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吧
自从进入地下街后,灵使的内心便一直是惶恐的。从她个人角度来看,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同惶恐不安。她原以为是自己过于担心李少辉伤势的缘故,但李少辉看起来伤势严重,脸上偶尔会浮现的笑容却仍旧和先前并没有区别。所以她告诉自己,这次的事情也会像以前一样,看似惊险无比,实则稳如泰山。可是内心的惶恐依旧存在。对自己的告诫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惴惴不安。这并不是有刀架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那种能够被人看见的源头。存在于何处,又以什么样的形式威胁着灵使一行,又会在什么时候揭露自己的面目,关于这些,灵使一概不知。她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只有一个孔能够看见外面的木桶里,尽管透过小孔注视到的世界并未有什么过于令人害怕的东西,但小孔以外——她不能看见的世界,充斥着什么样的危险,她无法得知。因为未知,所以害怕。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灵使忽然明白了,造成她不安的源头,正是她对自己无所预料的未来的担忧。虽然李少辉还待在灵使的身边,但李少辉现在的真实情况,灵使却只是略知一二。也许下一秒,甚至就是在她思考的这一瞬间,李少辉就会彻底从她身边消失。“大叔。”正在面前领路的灵使,终于没办法继续沉默。她已经到极限了,不安的情绪把她的精神推到悬崖边缘。如果再像这样什么都不说,她想自己一定会就这样掉下去。直直地坠下,然后失去最重要的东西——那不是生命,却以生命等价的东西。“怎么了?喂,前面的那个,停一下,好像又要换方向了。”这时候的李少辉还不清楚灵使要说什么。他一如既往地用那怎么看都像是游手好闲的人才会有的半吊子语气使唤前面那个充当压路机的男人。“不,没关系,跟路没关系。我们没有走错,一直走,然后再过几个岔口,就应该到岚……她所在的地方了。”“那挺快的呀。喂,前面的,不用停下来了,继续走吧。我说你这家伙,走的可真慢呀。连我这个半残的人都能跟上。”李少辉故作轻松地说道。然而,灵使并不能分辨这份轻松是虚伪还是真实,所以,她打算以自己的方式,用问题去确认李少辉现在的状态。“大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不能。”“那……咦?等等,为什么不能问啊?”“因为你一副‘大叔一定会让我问’的表情,所以我觉得不舒服,所以就不同意了。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说‘NO!’。”“呜!”灵使畏惧地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她被李少辉不容分说的气势吓到了,她不明白李少辉这段话是从哪里抄袭的,但那份气势也已经足以让她乖乖闭上嘴。“开玩笑的。”李少辉的嘴里像是含着一块浓痰,令人恨不得想请他清清嗓子再说话。事实上,他嘴里确实含着东西,那是一块血痰。这到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六楼掉下来的,即便有缓冲,也不意味着他的内脏不会有事,时不时从胸口附近涌上来一两口血,对于现在的他,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要不是和王倩有着连接,他现在一定已经是个死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欺负你。”“这种时候?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大叔。”得到允许后的灵使,抓住李少辉话中的奇怪之处,穷追不舍地问道。“对喔。现在是什么时候呢?差不多快到中午了,该吃饭了?不过我通常都是快两点才有想吃饭的念头。”“就是因为这样你的身体才会那么糟糕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死不了就行了。”“不是只有死才是唯一值得——”“不,你说错了。”李少辉声音变大少许,“只要不死,其他就随便了。一旦死了,就没办法继续体验各种各样的事情。有趣的事情也好,无聊的事情也好,这些都不会再有了——所以,只有死亡配得上我在意。只要没有死,其他怎么样都行。”“但是,如果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话,不就……”“不会有那种事的。”李少辉有着不得不反驳灵使的理由。他决不能让其他人以为死亡和活着会是等价的东西,即使是特定情况也不行。“死亡和生存,死或生,DEADORALIVE,无论是多么特别的情况,它们都不会成为同义词。所以,死亡是唯一的,只有死亡,才是必须要避免的事情。”男人厌恶死亡。憎恶死亡。比谁——都要讨厌死亡。“死亡会夺走你的一切。讨厌的事情,喜欢的事情,都会被夺走。喜欢的事情再也没办法体验到,讨厌的事情即使离开了你,也不意味着会消失。反过来说,死亡只是逃走了而已——死亡,只是在逃避,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死亡本身只是‘死亡’而已,对它下定义的是我们人类本身,这件事也不会改变。”他讨厌无聊的事情,而死亡,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件无聊的事,甚至是一件会影响有趣事情的无聊事情。这样一来,死亡便成了他最讨厌,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如果有排名的话,“死亡”一定是他心目中的历史排名上坐二观一的存在。“我也讨厌死亡。”灵使决定避开和李少辉争论。因为她也明白了眼前这个走颓废系路线的大叔,只会在无止境的争论种把话题引向远离核心的位置。如果不先止住他的话头,那么灵使便永远无法在合适的时机说出自己在意的问题。“对我来说,死亡是离别——我不想和大叔分开。”坦白地吐露自己的真心。灵使不想和李少辉分开。“因为不想和大叔分开,所以我超级讨厌死亡。因为能够分开我和大叔的——只有死亡。”小女孩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对还是错,但她希望自己的话是对的。如果只有死亡能将她和李少辉拆散,那么应该憎恨的东西就只有死亡。那样的话,她就轻松多了。“怪羞耻的,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吵……吵死了!要你管啊!我也是在忍着羞耻才说出这句话的。本,本来,像是这种话,我都不打算对大叔你说的!太恶心了!”“这时候又想起自己的设定了吗?”李少辉顿了顿,“呃,我是说,‘要你管啦’这个口癖,不是说傲娇设定。本来你也不是傲娇属性的角色。”“……闭嘴!啰嗦!要你管啊!老老实实听我说话就好!你真的很烦诶!什么时候都要打断别人的话吗?大叔你上学的时候课堂上一定没少被老师点名批评吧!”“这到是真的,我经常会被老师说‘是你上课还是我上课啊?这么喜欢讲话你来讲台上说呀。’。我觉得他这个逻辑很有问题,我是学生,又不是老师。如果到讲台上说话,有人给我发工资吗?谁来赔偿我被学生占用的时间?”“重点不是那些问题。你妨碍到老师讲课了!”“他讲他的,我说我的,我们两个互相不妨碍,不是挺好的吗?每个人都能干自己分内的事。”“学生的本分不是学习吗?”“拜托,在说出这句话之前,能不能用你的脑袋好好想一下。现在有哪个学生认为自己的本分是在学习?不如说,现在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在浪费生命,根本不明白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只是在敷衍地活着而已。”他,停了下来,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该在这里停下来一样,身子响着嘎嗒嘎嗒的声音再度前进。“我从以前就觉得,如果每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那么世界就会变得比现在精彩的多。”李少辉的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前方的男人。那个男人正在偷听对话这件事,李少辉已经知道了。不,这其实不该被称为“偷听”,因为李少辉也没有掩饰的打算,他用着比正常人说话的音量还要大上少许的声音说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或许人生的轨迹可以相似,但绝对不能相同。对于自己来说,最应该做的事情绝对不该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或者说,绝对不可能是自己都不清楚有什么用的事。比如读书,假如真的清楚读书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吗?还是说是没有必要做的事?如果是前者的话,就要好好认真读书,全力以赴,拿出自己的全部去下注。如果是后者,那么不是该想一下,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吗?”这样的想法,既不正确,也不错误。而是李少辉——这个已经失败的男人通过自己不断失败而积累下的经验,做出的总结。人生的缩影。一次又一次失败后,做出的自认为的通往正确的方法。即使如此,他也没能成功。并不是方法的问题,而是他甚至不能按照自己制定的方式去活着。“那种活法可不轻松……你的意思是,你做到了?”前面的男人问道。“不,我没做到。我以前是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则是,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却总是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能做到。”他的话里听不出多少懊悔,这个男人就是如此。他无时无刻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正确的,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错误的。虽然偶尔也会去抱怨,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停止行动,会去做自认为正确的事,也可能会去做自认为错误的事。像是懊悔——埋怨自己或是他人,这类等于原地踏步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那根本不是“错误”或者“正确”的事,而是根本不可能做的事。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没做到也没关系,只要去做了就行。只要行动了,就会有结果。结果多了,就会改变现状。停滞不前是我最讨厌的事,就算是后退,也比待在原地要好上一万倍。”他已经不止是在和灵使,或者是在和前面的男人说话。李少辉正在自问自答。自我询问。自我探索。探索——自我的存在。“死亡同样是停滞,而且是永恒的停滞。”他捏紧拳头,深深地呼吸着。每次把吸进肺里的空气吐出来,用浑浊的气体污染世界,他存在于世界的证据就多了一分。“我不怕死亡,但我厌恶死亡——如果是为了有趣的事情,我乐意迎接自己的死亡。这是福尔摩斯的话。”“李少辉先生,请不要篡改福尔摩斯的原句。”“对他来说,公众的利益就是有趣的事,重要的事吧。我只是用本质替换表象而已,没有区别。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也可以去想想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段古文。我记得这是最近几年必备的高中课文。”“我高中的时候可不怎么喜欢背书。而且我那个时候有没有这篇古文,我都不记得了。”“是吗?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到挺喜欢背书的。”李少辉不得不睁大他那双只要放松就看起来像是闭着的眼睛,因为他很担心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一松懈就会倒下。“那你的成绩不错咯?”“只能说勉强过得去——我觉得我还算是个对读书有天赋的人。只要花心思去钻研题目,就算卷子最后面的大题不会,但其他地方还总算是能拿上不少分的。”“听起来和你说的话不对,完全是在敷衍吧。”“我就是在敷衍——”李少辉毫不做作地承认男人的质疑。“——我从以前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读书。只是除了读书外,又不清楚那时的自己能够做什么。真正意识到自己能够做什么,是在上大学后。真是好笑,我自以为自己和别人不同,但真正构建出自我的时间,和大部分人又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你本来就是正常人。”“闭嘴。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我能当做没听见。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随便说的话,那就错了。我不保证你再说下去,我会不会气得把你脑袋砸爆。”“哇哇哇。哈哈哈哈,听上去真吓人。戳到你痛楚了?真是抱歉。不过,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说出这种话,有半点说服力吗?”“你可以试试。”李少辉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说完这句话之后过了一段时间,都没有眨一下。他并没有说谎。“够了,大叔。”“抱歉,和别人说话,不小心忘记你了。你刚才说,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是吗?问吧,我这次不会打断你的。”“不是那个问题——我是说,大叔,够了。”灵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不要再——自我解剖了。”“——”如灵使所说,李少辉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在自我解剖——把构成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拆下来。就像是把组装好的机器人玩具拆开,确认零件有没有损坏。李少辉不断地把自己过往的构造说出来,其实就相当于是在解剖自己。“这种事,看起来太可怜了。”“……”“即使不特意说出来,我也不会怀疑大叔你的。”“怀疑我?”“对我来说,大叔就是大叔,不管怎么样都是大叔——大叔,你肯定忘了重要的东西吧?”被察觉到了。李少辉——想要掩饰,但似乎又没有办法掩饰的东西,很轻易就被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忘记的东西,在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消失了。是这样?没错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说出一些你以前都不会说的话。”“……看起来很蠢吗?”“……?”“说出这些有些故意煽情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在你眼里看起来很蠢?”“对,真的很蠢,超级蠢,我一点都不喜欢说这种话的大叔。”灵使仍旧在前面飞着,她看起来漫无目的,只是随便地飞。不过要真是这样,李少辉会生气的,她不可能会这样做。所以,她有在好好的带路。“所以不要说了。”“好吧……真麻烦,我答应你。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不行,以后可以说,但现在不能说。”“你的要求真的很严格。”“我觉得现在不行就是不行。但以后可以说,以后的话,大叔想说多少都没关系,不管谁觉得尴尬,不让你说,都没关系。我一定会赞同大叔你说的。”“……听起来就像是我说这些话真的很丢你的脸一样。你在搞什么呀,弄清楚主次,区区灵使而已。”李少辉不满地抱怨一声。他不可希望自己今后在与灵使的交涉中变成下位者。他更喜欢在交涉中掌握主动,这跟他性格里的侵略性有关。“好啦好啦,快说你的问题吧。”“已经没有问题了。”灵使说。“无可奉告——嗯?什么?你没有问题了?你耍我吗!?”“大叔!你就没打算回答我吧——不,没有耍大叔你,刚才确实有问题,但现在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必要了?”“——大叔你刚才说‘以后’都不说了,对吗?既然这样,我和你之间,还存在着‘以后’,还有‘未来’对吧?不然的话,那个承诺也就没有意义了。”“真是莫名其妙。”是啊,莫名其妙,不管是你,还是我,灵使在心中默默说道。帕萝丝、李梦与王倩的战斗,从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已经等于失去战力的帕萝丝暂且不论,李梦和王倩,几乎是相当于一对反义词的存在,在这种时候让战斗陷入停顿的状况,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李梦并没有阻挡王倩的能力,按理来说是这样。就算她能操纵幽灵、怨灵、恶灵,甚至是不存在的灵魂,也不可能让王倩忌惮到不敢行动的地步。虽然,李梦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强,但她也明白自己和王倩之间存在着多么巨大的沟壑,光凭她这点伎俩,并不足以填平天沟——所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王倩停了下来。“王倩姐姐——你是在害怕。”面对着屹立不动,像是摁下停止键的机器人一样的王倩,李梦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也害怕幽灵——但不是幽灵本身,而是幽灵会造成的影响。”没有反应,不止是因为王倩现在听不懂李梦在说什么,更是因为王倩本身就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自己内心的弱者。她是强者,而李梦是弱者。弱者,拦住了强者。不是奇迹,而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克服了自己阴影后,创造的成果。“所以你肯定是在害怕幽灵会对你有什么后果吧……那一定是——记忆。对,幽灵会对生物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损害,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记忆。”说话。李梦小时候看动画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剧中的角色总会在剧情进行到高潮前,说一些在她看来不必要的话。那些似乎只要删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废话,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观感体验。没有不是会更好吗?那时候的她就是这样想的。现在不这么想了。只有亲身体验过后,才明白对话的必要性。没有人喜欢战斗。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用战斗解决问题。李梦不是一个喜欢战斗,擅长战斗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用这种只能是其中一方倒下才能结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所以,只是一点就好。她想,只要有一点可能性,能够用战斗以外的方式解决发生在王倩身上的问题就好了。“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害怕了。”“所以,不想失去那份记忆的话,就不要战斗了。”“继续战斗下去,会有更多人受伤的——就连哥哥,也可能会因为你的事,死去。“大概是契机。李梦的这句话,触动了王倩脑内的某根弦。女人因此而动了起来,她的脚向前迈出一步,地面发出负荷过度的悲鸣。受到惊吓的黑影们纷纷向她迈出的右脚靠近,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王倩知难而退。只是,它们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更加刺激到王倩,让王倩坚定决心。她用力一踩。地面粉碎。立足于脚下的世界——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确实的柏油路面,彻底粉碎。幽灵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无论是后面还是身前,又或者是上空,都被幽灵堵住。但这不意味着王倩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走。如果陆地不行,天空也被堵住,那么,只要从地下离开就好了。地下是空的。因为地下有着一条如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地下街,所以她并不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挖出隧道,而是创造一个通往地下街的入口。这种靠挖掘机都能做到的事,对于王倩来说,就和喝口水一样轻松简单。她也的确用喝口水的时间,用脚踩碎了地面。踩碎地面,然后露出空洞——一个足以容纳一位成年人下去的入口。如果全力释放,让这条街都下陷也不是件难事,但对于王倩,她只需要制造出这种等程度的入口就足够了。“不要逃!”明白王倩的打算后,李梦下意识尖叫出声。但是已经晚了。声音——无法阻止任何人。仅凭声音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言语也是如此,空洞的言语,没办法打动任何一个人。这件事,李梦更加深刻地明白了。王倩就这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潜入地下。李梦所不知道的是,她所憧憬的哥哥此时此刻正在地下街中,寻找着岚。“怎么还没有到呀?”持续恶化的身体大大程度上削弱了李少辉的耐心。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就算他现在健健康康的,多半耐心也已经快到极限了。不同的是,他现在就已经不行了。等待是最无聊的事情之一,他是这么说的。“才不过走了十分钟不到而已呀!大叔你也太没耐心了!”“该不会是你带错路了吧?”“我才不会带错路。会用时这么久,纯粹是你们太没用了而已!”“我们没用?”李少辉愕然,“你竟然说三人里面最有用的我——没用!?”“我一直以为我够重视你了,但我还是低估你的自恋程度了,李少辉先生。”男人头也不回地讽刺道。“人类总是低估别人,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过,不要篡改我的原句。”“大叔,虽然他说的过分了点,但的确是你的问题——你真的很自恋诶,明明我们之中,最没用的人就是你!”灵使毫不留情地选择站在正确一方。“不过,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很没用。两点之间直线段最短,这种事连我都知道。偏偏你们只能走弯路。”“走直线只有你能做到吧——因为只有你能够无视物理规则。真是的,这个游戏的物理引擎真是糟透了。”“哼哼哼,对我来说到是刚好呢!”她炫耀似地逐渐提升自己的高度,然后更是直接从天花板穿了出去——因为她本来就不受到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约束。“像个小孩子一样。”李少辉嘴上露出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而唯一看见这点的,则是忙里抽空回头看向他的男人。“话说回来,李少辉先生,我有一个提议。”他说。白嫩脸的司机,以说玩笑话的轻佻语气这般说道:“如果觉得太慢了,不妨让我背你吧。坐在我身上,我想速度就会快上不少。不是我自夸,我对自己脚力还是很自信的。”“背我?”李少辉夸张地睁大眼睛,“我可不喜欢让一个男人背我。”“那把我当成一个女人不就好了吗?”“那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虽然平常不在乎,但这种时候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有着魔鬼身材的大姐姐系角色背我。”“魔鬼身材呀……”“你有什么意见吗?”“没,只是想,真不愧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个形容可真老土,真俗气。”“那换一个,让人蠢蠢欲动的身材?”“李少辉先生,你的脑袋里只剩下‘蠢蠢欲动’了吗?”他打趣般说道,如果不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用脚践踏一个年轻人的脸庞,气氛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缓和。“别说。我现在就跟得了阿紫什么默尔一样……”“阿兹海默症吧。”“对,就跟那个一样——我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脑袋里还剩下什么了。也许我真的已经只剩下‘蠢蠢欲动’了。你说的话不一定错。”“这样啊……”意义不明的叹息。在这声叹息出来的瞬间,灵使恰好从地面返回,穿过天花板,重新回到李少辉的身边。只是,她的脸色十分难看。灵使本来的脸色和正常人没有多少区别,是白里透红的脸。因此李少辉常常会取笑明明是一个身体都半透明的小孩,却还能有这样的脸色。像是幽灵一样的存在,那就应该跟幽灵一样的脸色。面无血色,仿佛白纸一样骇人。这就是女鬼该有的脸色。这便是灵使现在的脸色。她的身体瑟瑟发抖着,好像是感受到寒冷一样,用双臂抱着自己的胸,以这种方式温暖自己。“大叔,我们快跑吧。”她说,眼睛里透着令人疯狂的惧意。“她来到地下街了!”“谁?”“是她呀——是王倩啊!那个现在已经被其他人操控的王倩,已经进入地下街了!”快跑吧,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