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李少辉。”李少辉——也就是我的姓名。木子李,这是我的姓氏,所以自然没有什么好提的。话说回来,因为“李”是大姓的缘故,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体验过因为名字而被“特殊对待”的感受。至于作为关键部分的名字“少辉”,第一次听到也不会联想到奇怪的东西。什么都联想不到——所以是相当普通的名字,是我最讨厌的普普通通。无论是“李”还是“少辉”,都是相当普通的名字,不仅什么都联想不到,而且根据我在不靠谱的网站上查到的信息,全国十四亿人,叫这个名字的竟然有两千一百八十八人,这着实是一个让我讨厌的大数目。所以我讨厌这个名字,这个普通的,没有个性的名字。相比之下,最近听到的“叶馨园”的名字就不同了。初次听到能够让人误认为是小区的名字,在仔细琢磨,就会发现“叶馨园”三个字和“医学院”十分相似,如果被调侃起来的话一定会相当有趣(她本人估计不会觉得有意思),更加有意思的是,同样是那个不靠谱的网站统计出来的结果,全国叫“叶馨园”的人竟然仅仅只有——十五人。十五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数字啊。十四亿人里面仅仅只有十五人和自己同名同姓。差不多是亿分之一的概率啊!行为作风那么像主人公也就算了,就连名字也要这么特立独行吗!我对那孩子的感情变得不仅仅停留在羡慕这一层次,已经开始嫉妒了!话说回来,这份嫉妒其实有点不合理。因为这些数据可能是假的。因为是不靠谱的网站。所以数据当然也不会靠谱。信口胡诌,信手拈来,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吗?对这种不靠谱的数据产生最让我厌恶的嫉妒情感,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我说叫“李少辉”的仅仅只有一人,叫“叶馨园”的有上万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短时间内否定的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少辉真的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名字(虽说如此,但如果十四亿人里仅仅只有数千人叫这个名字,也不算太普遍吧?),只要我能在这个名字上附加特别的意义就没问题了。只要听到“李少辉”就能想到我。做到这一点就没问题了——“——我就是李少辉。”“……啊?”王倩十分自然地流露出错愕的神情,她肯定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类似于对初次见面的人才会说的话吧。因为王倩不是岚,绝对不知道就在这短短两三秒的时间,我做了怎样复杂而又深邃的思考。虽然是无意义的思考,虽然是无足轻重的话题,虽然就算不去思考这种事也不会对我的预定行动产生变化————所以我漫不着边地回应王倩的疑惑:“虽然你可能不明白,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可是在提前打招呼。”“……打招呼?”“嗯,你可能还不明白——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嘛。所以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拿上已经被帕萝丝打开的可乐,想要试着品尝一口——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就突然变得兴致全无。可乐这种东西,不在最适合享用它的时候饮下,就全然失去那种韵味了。接下来的事情,王倩不知道的事情,只有我和岚才知道,或者说可能预料对的事情,等那件事发生之后,才是最适合享用可乐的时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垂下眼睑,脸上露出如同人偶一般的迷茫。惘然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王倩脸上见过。该怎么说呢,就像上面说的一样,这是“如同人偶一般的迷茫”,但就算用人偶来打比方,也很奇怪吧。因为就算是人偶,在以前也会分成“球形关节型”那种组装成的人偶,也有直接用木头雕刻而成的人偶。在现代,ACG圈中的“手办”在我看来也是属于“人偶”的范畴,而做工精致的手办,实在没办法和上述中的“如同人偶一般的迷茫”匹配上。所以“如同人偶一般的迷茫”是不准确的描述——非得说的话,这应该是做工精致到宛如真人,从神情到举止,都透漏着“迷茫”气息的逼真人偶。就像是为了达成用人偶定义“迷茫”这一目的而存在的人偶。就像是——受人操控的人偶。王倩就是露出花费我不少功夫才能勉强用笔墨描述出来的迷茫神情,把我拉了起来。用强硬的态度,以不是一句“怪物般的力道”就能形容的蛮力——抓住我的手。之所以会先说她拉我起来,在接着描述她抓住我的手,是因为等我注意到她抓住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从座位上离开了。“跟我来。”她对我用出强硬、固执、偏执,不容我做出抗议的态度。态度转换为行动便是抓着我走。看起来像是打算离开这里——“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要说的事情只能让我一个人听见吗?所以才拉着我起来。啪嗒啪嗒啪嗒,我的脚步声混合着王倩的脚步声,分不清哪个人的力度更大,因为根本分不清哪个脚步声是哪个人发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继续走下去,肯定会离开这小小的书吧——离开帕萝丝的视野。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即将从帕萝丝眼前消失的时候。“你们打算去哪?”我第一次见到帕萝丝用这种语气——不对,这种冷漠的口吻,我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她对王倩摆出这种姿态。银发白瞳的少女对我从来都是不客气的,这点不用多加讨论,但我到是从来没见过她在王倩面前表现出如此冷傲。“你们打算做什么?”银发的少女对上桃发的女人的视线。纯白的眼睛对上血红的眼瞳。然后——“——我不知道,但是要这么做。”极具个人色彩的回答。很像是王倩会说的话——因为这本来就是王倩在说话。把这种只看字面上的意思会认为是敷衍的话用认真严肃的态度说出来,是只有王倩才会做的事。但正因为内容敷衍空洞,所以无法让人——【珀伽索斯】信服。“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这么做,你们也——”“不要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做出最后裁决。以仲裁者的身份,宣布两人的罪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之前被这样责怪的人是我来着。突然发生这种类似反转的剧情,估计也不会有人接受。不过请保持耐心,怀抱着疑惑看下去,谜底用不了就会揭晓——当然,聪明的人也一定——一眼就看穿了我眼下的处境。“……你到底想做什么啊……”虽然似乎是在询问我,但她却不是看着我说话。帕萝丝抿住嘴唇,那目光中的冰冷依旧,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我。她正盯着王倩,用那从未有过(据我所知)的阴冷目光看着她。如果她的眼瞳再明显一些,或许我会在这时候用上“蛇蝎般的毒辣眼神”,毕竟就算是蛇类,也是有眼瞳的。“算了,随便你了——反正,就算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因为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你。她这样说着,声音伴随着并不存在的风,如同蚯蚓入洞,钻进我的耳内。桂林书城——其实更久以前的叫法是桂林新华书店。它位于中山中路(似乎全国大部分城市都有这样一条路)的一角,在一家环境并不宜人的网咖的旁边(在这,我必须要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会用“网咖”来当做参照物。),附近还有着类似于“xx鸭脖”,“桂林土特产”这些有一定时代感的老店铺(我记忆里,似乎小学时期就已经有它们的存在……忘记的事情里竟然不包括这些,我不禁感到失望。)。桂林书城从外表上看,是一座有六层高的不规则型建筑物,它的一角是圆柱体,而与之衔接的又是类似于长方体的部分,在书城的入口处,还挂着一个大大的显示屏——这像是最近几年才装上去的,因为我的记忆里本来是没有它的,但也不排除我遗忘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二楼开始介绍,每一个楼层分别摆放着怎样类型的书籍——但考虑到篇幅,这里还是尽快切入主题比较好。我所在的位置是——书城的五楼。古典文学、现代文学、都市文学、青春文学、校园文学、外国文学、中国文学、儿童文学、成人文学——在书城的五楼,大多是摆放着这些东西。我们从小小的书吧——作为单独用玻璃隔离出来的小房间走出来,从摆放着各类文学的书架穿过,从寥寥可数的,坐在地板上的客人经过。(我不确定用“客人”这种裹带消费性质的称呼去叫这些来书城看免费书的家伙是否合适。)在我前面领路的人是王倩——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只比我矮上少许,因为身材苗条的缘故,从远处看,或许还会让人误以为她要比我高上一些。至少我现在就产生了这种“她看起来比我高”的错觉。从我这个角度看会产生错觉,那么就意味着其他离王倩更远的路人也会这样想吧——念及此处,我就有些不快,但要去追究不快的源头,我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千万人婊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还是单纯地看不下去这种“误会”。后者的可能性居高。虽然我讨厌解释,但我也更加讨厌误会。正因为存在误会,所以才会出现需要我去解释的情况。“稍微等我一下——”因为身体情况确实如帕萝丝所说,糟糕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我已经走不快了。走不快,导致我跟不上王倩的步伐,再加上从刚才开始她就已经把我的手松开了,所以我才会被她落在后面。于是我唤出声,想让她等等我。然后,她确实如我所想的停了下来,但理由却不是要等我。“到了。”王倩停在电梯前,用那双只能让人联想到血液的双瞳回头盯住我。她说到了,也就是说目的地是——电梯吗?不,不对,不是电梯,应该是电梯通往的地方才是最终目的地。如果是和我说话的话,有必要特意去那种地方吗?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电梯——通往的地方。通往下方——我想应该不会,因为王倩刚好堵住了左边的电梯,也就等同于堵死下去的路。那么只能是上面了。但是——有些奇怪。之前我有提到过,桂林书城是一栋有着六层楼的建筑物。但实际上,里面能够供人浏览图书的楼层却只是二至五楼(地下楼另算)。一楼不知为什么是卖护肤品的地方,而六楼——则是废弃的。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我曾经记得,但现在恐怕忘记了),这里的六楼就是处于废弃状态。在我小学时期,我曾经多次来这里的六楼阅读儿童刊物,比如说漫画书一类的——但是现在,这些刊物已经从书城里消失了,因为六楼已经废弃了。按理说,因为六楼废弃了,那么通往六楼的电梯口应该是被堵住的才对,但现在却是一副完全敞开,任君采摘的模样,旁边还有着重物拖曳过的痕迹。我凝视着已经停止运转的电梯——它现在和普通的楼梯比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不同。布满尘埃的电梯通往没有照明的六楼。电梯上面,有着脚印。那是一个个像是成年男性踩出来的宽大脚印,十分清晰。这意味着有人在最近这段时间上去过,不然痕迹不会这么明显。“我一个人上去吗?”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注意到身边的王倩正平稳地站着,没有露出想要陪同我一起上去的意图。“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嗯,你一个人。”她说。“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的人,不是我。”那双无论如何都像是用真正的血液凝结而出的双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是能够让人忘记呼吸的视线。让人窒息的注视。就算下一秒被她杀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就是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眼神。虽然我一直有强调帕萝丝的眼睛看起来就跟没有眼瞳,只有眼白一样,但实际上,王倩这双血瞳在某种意义上更加可怕。因为几乎看不见眼白。充斥在眼中的只有血红。可怕到——让人颤栗的地步。我察觉到,弥漫在我们两人间的氛围变得愈发奇怪,谜底也即将揭开。话虽如此,对于已经料到谜底是什么的我,这已经失去了些许期待。带着“果然会变成这样吧”的心情,我走上电梯。一个人走上电梯。刚走完不算长的电梯,即使心理做好准备,我也被呈现在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这里哪里是什么被废弃的楼层。这根本就是——早就已经腐烂的楼层。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我神经酥麻的腐烂臭味。这股臭味无孔不入地从我的鼻孔、嘴巴、眼睛、耳孔——甚至是毛孔中渗透,开始同化在我体内流动的血液。我用手捂住口鼻,试图来抵御这股恶臭,但就结果而论这无疑是失败的。强迫自己的思维不受臭味的影响,我望向周围,什么都没有的周围。没有书架没有书籍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人影货真价实的——什么都没有。墙壁没有抹上石灰,是以裸体见人的水泥墙面。自动扶梯出口处光线依稀可照见的部分满是蛛丝,就连刚走进来的我都被蛛丝途中堵截,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被缠住了。这里的时间已然停止,这里完全被废弃——抛弃,没有人光顾。我不知道这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但恐怕已经有不少时间是这幅模样,这种状态。但不难猜想出这里已经荒废相当长时间——它独自一个,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只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这样说,这里也太臭了啊……”比我在那边的家还要臭,不仅如此,室温也高得离谱,感觉比夏天还要热——搞没搞错,现在可是十一月啊。这里难不成是阿鼻地狱吗?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走着————什么都没有?在我意识到这个词语有多么不祥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我当然不会说出“这里有我”这种近乎诡辩的答案。——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着其他人。电梯上的脚印,只有上去的,没有下来的。这意味着上来这里的人,仍旧待在这里。……从常理来说是这样的,要是出现类似触犯“侦探作品里出现会武术的中国人”这种违反推理十诫的情况,我也无可奈何。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王倩说不是她有话跟我说,也就意味着要跟我说话的人应该就待在这里。于是,我便开始寻找那个“应该待在这里”的人。在没有照明设备,近乎密封的大房间里想要找到什么东西,是一件尤为困难的事情。想要找到那个人,想必会花费不少时间————我本来是这样想的。结果该说是不如人意呢?还是说意外之喜呢?如果往好的方面想,那么就应该是“意外之喜”,但就这样下去没关系吗?真的会发生什么好事吗?考虑到这,我又无法断定这是“意外之喜。”总之,我看见了那个人。刚往黑暗的深处走了不超过五米,我就注意到了那个人。应该说是,不得不注意到了那个人。哪怕是刻意去无视,选择其他的路线,也一定没办法避开这个人——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我产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不,这一点都不可思议——”我盯着那个人——那个举着手机的人。在一片黑暗之中,举着手机的男人。“——哪有人会眼瞎到连这么明显的光亮都看不见啊!”“你就是李少辉吗?”那个低头玩手机的男人,抬头看向了我。不管每个人都能想象得出吧,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用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自己脸颊的男性,有多么可怖。我被吓了一跳——明明我是最不可能怕鬼的人,却还是被他吓了一跳。一双如墨水般,仿佛能把手机的光亮一并吸纳进的漆黑眼眸,用空洞的目光看着我。空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十分相似——和我十分相似的眼睛。……同时,也是似曾相识的眼睛,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它。除了自己之外,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再加上环境幽暗,除了手机外没有半点光亮,所以我无法确定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不,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算周围敞亮,如正午时的日照一样明亮,周围的杂物多如牛毛,我也一定判断不出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就像一个黑洞。一个什么都能容纳,但看起来又什么都没有的黑洞。把一切都吸入他的身体,雁过拔毛般地连视线也不放过的贪婪。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什么都能夺走的存在感。男人——身高超过两米,臂展恐怕也有两米二的男人朝我迈出一步。又高又瘦,如同一根竹竿般怪异。如果不去打篮球的话,真是浪费这个好身材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又是如何在这种连黝黑都无法形容,除了用纯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才能描述准确的环境下,知道他臂展数据的?这样纳闷的时候,男人低沉的语气再次重复道:“你就是李少辉吗?”“不,我叫叶馨园。”不假思索地反驳了。反驳——也就是不想同意他说的话。他说的事情是对的,但是我就是不想同意他说的话。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我都会下意识想要去反驳——处于这种不知是来自极度自我中心者的互相排斥,还是因为习惯性防卫现象导致的结果,总之,我反驳了他说的话。“你是李少辉。”“谁说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李少辉这个名字。这种土掉渣,一听就觉得不会是主人公的名字——怎么会是我的名字。”没错,我才不是叫这个名字。像是“叶馨园”这种全国只有十五人取的名字,才称得上与众不同。普普通通的名字真是太让人讨厌了——我的父母为什么当初不给我取一个更帅气的名字呢?哪怕叫李逍遥也行啊!大不了就是被人取笑成“逍遥哥哥”而已嘛!况且李逍遥可是相当帅气的——不瞒大家,小学时候我一眼就迷上了那个偷窥人洗澡的李逍遥。是指游戏不是电视剧噢。虽然电视剧上扮演李逍遥的演员我也相当中意(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痴迷神魔妖怪的我的偶像,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对【现实究竟有多么无聊】还没认清的我最后的挣扎。),但相比起来,我更加喜欢游戏里的李逍遥,这兴许是小学时期的情怀在作祟。“姓名李少辉,性别男,年龄二十四岁,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一日,身高一百七十二厘米,在家乡同一所学校就读初中与高中,大学前往外省就读——大学毕业后再也没回来过。“他照本宣科地,用生硬死板的语气念了出来。对着手机屏幕,一一把我的个人资料抖露出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李少辉吗?”“……你这是在脱裤子放屁。”我的资料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家喻户晓的东西了?我是那么有名的人吗?话说,都已经找到我本人,念出我本人的资料了,还有必要特意要我自己承认吗?难不成这家伙是那种喜欢在那种场合下听受虐方喊那种污言秽语的变态?根本是多此一举。我承认不承认,已经没关系了。这家伙已经知道我是谁,而我也知道这家伙是谁了——“——知道我身份的……你是岚的人?”会无聊到查我这种无名小辈的资料,并且特意找到我的人,在我所知的人群中,当然只有岚及她的手下。然而,“不。“身上洋溢着不祥气息的竹竿男,用简短的一个字否定了我的答案。这家伙话真少,也不懂得接梗。如果让他来讲故事的话,一定会没人看的。“不是吗……那么你是——”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岚他们之外,还有谁会知道我的资料……不,与其说是拥有我的资料,不如说是谁会对我的资料,对我本人感兴趣。谁会对我感兴趣?对我这种半只脚踏入废材大叔棺材的混蛋男人感兴趣?我只能认为这些人脑袋里进了一氧化二氢——这并不是在妄自菲薄,而是结合我现在籍籍无名的实际情况做出的判断。……等一下。“——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他如此说道。如同鬼怪一样可怖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苟的肃穆神情。我应该知道——他是这样说的。“啊……没错,我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如果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等同于遗忘自己的任务。要是被现在不知道处境如何的岚知道了,我一定会被骂的。那家伙骂起人来,超烦人的。“你是——”结果,事情果然往更加有利的方向发展了吗——不过,不是对我们有利,而是对他们有利的方向。没错,他们——除了岚之外,会掌握我资料,会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家伙是……“对。”他抢我在之前说道:“我们就是你们口中的——‘藏匿于这座城市的破坏者’。”我早就——知道了。“你看上去并不吃惊啊。”在我面前自报身份的男人,似乎正在惊讶我的反应。“我当然不吃惊,不如说,我本来就做好跟你打招呼的准备了——”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这样说的话,有自哄身价的嫌疑,但无论如何,会发生眼下这件事,我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那么再度介绍一遍吧,我就是李少辉,李少辉就是我。李少辉,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就是我。”我用拇指戳起自己的胸口。效仿着JUMP上面的主人公,做出这样的动作。胸口比想象中要痛,我是不是把指甲剪掉比较好?“嗯,没错,我已经知道你是李少辉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直接说明我的来意吧。”他不打算拐弯抹角。从这点来看,他还真是一个有着敬业精神的反派——我的对立面。“请你加入我们。”男人干脆利落地说道。“啊!?”我虽然做好了他自报身份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加入他们?我?这是在朝我丢出橄榄枝吗?我想清楚他在说什么之后,便回答道:“不——”“别急着回答,别急着拒绝——关于我们,你了解多少呢?”“我为什么要了解你们?”“了解到‘我们’是怎样一群性质的人后,也许你能得出对你更好的回答。”“……抱歉,我可不想听你们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去听。如果听了你的事情,我就会和你们这些家伙扯上更深的瓜葛了。”“是吗?可事实上,就算没有这次事件,我们也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在上个月的月底,我们就已经知道你了。”他一反刚才僵硬的语气,变得夸夸其谈,一副善于言辞交流的模样。“……上个月的月底……那个时候我还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回来这里。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不,他是在说谎吧?只是在虚张声势,想要瓦解我的防备心而已。“——没错,你确实没有回来这里,但正因为没有回来这,所以才会让我们知道了你。”他语气平静,一点都没有被我话语中的质疑所影响。男人表现起来像是在自说自话。“程华——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啪!我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废弃楼层中。对啊,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应该知道的——拥有这双眼睛的家伙,我应该知道,应该记住的。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回忆起来才对——拥有这种眼睛的人,绝对是‘异类’。是不应该存在于人类社会里的异类。是披着人类外表,流着人类血液的怪物。“——原来是一丘之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