三人的身影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啊!哥!过来一下!”没能握稳的遥控器在因为身子被少女粗暴地拉扯后,飞向了天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之女人还是举起手,像是捧着杯子一样,把本来该落在地上的遥控器接住了。“为什么这个……她那么奇怪啊?”“具体是哪里呢?”“唔,就是那个啦……头发啊,眼睛啊,这些的颜色……还有,说话的语气什么的……感觉,感觉……”妹妹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了几眼在旁边伫立着,像个雕像般的女人。“感觉……一点都不现实啊。哥你不这么认为咩?她很像是……”“——像是动画、小说这里面走出来的人物吗?”平静得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假如说最逼真的机械放到现实里会是怎样的声音,那么一定就是李少辉这样的。他摸着脖子,被黑眼圈围着的眼眶中,黑溜溜的眼球稍稍往斜后方偏移。说是西方神话中的魅魔化身,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劲的美丽外表,以及点缀着自身异样存在感的桃红色长发和朱红的双瞳,拥有这些特征的王倩,确实不大像现世的人。“唔……这样才有趣,不是吗?”“诶嘿嘿……好吧,我知道的啦,哥你的‘有趣’和‘无聊’理论,我都听得快背下来啦。”少女伸手摸了摸李少辉的鼻翼,露出了这个年龄才有的纯真笑容。像是风铃一样动听的笑声从她的唇中一阵接一阵地传出。但是很快,笑声就不见了。悲伤的表情像是掐掉了本应播放的电影片段一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少女的脸上。她轻咬着嘴唇,目光躲躲闪闪,声音也轻到必须要聚精会神才能听清的程度:“哥,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呢?”明明是在提问,少女的声音却是在颤抖。也许是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不,应该是见到李少辉的那一刻,这样的疑问就已经从她内心萌芽了。她脸上悲伤得几乎无法抑制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旁人倾述着这些话。“一个月?半个月?还是说是一个——”“两天。”是听不下去了吧,男人从摸着,改成挠起脖子,滋啦滋啦的声音,感觉是脖子上的皮在悲鸣。他简短地回复了妹妹的疑问,并且补充道:“老妈的生日宴会一结束,我就走。”“…………”可能是早就猜到李少辉会这样回答自己,妹妹听到答复后,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仅仅只有悲伤,不存在着惊讶。她的眸子变得黯淡,眼皮垂得更低了,如果不是还能隐隐看见她眸子里的点点星光,或许会让人误以为她已经闭上双眼。“为什么?还是因为那件事咩?明明大家都已经不在意了,为什么哥你还是这样执着呢?”那件事是指什么——在沙发上装作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窃听兄妹谈话的灵使几乎想要跳起来发问。小女孩也同样不明白,在这个小城市里,李少辉有着舒适的居所,关心他,在乎他的亲人,甚至还有这样可爱的妹妹。为什么他偏偏要离开这里,去那么遥远的北方城市呢?灵使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点。而此时,妹妹提到的“那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解开灵使心中疑惑的关键钥匙。不过,现在还不能问。要是现在问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李少辉敷衍了事的,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之后,灵使已经看穿了李少辉的本性。他很讨厌给人解释事情,能不解释的东西,即使会被人误会,他也不会去解释,李少辉就是这样的人。“不,和这些事已经没关系了。我之所以会待在那边——”男人忽然望向了灵使,大约停了一秒的时间,又看向了王倩,最后回到了妹妹身上。“——是因为,我不能违背我的承诺。”做了怎样的承诺,与谁定下的承诺,违背承诺又会怎么样,男人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摆出罕见的严肃表情,微张着唇,眼神认真而不闪烁,轻轻叙说出这句话。是和自己的?灵使摇头否定这个猜想。是和王倩的?不,恐怕在那之前,就已经定下了那份承诺。不然的话,没办法解释他早在王倩出现之前就已经在那里做好长久定居的准备。噗嗤,嗤——这是少女第三次轻咬男人的手臂。和之前一样,男人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浮现出痛苦。虽然极有可能只是灵使的幻觉,但是就在此刻,小女孩隐隐地从李少辉的脸上看到了不合他形象的温柔。“我明白了。”没有比通情达理更适合形容少女的词汇了,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去追问李少辉那个所谓的“承诺”。她把嘴从李少辉的手上挪开,一步,然后又一步,慢慢地后退。“不管哥你什么时候走,都不能用大礼包来当做妈妈的庆生礼物吧。总之,你一定要去找更加合适的,更加好的礼物才行……不这样的话,妈妈会难过的。”“这样说来,是有点不妥……嗯,那么我是不是该上街买些礼物会更加合适呢?”——不,你根本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吧!灵使撇了撇嘴,对于男人的敷衍态度,她早就心存不满了。只要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无论在他人眼里有多么重要,他都不会在乎。当然,反过来说,一旦是他认为有趣的事,那么接而爆发出来的行动力,估计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吧——无论是人,还是神。“有这份觉悟当然很好啦——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刚才的悲伤像是伪装出来一样,仅仅一会少女脸上就重新洋溢出笑容。她摆了摆头,从李少辉的身边经过,来到还在认真研究遥控器的王倩身边,主动地伸出右手。“我的名字叫李梦,是李少辉的妹妹——你呢?你的名字是?”“我……”犹豫了一下,王倩还是把手放在了李少辉的妹妹,也就是李梦的手上。不过,并不是握住,而是像是小狗一般,单纯地把手放在了上面。“我的名字是……王倩。嗯,三横一竖的王,会让想到女鬼的倩。”呜哇,这是什么自我介绍啊,一般人会像她这样自我介绍吗?不会吧,不可能的吧?这孩子果然很笨啊!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就算大叫也不会有人做出反应,也许灵使已经尖叫起来了吧。“真是个好名字。对了,姐姐,你和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能告诉我咩?”“哥哥……李少辉吗?我和李少辉,是在十八天前认识的。”“原来如此,十八天前咩?顺带一提,我和哥哥是在十六年前认识的。”“哦。”王倩可能没能理解李梦的潜台词是什么,只是随意地附和了一声。桃色的长发轻轻拂动,女人的视线总是不禁往遥控器上面瞟,也许她比起和李梦打招呼,更加在意这个遥控器到底是什么吧。“嗯——姐姐,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咩?我什么菜都会做!如果有想吃的东西,请跟我说,我一定会做给你的!”“巧克力。”只是一秒钟的时间,王倩的注意力就重新被李梦夺走了。她吐字清晰,反应迅速。“巧克力,甜甜的那种,我不喜欢苦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姐姐你有喜欢吃的菜咩?青椒肉丝啊,板栗炖肉啊……就连红酒炖牛肉我也会做哦!这些你想吃咩?很好吃的噢!”妹妹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她左右手的食指在相互碰撞着,一触即分,然后又碰在一起,反复循环着。“巧克力——我想吃巧克力。”女人在喜爱的食物上,有着不输给李少辉的执着。她可能不明白李梦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想表明什么,但她明白自己必须要坚定立场——巧克力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绝对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动摇。“停停吧。”李少辉不是笨蛋,他一眼就看出李梦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旋即又抓了抓头发,压抑着些许的不耐,出声叫停了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李梦。“但是——”“买礼物比较重要。”男人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疲惫。“而且,耽误时间是很无聊的事,我讨厌浪费时间,还是先去把事情办完吧。”啪嗒——就在这时,电视机又一次被打开了。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还拿着遥控器的王倩。“火车站后续事件的报道,我们将在下午继续——”啪嗒,又是一声轻响,男人夺过了遥控器,把音量大得过分的电视机再次关上,接着娴熟地拆掉了遥控器的电池。“你还真是不容易呢。”已经隐隐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的灵使,漂浮到男人的肩膀上。明明对方看不见,但小女孩还是一副小心翼翼地,生怕被发现的样子,悄悄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少女。“看起来,你的妹妹也有点不太正常呢。”“不也挺好的吗?”无喜无悲,听不出主人感情的叹息从男人嘴里悄然溜出。如果我的妹妹正常,我可就没有必要装作看不见你的样子了。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能小心地藏在心里,并且自己一人为此苦恼。——虽说是在苦恼着,但他的视线移到那被丢进垃圾桶里的空瓶子时,还是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家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喜欢喝碳酸饮料,更加不会有人特意在冰箱里冰冻着。“呼……”不管呼吸几次,我都觉得这扑面而来的风儿舒服到让我忍不住想要呻吟。没有混杂着奇奇怪怪的味道,更加闻不到那刺激鼻腔硫磺味,清新得让人觉得肺部得到了净化。一步两步,不停地前进着,尽管不少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我相信自己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或许吧。“哥,先去这家店里看看吧!”扎着丸子头的少女拉了拉我的衣角,说话时露出来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牙齿可真白,到底浪费了多少牙膏啊?当然,这句感慨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又会被咬,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等一下,这家店不是卖衣服的吗?”在遇见王倩之前,我几乎很少逛街,甚至可以说没有逛过街。一般人能够通过店铺的外部装潢判断出是一家怎样的店,我却做不到,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即便如此,我也确信着,眼前这个外面摆着涂色就流出廉价感的假人模特的店,一定是一家服装店。“用衣服来当做生日礼物吗?”“对啊,有什么不妥咩?”“……钱,可能会不够。”——其实是够的,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拒绝这个提议而已。“没事的!如果哥的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出的。不要看我这样,其实我一直有在存钱!”——不,我不需要你出,我只是不想去挑衣服而已。“当然,我知道的,哥哥肯定不懂得妈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所以就让我来帮忙挑吧!哥哥只需要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等着就好。”……这可真是体贴的妹妹,不如说,已经考虑到这一步,我在不在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的妹妹啊,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养成机。“既然这样的话……嗯?存钱?你存钱是为了……?”要是忽视掉这句话的话,肯定又会被灵使嘲讽的。我对于这个小女孩的挖苦已经习惯,但要是她用我的妹妹做文章,这还是会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楚,为什么妹妹会存钱——如果存钱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而我却因为想要偷懒去挪用的话,那么我可能真的连哥哥这种烂大街的东西都没资格去当了。“当然是想要坐飞机去天——不,没什么……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快点吧!快点吧!”妹妹夸张的演技没能掩饰她差点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口的事实。她开始推着我的身子,也不管我同意与否,把我推进了这家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服装店。“李少辉,我说,你的妹妹,是不是对你——”“嘁!”担心妹妹的情况,我不得不用咂嘴的方式制止灵使的话。她想发表什么看法,我心知肚明。如果她说出来的话,会让我很不舒服。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生理上的不适应。好比小说作者在人前写作,好比在公共场合听到有人在宣传自己喜欢的二次元——超乎言语形容的尴尬感让我反胃。“啊,对了!哥!”妹妹突然从我的身后发出声音。——难道我连咂嘴声都不该发出?就在我这样怀疑的时候,她扒在了我的肩上,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开口说话:“要不要给这个姐姐也买件衣服?她这身衣服,看起来不太好吧?”王倩的衣服……我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安静的桃发女人,她在避光处也极为显眼的赤色眼睛可能会吓到路过的行人。不过按照她的说法,也许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存在……至于真实性,我还是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怀疑。言归正传,女人身上的衣服,正如我妹妹所说,并不太好。不,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到处都是缝补痕迹的破旧西装,这样的衣服穿在人的身上,实在是太违和了。本身,西装就是用来穿在正式场合,体现着衣人高雅品位的衣服。这样的衣服一旦有了修补的痕迹,就已经失去它原有的意义。“————”对于王倩来说,穿什么样的衣服,并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我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也从未想过让她换些比较正式的衣服。更何况买衣服一类的,本来就是我极度讨厌的事,迄今为止,我买衣服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替其他人买衣服了。继续维持这样,也不会有人提出意见,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嗯。”我点下了头。“买衣服吧,挑些【正常】女生穿的衣服吧。不管是给老妈的,还是给她的,都好好挑一下吧。”光是这样,似乎还远远不够。毕竟灵使还在一旁用不善的眼神看着我。“钱的话,我来付吧。我刚刚想起来,前段时间拿到了不少钱。如果只是买衣服的话,肯定是足够的。”我的名字叫做黄尘,性别男,年龄二十五,至今还是单身,职业是警察,嗯,是的,就是那个在和平时期,危险系数最高的,大部分父母都不愿意自己孩子去做的职业。之所以会成为一名警察,还是因为我受到一个大学同学的影响。——不,并不是在说,那个同学具有多么强的正义感,也不是他向我灌输了警察是多么伟大的职业这一概念。只是因为他那时做出的选择,让我有了不得不当上警察的理由。“——那时可真是可怕呢。”开着车的时候,去回忆往事,是一件不太好的行为。于是,我中止了回忆,开始着手处理眼前的事。因为一个朋友的请求,我特意向局里请假,动用关系,办理好了一系列手续,准备把一个人接到一间空屋子里。——这是违法的。我当然明白这种事。不过因为是那个人的请求,就算违背了法律,我也只能去做了——至少我相信,那个人不会去违背道德。虽说他总是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会出卖自己的道德感,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因为他对那些一点都不感兴趣。“要是事后被查出来了,我可就遭殃了。”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吧,并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我的父母去的事情。有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我做了恶行这一事,去折腾我的父母。“牵连到老爹……会不会不太好?到时候又要被他说自己是离不开父母的小孩了。”我并不担心父母会不会出什么事,因为那轮不到我来操心。我更加担忧的是,事情被揭发后,老爹那铁定会变得洋洋得意的脸。就在我抱有这样的忧虑时,有奇怪的声音出现了。该怎么说呢,是并不怎么常见的声音。因为我的车窗是开着的,所以能够清晰地听见那个声音。啪嚓,哗啦——是玻璃被撞碎的声音。“!?”我仰起头,所目视到的景象是————一场大雪。不,那并不是雪。是羽毛,是纯白的羽毛,是比雪还要白的羽毛。它们成群结队,从空中缓缓地飘落着。我不禁瞪大眼睛,脚匆匆忙踩住了刹车,身子猛地向前,险些撞在方向盘上,随后背部“唔”的一声碰撞在靠背上。羽毛依旧在飘着,比起狂风,更适合用“妖风”来形容的风刮了起来,把它们吹向远方。我伸出手去,试着接住一根羽毛。不久,羽毛落在了我的身上,可让我感到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羽毛竟真的像雪一样,在触碰到我的手时,竟然一点点地消散了。“幻觉……?”连“触碰到什么”的触感都没有来得及产生,落在掌中的羽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份不现实感让我下意识揉搓眼角,可就算我揉出了跟辣椒进眼睛一样的疼痛感,在空中飘舞着的羽毛也依旧存在着。“唔啊!”不止是我,就连街道旁行走的路人,刚刚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患者,他们都看见了这漫天的羽毛。我试着追溯羽毛的源头,在一段时间后,我终于找到了——同时,也知道了最初的声响来自何处。医院的三楼,其中一间病房的窗户碎了。“不会那么巧吧?”想到那个可能性,我便不由得说出这句话。车内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就连行走着的路人,也不会回答我。不过,现实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给予了我肯定的答案。嘭——墙壁裂开了。起初是从中间出现裂纹,然后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蛛网状的龟裂片刻间就遍布了六平米的墙壁。像是相约好的友人一样,它们叩唧叩唧地从墙面上脱落。“真的假的啊……”墙面完全脱落之后,显露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男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长着洁白的翅膀,头发是银灰色的,看不清容貌,只能从五官的轮廓做出“俊秀”这一判断的男性,他穿着像是特警部队的作战服,但又有细节上的不同,只不过太远,我没办法看得更加清楚。同时,他还抱着另外一人,只不过升起的灰尘让我看不清那个被抱着的人长什么样。破开墙壁之后,他的下一个举动便是俯瞰自己的下方。他的眼神像无形的锋刃,只是稍微从我身上扫过,就让我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但我清楚,他并没有在看我,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扫视。啪嗒——收拢的翅膀忽然张开,刮起的狂风吹散了烟尘,吹飞了碎石,空气发出呜呜呜的悲鸣,尖锐的声响就连在下方的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和之前一样,从他的翅膀下飘落下一根又一根的羽毛,奇怪的是,无论掉下多少羽毛,他的翅膀也没有缩水。——搞不好,这些羽毛只不过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幻觉”。“等等……那个人是……”我当然不认识这个有着翅膀的男人,但我认识另一个人。卷卷的棕色头发,让人想到福尔摩斯的鹰钩鼻——那个被男人抱着的人,我是知道的。——科索尔。是我朋友跟我提起的那个人,同时也是我之所以会去租一间空房的理由。“我可没听说过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啊……”在我哭笑不得,听上去十分无力的抱怨声中,那个长着翅膀的男性振翅高飞,散落着朴洁的白色羽毛,以我这种肉眼凡胎看不清的速度远去。李少辉啊李少辉……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