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跟你刚才所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生命是有什么定义，可以肯定的是生命是从无生命的物质中诞生。但进一步思考，从无机物中诞生有机物，其实就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原理’。你也说了‘这才是能够代表宇宙从开始到结束的趋势’，就是一直从秩序走向混乱。”

“那又怎么样？”

“打个比方，实验室有冰水和热水，我把两杯水混合成温水，然后让你还原成它们各自的初始状态。你会怎么做呢？”

“这个简单呀，首先把水倒到原来的两个杯子中，一个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个放冰箱里冷冻，很快我就又能得到一倍热水和冰水了啊！”

“但是问题来了，你把两杯水恢复成了各自初始的状态，但整个实验室的温度上升了1度，因为这个过程中微波炉和冰箱释放了热量到空气中，如果室内外温度不一致，这个时候要恢复实验室内的温度，就又要打开空调把实验室的温度降低到最初的温度。”

“难道这样也不行？”

“可是在此过程中，悬挂在室外的空调主机向城市里排放了更多的热量，当有成千上万台这样的空调进行这一过程，就又会让城市的温度开始上升。那么要把城市的温度也还原到初始状态，又不能把人和高楼大厦都赶出去，代价是什么呢？起码比还原实验室要难得多了吧？然后又会产生更大的连锁效应吧？”

“嗯……”对方居然也陷入了深思，但不知是在思考如何还城市一个大自然的温度，还是在思考更深层次违背趋势的后果。

“又例如我们的房间总有变混乱的趋势，要保持它整齐的状态太变，需要我们付出努力去维护，而我们的能量源泉就是与外界进行进食与排泄的物质交换，同时倾倒出去的垃圾也会同样给房间外的世界增添一份混乱。再简单点，例如墨水混入清水，要还原成混合之前的状态就需要非常高精尖的过滤系统，制造他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其他变数。这一过程就像打碎一个玻璃杯很容易，但要还原它碎之前状态的非异能手段就非常难。”

“没错啊！你说的这些不就是为了阐明在熵增原理的支配下，宇宙万物顺从着从整齐划一到走向崩坏衰败的大潮流吗？任何试图阻止这个趋势的行为都只会适得其反，为宇宙增添更多的混乱吧？”

“是的，但那么要是让一堆杂乱无章的原子，自然形成结构井然有序的生命体。就好比一阵龙卷风经过一堆垃圾，掉下来之后自然组装成波音客机。一堆单细胞微观生命突然就变成一个宏观的生物。也就像让一群猴子胡乱敲键盘，结果却写出一部《莎士比亚》，这就绝对不是简单的奇迹了。如果真的就没有别的定律来支持，光凭运气，那么从宇宙诞生到毁灭在重复个千千万万次，或许能碰上一次，或者依然不会出现吧！”

“可是……这样的奇迹真的发生了？就像原子组成分子，分子组成蛋白质，蛋白质组成细胞，细胞组成器官，器官组成个体，个体组成社会？”对方也若有所思地来了一波推演。

“没错，这就是我们宇宙中最神秘的现象——‘涌现性’！当一定数量的事物遵循同一套规则运作，它们就会在更宏观的尺度里，无中生有地添加一些全新的属性。而更为细思极恐的是，当你去挨个分析这些小因子，却完全找不到任何隐藏这种属性的蛛丝马迹。就好比你把水分子研究透彻，也无法预知为什么当大量水分子均匀分布时，会呈现出‘湿’的属性。”

“额，这个难道不是分子间的作用力吗？而且猴子敲键盘对S情有独钟啊！”

“呵，你这么能杠，希望你把手伸进双氧水也会觉得‘湿’吧！而当温度边低，水分子还会按照一定的逻辑排列成各式各样的规则冰花。又好比，无论你怎么挨个研究脑细胞，也无法找到‘自我意识’的源代码。无论你怎么人类的个人行为，也无法预测经济政治的走势。”

“不不，最后一个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比如一些特立独行又大权在手的统治者……”

“但说到底独居动物无论雌雄，都得独自面对所有的生存挑战。最理想的情况下是要求这个个体面面俱到没有短板，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而群居的法则里，则允许了个体差异的存在，又因为个体差异形成了分工的不同，从而又形成了阶级，形成了社会，所以‘社会’是动物集群后涌现出现的新属性。甚至更蚁群和蜂群因为分工的不同更是加剧了个体的差异，蚁后和蜂后其实都并不能统治整个族群，反而只是负责生殖的机器，负责觅食的是工蚁工蜂，雄蚁雄蜂负责向外传播基因等等，它们生来就应对这一个具体的目的而高度分工，这称为‘真社会性’。”

“那你的意思是人类也是‘真社会性’喽？”

“其实并不是，有些人可以独自一个人荒野求生，或者隐居深山老林。但工蚁工蜂不能生殖，蚁后和蜂后不能觅食，它们都必须凑一块才能表现出‘真社会性’。你可以把整窝蚂蚁看做是一只动物，只不过每只蚂蚁都是组成这只动物的细胞，这种‘超个体’就是蚂蚁集群的涌现。尽管每只蚂蚁看起来都很智障，但你身上的细胞也不需要思考，特别是脑细胞本身也没有意识，但‘智商’却又是脑细胞的一种涌现。”

“那你恐怕是过度涌现了吧？”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你可以脑补一下印象中的脑神经结构和宇宙的纤维状组织，是不是有点形似？宇宙中的天体都遵循着万有引力定律做运动，但它们的分布并不是聚成一团或均匀分布，而竟然是排列成了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纤维状结构，在以一亿光年为单位的极其宏观的尺度上看，宇宙的结构其实和大脑中的神经元的连接有着相似之处，而这个叫做‘宇宙大尺度结构’的东西是否也存在着一种超宏观的意识呢？”

“怎么可能？这只是刚刚好长得像而已吧？就像有人把电子绕着原子核运转比作行星绕着恒星，但从力到形式其实都完全不一样。而说到意识，难道宇宙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某种感知和观察来反映真实世界以及非实有意识自身的运动规律吗？”

“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但是说到底，人类的智商因为显著高于其他动物，所以对于自己的灵魂处于怎样的位置一直缺乏一个相对应的参照物。而之前，在人工智能的发展下，让人脑的算法本质正被一层一层抽丝剥茧，露出原形。正是因为强人工智能的发展在地月生态圈中被‘政治正确’视为禁忌，所以天顶星人类的发展水平才会远远地甩开我们。”

“哼，又是机械邪教的论调，不如说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自己搞出来的黑洞所吞噬，这也算求仁得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