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倔强的顽徒 08

贝利希拿开侧耳聆听的手机,果然,就像顾淼说的那样,从自己的眼线那里,传来了一个年代感与科技感并存的立方体。

那玩意所散发出来的一股神秘感,让在技术与历史方面颇为外行的贝利希也感觉到有些不一般。

他叫来一名哨兵,吩咐着传唤来自己的专家。

言谈举止之间,他的手机画面暴露给了关押在洞牢内的俘虏们,第一个看到的,自然而然的是贝利希自己要处决的对象—岳昭安,而这个人好巧不巧,其实正是这个立方体最早的“所有者”。

当带来立方体的人此时此刻看到了这个东西终于被带到了谈判桌上的时候,他带着一种无力感,深深的叹了口气。

仿佛不希望事情如此发展,却又知道事情必然会这么发展一般。

出于对自己专业的好奇,蒂丝提副团长凑了上来。

也正是因为她本人正是所谓的专业人士,对于这张图片,她所展现出来的震惊才是最对应其存在价值的。

“这个是...!”

她甚至忘了自己此时此刻是他人的俘虏,更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一边惊讶的吼道,一边不由自主的身处手想去抓贝利希手上的设备。

在她即将越过岳昭安身旁的瞬间,后者当即扼住因专业兴趣而有些丧失了冷静的蒂丝提,就像是为人父母坚决抵制自己子女与狐朋狗友的往来,哪怕就二人的年龄来说,蒂丝提都快处于岳昭安姑姨的年龄辈分上。

蒂丝提转头看了看岳昭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

像是在询问,像是在期待,还有别的什么,但那些对于岳昭安来说根本无所谓。

贝利希自己的专家来了,他看着那手机画面也呈现出了不亚于蒂丝提的目瞪口呆。

当一众人互相注视,越开那些外行并最终将视线落在好像既知根知底却依然保持镇定或是与众不同的岳昭安身上时,后者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口当然应该由他来开,毕竟,这个东西也是他带来的。

岳昭安曾经设想,如果他没有带来这个东西的话,他所经历的路线会不会有些许不同,路线不同的话,齐途的命运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没错,如各位所想。”

伴随着脑中萦绕的疑问,岳昭安缓缓开口了,他字正腔圆的说:

“在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里,汇聚了一方文明最后的技术与一众人最真挚灵魂的结晶,承载着能够比肩传说中【全知】的人工电子精灵的算法核心。”

“就是你们面前所看到的这个又脏又丑还锈迹斑斑的立方盒子。”

第21章执着倔强的顽徒08

与心中死敌的通话结束了,遍体鳞伤的顾淼开始为借贷过来的体力与生命力进行还债。

原本属于休息站站长的手机从他的手里掉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却依然坚挺。

倪珐与张未名一左一右撑住了倒下的顾淼,只有那又挨了几拳的站长独自心疼着那摔在地上也几乎完全没有痕迹的手机。

“说完了?”

“怎么样了?”

“都说了什么事?”

以一种小心翼翼,又似乎是担心自己不够体贴的语气,张未名轻声提问着。

“说完了,岳昭安暂时还没事。”顾淼闭着眼,靠在两人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就好像是在给自己续命似的“至于说了什么......一两句说不清。”

“所以先把活性化药剂准备好吧。”

顾淼顺势冷不丁的说道,让好不容易找回了好脸的张未名虎躯一震,直接松开了搀扶着顾淼的双手。

“噫呀!”因为这个十分不够绅士的举措,顾淼全身的质量几乎全部倾向了倪珐的那一边,让这个相比张未名远不能称得上体力十足且此时同样疲惫不堪的少女也因此由于失衡而尖叫了一声。

就好比主人吹了一声口稍瞬间呼唤自己的小狗似的,刚刚还一副不愿意的张未名赶忙抹去一脸的不忿儿,将顾淼的质量全部抢了回来。

“你能不能对病号温柔点。”

“谢谢你,因为你的存在,我对医疗工作者的敬畏又多了几分。”张未名额头上暴起青筋,在阴阳怪气的回话之后,他意志坚决的说“我说了,不能用那个东西,在这个地方发生细菌感染,要是严重了可能葬送你整个执行官人生。”

“那我就回家继承百万家财。”顾淼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说,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深思熟虑是货真价实的。“我有地方可以回去,前提是咱们不能死在这。”

在张未名沉默的间歇,顾淼回到了床上,他靠着更加柔软而且舒适的背垫,体力与精神恢复了些许。

“我得留下。”他冷冷的说,像是自言自语,至少不是在等待别人意见的语气“岳昭安能不能活下来,齐途的牺牲是不是白费的,就看你我了。”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话到这个份上,张未名终究还是让步了。

顾淼轻笑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笑的像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他用与炫耀很相似而又略有不同的语气,拿出了之前岳昭安带来的第二个包裹。

那个立方体,那个用来牵制贝利希的最后筹码,安然地从包裹中脱落了出来,缓缓摔在柔软的床垫上,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它之前震慑力的形象,静静的躺在那里。

“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那个童话的话,知道是知道。”张未名回忆着说“主角叫谁来着?”

“那么好的故事未名你都不记着?这个是以凡人之手所塑造的,可以演算森罗万象的人造精灵。”倪珐望着那立方体,双目炯炯有神的问道“是真货吗?”

“我不是考古的,但是......”顾淼轻声说“无论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这里面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检查过了,它是个空壳,什么演算森罗万象的算法,什么宛如存活着一般的精灵,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听了顾淼的话,倪珐刚刚还炯炯有神的双目瞬间就因为失望而暗淡了一半。

“不要这样就消沉了呀......”有如小狗一样的张未名凑了过来,刚才还在和顾淼对撞的不悦脸色已经完全被覆盖了“你想想,无论怎样,这个东西如果是由人带来的,应该就是经过了不少人手的传播才对,总不能指望是岳昭安从哪里挖出来的是吧。”

顾淼看了看张未名,那固然是一个男孩在安慰女孩的方式,却也合乎道理与逻辑。

或许,可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电子精灵正货真价实的生活着。

哪怕那是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却依旧宛如一针兴奋剂似的扎在了顾淼的身上。

他仿佛又有资本向未来借贷体力与生命力了。

“但是,无论这东西是真是假,他都足以对贝利希造成远高于那把铁棒的吸引力。”顾淼说“因为这帮家伙,他们走私超古代遗产的大头,就是重现那能够演算森罗万象的人工智能,而那个半成品,赝品,显然,已经被齐途先生摧毁了。”

张未名的脸上重新挂起了严肃,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但是显然猜对了。”顾淼在那个关键的时刻赌了一把,他想来想去,觉得若是齐途造成了对手的什么损失的话,那个存储算法的信号塔应该是最优解,也只有那样的话,眼下这个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空空如也是真的躯壳也才能对他们造成那份有些夸张的吸引力。

“一只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严重扰乱了一方国法的团队,他们最重要的资产,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组织的立根之本遭到了破坏性打击,眼看没落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了可以制衡一方政治的资本,就算这会他们能杀死我们,在国家机器面前鼠窜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时候,一个可以说价值远高于那立本资产的物什掀开历史的神秘面纱突然间浮现,我想,不要说是一群赌徒,就算是我,也会在这个时候放手一搏吧。”

“而这个他们窥觑的容器,此时此刻在我们的手里吗,且当他们与我们的联系和线索只有被俘的岳昭安时。”

“他们就不会杀死岳昭安,更不会放弃他们可以在这死局里翻盘的唯一机会。”

顾淼铿锵的字句如同一枚又一枚的棋子,每一枚落子都以雷霆万钧之力呈现着崭新的局势,每一枚落子也在极力阐述者顾淼的坚决。

他想留下,他要留下,他希望留下,他必须留下,他有必要留下。

“那这么说......这里也不安全了呀。”倪珐轻声问道,甚至都开始左顾右盼,似乎是担心这座休息站随时都可能被那些恶徒包围似的。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自己的手里握着对方如此垂涎的设备,那么当这个通信进行的时候,对方就理应追踪至此。

“倪珐小姐说的确实没错。”顾淼以赞许的语气说“但我觉得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里是安全的。”

“他们还是有所顾虑?”

“我们很幸运。在敌我实力悬殊的现在,对手还是对我们的底儿没有确实的把握。”

顾淼肯定了张未名的猜测,可其实他自己内心也犯嘀咕。

种种迹象表明,敌人的反应有所顾忌,按理说,这只能是顾淼等人的底依然不透的表现。

但假如真如岳昭安所推测的,执行官教院的一位有名有姓的人物充当了叛徒的话,这样的侥幸未免太过有如神助了。

“可是齐途先生......”

但那暂时不能是现在能够考虑的事情了。

“齐途先生的牺牲说明不了问题。”顾淼肯定的说,却暗自愤恨着自己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谈论一个已经故去的前辈“他们觉得杀掉齐途就重创了对手的同时,为何不会思考【连齐途这样的执行官都干这等苦差了】,对面是不是还有王牌没有摆在桌面上。”

“更何况现在是深夜,对于我来说,我是不敢轻易在夜里赶路的,又或者,你觉得贝利希会此时此刻离开他的窝棚亲自出来带队找我们吗?”

“那还真是有点悬......”张未名轻笑一下说“我们可真是幸运......毕竟如果他们倾巢出来,麻烦的是我们。”

顾淼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些,因为张未名的这个正确判断,也是上了他设下的勾饵。

“你说的没错。”顾淼说“我们没有能力把这些平民和俘虏带出去,更不可能把他们留在这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但凡是跟我们的对手产生交集,造成了我们唯一且最致命的弱点被泄露了的话,别说岳昭安,我们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又或者......你们二位能够忍心,把在场的人......”

顾淼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令人想一想都不免有些胆寒的手势。

“绝对不行......”张未名的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只是当他用余光扫过似乎已经因为这个可怕想法而发抖的倪珐时,他又用同样的词汇以更加洪亮的声音重复了一下。

“绝对不行。”

“当然不行了。”顾淼理所应当的说“如果行了,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这就需要人手了,哪怕一个也好......”

“我懂了,到头来你就是在说服我让你留下来。”

张未名的眉毛虽然颤抖了一下,但其实顾淼的说辞并没有让他感到多意外。

“你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顾淼长舒一口气,他似乎毫不放弃这个小小胜利给他带来的振奋,露出了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诡笑,他用这个有些招打的笑容先是朝倪珐看了看。

倪珐明白了顾淼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朝张未名的方向看了一下,在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后,女孩起身前往了浴室,她将对话的空间留给了两位执行官,而自己则去准备起了活性化药剂和使用环境的简单消毒。

“不错的姑娘。”顾淼看倪珐已经离开了,咧嘴打趣着“跟你小子真是可惜了。”

“你够了了没有。”张未名不怀好气却又有气难出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个玩笑。”

“调节一下氛围嘛。”顾淼的表情颇像恶作剧的顽童,并随后以十分自然的方式转向了严肃的口吻“我们一定要救出岳昭安,决不能让齐途先生的牺牲白费。”

“从现在开始到天亮6个小时,他们只要天亮肯定会优先检查这里。所以,以防万一,我们只能在这里休息六个小时,希望那些该死的黏糊东西能让我恢复到能独自行动。”

“6个小时,在休息站休息,简直是天堂了。”张未名回想起这一阵子的跋山涉水,苦笑了一声说。

“我本来想让你守夜,可是今天你的运动量这么大,还是休息休息吧。”顾淼说“反正我泡在澡堂子里没法睡,给我边上放把枪,你要是听到枪响,第一时间警戒。”

“当然这些怎么过夜的事,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就像是使用了叙事的蒙太奇一般,顾淼的口风也随着讨论进入了主要方向而发生了转变。

“6个小时后,张未名,你带着倪珐和这里的平民,俘虏全部离开,到最近的城镇......”

“让我跑?”张未名第一时间将关注点聚焦到了‘离开’二字上“你想通过那么危险的方式留下而让我离开?”

顾淼挥了挥手,示意让自己说完。

“你要到最近的城镇妥善处理这些平民,俘虏,当然还有倪珐姑娘,并在这之后,迅速向欧丝匹亚的机构和陌陆先生取得联系,汇报情况,请求支援。”

“你要记住,只能向陌陆先生报告请求支援,要确保是足够安全的私人专线,执行官教院里有敌人的内鬼,这个时候决不能暴露任何我们前线的信息,如果让敌人知道了我们只有两个人,那么支援到来之前,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我明白了。”张未名抬起了手说,耐心在他的脸上好像又消退了几分“那你呢?”

“我进山观测敌人的动态,如果有对岳昭安或是其他人质不利的事发生,我会通知你后率先展开行动。”

顾淼铿锵冷静的说,并挥了挥手在张未名打断自己之前制止了他。

“还是说,你觉得,相比于综合素质更优秀,各项其他能力更平均的特勤系执行官,应该由我这个专精于技术,而且只会使用热兵器的病秧子,来承担护送这么多平民战俘并且折返回援的任务吗?”

“但是你留下来能干嘛?”语塞的张未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说。

“我都说了,我监控一下敌人的动向,顺便制造点小麻烦。”

“必须得有人留下,让贝利希知道,他的对手还没有撤退,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仍然能够通过我们获得那个电子精灵的核心,岳昭安才会对他们而言有价值,那样,他才会安全。”

顾淼运作他的大脑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可驱动这一台无感情机器的则是他满腔的感情与热血。

也正是因此,张未名彻底无话可说了,他望着眼前这位在之前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顽固混蛋,可是丝毫找不出任何理论可以反驳他的主张,顾淼的方案可以说是这山穷水尽之时的唯一解,顾淼的构思可以说是百密难见一疏。

所以令张未名真正愤恨的,到头来其实是他自己。

他没有能力帮助齐途,没有办法营救岳昭安,此时此刻更是没有手段来代替顾淼,让自己仅剩的唯一战友不得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冒着巨大风险驻留在变故频繁的对手家门口。

张未名那时发现,他的不耐心,他的急躁,那些他过往日子里几乎都没有沾染的负面感情,此时此刻的迸发也皆是因为他自己。

“我明白了。”张未名像是放弃了似的说道“我按你说的,天亮带着所有人撤离,但是我干完所有你交待的事,我会回来找你。”

“请你不要误会,更不要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看着张未名脸上黯然消退的急躁,这个有些不善言辞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道“我之所以让你去干这‘美差’,仅仅是因为由你带队,才能够令俘虏不骤然哗变,才可能在不必杀害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以及避免他们泄露情报的情况下,安全将他们转手。”

“毕竟,你是在今天直接击溃他们的人,所以那群家伙相比于浑身伤痕累累的我,更加忌惮你,而我们必须不让他们还有那些平民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掉队以泄露这支队伍仅剩你我二人的情报,才有机会让局势得到逆转。”

顾淼语重心长的说,一面劝说着眼前略有消极的友人同时,也不停思考着。

见自己的劝说与计划越来越被那正直的友人所消化,他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用一个恰当的说法,对着张未名说出自己最后的担忧与部署。

“既然你会回来找我,那我估计就会大概率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我们极有可能面临与贝利希或是他身后幕后黑手正面对峙的情况。”

“到那时,我不觉得我或者是已经在敌人手里被摧残的半死不活的岳昭安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聆听着顾淼最后的嘱咐,张未名的身体缓缓挺直了,就仿佛那友人口中所叙述的事情,即刻就要发生在眼前。

“所以说,未名。”顾淼用自他在那间教室里与张未名见面以来最凝重,最郑重的语气说道。

“为了已经死去的齐途,为了身陷囹圄的岳昭安及其他人质,为了倪珐小姐,为了此时此刻的我,你要做好承担起面对贝利希这样的敌人的心理准备。”

“你要作为那个与他正面对决的人。”、

“你要成为能够战胜他的人。”

“你......”

“要学会使用生物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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