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寻真挚的孤狼 05
方尖塔顶汹涌的能量彻底平息了,包括那令人感到平和的淡淡蓝光也化作无数莹莹光点像细雨似的挥洒在方尖塔那不足百平占地的空间里。当昭音的双眸重新恢复了了光彩,她急忙回首注视着这些光点,试图将这捷报迅速传达给岳空。但薇欧露却一反平日里的冷静与优雅,她默默地撑起昭音的肩膀,让自己来补足电子精灵出现了故障的动力系统。火急火燎得朝塔底赶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么着急?”任昭音无论摆出多么诧异的表情,多么高声的询问,薇欧露都只用沉默来包裹她心中巨大的不安。没有办法,缺少耐心的电子精灵只能朝着薇欧露双眸所指的方向望去,尝试着自己去寻找能让这个前任【全知】心急如焚的原因——然而,当昭音的受损的视觉模块好不容易重新对焦了眼前的画面,她表现的,丝毫不比那个她所厌恶的薇欧露好上一星半点。大结局守寻真挚的孤狼终章岳空呆立在原地,似乎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去看自己那被刺穿的腹部,反而是下意识地感到一丝窃喜——眼前的奥尔加此时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他的双手因身上难以觑视的伤势而颤颤发抖。尽管自己的敌人并没有倒下,但岳空本能地觉得,自己已经赢得了这场死斗......正当岳空准备说些什么,一瞬间,眼前的奥尔加消失了,连同周围的景色,杂音以及气味。岳空甚至无法为此感到讶异。当他再一次取得意识,此刻映入他眼帘的确实自己那被断刃狠狠刺穿的腹部。那一刻,剧痛才瞬间霸占了岳空的全身感官。刹那间,过去无数的回忆以走马灯的形式涌现在脑中。在岳空曾越的无数沙场,无论敌人还是同伴,因异物开膛而死的事例他早已见得太多。夸张地血量涌出了他无力控制的嘴唇,一缕缕鲜红的血痕前仆后继地从嘴角流出。奥尔加依旧伫立在原地,默默地将岳空的惨状尽收眼底,在这样的窘境之下,因疼痛而面部狰狞的岳空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掺杂着轻蔑与释怀的笑意。从呜咽声转换而来窃笑实在是说不上好听,在看起来几近疯狂的岳空面前,奥尔加不得不警惕地找回自己作为【全知】的冷静。岳空哂笑着准备说些什么,但仅仅是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他往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通过岳空的眼神,奥尔加本能地断定自己收到了这样的挑衅——“堂堂的一位【全知】,终于也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挽回自己尽失的颜面了吗?”面对这份质问,奥尔加哑口无言。重拾冷静的他当然感受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卑微与龌龊,这当然无法避免成为岳空的笑柄。但雄性荷尔蒙洋溢的擂台上,可没有任何一方会主动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不正确性。奥尔加摆了摆身子,故作高傲地说“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说这些风凉话?”岳空又笑了笑,好似生死的事情比他看来如浮云般轻淡似的。“没错......”岳空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因为那致命的伤痕而折磨着他本人,“但多亏了你......这一切都变得简单多了。”岳空如是说道,并在之后收敛了他那颇为嘲讽与轻蔑的笑脸。奥尔加向后退了退,生怕眼前这强弩之末的孤狼仍然会抛出什么会把自己打个猝不及防奇特的杀招。但岳空的眼神穿过了自己,指向了身后那早经不再有能量涌动的方尖塔塔顶。很明显,这只不过是单纯地在败阵的对手炫耀自己的胜利果实罢了。奥尔加这回彻底无法控制自己面部地抽筋了,他愤怒的试图找出什么扳回一局的说辞。然而又在那之前,岳空轻轻松开了指向塔顶的手,亮出了他最后的,足以彻底宣告辉煌的战果—原本属于薇欧露的【物质全知】,以一粒莹莹闪闪的种子般,在岳空的手上散发着仅奥尔加可见的淡淡光辉。“你输了......你输得彻底......就算用上了你下贱的手段,你那自恋式的世界拯救方案还是破产了......你从薇欧露那里抢走的,也全部......被我抢回来了。”岳空停顿了一下,他自己又因为这亘长的发言而呛了一口血,但那丝毫不影响他自己的脸上持续地挂起炫耀胜利的微笑。岳空话音刚落,伴随着愤怒的高喊,奥尔加再次向岳空摆出了冲锋的姿势。显而易见,面对这样一个奄奄一息的落水狗,不去将一切轻而易举地夺回来才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奥尔加绝不允许自己败阵于自己那多余的胆怯。岳空盯着这样的奥尔加,因为伤势,他此时的印堂有略显发黑。可是此时此刻流逝的生命力依然没有夺走岳空灵魂中的那份韧性。奥尔加的狂吼,以及被奋力的踏步所刨开的土块此时如慢镜头一般被岳空尽收眼底。蓝黑色的双眼不断放出令人胆颤的凛冽寒光,甚至让人难以想象,这对双眼的主人已经在生命的道路上即将走到了尽头。只见岳空单手举起那柄战功卓越的铁棒。奥尔加本以为他要重新唤出漆黑色的能量束来做最后的抵抗。【生命的全知】动作慢了几分,尝试验算出岳空的攻击路径并进行及时的回避动作。可岳空却笑了笑,只手挑动了某个零件,借助巧妙的工程学技术将铁棒打开,裸露出其内部复杂的电路构成。而重要的,则是那似乎一直与【全知】有什么过节的漆黑色水晶。面对高速逼近的奥尔加,漆黑色的晶石就好像是认出了一个与他有着千万年仇恨的死敌。并由内至外扩散出了半径约有两米的黑光。它所编制的巨大能量场在奥尔加的身上泛起漆黑色的闪电,将岳空与【生命的全知】如牢房的铁窗般隔绝在了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奥尔加嘶吼着着将岳空包裹的漆黑能量场不知疲倦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但是每当【全知】的身体靠近能量场的瞬间,奥尔加全身上下就闪烁起黑色的闪电,并被岳空手中的黑晶弹到了更远的地方。绝望在他的心头快速蔓延,尽管如此,奥尔加再也别无他法,岳空永远的保住了自己舍命换取的战果。一次一次,一遍一遍,象征着世间定点的【全知】无数次被震得狼狈的在地上打滚,原本靓丽整洁的外衣早已被尘土撕裂并沾满了污渍,将奥尔加渗血的伤痕裸露在了污秽的空气中。伴随着数十次的失败,【生命全知】的身体化作点点的荧光,与插在岳空身上的断刃一同,一点一点地朝天际散去。方尖塔的运作停止了,可它对【全知树】的刺激却已经让这片广袤大地在无声无息之中产生了剧变。正如薇欧露所预料的那样,这个文明的终点,也随着这场战斗中岳空的胜利而提前到来了。此时此刻,【全知树】正召回着自己的子嗣,将他们安全地送往遥远到仿佛根本不存在的未来。奥尔加看着自己即将消散的身体,又看了看胜利在即的岳空。他眼前的男人直至此刻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在这文明的最后的时间中站着最后一轮岗。【生命的全知】终于了解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重新夺回胜利的可能。他带着无比的愤怒直视着坦然的岳空,好似在对他进行着不符合身份的诅咒。直到奥尔加与那柄插在自己身上的断刃全部化作飞散在这暗黄色天空中的光点时,岳空才如释重负地喘口气,将那柄为自己立下了赫赫战果的漆黑色铁棒重新收回了腰间。失去的断刃作为堵血的堤坝,没有了长久战斗伴随的巨大压力。若不是在他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薇欧露与昭音已然好巧不巧的顺着亘长的盘龙阶梯来到了他的面前,一瞬间,岳空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他轻轻捂着不住渗血的腹部,看着徐徐靠近的薇欧露,硬是在根本藏不住疲惫的面庞上强行挤出了一抹微笑,缓缓的张开双臂将已经慢慢走到了他身前的女孩像捧着宝物般轻轻环保住,并不断顺着那一头修理的微卷长发抚着薇欧露的后背。“结束了......薇欧露......我赢了。”“可是......你的......”薇欧露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区区被刺了一刀......死不了。以前......比这严重的大伤小伤多太多了。”岳空通过逞强的话语抚慰着薇欧露,与此同时,看了看此身边的电子精灵。昭音感受到了岳空的视线,又期待又担心地靠了过来,她本以为岳空会给予自己与薇欧露同样的安抚。但不知为何,这个电子精灵却从那对疲惫的双眼中感受到了自己有些难以理解的复杂与无奈。正当她尝试去思考的时候,岳空厚重的手掌盖在了她的额头上并不断的抚摸着。“干得漂亮。”“我为你感到自豪。”岳空不断夸奖着,几乎将昭音此时此刻的思索与疑问硬生生掩盖了过去。“那么现在......能麻烦我们无所不能的精灵小姐带我们回家吗?”在打出了一轮强势的糖衣炮弹后,岳空勉强地用故作幽默的语气问道,半眯着眼睛力图向昭音隐藏自己生命力正在高速流逝的事实。而那个精灵自然而然的答应了。仅仅在方尖塔内的短暂时间里,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剧变。本就昏黄的天空此时此刻更是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仿佛数十年来,这广袤的大地上第一次,太阳输给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就连遍布着尸体与枯萎荆棘藤蔓的广场上,地表就像皮肤新陈代谢似的不断向外挤出着不明所以的黑雾。薇欧露与昭音当然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两个女孩只能赶忙绕开了那些黑雾带着脸色愈来愈黑的岳空奔回停靠在广场一角的越野车上。而岳空终于在薇欧露的搀扶下,得以在越野车的后座上进行片刻的休憩,哪怕就是这简单的休憩,他都有随时被死神引走的危险。灾祸将至的景象像一个环形的舞台,演绎给处在他们中心越野车内的薇欧露与昭音。而这世界呈现给她们的绚烂表演丝毫不是两个女孩所关心的。电子精灵专注地驾车,薇欧露则是不断得通过呼唤以及自己滴落在岳空脸上泪水来支持着这个男人弥留的意识。“听我说话,空!”“空,求你了!”“你不是说区区被刺了一刀但全不用担心的吗!不要骗我呀!”薇欧露耷拉着脑袋对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岳空不断呼唤着,滴答滴答的泪水敲打着那个男人的脸颊,如甘霖滋润着一片干燥的大地。但是岳空却依然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哪怕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从那微微颤动的嘴中传出蚊鸣似的“没关系”既缺乏活力也毫无半点说服力。但就是这看似没有意义的呼唤与回应,依然成为了此时维系着岳空生命的的牵挂。这牵挂让他坚持下了整个回家的旅途。越野车经历了既短暂,又仿佛如世纪般漫长的旅途,终于回到了他们旅途开始的地方—那废弃工厂门前的大青树下。这世界上最后一抹翠绿遮挡着昏暗的天空,那份坚韧的生命力好像传递到了岳空身上似的。伤痕累累的孤狼终于在旅途的最后睁开了眼睛。踏着冰冷的黄沙,越过折断的树枝,岳空在薇欧露与昭音的搀扶下,一颤一颤地行进着。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个他本以为不会再回来的支撑起他伤痕累累的灵魂的地方。而这一次,他决定将自己生命的结局书写在这个旅途起始的地方。岳空抚摸那颗由友人的灵魂滋润的树木,慢慢将身体靠在粗犷的树干上,一点一点地坐了下来,大闭上双眼感受起大青树下独有的新鲜空气。清新的空气似乎是回复岳空了一丝丝的体力,他睁开双眼望向了昭音,示意着,下达了他最后的指令。电子精灵来到了他的身边。她俯在岳空的身旁,等待着这个男人进一步的指示之时,却不曾想到岳空抬起了手,轻推着昭音的后脑让她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碰触在了一起。那或许是一个简单的亲昵举动,但在这之上,那是岳空所做的诀别仪式。随着额头上的某个触发开关被碰触,昭音的脑后出现了一个虚拟UI界面。正当电子精灵惊异于岳空的所作所为时,她身前这个伤痕累累到眨眨眼睛都费劲的人竟以出奇的速度扫遍了界面上的所有选项,并点在了一个昭音连看都没看到的图标上。“岳空......你要......”【干什么?】昭音的询问由原本的义体发生的清脆女声转换成了稍带些许杂音的集成系统声音。在这短暂的过程里,义体精致的双眼转瞬间就如同死了般失去的光彩,她的胸口随之张开,将昭音最原本的那份核心暴露出来。并在几秒之后,电子精灵的身体不听使唤地蜷缩着得倒在了岳空的身前。岳空则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核心,尽管意识到此时还存留着些许意识的昭音必然会向自己抛来一个又一个的询问,但在无比疲惫的现在,他并不打算回答些什么,而是将所有的气力投入到了取出和捧着那颗核心的简单动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空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昭音依旧进行着毫无结果的问询,而她问询的对象自然而然得没有给她任何回复。这份沉默,带给了电子精灵深深的恐惧。那并非岳空本身所带来的,而是更深层次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别的什么。电子精灵用着仅剩的一点预留时间拼了命的演算与思考,企图理解岳空所作所为的含义。【难道......!】随着演算的深入,眼看电子精灵就要得到连薇欧露也无法知晓的答案时。男人出乎意料地开口了,在昭音的记忆中留下了关于“岳空”这一人物最后的话语与印象。“昭音......我想我此刻说的什么都肯定不会得到你的原谅.....但是......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坚强。”“再见......对不起......”核心上的开关机按钮被岳空毫不迟疑的摁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电子精灵不情愿的呼喊愈来愈微弱,并在最后,那原本闪烁着清晰纹路的核心变成了一个死寂的立方体,如一个拼凑好的魔方安静的躺在岳空的手心上。喘着粗气,岳空疲惫得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份卷好的纸片,尽管沾染了血迹的纸片让他显得有些失望,但岳空还是小心翼翼得将纸片别在了电子精灵核心的角落,并最终将那核心连同那柄与他共征沙场的铁棒交付到了薇欧露的手上。薇欧露在迷茫中接过了岳空托付的物什,承接着已经静默的电子精灵,继续思索着岳空的用意。但就好像思考的道路上被堵上了一面高耸的墙壁,任薇欧露如何对她所渴求的答案发起攻势,在那高耸的墙壁面前,一切都变成了泡影。那份答案自始至终被铜墙铁壁所包裹着,滴水不漏拒绝者薇欧露的探访。无计可施的女孩只能此刻任由岳空让两样物什占满了自己的双手。而他本人,则露出了一丝恶作剧成功般的微笑。最后的最后,岳空从衣服里,拿出了那如一粒发光的种子般的——【全知树】与薇欧露原本的联系。“没错!是它!就是那个东西!”“岳空,只要利用它成为【物质的全知】,你就可以在【全知树】的庇护下逃过这场文明的浩劫了!”薇欧露将之前的思考暂且抛开了脑后,喜笑颜看地看着那【种子】呼唤道。岳空从来没有见过高兴成这样的薇欧露,这个曾经无比理智且时常流露出忧伤的女孩此刻正喋喋不休的诠释着自己的喜悦。但考虑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岳空原本因那喜悦女孩儿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冻结了起来。就在那一瞬,薇欧露感受到了岳空的一丝不自然,在那铁棒和电子精灵核心占用着薇欧露双手空间令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的时候。岳空顶着腹部伤口如闪电般窜向全身的剧烈疼痛感,猛地从他靠在身后的大青树上坐起。无视喉咙中不经意地传出的因剧痛产生的唔鸣,岳空快速地靠近了薇欧露,将那发着莹莹光芒的种子硬生生地摁进了薇欧露的身体里。岳空耗尽了最后的体力,用这个简单的动作完成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庞大的工程,最后一个重要的任务。他再次瘫倒在大青树下,用疲惫但却骄傲的目光看着眼前瞠目结舌的女孩。他明白这之后会发生什么,现在对于岳空而言,他所要做的,就是放下全身的担子,放下灵魂上所有的承重,来享受一下与女孩在这文明的尾声所能够度过的最后时间。死亡渐渐夺取了孤狼的视野,半眯缝着正在流失光彩的眼睛,岳空面带微笑地朝向薇欧露,试图将心爱女孩的样貌永远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带往他即将前往的另一个世界。此时此刻的岳空,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在享受天伦之乐的老者。伴随着【全知树】重建建立起了与薇欧露的联系,爱丽丝应岳空的要求,在这个聪明伶俐女孩的精神世界里建立起的高耸精神路障转瞬间土崩瓦解,为这个女孩呈现除了通向前方的道路。在【全知树】悉心的指引下,薇欧露终于看清楚了岳空心中所思考的全貌。那就是: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成为【物质的全知】,他唯一的奢求,只是将昭音送到遥远的未来,一个诞生了新的文明与希望的未来。而对于自己而言,岳空从来没有过活下去的需求。但这一切都太晚了,在岳空‘处心积虑’的算计之下,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如同岳空为自己写下的剧本,朝着他预想的方向演绎着。无视薇欧露的意志,重新将薇欧露判定为自己子嗣的【全知树】,无情地开启了对她的召回就在那蓝黑色双眼的狭窄世界里,薇欧露渐渐化作莹莹的光点,飘向天空。而那暗淡的苍穹仿佛为了迎接女孩的归去,特地敞出了一片碧蓝的天空。她是本该回归天堂的天使,那里.......才是薇欧露真正的归宿,而非这个苍凉的世界亦或是同样苍凉的自己的身边。岳空由衷的如此觉得。“为什么......”“为什么!!!!!”薇欧露紧抓着岳空托付的物什,悲痛欲绝地厮喊着。“为什么要这样!你以为这样是为了我好吗?我希望的是你活下去呀!!”岳空当然清楚,对于薇欧露而言,即便到达了了新的文明,她灵魂的一部分也会陪伴着自己的尸骸一同,永远地被埋葬在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里。被女孩高吼的男人将女孩又爱又恨的问责全部承受了下来,接受住她倾诉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那是此时此刻岳空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我知道......薇欧露......我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自作主张!?”薇欧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抑制夺框而出的泪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失去挚爱的悲痛终于占据了女孩所有的情感,在男人意识尚存之际,她扑到他的怀中,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般嚎啕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岳空的怀里,薇欧露失了心般的呐喊不断地重复着。“因为.....”身体已经再也感受不到薇欧露的体温,就是之前撕心裂肺的疼痛,此时此刻也变得愈来愈微弱。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了.......但正因如此,才有必须要传达的话语自己的一生中曾经拒绝过三个人。第一次,拒绝保护阿雅,以为这样就能够组织阿雅步入她根本无法处理的世界。那一次,妥协了。第二次,拒绝帮助薇欧露,因为不能拿唯一一条可以为昭音提供保护的生命去冒巨大的风险。但那一次,还是妥协了。第三次,极力地拒绝张海与莫娜牵扯进这样的事变里,以为那样,这对夫妻就可以在这个混乱的文明中姑且获得安逸的生活。很不凑巧,那是最后一次,又妥协了。但偏偏这一次,当赌注是拿那个自己深爱的女孩的生命时。那无论怎样,都不能做出半点让步。那么干脆,就省去争执的过程吧。处心积虑得计划着,甚至请求了厌恶的爱丽丝来帮助自己。只为了瞒住所有珍视的人,只为了那个死去的人能够是岳空,而活下去的则是薇欧露。而对于这自作主张的决定所产生的后果,虽然感到抱歉,但就交由漫长的时间去抚平它吧“因为......”“我也想你活下去呀”“我得到了救赎......薇欧露,是你在这浑浑噩噩的时代里,赋予了我清清白白的人生,在最后......我终于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自豪。我要的报酬你已经支付了,请你带着你的理念活下去。运气好的话,如果你还能找到我,我想我...一定还会为了你的理想与信念而与你同一战线。”飘洒着泪水,薇欧露的身体彻底四散成了闪耀的光辉,当她消逝的双手还试图去抓住些什么,触碰到的,却是岳空第一次向她展现出的,如同孩童般无邪的笑脸。为什么阿雅留在那安全屋里的时候能够那么坦然?为什么穆林离开自己的时候脸上依然能挂着那没心没肺的微笑?为什么莫娜,她能离去的那么安详?此刻,对于曾经的疑问,岳空的内心得到了令自己释怀的答案。“还有.......”最后的最后,岳空吐露了这世间最纯粹的言语。可是随着自己的身影彻底化作飘向天际的光点,薇欧露最终也不能知道,岳空最后的话语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感情,什么内容。荒芜的大地上,从地表渗出的黑雾化作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它们驰骋在沙漠里,势如破竹的冲破人类的集落与城市,进行着毫无道理的厮杀。远远望去,就是几个小时前宁静祥和的唯一城,此刻间火光也几乎照耀了方圆百里之外。岳空安详地靠在青树上,任由那些他认知之外的‘生物’践踏着这片他不曾抱有半点留恋的土地。没有了所有的牵挂,这个独自守寻了一辈子真挚的孤狼正坦然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被女孩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汹涌得向外涌出鲜血,一点一点连带着体温捎走着岳空风摇残烛般的生命。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转瞬之间成为那些‘生物’口中的碎肉。但当它们如人间灾祸般朝自己冲来的时候,却又绕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跨过了自己与身后靠着的这课大青树。宛如大青树下,是那永无止境的泥石流中一个安全的小岛、小世界。而他生活了数年的工厂在怪物波涛汹涌地践踏下,早已成了断壁残垣。而他欣赏着这番景象,却放声大笑了起来。那苍凉、孤寂、却又放荡和歇斯底里的笑声回荡在这正降临着末日的天际。宛如一只为世界终点而响的特别独奏。它带着那匹孤狼的灵魂穿梭在这个男人曾经闯荡的山山水水,释放着他紧锁在内心长久的全部感情。狂笑着,不知不觉,岳空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在完成了所有的使命、负担与约定之后,他解放了自己哭泣的权利,并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不顾慌忙逃窜的人群,不管苍茫奔腾的走兽,他独自倾诉自己的骄傲、狂喜与悲伤,仿佛此时此刻,偌大的世界都是他不中意的舞台。然后,很快,演唱会进入了尾声。掺杂着哭泣的笑声变得愈来愈弱,在最后的狂欢中,岳空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于是......演奏戛然而止。岳空捂着伤口的手臂与那一刻垂了下来。这个奔波了、闯荡了、疲惫了一生的男人在此时此刻,终于与这个他所生活的却又厌恶的文明一同闭上了双眼。只是在千万年,亦或是亿万年之后,当文明重新复苏的时候。不知那时,还会不会继续有一个守寻真挚的......孤狼的身影。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