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被苏锦妍拽着满国都快要逛了个遍，这天早上她睡了个自然醒，坐起身茫然地眨眨眼，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被妹妹给吵醒的，苏锦瑟好奇地问进来为她梳洗的婢女，“阿念，妍妍呢？”

顾念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面相温婉十分有亲和力，听了苏锦瑟的询问慢悠悠地回答着，“过两天学府就要开课了，但是夫子留的课业五小姐还一笔没动，今天一大早她就被三小姐给抓起来写，连早饭都是在夏花明吃的。”

苏夫人走得早，三姐苏锦媱与二哥苏尚瑜是双生子，两人只比大哥苏尚玥小不到三岁。虽然苏锦媱并未行大，却颇有长姐如母的气势，别说兄妹几人，就连顾贺章有时候都要挨这个三女儿的训。

“三小姐说，五小姐本来就是活泼跳脱的性子，最近趁着您回都更是每天都撒了欢儿，是该让她收收心了。”顾念笑容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不客气，“依我看，您最近最好也躲着点儿三小姐，不然她收拾完五小姐，下一个估计就是您了。”

作为让妹妹不好好学习的罪魁祸首，苏锦瑟在心里默默地为妹妹送去祝福，然后决定这几天一定不要在苏锦媱眼前晃悠，就让妹妹独自承担来自三姐的关爱吧。

妍妍，四姐会记住你的牺牲的！

收拾妥当苏锦瑟就动身去正厅吃早饭，出了五十弦的院门顾念便不再跟随，而是换上了林霜，少年眉目清朗装束整洁，黝黑的双眸目光沉静，看向苏锦瑟的时候专注认真。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平缓地说着话，苏锦瑟漫不经心地听着，快要进正厅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还有点儿意思啊。”

“两个人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正厅餐桌旁早就坐了两名男子，都是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年纪，模样俊朗姿容潇洒，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气宇不凡的俏郎君。左手边斯文儒雅笑容温和的是长兄苏尚玥，他正端着瓷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右手边潇洒不羁眉眼风流的是二哥苏尚瑜，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正不悦的单手托腮瞥着苏锦瑟。

刚刚开口说话的也正是他。

“林霜在给我讲笑话，挺有趣的。”

苏锦瑟往他身边一坐，苏尚瑜哈？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霜。少年正有条不紊地给苏锦瑟盛了粥又去剥鸡蛋，就算被人赤裸裸地盯着看也是不动如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看上去实在是不像会说笑话的样子。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精神这么不好，晚上没睡觉么？”

苏锦瑟夹了一筷子林霜端到她眼前的小菜，那副轻松的模样看得苏尚瑜血压都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

“要是吃完了，咱们就出门吧。”

苏尚玥打断了他的话，只见大哥已经放下粥碗正在动作优雅地擦嘴漱口，苏尚瑜赶紧回一句，“没吃完呢没吃完呢！”低下头不顾形象地大口往嘴里塞起了油条。

开玩笑，大哥就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经常一天天的不吃不喝，他最近跟在大哥身边办事可是被折腾得不轻，这顿早饭要是不吃饱了指不定要饿到什么时候。

见苏尚瑜安静了下来，苏锦瑟默默给苏尚玥比了个赞，然后边吃边问，“大哥，爹他人呢？”

“之前圣旨没有传到凉州，内务府那边还在筹备，如今你回了国都，父亲自然要开始忙你的婚事。纳采问名纳征下聘，虽然说这门婚事是国君指的，但是该走的流程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少。”

苏尚玥对待妹妹就耐心了许多，苏锦瑟听得直撇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都指婚了还纳采问名？这要真算出来我和贤王八字不合我天克他，国君还能悔婚不成？”

“胡闹。”

苏尚玥轻轻地戳了下苏锦瑟的脑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自家四妹虽说办正事时还算靠谱儿，但平时这不着调的懒散性子，嫁入皇家真的好么？

“大哥你不要皱眉，这里会长川字纹的，你还没娶妻呢，要爱惜自己的脸。”

苏锦瑟指了指自己的眉间，苏尚玥被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告的又好气又好笑，“我还不是在操心你，四妹，你真的愿意嫁给贤王么？”

“其实就也还好，毕竟君上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为我添了三十六抬嫁妆，单子我看过了，除了金银玉器店铺良田这些，还有不少现钱，我绝对赚。”

苏锦瑟边吃边说，神色轻松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赚个屁！咱家缺那些钱么？你就为了这些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埋头吃饭的苏尚瑜猛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苏尚玥倏地转头盯了他一眼，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小声争辩，“我这也是为她好。”

“……你二哥说的也不无道理。”

苏尚玥沉默片刻，转过头少有的肯定了苏尚玥的话。

苏锦瑟想就算自己不乐意那总不能抗旨吧，虽然她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有这个想法来着，但是看着传旨内侍带过来的密信，苏锦瑟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一封伪造她爹顾贺章通敌叛国的检举信。

且不说顾贺章一个从五品的太常所秘书少监能通哪门子的敌，就那封信的粗制滥造程度，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假的！但这问题不是证据做的有多敷衍，而是国君赤裸裸地威胁：领旨，那么就钱财入账风光大嫁；抗旨，那么就满门抄斩牵连族亲。

国君这手玩儿的是真漂亮！苏锦瑟当时气得血压都上来了。

但这些不能和家里人说啊，她只能放下碗筷擦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道，“凉州那边也许了我六十六抬的嫁妆，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送到了，大哥你到时候帮我清点一下。没事啊，大不了就和离嘛，我带着嫁妆回来瞬间就能跻身新安富豪榜了。”

虽然在极力扮演一个财迷的人设，可惜自家两位哥哥实在是太了解她是个什么人了，压根儿不信。苏锦瑟赶紧带着林霜找了个借口开溜，这才躲过了来自哥哥们的讨伐。

她觉得三十六抬嫁妆少了，自己应该在聘礼上再坑国君一笔。

苏锦瑟今天本来想要在自己院子里躲闲的，结果吃个早饭被哥哥们一顿数落，她也不敢在家待着了，只得去外面打发时间。

这几天跟着苏锦妍满国都转悠，倒是知道了不少好玩的地方，苏锦瑟带着林霜去瓦市那边的戏楼看戏。国都这边似乎很时兴这种戏楼，和传统戏曲不一样，他们演的都是热门的话本子，稍微做些改编，一个本子可以演好几天，勾着人来看特别的有趣。

苏锦瑟随便挑了家戏楼，也没在意是演的什么戏，一进去就见里面几乎座无虚席，林霜去柜台买了票，有伙计引着两人去了二楼角落的隔间，递了茶牌候在一旁。

“点你喜欢的。”

苏锦瑟把茶牌推给林霜，自顾自往台上看去，这里视野不好只能看个侧身，难怪没人买票，不过苏锦瑟觉得无所谓，至少图个清静。

“四姑娘，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当了，凉州那边您看如何？”

打发走了伙计，林霜压低声音禀报，苏锦瑟看着台子上的戏，稍加思索了一阵。

“等似箫带着嫁妆过来后，你就跟着回去继续查吧，到时候这边有阿念、娇娘和蒋生，也够用了。”苏锦瑟转过头盯着林霜的脸看了看，发愁地叹口气，“虽然你模样看着还是少年，但毕竟是男子，随我嫁入王府也不合适。”

林霜眉头微微蹙起，明显是有些不赞同，但他沉默半晌最终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骨哨递了过去。

“寻风楼那边我会打好招呼，您万事以自己安全为重，莫要冲动。”

他漆黑的双眸目光深沉地看着对方，少年的脸庞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认真。苏锦瑟伸手接过骨哨，入手温润仿佛玉石般的触感，还带着主人的体温。

“果然还是要让蒋生努力一些，每次被你顶着这张脸孔说教，都觉得太违和了。”苏锦瑟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苦恼地吐槽着，却把骨哨仔细放进腰间的荷包里，“放心吧，我都过了及笄之年了，总不能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啊。”

说话间伙计敲响了隔间的门，端着托盘上了茶水点心，苏锦瑟看着造型精致的荷花酥、玫瑰绿豆糕，豆沙糯米卷之类的甜食，忍不住念叨，“不是说点你喜欢的么。”

“我也不是不吃甜食。”

林霜边说边给她倒茶，苏锦瑟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叹了气。

确实不是不吃，而是很不喜欢。这人什么时候能把当初在暗海阁养成的毛病改了啊？

苏锦瑟吃着点心看着戏，心里却在盘算着各种杂事。就算是这么一心二用，不多会儿她也看明白了台子上演的是什么，先是眨了眨眼，随即嘴角微微翘起。

有趣。

“要不要把尾巴断掉？”

林霜突然凑到她身边轻声询问，他目光晦暗地比了个手势，苏锦瑟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总得把这出戏看完才行啊。”

毕竟对方准备了这么久，她也是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