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的游戏 02

对于岳昭安而言,他即将面对最艰难的时刻。

自打顾淼拨通那通电话以后,这个固执的男人显得更加偏执了。他有意的将自己的良性全部包裹了起来,用以示人的则是那些最令人厌恶的负面情绪。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些可怜的,最直接受害的,需要像屎盆子一样去接下岳昭安种种恶行的,也只能是那些倒霉的人质友人了。

吃饭的时候,霸道的去争抢他人的口粮;烦躁的时候,毫无理由的朝他人倾泻自己的一腔无名火。

就是睡觉的时候,岳昭安也要想办法来给别人添添赌。磨牙,打鼾,说梦话,说的还都是别人的坏话,而且还都是在场人的坏话。

就连私下里比较理解岳昭安的蒂丝提副团长也一时不知道眼前这个曾经沉稳的年轻人究竟事发生了什么。

自打那次对峙以后,他就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又像是明天就是自己的世界末日,发了疯似的做各种嚣张至极的挥霍,用来破坏自己本就不堪的人际关系。

同是特勤系的贝斯罗.卡特里安也受够了岳昭安的无理取闹,真珠更是害怕得缩回了人群。

三位同龄人兼同僚,就只剩下了拉碧娅仍然战战兢兢关心着这个与她本无冤无仇无关系的年轻人。

可这却让这姑娘遭受到了岳昭安更为凶残的言语与肢体暴力。

扇巴掌,踹肚子,揪头发,渐渐的,拉碧娅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处青红,脏污也不失靓丽的白色头发也因为岳昭安的暴力相向凌乱不堪,从一位闺秀般的执行官,俨然成为了灰头土脸的难民一般。

那些人传人口中的男渣滓能够对同龄的女孩做出的可恶事情,岳昭安就像是对照着清单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尝试着。

直到连蒂丝提副团长也看不下去了,她突然间走到了岳昭安的身旁,一记重重的拳头朝着岳昭安的腹部打去。

这冷不丁的一下不禁让岳昭安呕出了些腹中的异物,跪在地上苦苦呜咽着。

“你究竟抽什么风呢?这种时候你还要干什么?”蒂丝提震怒的喝道,双眼瞪得圆滚,早些时候对这年轻人的佩服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缓过劲来的岳昭安站起身子,冷冷的注视眼前的蒂丝提。

眼看这个筋似乎是搭错了的年轻人甚至要对副团长都出手相向之时,还是拉碧娅小姐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拦在了岳昭安与蒂丝提的中间。

望着因为自己而伤痕累累的姑娘,岳昭安最终还是没有按耐住心底深处的心疼和无奈。

也就在透过他那双蓝黑色眼睛,蒂丝提似乎又要了解岳昭安心底的苦衷之时,贝利希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牢洞的门口。

那个年轻人转瞬之间就收住了他流露出的所有脆弱与动摇。

他朝着门口信步走去,深知走向前方的路或许与走向刑场的路全然无异,却仍然坦然矗立在贝利希的面前,与那牢门另一侧满脸急躁的表情形成了一对迥然不同却又相得益彰的画卷。

正如最早所说,对岳昭安而言,最艰难的时候到来了。

第23章魑魅魍魉的游戏02

被一群要比自己更加高大和壮硕的人持枪顶着走在昏暗的巷洞内,岳昭安依然平静得异常,就仿佛自己在做饭后的散步。

死一点都不可怕,要是一开始死的就是自己反而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要是自己能早早的承担去死的职责,而将齐途替换下来的话,现在的局面可能就会有所不同吧。

可奈何,自己是绝对死不了的。

岳昭安深知这一点。

只有岳昭安自己清楚,那平静裹饰的表面之下,他的内心已经激荡到了极点。

正是因为自己死不了,所以岳昭安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比死亡更令人难受的事情。

慢慢走着,巷道的空间逐渐宽裕了起来。在卫兵的押解下,岳昭安到达了他之前造访过的储物间。

这个广阔的空间之前因为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违禁品而显得狭窄异常。

但是此时此刻,本应密密麻麻的违禁品却全都被搬到的边角处,在这广阔的空间中间留下了一片同样宽阔的空地。而空地的中央,贝利希面色狰狞得撑起一脸令人不适的微笑,环抱着双手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岳昭安长长呼了口气,佯装淡然得超前走去,并以一副轻蔑的笑容回击贝利希的恶心笑脸。

当自己走在这短短的路程之中,岳昭安得以更加清楚的看到这空间内的其他布局。

不去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违禁品以及一点都不养眼的士兵,那被聚集到角落的人质群体让岳昭安原本平静的内心产生了最深刻的担忧。

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脑中的警报嗡嗡得告诫着这位虽然年轻却成熟异常的执行官,在绝对理性的驱使下,他收敛起自己的不安与好奇,隐藏起自己瞥向人群的余光,重新回到与贝利希的眼神对阵的战场上。

“岳执事,这几天休息的还好吗?”贝利希不安好心的问道,同时眼睛瞥向了一旁的人群“我想请问你,你依然不打算告诉我你队友的情报吗?”

“用脑子思考,不要用下半身思考。”岳昭安冷冷的回道“你觉得那可能吗?”

“说来确实是,岳执事。”贝利希淡定的说,他的淡定在岳昭安看来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岳执事,我其实想说,你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了,作为一个新人,你所表现出来的远超你原有的角色定位。”

所以说这个时候适当的妥协一下,不丢人。

岳昭安嗅出了贝利希的言外之意。

可无论怎么想那都是不可能的。

“假如齐途先生还活着的话,咱们或许还有一丢丢谈判的空间。”岳昭安如是回击说。

“不过确实......”贝利希的笑容依然没有减退“看岳执事你的那个样子,无论是谁大概都能一早想到,从你自己身上不大可能会暴露出什么突破口。”

“当然,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身上。”

贝利希补充的话语让岳昭安的眉头紧锁了一瞬,虽然只有一瞬,但这个疏忽仍然被贝利希看在眼里。

“岳执事,我可以看出,你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但是却不够智慧。”没有辩论的口气,贝利希似乎就实在阐述一个事实。

岳昭安则更没有回口的打算。

“你十分清楚,现在的你对我们来说有着绝对的价值,正是因为这样的价值存在,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对你构成生命的危险。”

“对你而已。”

听到这里,岳昭安趁着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呼出了一口凉气,包裹在自己厚重的衣物之下,他全身的汗毛直立着像是仙人掌的倒刺。

“但是那些人,对我来说一点价值也没有。”贝利希说着,回过头来看着依然硬撑着冷静的岳昭安,还有周遭那些因为这句话真正被吓破了胆的人群,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而令我感到欣慰的事实是,岳执事......”

“此时此刻,他们......不是你的弱点吗?”

“那真是遗憾。”岳昭安毫不认输的说“能够成为我弱点的人已经被救走了,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啊......如果你执意这么坚持,我其实根本没有去反对你的必要。”贝利希无所谓的说。

“你看,岳执事,既然那个你的弱点已经跑了,你又坚持声称这些人你根本不在乎,甚至讨厌到对他们在这几天都拳脚相加。”

“既然岳执事你还是我的贵客,那我当然就要帮助你,招待你?所以说......”

“让我们玩个游戏吧。”

岳昭安警觉了起来,下意识里,他已经开始调度起全身的机能以进入备战状态。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年轻的执行官独自面对着贝利希毫不遮掩的压力,他彻底的感受到了之前不安的源头。

在那恶魔与魑魅魍魉的穷追猛打之下,岳昭安步入了一个崭新的死局。

在这通向死局的新迷宫的入口处,他不得不绷紧起自己全身的神经,警戒着迷宫内即将出现的种种杀机。

而贝利希......

望着以迷惑和憎恶的姿态看着自己的年轻人,恶魔般的男人将视线投向了惶恐不安的人质们。

那一刻,他的微笑是岳昭安所目睹的最为奸邪的笑容。

在昏暗的空间里,那就像是从黑暗中窥觑自己的恶魔。

“岳执事,你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要比之前的齐途执事有意思的多。”那恶魔一面笑着,一面低语着,在岳昭安的面前左右走动起来,开始为后者讲解起他所布置的崭新迷宫。

“我见过不少优秀的执行官,在他们之中,不被电车难题所困扰,杀伐果断的,堪称少数。”

“但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对这个自古以来的道德提问进行反选的执行官。”

岳昭安的脊背在与恶魔的对峙中逐渐渗出了冷汗,在已经不必掩饰的绝境中,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听着,祈祷着,思考着。

“以至于,我对于你的目的产生了无比的兴趣,岳执事。”贝利希说“现在,让我来假定,你已经救出了你想要救出的,而剩下的这些人无关紧要,甚至让你憎恶到要对他们拳脚相加的话,那不妨让我们设置如下的游戏规则......”

“在这场游戏之中,我们将进行酣畅淋漓的徒手搏斗,而在这搏斗之中,若是岳执事你能够胜我一招,我便会杀死一个人质。”

“这个游戏有什么......”

“不不不,岳执事,你要听我说完,不要这么心急。”贝利希打断了岳昭安的‘抗议’,他当然明白,若是规则如此指定,眼前这位年轻的执行官一定会在这场搏斗中不进行任何进攻或是反抗。

“考虑到你是一个敢于反选电车难题的男人,这个游戏还有另外一个简单的规则。”

岳昭安紧紧地盯着贝利希,他深知,这第二个规则不会是一个‘善茬’。

“那就是,若是你每败我一招,我会杀死两个人质。”

相比于岳昭安,人质们更先表达了他们的不满。

杂七杂八的话语在人群之中此起彼伏,曾经是打杂的也好,曾经显赫的也罢,在贝利希提出的这个单方面的游戏规则前,矜持、面子全部变得一文不值。

就算有少许的执行官或是研究人员因其特别的身份而姑且保持着理智,可透过眼神望去,刻在他们灵魂与心灵上的感情也只剩下了绝望。

他们没有勇气去反驳贝利希,只能将生死之下的怒火投向了似乎是招致如此处境的岳昭安,谩骂着,责备着,宣泄着。

也正是在这姗姗来迟的时刻里,蒂丝提的思绪终于洞穿了由愤怒与不安构成的谜团,察觉到了岳昭安狂暴的真正用意。

他只是单纯的害怕,任何一个与自己走的相对较近的人,都会成为贝利希手中用于的筹码。

用于牵制自己的筹码,用来针对自己的筹码,用来牺牲给自己看的筹码。

所以他反而以蛮不讲理的姿态伤害了所有人,似乎那样他就能独自面对贝利希的狡黠与恶意。

可显然,在当事人看来,这个目的隐藏得并不巧妙。

不能针对到人对贝利希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若是将所有的人质全部拉上两人对峙的桌上,获取还会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

就比如此时此刻岳昭安的反应。

“那你不如现在直接杀死我!”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岳昭安高声喝到“这个游戏不过是单方面满足你那令人作呕的恶趣味而已,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岳执事,你很清楚,我完全没有必要设置对你有半点意义的游戏规则。”贝利希不带任何感情说道,反而是看着岳昭安的眼神多了一抹轻蔑与失望。“更何况,对于你来说,这件事很值得困扰吗?明明你愿意为了单单一个人,将其余所有人质都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贝利希的质问带来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岳昭安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论据,或是说,他根本没有去找。

这个规则本身简直就是一场针对人性的酷刑,为了避免牺牲更多的人,岳昭安必须对贝利希展开攻击或是反攻,而每一次反攻,又会有无辜的生命记账在他的头上。

岳昭安的种种行为会导致伤亡,但若是选择不作为又会导致更严重的牺牲。

这个如恶魔般的男人为岳昭安准备了这道对答题人而言无解的难题,就好像对于后者而言,他理所应当要面对这个问题似的。

万般无奈的时刻,岳昭安连叹气的余裕也没了。

最艰难的时刻赫然摆在了他的面前,岳昭安知道,自己是绝对逃不掉的。

蓝黑色的双目迸发着汹汹烈火引领着他的主人朝前走去。

朝前走进为他早早设置好的迷宫,

走进早早设置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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