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矛盾的男人
“集合地点……是这里。我应该没有记错。”我紧紧握着已经恢复常温的可乐瓶,上面已经满是清澈透明,如同刚从贝壳里挑选出的珍珠一般的露水。“……甜的……”将露水舔去,意外地品尝到了塑料瓶的甜味——这并不合理。如果是易拉罐的话到可以解释为铝金属独特的味道产生的甜味,不过这种主材料是聚乙烯的塑料品本身应该是没有味道的才对……会尝出甜味,搞不好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单纯的错觉。“……算了。”我仍旧没有把可乐打开。理由是我想把这瓶妹妹亲手送的可乐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下去——这种解释当然是开玩笑的。要是因为这种理由不打开可乐,我肯定会被贴上耻辱的“妹控”标签吧。我之所以会不打开可乐,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我比起享受可乐的美味,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做的事情。——话虽如此,但实际就算不去做,我也认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既然是岚——同盟方的要求,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去做了。不仅要做,还要好好做……这样的想法我是没有的。这就如同考试一样,我只要在必要的考卷上写上能让我取得及格线分数的答案就已经够了。关于这一心理,和我“得过且过”的消极想法有着很大联系。我不会去追求过高的东西,但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落后而带来麻烦。换句话说,我只追求能够让我正常生活的基本条件,而不会花费功夫去执着于奢侈享受。这虽然是消极的,但同时也是一种能让人保持平常心,不会因为他人的事而兀自动摇的理念——我是这样想的。不知不觉把话题扯远了。我以前明明没有这么话痨的——虽然只是在心里面自述而已。会出现这种微妙的改变,我很难不去把这一改变的理由和最近遭遇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闲话休提。刚才说到有不得不做的事,实际上,也是一件相当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在约定好的集合地点等待岚和王倩。所谓被委托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而已。就算是小学生也一定能够完成。只不过,出一点状况。“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她们怎么还没有过来!”——她们没有如期而至。如这句抱怨的话所说,岚与王倩在我们到达指定地点二十分钟后,她们仍未到来。“冷静点……虽然这里不是图书馆,但这里也是书城,是买书看书的地方,这么大声说话可不好。”……虽然因为现在是早晨,这栋楼里没有什么客人,所以就算大声说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在这种地方保持安静是一种常识……虽然,我们三个人里面,就连最正常的妹妹都不是什么会遵循常识的人。更别说眼前的银发少女,她根本不知道人类的常识是什么东西。如果“常识”有实体,她一定会扯碎吧。顺带一提,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是把它踩在脚底下。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相当讨厌“常识”、“普通”这一类带有泯然众人意味的词汇。“我才不管!别人看书跟我又没有关系!”少女说。银发白瞳的少女用那眯起来,变小许多后而显得尤为锐利的眼神扫过周围低头看书的客人——寥寥可数的一些闲人,然后用近乎讽刺的口吻说道:“我为什么要顾虑你们人类的想法?尤其是你们这些把时间浪费在——读书上的人类。”纠正,这不是“近乎”讽刺,这就是在讽刺。用刻薄,极具攻击性的语言讥讽。不过,说出这些话的她本身或许并不带恶意——因为她根本没有“恶意”这种概念,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常识,相当于普通人会说的“你吃了吗?”一样的正常语句。但她认为的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语句,放在其他人耳中就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在旁人听来,她就如同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在公共场合出言挑衅跟她素不相识的路人。路人会做出反应。不可能不会产生反应。反应——同样在周围看书的客人们,在第一时间就出现了骚动。在这里提一下,我们现在待着的地方是一座名为桂林书城的大楼——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藏着我家乡地名不说的理由——因为是书城,并且是早上,理所当然没有什么人流量。毕竟在现代社会能够特意到书城来看书的人应该归类到稀有动物,而且是濒临灭绝,应给予重点保护的稀有动物。于是乎,就在此时此刻,这专门提供给客人静下心来阅读的书吧中,除去我们一行人外的其余客人——总计五人,不约而同地把能够让人的脸颊温度提高五摄氏度以上的炙热视线投了过来。原本被他们捧在手心的书本同时落在桌子上,嘎嗒嘎嗒的响声接二连三发出。面对此情此景,始作俑者帕萝丝小姐像是没有注意到客人们的视线——不,我想她是注意到了的,只是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而且,人类这种卑劣肮脏的生物,又怎么可能写得出好的东西。你们这些家伙自以为的‘优秀书籍’,不过是你们自娱自乐的排泄物而已!”呜哇……把话说到这种份上,这已经可以认作是故意挑衅了吧。“怎么?有什么不满吗?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那就反驳看看啊,人类。”这绝对是在挑衅。从银发少女的白瞳中,我能读出来她是在借以挑衅的手段,来宣泄自己一直以来蓄积的不满,而且…………这不仅是在挑衅,而且还是在报复——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用这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方式来报复我之前对她做过的事。要说点什么吧,如果身为当事人的我不站出来说点什么,事情一定会变得更加糟糕。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和岚她们见面之前,就已经被赶出书城。那样的话就不妙了,不妙到了期末考试前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翻开过一页书的级别。(尽管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在不妙程度上我认为是一致的)必须要做点什么——在裁决命运的期末考试到来之前,我必须要翻开一个学期下来都没看过一页的教科书。“我说你啊——”“那个,我下去买东西吃——”赶在我之前,李梦——我的妹妹站了起来。她坐在我的左手边,所以从我的视角去看,能看见此时的她阴沉着一张脸,两只手压在桌子上,从口中发出粗犷的低吼——对于少女来说,这个形容词是相当不妙的,要详细描述的话,便是类似于即将咬人的狗在做最后的恐吓(通牒?)那样的感觉。话说,你特意站起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买东西吗……我还以为你是想抢先我一步制止帕萝丝呢。“……帕萝丝姐姐,你要吃吗?甜筒。”“……哼,要。”既然要的话就别用鼻子发出这种声音嘛。这时候不断强调自己的傲慢只会让人觉得搞笑啊。“那……我……下去买了……”牙齿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妹妹就像是正在开工的电动剃须刀,嗡嗡嗡地颤抖着——她当然没有发出这种奇怪的音效,不过光是望着她站起来的身体,我的脑内就自动浮现出这样的声音,换句话说,她真的是颤抖的很厉害。“哥……你要吃咩?”“说起来,竟然第一时间不是问我,不知不觉你也已经开始把我的顺序放在帕萝丝后面了吗?”答非所问。我紧紧盯着站起来,露出勉强微笑的妹妹,她看上去比先前在商厦里的时候要虚弱很多。——我,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正因为清楚,所以我才没有感到奇怪。“才没有,哥哥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比爸妈还要靠前噢。”她这样说道。以直率坦诚的态度,妹妹当着我的面做出不得了的宣言。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能让人错愕的发言,兴许只剩下那句著名的“在妹妹的房间里用妹妹的电脑玩对妹妹下手的游戏。”能够稳稳压住几个阶级了。“对我来说,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能够用这么随意的态度放出如此重磅的话,我的妹妹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哥哥,关于你昨天晚上说的事……我虽然记住了,但是……”一边说着,她一边远去,明明还在跟我说话,但脚步移动的频率却快得离谱,宛如——宛如在逃脱着什么的追赶一样,她飞快地从电梯上跑了下去。就在这时候——看着我妹妹离去的背影,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帕萝丝再度开口了:“真是一对变态兄妹,还是说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变态吗?”“……变态?我们?啊……”我说啊,你说话就不知道分寸吗?针对我们的发言也就算了,后面那句地图炮就有点过分了。你看下周围,本来大家都已经不打算计较你之前的发言了,结果你这句话,又把其他客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周围人的视线……用粗鲁的话来描述,他们现在就像是在看一名神经病。一名说话不知道掌握尺寸,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经病。脑筋不正常的家伙——如果是这个评价,我也会赞同。“变态是褒义词,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不过为了防止出现误会,我还是说清楚。我可不认为我的妹妹是变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是变态。”为了安抚客人的情绪,我还是在结尾加了不必要的句子。真是的,好麻烦,为什么我非得去在意别人的想法。我明明一点都不想——完全不愿意尊重别人意志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就在我陷入无意义的纠结时,帕萝丝却蹙起眉,用着不加以掩饰的憎恶语气说道。“我不是说你们兄妹间的情感……你们人类之间的伦理,我根本不想予以理会。”“不,这可是这两卷很重要的卖点,如果你不理会的话那就糟糕了。”不对,我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糟糕了——这就是那个吧?元叙述?打破第四面墙壁?“你在说什么啊?”“我在开玩笑而已——那么,既然不是这个问题的话,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认为我俩很变态?”“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在这种情景下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觉得很容易会被人误认为是在抄袭西尾维新的物语系列。更何况我本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出那句话。“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但你应该知道。”“…………”……幸好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刚好知道。”,不然恶意玩梗的罪名就甩不掉了。“我……应该知道?”“对,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要说我知道还是不知道,当然是我知道啦。——我知道。她说的对,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正在进行中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不知道的话,那我一直以来特意树立的“睿智”形象不就轰然倒塌了吗?然而,我刚想承认帕萝丝说的话没有错,这名银发白瞳的少女突然做出了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从我的手上夺走了可乐。瓶装的,用三块五买来的瓶装可乐,上面还有着水渍,已经不再是露珠的水渍。她把可乐握在手中,然后扭开。十分轻松地——把可乐的盖子拧开了。然后放在桌上。“现在的你,已经虚弱到连这种事都做不到了吧?”连扭开瓶盖都做不到,她眼神中带着嘲讽,用对我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傲慢语气下达判决。我自然是做不到的。如果我能够把可乐打开的话,我早就这样做了——之所以没有把可乐打开,并不是因为那种“有重要的事要做”的借口导致的,而是做不到。所以帕萝丝没说错——我已经虚弱到连可乐都打不开的地步。她说的没错,这个一直在说错话的少女,在此时竟然不断说出正确的话。这让我难以接受,仿佛平常一直在翘课的同学在至关重要的期末考试中考出了能拿奖学金的高分……等一下,拿考试做比喻的话,我岂不是就成了平常发挥不错,关键考试就交白卷的白痴学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觉得你是个变态。”正当我为这种事苦恼的时候,帕萝丝却没有放过这份空隙。她表情冷漠,就像是刚刚从太平间里搬出来的尸体——这样的比喻如果被她知道了,我一定会死的很惨——没有生气,只是漠然地用那双连瞳仁都分辨不清的眸子平静地,平淡地看着我,从那因为微眯而仿佛拉长了一般的眼睛中放出尖锐锋利的目光。帕萝丝正在瞪着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正凶狠地瞪着我。好可怕,好吓人,如果我是小孩子的话,现在一定已经被吓得尿裤子咯。“人类——李少辉,你应该很清楚吧?现在最该焦躁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是你们兄妹俩。”她终于再度唤出我的名字。用我的本名称呼我——也就是她这次终于端正好自己的态度,这就意味着她现在是认真的……不,她一直都是认真的,不认真的人是我才对。一直用敷衍态度处理周遭人关系的人,毫无疑问是我这个吊儿郎当的半吊子。啊啊……她说什么来着?最应该焦急的人是我——我和我妹妹?“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说过,你应该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该知道这件事。”好帅气的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句话听上去好帅气,而且还感觉挺厉害的。等等。不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厉害的角色了。你不是笨蛋吗?“李少辉,虽然我很讨厌你,讨厌到想把你粉身碎骨,碎尸万段的地步也不夸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厉害——厉害到连我都只能称呼你为变态。”“所以说……为什么会觉得我……和我妹妹是变态啊。”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我可要告你诽谤噢。你要知道,诽谤可是很严重的罪名,是要被关进监狱的。“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仍然无动于衷,束手待毙,却又一副无所谓态度的你——不是变态还是什么?明明清楚这样下去不对,也察觉到自己身上也出现异变,但依旧无所保留地信任自己兄长,把自己的命运托付在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手上的少女——不是变态还是什么?”无动于衷,束手待毙——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我。明知这样做不对,但依旧选择这样做——同样是接近“无所谓”的自暴自弃态度的,我的妹妹。变态。我们两人是变态。我们两人,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如说,这种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根本无需举证说明。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快死了呢?事先说明,我可是绝对不会‘死’的。”但是,我还是想挣扎一下,姑且当做二十多岁的单身男人的坚持吧。“我不清楚你到底会不会死……但我可以肯定,你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至少不是能够让你在这里摆着一张可恶脸悠闲看书的情况。你的身体正在朝你发出警告——你应该收到了吧,那些多出来的白头发,就是你身体的警告。”白头发————那根白色的,如同死去的尸体一般,硬邦邦的白色发丝。那是已经死去的头发。是从即将死去的我的头上,拔下来的已经死去的头发。“这说不定只是我最近熬夜太多了。”我随口解释道。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这个理由对于一般人或许合理,但对于我来说,绝对不合理。不合理的解释是没办法说服别人的。就算对方是笨蛋——帕萝丝也一样。“因为熬夜才出现的白头发——哼!你究竟是有多瞧不起王倩……我很不愿承认,可那已经是事实——所以你别忘了,你和王倩现在,可是契约从属的关系,虽然你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像是主从颠倒……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和王倩……流淌着神的血液的她签订契约了。”“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适合正常人的解释,对你来说反而行不通。”“…………”……我当然知道啦。这种事,我当然清楚。如果我是正常人的话,就不可能在被那个科索尔开膛破腹的情况下活下来,也不可能在几天前被人用刀把小臂刺穿,还能活蹦乱跳地坐火车回来。从王倩与我建立那个就算当做初期设定被抛弃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联系开始,我的身体就已经在逐渐改变。潜移默化的改变。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毫无疑问,我的身体构造正在逐渐向非人类转变。空气会从气压高的地方往气压低的地方移动;溶质会从浓度高的地方转移到浓度低的地方;优秀的血脉自然也会取缔劣等的血液吧。“看你的表情……你果然是清楚的吧,人类。在已经逐渐向非人类转变的你身上,却出现了正常人才会有的‘白头发’,这不是单纯的普通现象,而是不可能发生的怪异现象。”帕萝丝露出不符合之前我对她的印象的笑容,是混杂着傲慢之外的笑容——那是已经把我身上的情况都看穿的笑容。抱歉,我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一个笨蛋。目前看来,能说出这些话,有着这种洞察力的她,虽然不一定是个聪明人,但绝对不会是个笨蛋——仔细想想,这样才对,如果说她是一个被谁都能忽悠的笨蛋,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她杀过人,她参与过厮杀,杀人,或者被人杀,她经历过这样的修罗场。“明明身体都已经发出警告,你也清楚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但还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带着那种令我憎恨的无所谓的笑容,在这里坐以待毙……别开玩笑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王倩会留在你这样的人类身边。”“不止是你,就连你的妹妹,也是个十足的变态。”似乎已经确定我不会在对自己的“变态”身份做出更正后,帕萝丝把火力瞄准我的妹妹。“如果说你是大变态,那你的妹妹就是超级变态!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一个什么都做不到,谁都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的下等人类。结果她竟然连这种自知之明都没有,主动参与到这次事情中……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那就应该做点什么——结果,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味地纵容、包容、惯纵你。在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之际,她竟然什么都不做,这种比起豁达,更适合用‘无所谓’来概括的态度,真是太恶劣了。”“你们兄妹俩,都是变态。”“是无可救药的变态。”无可救药的……变态吗?这听上去像是灵使会骂我的话。不过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所以也就没办法附议了,之后她一定会遗憾吧。灵使她现在——“——别发那么大火气嘛,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帕萝丝目光炯炯,如火炬般,光凭热度都几乎把我的肉体熏熟——如果变成那样,就是熏烤李少辉了……听上去感觉味道还不错,可我不是熏烤派的,我更喜欢吃烧烤,油炸也可以,不过绝对不要清蒸,那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我确实如你所说,从刚才——不,这样说太不诚实了。应该说,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关系到自己的事情发展成怎样,都是无所谓的……”“人类,真亏你能承认自己这种恶劣的性格。”她眼睛带来的压迫力一如既往地吓人,如果我之前有说过类似“习惯”的话,那么现在大家就当我是在扯淡吧,就当做是在吃书吧。怎么可能习惯得了。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有点不正常的正常人而已。“听我说完啦。虽然,我对自己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意味着我是个无所谓的人,更何况,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我只是对于自己会怎样无所谓而已。”对大部分事情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这无疑是我。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丝毫不在意,这也是我。但如果因此给我贴上“我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的标签,那就是以偏概全。以偏概全,一孔之见,一叶障目。——这绝对是错的。“我会救你们的。”——直白地说出这句话,是否太过跳跃?我才没有考虑到这种地步。这样的事情我压根没有去想,因为无聊,而且浪费时间。“或许你压根不相信我——你也不会相信人类。无所谓,就如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是一个不会为自己的安危而行动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够漠视自己妹妹安危的人渣,所以——”我看着帕萝丝,用着一如既往的眼神看着她。老实说,我有点在意自己现在的样子。因为是第一人称,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我只能通过帕萝丝那双骇人的眼睛看到此时的自己。头发凌乱——是我没错;目光呆滞——这肯定是我;脸色煞白——这就是我;这样的我,别说救别人了,连自己都救不了吧。没错,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所以——“——我会救你们的。就跟我昨天晚上说过的一样。你不会有事的,我妹妹也不会有事的,在我放弃之前,你们绝对不会出事。而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不会放弃——但不存在什么特别的理由这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甚至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当然,这也不是因为我是个温柔的家伙。会说出这些话,跟我温柔与否,是否用善意对待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这样做而已。因为觉得这样做——会很有趣而已。因为有趣才会去做,因为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所以才会去做——只是因为这种纯粹的功利性原因才行动。如果要给我下定义的话,我毫无疑问是一名愉快犯。如果我觉得杀死自己的妹妹和帕萝丝有趣的话,搞不好我真的会那样做。现在会想要行动起来,只是觉得为了眼下这件事——不仅仅是我妹妹和帕萝丝身上的事,就连岚的事也包含在“这件事”之中——而奔波,是一件让我觉得有趣的事情。啊啊,从这一点看,我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话说回来,我的性格确实有缓和的趋势————如果是之前的我,应该会说“为什么我非得去做这种麻烦事不可啊……”诸如这样的话。不对。其实现在也想说。我当然想抱怨。我当然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事情怎么样都好,我一点都不想理会。但是做不到——因为怕麻烦,所以干脆就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这样的事我是做不到的。我还真是矛盾。不过人类本身就是矛盾结合体,这样看来我矛盾的行为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于是,看着做出这些发言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又或者只是单纯理解了【李少辉】是一个怎样的构造,她——帕萝丝的表情变得无比冰冷,光是看着,都让我觉得再度回到北方的冬天。然后,就在这时,赶在帕萝丝说话之前,“我来了。”非常简短的三个字。只是光用三个字,就能把眼下冻僵的氛围拯救回来。说是温暖的太阳也绝不过分,她——王倩就是这样的角色。王倩站在了我的身边——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从帕萝丝渐变僵硬的表情来判断,她自己恐怕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李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