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
人格和记忆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话题,迄今为止有着不少科学家对此进行过研究(尽管我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在做什么样的研究,得出的又是怎样的结果),但是都没办法下一个肯定的结论。不过如果说失去记忆,会不会对原有人格造成影响,我觉得答案是肯定。如果我知识面足够宽阔,这时候应该举出一些能令人印象深刻的真实案例。只不过我并不具备那样的知识。可就算没有那些东西,我也觉得不应该存在着把人格和记忆分割看待的睿智人士。觉得人格和记忆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一定是学富五车,阅历丰富的文化人,只有他们才会提出这种令人讶异的观点。说是让人——让我觉得耳目一新也不为过。毕竟我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觉得记忆和人格毫无关系。不可能没有关系。没有记忆,人格便会崩坏。失去记忆的人——等同于失去人格。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某个人一旦失去记忆,就意味着原先的人死了。原先的人死去,然后诞生新生命。失忆等于死亡。失去迄今为止的记忆,等于拥有这段记忆的【某个人】死了——我是这样想的。不对,我要说清楚一些,不止是这样。不止是“我这样想的”,我甚至是打从心里希望这样。最好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就会发生对我而言十分严重的事情。我个人的存在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将会变成身份定义上模糊不清的奇怪角色。举个例子,就像是蛋黄酱和红豆酱倒在了一起,粘稠的红色和粘稠的淡黄色,不管怎么看都很恶心、碍眼吧。就算有人既喜欢红豆酱,又喜欢蛋黄酱,也不可能会想着把它们混在一起吃吧——至少我不会这样做。啊……抱歉,一不小心就开始暴露个人喜好了。请原谅我的冒昧。我至少该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不然话题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叫做李少辉。初次见面,我是李少辉。呃……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时间线回溯的展开,也不是多半不会有人期待的过去篇。这是发生在对【我】而言的【现在】的故事。不过情况比预想之中要复杂——姑且,先从那个男人。那个与我一样唤作李少辉——已经死去的男人身上的事说起。关于他的事,我认为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存在。毕竟对我来说,那个男人只存在于别人的【口述】之中。是否真实存在过,则需要花费时间去考证。如果能从本人身上问清楚,那就再好不过,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没有死,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他死了,就在十一月六号,临近正午的时间,以接近自杀的形式死去。之所以采取【接近自杀】的说法,是因为他的死亡方式和通常定义的【自杀】有所不同。他的肉体依然活着,但关于李少辉——那个人的记忆已经只能在别人身上找到。身体里——并不存在【李少辉】的记忆。李少辉的记忆消失后,剩下的便是我。我必须要声明——我之所以称自己为李少辉,是因为我的的确确是李少辉。我不是什么冒牌货,也不是初生的婴儿。我比谁都要确信自己是李少辉,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打从心里希望那个同样叫做李少辉的男人,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不剩地从这个身体里消失。我知道这样说会令人摸不清头脑,但只要听我在做一遍详细的自我介绍。我想会比较容易理解的多。“我叫李少辉,今年十三岁,是一名初中生——”虽然和现在的实际情况不符,但这的确是最适合我的自我介绍。没错,我是李少辉。是拥有的记忆与死去的李少辉差距——十一年记忆的李少辉。这样说,虽然方便了别人理解,但是对我而言却也实在过分。我明明就是李少辉,我既不是过去也不是曾经,就是活生生的李少辉。可却被别人告知,你是失忆后的“李少辉”,这太莫名其妙了。但既然他人眼中的【客观情况】是这样,那就这样认为吧。顺带一提,【他人】指的是一个叫做岚的女孩。关于李少辉的事,我也是从她口中听说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以及应付可能即将到来的危机,我决定伪装那个男人。制造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仍然活着的假象。李少辉——已经死了。但同样名为李少辉的我,却还存在。虽然我刚才说过失去记忆后会诞生新的人格,但我不认为自己就是【新诞生】的人格。我必须要强调,我就是李少辉,不是别人。我甚至——不愿意承认那个傻乎乎消失的家伙是李少辉。那家伙,一点都不像个大人。我也不认为自己十一年后会变成他那副模样。所以请把我和他当做不同的人对待。那么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进行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李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