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非心是的友人 08
巷道的壁廊成为了天然的扩音器,让洞窟深处的爆炸声愈发刺耳。它就像警报,也像是个开关,让岳昭安全身的细胞进入了最高等级的危险应对状态。而在这个状态之下,千锤百炼过的神经先于头脑展开了运作。那就是——跑,立刻跑,不顾一切地向出口逃跑。一男一女的执行官不管了,倒地不起的副团长也不理了,岳昭安猛的拉起倪珐的手臂,当即朝牢洞门口走去,并不忘顺手将牢门重新锁上。来不及理清现状的倪珐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任由岳昭安强硬地牵扯着行进。对于刚刚还是一脸痞气,此时却截然变了一副样子的岳昭安,哪怕是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可岳昭安显然没有去解释些什么的打算,偌大的巷道在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就是个危机四伏的迷宫。他警戒着隐匿在黑暗中的此此彼彼,小心翼翼的探索着。爆炸的开关不光作用在了岳昭安的身上,也同样作用在了这洞窟内的法外徒身上。于是,在这九曲十八弯巷道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转角处,被同时扣下了危机扳机的两方第一次产生了遭遇。刚刚度过了视野的盲区,两名手持步枪巡逻的守卫就如同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岳昭安与倪珐的面前,但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场面所惊吓到的人,唯独不包括饱经训练且将所有带有视野死角的空间结构都视作潜在威胁的岳昭安。骤然之间的惊慌使得两个警卫的动作迟缓了一瞬,他们赶忙将早已上膛的枪口对准了手无寸铁的两人,却仍然没能赶在岳昭安之前展开有效的行动。高强度的训练以及远超常人的危机意识再一次让岳昭安的行动超前于思考。仿佛事先就拥有剧本一般,在浑身迸发出亮蓝色火焰的一瞬间,他不带丝毫犹豫地扑向眼前的猎物。过了一秒,还是两秒,亦或是更久?倪珐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将自己的意识再次从惊恐而造成的僵直中带回来的,是些身前的一丝温暖的热浪,星星点点的蓝灰色火星在拂过她的脸颊后便渐渐消散。整个过程异常的安静,没有反抗的枪声,也没有绝望的悲鸣,两个警卫静静地倒在了眼前这名执行官的脚下。将抢夺过来的泛红匕首扔掉后,岳昭安回过头来,一把抓住倪珐的手臂再次强硬地牵扯着她前进,仿佛并不希望这个尚且单纯的女孩在这个空间过久地停留。黑暗中,两名警卫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仅仅被击晕了一样,然而地上占满血迹的匕首无情地告诉倪珐,这只是奢望。眼看着这一切,女孩只是一言不发,不知该对眼前的状况作何种反应。这反倒引起了岳昭安的一丝好奇,一边保持着警戒,他第一次以执行官的身份对着这女孩开口道:“你叫倪珐,没错吧,没有经验,没有资历,出身在分岔口那种并不接触政治的地段,面对这样的打打杀杀倒是显得挺淡定呢。”“......对不起。”虽然岳昭安也没有任何的指责之意,但倪珐仍然象征性地给予了道歉“我之前,亲眼见到过保护我们的执行官牺牲......对这种事情,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倪珐被岳昭安紧抓的手臂算不上生疼却也难免的难以称得上舒适,但相比起身强体壮的未名,眼前这位身段要纤细上不少的执行官力道已经算是轻的了。按理说,这样的年轻人没有经验,没有经历,就连一副宽厚的身形都没有,难以让人觉得有安全感才是。但是闪烁着蓝灰色生物炎的岳昭安却如风驰电挚的猎豹一般,冷酷,迅速。——那也是未名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假如是张未名,强壮而有力的手臂会不会更加温柔地牵引着自己?假若是张未名,他会怎么处理这般绝境,又会在此时此刻对自己说些什么?前行在昏暗的洞窟,倪珐不仅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先生你也是执行官吧?”岳昭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倪珐的推断。“我叫岳昭安。”岳昭安说“配合一下我的行动,张未名在外面等你呢。”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倪珐的疲惫的眼神中中闪烁出一丝感动。岳昭安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打算回答的暗示,而是以沉默的姿态带着倪珐走完了剩下的道路。狭长的巷道豁然开朗,局促的空间也骤然之间变得敞亮。岳昭安牵引着倪珐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当然,呈现在二人眼前的可不是绿水青山的自然景象,而是一个巨大的悬崖,就是落脚点只有狭长的十来坪。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倪珐不禁觉得全身都有些犯怵。岳昭安见状,轻轻拍了拍倪珐的肩膀,然后走上前去,就好像是在招呼什么似的赫然挥舞起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是回应着岳昭安似的,由半山腰的悬崖朝着对面的郁郁葱葱的山岭望去,从那一侧的树丛之中,一道镜面的反光闪烁起了一瞬。岳昭安的心中多了一份底,没有交流他也能明白,那是瞄准镜的反光,想来一定是顾淼已经提前部署到了那里。于是,他撤销了几分警戒,抬头望向更顶上的悬崖,并理所应当的接收下了不知何时由山顶荡下来的索绳。倪珐走了过来,就算是一个外行,但她显然清楚岳昭安接下来的计划,于是乖巧的呆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任由岳昭安为她绑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救援绳结。不久后,长长的绳子开始在人力的作用下一截一截的上升。却也偏偏是这个时候,洞内的脚步也明显到了就连是这悬崖峭壁的外面也能清晰听到的程度。岳昭安眉头紧锁起来,他盯着一点点朝着山顶上升的绳索,此时也只能是以祈祷的心态望着洞口。但就如通常一样,命运也好,神明也好,运气也好,他们唯独在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掉链子。洞内闪烁出了自动武器的火光,而岳昭安也当即松开了握着绳端的手臂,咒骂着向来没有什么卵用命运与神明,他当即甩出了隐藏在袖口的魔杖。一道似乎是以什么象形文字所编写的法阵随即发动,用自己单薄到不过一张纸厚度的身板便将几乎所有的弹丸拦了下来。撤离的绳索在此时将倪珐被拉到了半空,而留给岳昭安撤离的绳段也即将到达一个临界点。另一边山头上,本应沉着的顾淼终于也安耐不住,他架起自己那柄黑黝黝的步枪,盘算着风速、湿度等乱七八糟的参数,调整起瞄准镜的密位,并在之后就如同泻火般开始起完全不间断的点射。相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这位出色的射手精确的将几乎所有的弹丸都投入了象征着红心的洞口。但眼看洞内的火光与枪响终于变得稀疏了,岳昭安依然迟迟没有撤退。第十三章口是心非的友人08把时间向前回溯一下,齐途唤走岳昭安并不是因为不需要他的帮助。而是因为......假若真的是敌人摊牌而展开的陷阱的话,那即便有岳昭安的帮助也无济于事。特勤系的执行官,未必见得多么会打架。他们真正在行的,是察觉危机、处理危机以及规避危机。岳昭安能感受到的危机,齐途没道理感受不到。但让岳昭安帮自己又能怎么样?在未知的危机面前,自己不能做出将所有的鸡蛋同时装在一个篮子里的事情。跟着几位领路人,齐途走在狭窄漆黑却又冗长的隧道里。这个地方他不曾听闻岳昭安说过。不过那也是正常的,一条狭长而阴暗的单通路,布置着层层防守的卫兵,如此这般的配置,若是放在闯荡的关卡上,那就是毫无疑问的耍赖。那好吧,既然那位年轻人没见过里面的景象,就让自己这位年长者尝一尝鲜也不是不行。以乐观的心情自嘲着,行进中的齐途就像是走在前往运动场的过道里,不知何时,阴暗的通路有了光亮,狭窄的空间也变得宽敞。当然,终究是非法的勾当,与欢呼雀跃而且灯火辉煌的赛场肯定是不一样。但就是如此,对于一个黑漆漆不禁让人觉得自闭的山洞而言,这个篮球场般大小的空间,也堪比一个略显低调的小世界了。但是这空间怎么样都无所谓,包括里面的卫兵或是一些颇有专业气度的技术工作者怎么样也无所谓。这个洞间最令人在意的,是那几乎将整个空间环绕起来的大机箱以及坐落在对中的一个有如霓虹装饰物般闪烁着错综回路的信号塔,而那些环绕在周围的估计有百余个的机箱,每一个也都分出了数条线路连接着那座信号塔,不禁让人对这黑漆漆山洞里竟有如此科技感的物什感到违和到了极点。最后,讲这些违和感提升到极点的,则是站在那信号塔前的,贝利希那耐人寻味的笑容。望着这舞台似的空间,一点也不希望当演员的齐途,悄然之间打开了执行记录仪的所有功能。执行官用的记录仪五花八门,相比于警察用于执法的,最低端的执行记录仪比那个还要差不少,仅仅可以用于检测和记录携带执行官的体征。那位牺牲的帕里所携带的,就是仅仅用于体征监控的。毕竟也没人可以想到,这个用于毕业实践的任务能有如此的凶险。幸运的是,这次由特勤系主任批下的记录仪,可比帕里所携带的要高端的多。微型、隐秘、防检测的同时还具备录像功能,甚至连接口权限都全部开放给了使用者,也就是此时此刻,当齐途打开了录像功能的同时,画面就开始不间断的传输给了顾淼的个人电脑上。隐藏在纽扣中的传感器传来一阵只有齐途可以感受到的振动,让这位执行官知道,他能做的准备工作已经都做了。接下来,看自己了。齐途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位老练执行官的双眸在这次出勤中第一次闪烁出了杀意,他拄着自己那缠着绷带的‘拐杖’,却像是盘踞在这深洞中的古龙,缓缓得朝着贝利希走去,不禁让后者的笑意都有了些许收敛。“叫我来是要和我谈生意吗?贝利希。”齐途说着,余光瞥了瞥身后已经展开了战斗队形的几个杂役,也就不在乎自己的语气一点都不像谈生意的样子了。“您真幽默,齐衡先生。”贝利希说,“啊,不对不对,口误。”“应当是大名鼎鼎的业界双教科书之一的,齐途,齐执事。”“您不会真的觉得,在这个微妙的节点,我们不会警戒如此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吧。”“哼......”齐途轻蔑的笑了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鬼,难道真觉得我是那么想的?”“确实。”贝利希说“您拿出的那个东西的确很值得我们犯嫌与您交涉,照理说我们的确不知道您的底细,也应该为了那根铁棒再做一做观望,只是......”齐途皱起了眉头,这的确是他想知道的。在默认双方敌对却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齐途与岳昭安已经准备了堪称完美的交易筹码,可为何对方仍然会那么早就摊牌?“只是......齐途先生您名声大了点。”齐途啧了啧舌,这是一个值得推敲的说法,乍听上去没什么价值,但若是仔细思考有可能牵扯出什么。只是可惜,此时此刻,自己的精力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事情了,只能将它交由洞外的年轻人去考虑。“是吗,那我还真是为自己的名声感到可惜。”齐途没再打算深究,转而尝试去试探那些更值得在意的情报,他对着贝利希身后的那台巨大设备甩了下脑袋,用茶余饭后闲聊的姿态询问贝利希。“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是不是打算给我这个老年人介绍一下你身后的这个东西再送我上路?”“齐途先生是想探我的话是吗?”贝利希说“其实我只是想让这个东西来助我送您上路。”“毕竟......”没有做出任何宣告,贝利希的手上骤然之间喷涌出紫色的光束,他挥舞着这毒蛇般颜色的光子剑朝着齐途砍了过去,就像是他在与帕里战斗的时候。但当然,齐途与帕里是不一样的。这位截然不同的执行官几乎随时随刻都准备着贝利希的突击,他轻轻一退,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轻易间架起了一道连光子剑也无法越过的桥梁。正当贝利希纠结,为什么削铁如泥的光子剑连一根拐杖都无法斩断的时候,齐途手中的‘拐杖’自己便告诉了他答案。缠绕在‘拐杖’周身的绷带突然间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撑得紧绷,很快,就在它还在于贝利希的光子剑对峙的时候,橙黄色火焰就像是破茧而出雨蝶,崩开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绷带,那柄唤作【同归】的锏,展露出了自己那低调的同时却令无数敌人胆寒的身姿。面对闪着烁烁火光的高尖端光子剑,这柄漆黑而又沉积的冷兵器显得有如老者遇上孩童般的游刃有余。由名匠打造的锏身在即便是高出力的光子剑也难以做到一触即断的情况下,包裹着齐途那千锤百炼的生物炎的【同归】,在咄咄逼人的能量束面前几乎做到了无懈可击。二人对峙第一个瞬间已然过去,光子剑那轻便快捷的特性开始失去了天时为它带来的优势。而厚重的【同归】却开始像徐徐发力的猛兽,展开了对自己吞噬的步伐。没有办法,手持本就缺少质量与重量的光子剑再加上面对的是执行官业界的教科书,贝利希只好退了一步,并示意自己的手下开始掩护。几名士兵随即开始了对齐途的短点射,以此来阻止这位经验丰富的执行官对贝利希的追击。而从结果上来看,这个行为让这些士兵付出了些代价。无法追击贝利希的齐途自然而然将矛头转向了擅自攻击自己的他们,他挥舞转动着手中的锏,燃烧着橙黄色的生物炎的【同归】拉起了一道绚丽的弧线,此时此刻那以厚重而闻名的武器又宛如失去了的质量与重量一般,像杂耍一般旋转着,舞动着,将并不算密集的火力一一拨开,直到几名卫兵打光了弹匣,他们的子弹仍然没有一颗能够伤到齐途分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贝利希撤退,士兵的弹匣打空。而齐途,则开始了属于他的回合。这名娴熟的执行官对于危机处理与感知的能力绝不容得质疑,一次简单的交手便让他眼中的晚辈实力一五一十的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可哪怕如此,齐途仍然足够谨慎。贝利希终究是斩杀了帕里的人,这样的人哪怕此时此刻所展露的实力并不足为据,他的后手也理应让自己忌惮三分。于是,齐途转而去攻击那些扰乱着战场的杂音。这一次,橙黄色的生物炎在他的脚掌上闪烁了起来,在生物炎的炼化之下,齐途展现了超过岳昭安数倍有余的速度与爆发力接近了那些仍然在进行换弹的杂役。【同归】舞动了起来,这柄钝器在齐途手中也完全不逊于剑客手中的宝刀,在宛如斩击般优雅的钝击面前,一点也不会使用生物炎的杂役在顷刻之间就像麦子一般被收割。他们的脑壳想被锄头敲碎的核桃,他们的骨架想被狂风席卷的枯木。甚至不可思议的是,零星的人甚至是在身穿防弹背心的情况下被以钝击为长的锏戳穿了五脏六腑。但无论怎么用哪个,不可争议的现实都是,这些萦绕在二人战场的杂音已经彻底消失。战斗的天平仿佛奇迹般的开始倾向了齐途,于是,后者乘胜追击,他狠狠的砸向了洞口的岩壁,让硕大的落石封住了进入内洞的入口。在仅有自己与贝利希两人的空间里,已经基本掌握了敌我实力的齐途似乎终于把握住了胜利蛛丝马迹。而面对仿佛是绝望的环境,贝利希的笑容却展现得更加耐人寻味......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