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望东。”

“那么，蒲望东......同学，请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吧？”姜厌舟看着眼前的银发翠瞳的少年，双眼微微眯起，“我们应该已经将那栋建筑附近都封锁了才对。”

“啊，不是，捕快......警察大人，我，是迷了路这才......”

“好好说话。”姜厌舟身旁的沈静澜轻轻咳了一声。

“是，大人。”

姜厌舟悄悄地看了沈静澜一眼，他发现沈静澜与他一样，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现在的情况，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天前......

【两天前·督灵司】

“喂，小姜，小沈，司长叫你们过去一趟。”马玉安一边将文件袋丢在桌上一边轻轻拍了拍姜厌舟的后背，“据说是有行动。”

“嗯？”姜厌舟有些狐疑地探出头，“有行动的话不应该先通知你们这些老监灵官吗？”

“你和小沈都已经是甲级监灵官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马玉安摇了摇头，“我打听了一下，似乎是跟之前的那件事有关系。”

“那批药有下落了？”姜厌舟突然来了兴致，而就在此时，沈静澜也刚好走了过来，她手中端着两杯咖啡，看样子是从茶水间那里取过来的。

“啊，静澜，孔云鸣他喊我们两个过去一下。”姜厌舟靠到椅背上，“现在去吗？”

“那你把咖啡带着去吧。”沈静澜将手中的一杯咖啡递给姜厌舟，姜厌舟接过之后便抿了一口，咖啡那略带苦涩的香气涌进鼻腔。

沈静澜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累了吧，要不我去好了，你在这休息一会。”

姜厌舟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将那杯咖啡捧在手里，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一起去一趟吧。我也有段时间没有和司长聊过天了。”

姜厌舟端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纸杯，撑着椅背慢慢地站起身，沈静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之前姜厌舟也一直没好好休息过，元旦将近，督灵司最近的工作也变得繁重起来，不禁涉及到祸妖的案件变多。而且，最近在天海市内还流传出某种特殊传染病的消息，一时间，天海市内人心惶惶，紧张感更容易催发人的负面情绪，于是乎这两天出现祸妖的概率比前几个月都要高不少。于是，督灵司便决定让一线的监灵官们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执勤。

就拿姜厌舟来说，他已经连着上了三天班了，中间的睡眠时间最多也不超过八个小时。其中还有一次执勤是替沈静澜顶的班。虽然姜厌舟一直说没有关系，但沈静澜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此刻，升上司长办公室的直达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静澜看了一眼姜厌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向他道谢：“谢谢啊，之前帮我值班。”

“不是你家里人来看你嘛，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在督灵司待着还有人陪着说说话。”姜厌舟微笑着摆摆手。

沈静澜当然不相信姜厌舟说的这些，他家里就他一个人确实没错，但他留在督灵司绝对不是为了要找个人陪他，要说整个督灵司，最耐得住寂寞的人，那非姜厌舟莫属。而且，他平时在督灵司的时候，也没和多少人说过“基本交流”以外的闲话。

“有没有想过要找个人人一起住啊？”沈静澜靠到电梯间冰凉的铁壁上。

“你是说合租吗？我房子不够那么多人住。”姜厌舟很迅速地拒绝了沈静澜的提议。

沈静澜愣了一下，她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不是说合租啦，我是说姜厌舟你都没考虑过找个女朋友什么的吗？”

没有了上次的干脆，姜厌舟看了沈静澜一眼，他愣了一会，发现沈静澜似乎也在看自己的时候，他迅速地挪开了视线:“考虑过，不过……”

话还没说完，电梯就已经发出了“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只见孔云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撑着脑袋，那双眼睛和往常一样眯着，当看到姜厌舟和沈静澜时，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才稍稍缓解一些。

“来了啊。”孔云鸣站起身，示意两人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最近一段时间都辛苦了。我听说，姜厌舟已经值了三天班了。”

“还好，我挺习惯的。”姜厌舟微笑着点点头。

沈静澜则露出了一些担心的表情，孔云鸣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轻咳两声后说道:“不过你之前跟老马办案子的时候也没少加过班。”

“嗯。”姜厌舟点点头，“这次找我们什么事？”

“啊，香港和广州分部的同事发来消息，说他们一直在追查的违法灵药制造组织最近似乎要在天海交易，这是交易地址。”孔云鸣说着将一张纸条推到姜厌舟和沈静澜面前，“希望天海的督灵司本部可以帮忙做一下抓捕。”

“行动时间呢？”

“两天后。”

【现今·天海市】

“也就是说，你是迷路才误入那个建筑的。”姜厌舟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圆珠笔，“听你的口音，是广州人？还是香港人？”

“小生……实际上是山东人……”眼前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喔，作为一个山东人你粤语说的蛮标准的嘛。”沈静澜夸赞道。

“啊，这是天生的。”眼前的少年看着眼前的沈静澜，不知为何脸上竟是泛起浅浅的红晕。

姜厌舟见状，皱着眉轻咳了两声:“我劝你老实交代，你身上能感觉到灵力，你应该是个术士。”

“术士？等等，你刚刚说灵力？这里不是普通的警察局吗？”少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地突然兴奋了起来。

“这里是督灵司，是专门负责管理通灵者的组织，你能看见灵体的吧，最好不要撒谎，姐姐我能看出来哦。”沈静澜站起身，用一根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眼前少年的额头。

实际上沈静澜和姜厌舟已经确认了少年应该对走私药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他两也实在不敢想象哪有犯罪组织敢雇佣眼前这位……奇怪的少年。

“实际上，小生名为蒲松龄，字留仙。”

“什么东西？”姜厌舟和沈静澜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眼前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在扯谎，但他身上并没有出现黑色的灵气，说明他好像并没有撒谎的样子。

“这点说来话长……”

【二十分钟后·星巴克】

在督灵司楼下不远的地方有一间星巴克，虽说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是大概也明白旁边那栋楼里工作的“警察”们总是会工作到很晚，所以这家星巴克的营业时间总是比其他店要长一些，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这间星巴克格外地受到监灵官们的欢迎。

沈静澜和姜厌舟也经常光顾这里，不过，今天他们多带了一个人。

“这种叫做咖啡的洋茶水我还真是喝不习惯。”蒲松龄仅仅是抿了一口咖啡，便像是喝到了中药似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清朝人应该更习惯喝茶吧。”姜厌舟在蒲松龄，现在叫蒲望东应该更合适一些，“不过这附近唯一的饮品店只有这家星巴克了。”

“话说，你是从香港来的？我是说，如果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在香港，那么现在既然会出现在天海，那就说明你是从香港打飞的过来的？”沈静澜看着眼前银发碧眼的蒲松龄，实在没法将眼前的这个俊俏少年和课本上画的那个枯瘦的老人相提并论。

“打飞的？”蒲松龄皱了皱眉，显然没用听懂沈静澜所说是什么意思，“反正当时是坐在一只大铁鸟的腹中过来的，那个大小姐跟在下说那叫飞鸡，虽然看着确实是有两个翅膀的样子，但在下从未见过这种妖怪，当今的人类术士还真了不起，居然能够驾驭那么庞大的妖物......”

就在蒲松龄喋喋不休地赞叹之时，沈静澜凑到姜厌舟耳边轻声呢喃道：“怎么办，我好想调戏他一下，可他毕竟......”

“清朝人不知道飞机很正常，你还是放过他吧。”姜厌舟适时制止了沈静澜危险的想法，当然他本身也有些私心，蒲望东在督灵司接受审讯的时候，他的视线便时不时地落在沈静澜身上。

今天沈静澜穿的是督灵司女性监灵官的制服，下身也是制服的套裙配上一条肉色的厚丝袜，蒲望东虽然一直在看沈静澜，但他的表情倒不是色眯眯得，更像是品鉴家在观察艺术品时的表情。

这让姜厌舟有些不是滋味，但具体是哪里不是滋味，他也说不上来。

“那么，聊斋先生来天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姜厌舟开门见山地问道，“虽然你不是为了走私违禁药品，但你出现在抓捕现场......”

正说着，姜厌舟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孔云鸣的号码，姜厌舟和沈静澜面面相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头疼的表情，姜厌舟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而沈静澜则干脆接着姜厌舟的话茬接着问下去：“你出现在抓捕现场，总是有原因的，即使是迷路，你也最好能告诉我们你的目的，毕竟你现在是未登记在案的通灵者，我们随时可以将你关起来。”

“不不不，听我解释，姑娘，啊不是，捕快大人。”或许是一时间还没能接受小姑娘做捕快这件事，蒲松龄下意识地称呼沈静澜为“姑娘”。

“你不用那么紧张，你叫我沈警官也可以，或者，就叫我沈静澜就行。”沈静澜冲着蒲松龄微微一笑。

蒲松龄愣了一下，有些别扭1地别过脸去：“那......那怎么行，小生，小生怎么可以直呼姑娘芳名。”

“啊，那随便你吧，总之，你特意从香港跑来天海，究竟是为了什么？”沈静澜装出一副发怒的表情瞪了一眼蒲望东，许是这招奏效了，蒲松龄见沈静澜发怒，手忙脚乱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就是，小生在一个网站写小说，然后，有看客私信我说，家里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是碰见妖怪了。”

“哦？”沈静澜饶有兴趣地靠近了蒲松龄一些，她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神中略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下去。”

“小生有些好奇，而且也不能放任那位看客不管，于是，便借了些盘缠，乘那只飞鸡过来了。”蒲松龄用一种真诚的眼神看着沈静澜，但沈静澜却好像若有所思似的眼神悠悠地瞟向另一边。

蒲松龄顺着沈静澜的视线望去，原来是那位男捕快已结束了电话，正在往回走。

“香港那边刚刚给司长电话了，说是已经在港口把那批走私犯给摁下来了，没来得及告知这边。”姜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过这倒是能证明蒲松龄先生起码不是犯罪分子了。”

“搞什么嘛，行动结束了就说一声啊，害的我们白忙活半天。”沈静澜一边抱怨着一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地躺到椅背上。

“累了？”姜厌舟看着她那副模样，挑了挑眉。

“那倒是没有，不过你应该累了吧，今天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把蒲松龄先生给送回去。”

“等等，小生，还有事情没去做，那位看客的事情，小生还没有解决！”

姜厌舟饶有兴趣地在蒲松龄身边坐下，他其实也很好奇，从几百年前的清朝穿越到现代的蒲松龄，不远万里从香港来到天海究竟是要做什么？

“是这样，这是那位看客的地址。”蒲松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姜厌舟和沈静澜的面前，“她说，她的家里有鬼。”

【与此同时·督灵司】

孔云鸣放下手中报纸，马玉安此时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香烟，他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一件加厚了的土黄色的夹克衫。

“你觉得这事还能瞒多久？”马玉安看向孔云鸣，眼中都是担忧的神色。

孔云鸣叹了口气，他踱步着走到窗边，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海市：“尽量瞒着，在没查清楚源头之前，先不要急着告诉其他人。”

“妈的，这祸妖什么时候还能搞出传染病来了。”马玉安咒骂了一声，他猛地吐出一团雾气，只见孔云鸣的脸上也露出苦涩的笑容。

“归根到底，这种传染病，还不是人类自己搞出来的，所谓的祸妖，还不因为人类才诞生的吗。”孔云鸣说罢，转过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发个消息给姜厌舟，让他和沈静澜去跟一下这个事情，之前的走私案是误报，现在他们应该闲下来了。”

“好嘞。”马玉安一拍大腿慢悠悠地站起来，“我去给您带话去嘞。”

“辛苦了。”

“别介，等过两天，元旦了，给放个假，我好回家陪老婆孩子。”马玉安背对着孔云鸣摆了摆手。

孔云鸣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摊在桌上的报纸上......

《天海市爆发传染病，请市民注意个人卫生情况，防止传染》

其实孔云鸣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传染病，传染病的症状起码都差不多，但现在患病的人，他们所表现的症状可都不一样，好在第一时间，督灵司就将这些患者接到了督灵司附属的医院中来，这才没有导致消息外泄出去，否则一旦这些事情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除了会引起恐慌，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群愚民。”孔云鸣低声呢喃道。

【与此同时·天海市·龙城区】

姜厌舟看着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完全无法想象这居然是早上实施抓捕行动的地方，蒲汪东跟在姜厌舟的身后，他的视线在姜厌舟和沈静澜之间来回游移。此时此刻，经过我们聊斋先生一上午的观察，他的脑海中已经描绘出了一部两位“捕快”的恋爱画卷。

“你一直在那东张西望地看什么呢？”沈静澜突然回过头问道。

“没，没什么。”蒲望东慌张地摆摆手，他总是刻意地闪避沈静澜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对这位女警官感到恐惧还是因为沈静澜长得漂亮。

“按照你这个地址来看，应该就在前面了。”姜厌舟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小区，今天是双休日，所以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还算比较多的，“你那个委托人，大概多大啊？”

“这个，小生就不知道了。”蒲望东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毕竟都是通过互联网来联系的，真实的姓名和年龄他也无从知晓。

“那看来只能上门问一下了。”姜厌舟耸了耸肩，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沈静澜问。

“我得去趟医院。”姜厌舟拍了拍沈静澜的肩膀，“你和蒲松龄一起，小心一点。”

“哎。”沈静澜还想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姜厌舟已经转身离开了。

蒲望东看着沈静澜稍显落寞的眼神，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沈姑娘你，喜欢那位公子？”

“啊？”听了蒲望东的话，沈静澜像是被吓到一般发出一声惊呼，他背过身去，眼神有些躲闪，“你在说什么啊，没有没有。我就是怕他太累了，毕竟……”

百分百是喜欢他！

蒲松龄在心里默念道，虽然聊斋先生在这个时代自己并没有女朋友，但对这种少男少女的恋爱小事不知为何总是了解一些，沈静澜这幅模样，可不像是单纯地担心姜厌舟的身体。

“对了，你说你那个读者，详细地址是什么啊？”

“啊，10栋302。”蒲松龄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

【天海市·医院】

姜厌舟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列患者，患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色气息，床上的人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姜厌舟身边站着穿着白大褂的医师。

“这是个什么症状？”姜厌舟看着身边的白衣医师，他的声音尽量压低，用一种严肃的语调问道。

“患者精神萎靡，舌头有些不自然地伸长，怎么说呢，从体态特征来看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条狗。”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但姜厌舟稍稍掀开了盖住患者的白床单，只见床上的男人面部布满了奇怪的黑气，他的舌头伸出来，就好像一只狗在哈气似的，男人都手掌搭在胸前，耳朵也有点不自然地肿大。

“依你所见，他这是什么情况？”姜厌舟转过身看向身边的医生，“是祸妖吗？”

“嗯……与其说是祸妖，不如说是某种寄生形祸妖的延伸病毒。这种病毒似乎会影响宿主的身体，并且使得宿主变得消极丧失活力。”

“变种？”姜厌舟皱了皱眉，“可以提取这种病毒吗？”

“患者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如果贸然进行病毒的提取，或许会出事。”

姜厌舟无奈地叹息道:“没办法，尽力稳定患者的状态吧，其他的患者情况也类似是么？”

“那倒不是，虽然每个人都情绪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消极，但是每个人身体的异变程度都有些不同。就比如说，隔壁房间的那个患者，她的……胸部……”

“啊，我大概明白了，你不用和我继续解释了，这种病毒的大范围蔓延大概是什么时间？”姜厌舟带着医师走出病房之后，靠在墙上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连续几天的执勤让他的大脑有些停转了，他需要一场休息，但现在，情况不允许。

“我记得，第一个患者，是十五天前被送来的。之后不停有人被送进来。”

“麻烦把这些患者的资料发我一份，谢谢了。”姜厌舟说着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另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