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舟挂断了电话，他随便在天台上找了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将现在杂乱无章的线索给整理起来。

传染病，黑色的气，身体的异变，使人变得消极的病症。

缺了点什么，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那条线索应该就藏在某个角落里，姜厌舟还没发现它。

“你在这啊？”沈静澜的声音从姜厌舟身后响起，或许是因为正在凝神思考的缘故，姜厌舟猛地转过头，身后的沈静澜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姜厌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或许有些过于警觉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让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怎么了？”

“尹芷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我出来透口气，没想到你在这。”沈静澜靠在姜厌舟旁边的墙上，她的眼瞳中倒映出天海市的灯火，但她的瞳孔却轻颤了一下，视线最终还是落到了姜厌舟身上，“我刚刚看了一下尹芷的手机。”

“你把她手机的密码解开了？”姜厌舟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转念一想，沈静澜原先是督灵司暗杀科的人，作为暗杀者解个高中女生的手机密码还是太轻松了。

“嗯，我看了一下她最近的聊天记录和其他一些阅读视频阅览包括购物记录，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沈静澜顿了顿，“她好像听了之前网上流行的那首自杀歌。”

“自杀歌？”姜厌舟的神经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似得，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身后的沈静澜，“黑色周末？”

“你怎么知道的？”沈静澜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第一起感染事件的患者，他的听歌记录之中也有黑色周末。”姜厌舟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的表情，“说不定，这样就串起来了。”

“什么串起来了？等下，你去哪？”

“你去找蒲松龄和他一起去见一下尹建国，我回趟督灵司。”姜厌舟一把推开天台的门，沈静澜还没来得及答话，他便已经跑得没影了。

沈静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楞楞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天海市·督灵司】

姜厌舟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就到了督灵司，为了尽快回来，姜厌舟所幸把警灯给按在了车上。

“怎么回来了？”鲁齐峰看着火急火燎地冲进资料室的姜厌舟，有些诧异，今晚明明不是他值班，他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啊，鲁齐峰你在啊，正好帮我个忙，你把最近所有因为传染病入住督灵司医院的人，他们在音乐软件上的听歌记录都找出来，我们一起找，快！”

鲁齐峰愣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姜厌舟这样没有解释就让他做事，但是，这次的确是有些，怪异......

但姜厌舟确实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一坐下来便开始忙活。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长叹。

姜厌舟扶着额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找到了。”

所有患者的共同点，连接线索的这条线，终于找到了。

所有人的收听记录里，都有相同的一首歌——《黑色周末》

“鲁齐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首歌叫《忧郁的星期天》，也就是《黑色星期天》。”姜厌舟缓缓地站起身，“那首歌，在当年也是引起了连续的自杀事件。”

“啊，这个我记得。我记得当时，英国魔法管理局检查过之后，发现那个音乐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个言灵，虽然编曲者本人没有灵力。但是，应该是因为曲子里注入了相当强的情绪。所以......”

“言灵的定义很宽泛，无论是语言、动作、图像甚至是音乐，或是计算机语言，都有可能产生言灵。”姜厌舟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许久，他缓缓地抬起头，“也就是说，这首黑色周末，或许，也是一个言灵。”

“不，不太对。”鲁齐峰从电脑桌前起身，“这首歌和忧郁的星期天有很多音节重合。”

“如果是涉及到音乐言灵的话，那应该咨询一下那个家伙了。”

【与此同时·大洋的另一边】

源明初看着电脑上传过来的文件，他看着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发件的人紧跟着发来了一句话：“拜托Neko帮我鉴定一下，这个和忧郁的星期五，有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鉴定抄袭？”源明初下意识地回复道。

“不，鉴定一下言灵部分是否相似。”

源明初愣了一下，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案子。”姜厌舟简短地回复了一句。

源明初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自从他做上御神之后，很久都没有和姜厌舟联系过了。

确切地说很久没有和姜厌舟闲聊过了。

而与此同时，在电脑另一边的姜厌舟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如果能确认《黑色周末》的作者是故意将那些饱含言灵的片段给加入到自己的编曲之中的，那么他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厌舟看着电脑屏幕上空荡荡的聊天页面，过了许久，源明初回过来一条消息。

“对。”

“鲁齐峰，帮我查一下黑色周末的作者，我要他的住址和真实身份。”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戴上耳机，耳机中播放的正是那首《黑色周末》。

这一次，姜厌舟慢慢地调集了灵脉之中的灵力，灵力在血液之间涌动，身体的感官似乎都被灵气给激活了似得，他的眼前慢慢地出现了一幅画面。

“果然产生灵视了。”姜厌舟在心里默念道。

灵视之中，是一片黑白色的世界，而在这片世界的正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他的手中握着一束白色的花束，面前是一块像是墓碑一样的石板，男人站在墓碑之前，静静地将那束花放到墓碑旁。

男人口中似乎在念着些什么，但姜厌舟听不清，他只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宛如刀刃划开空气的声音，直到男人转过身的瞬间，姜厌舟突然感觉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那个人的脸，怎么看起来......

“姜厌舟！”鲁齐峰一把扯掉姜厌舟耳朵上的耳机，“你怎么回事？”

突然被拽回了现实，一下子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资料室里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疼，姜厌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是沈静澜的电话。

“喂，怎么了？”

“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接电话？”沈静澜的语气似乎有些担心，“刚刚尹芷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说了什么？”姜厌舟扶着有些生疼的额头，“我刚刚在查传染病的那起案子。”

“她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的。’。”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找蒲松龄吧。”姜厌舟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蒲松龄的存在，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清朝人能穿越到现在来的。

“我知道了，那尹芷那边呢？”

“你拜托一下莫邪吧。”姜厌舟叹了口气，“我要去见一个人。”

【与此同时·医院】

尹建国扶着墙站着，脑袋因为酒精的原因而变得有些昏昏沉沉得。他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酒精的缘故，整个医院的走廊都摇晃出了虚影。

也不知道尹芷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刚刚走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她妈，应该是她妈妈来给她送饭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尹建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烧得那种饭菜，怕是很少有能合胃口的人吧。”

要是她没走就好了。

尹建国摇晃着走到座位上，一旁的护士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主任，你这？”

“没关系，之前那事怎么说？”尹建国按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力地看向护士。

“院长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毕竟主任你......”

“我早就不想当医生了，我一直不是什么好医生，以前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尹建国苦笑着，“自从那天起，我就不配当医生了。”

“那件事也不是主任的错。”

“够了，别说了！”尹建国重重地锤了一下桌面，“你要是觉得这是个什么高尚的职业你可以自己找人来做，我不当了。”

“对不起。”护士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尹建国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好想喝酒啊。尹建国站起身，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川流不息的车灯。

“杀人医生，还我老母！”

“无良庸医，血债血偿！”

尹建国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的消息，他的用户信息那栏之中，静静地躺着一首歌——《黑色周末》。

而且并非是收藏记录或是听歌记录。而是创作者面板。

他默默地打开那首歌的评论区。

“这首歌写进心里了。”

“生而为人，我真抱歉。”

尹建国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群孩子总是在这里说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

明明这首歌，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尹建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穿着警官制服戴着黑色细框眼镜的男人站在诊室的门口。

“尹建国医生，我是特别案件调查七组的姜厌舟警官，我们怀疑你和一起恐怖袭击事件有关，现在希望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姜厌舟慢慢地收起自己的警官证，从口袋里掏出一幅手铐，“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请你回去？”

“你是？”

“黑色周末那首歌，是你创作的吧？”

“对，但是.......”

还没等尹建国解释，他便看到姜厌舟抬起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尹建国的脑袋：“有什么话，等一会再和我说。”

姜厌舟慢慢地带上了房门，

“等等，那首歌。不是我写的，只是我......”

“是别人给你的谱子对么，只不过你恰好懂音乐，而且这首歌和你的心境也比较契合。”姜厌舟锁上了诊室的门，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将手枪横放在腿上，“你因为第一起手术的事故，你长期被医闹的患者家属困扰，你的妻子最后不堪这种苦恼，最终离你而去。从此以后你开始醉酒，并且拒绝接受手术。上一次的手术，你失败了，但其实你本身并不想接那场手术，但是只有你能做，患者的家属跪在你的面前求你。”

“别说了.......”

姜厌舟并没因为他的话就止住话匣：“但是毕竟是医者仁心，你还是受不了患者的哀求，最后做了那场手术。”

“别说了！”

“面对你自己的选择！”姜厌舟猛地站起身，“光是逃避生活有什么用！活的这么丧，那你的生活永远都没有太阳！”

“你......”似乎不明白这位警官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怒气。

“说什么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明明都没有看过太宰治的作品。”姜厌舟一步一步地走向尹建国，“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发泄情绪搞出来的音乐，导致了多少麻烦？！”

尹建国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罢了，没想到还影响到了什么。

“你的女儿，也因为这首歌，现在正在被恶鬼纠缠。”

“甜甜？！”

尹建国就好像突然醒了酒一样，他发疯般地朝着屋外冲去。可他突然感到后劲传来一阵冲击，随后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姜厌舟扶住昏倒的尹建国，此时被锁上的门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缓缓地走进诊室，他看着门内的姜厌舟，似乎愣了一下，姜厌舟似乎听见那个白衣男人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嗯？”

姜厌舟皱了皱眉：“诊室的门应该已经锁上了，对吧，这位先生？”

“这个门，想要打开还是很简单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在他抬起眼睛的一瞬间，姜厌舟看见一双极其特殊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如同黑白两色的瞳孔，像是阴阳符号一样。

“你是什么人。”姜厌舟慢慢地抬起手中的手枪，“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使用言灵。”

“啊，我吗，我叫......”

【天海市·医院】

蒲松龄是在医院的走廊里找到的沈静澜，沈静澜抬起头看着蒲松龄那双碧色的瞳孔：“尹芷的症状，有点奇怪。”

“我知道。”蒲松龄没有多说什么，“这本东西，记得交给姜公子。”

沈静澜接过蒲松龄手中的古书，她看了一眼古书的封皮，封皮泛着淡淡的黄色，上面的墨字似乎已经褪色了。

“这是？”沈静澜有些疑惑，但蒲松龄却并没有答话，径直地走到尹芷的房间内。蒲松龄走到尹芷的床边，默默地伸出手，将手指贴在自己的唇边，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呢喃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道家的清心咒？！

沈静澜看着眼前逐渐聚集在蒲松龄手中的灵力，蒲松龄的眼睛变成了一种如夕阳般的红色，一个奇异的法印在他的手掌中凝结。

“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混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蒲松龄轻声地念着

法阵在尹芷的床下升起，随着蒲松龄的声音，只见一团黑色的灵气从尹芷的身体中缓缓地升了起来。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具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就在蒲松龄准备合掌结印的时候，沈静澜的身后突然传来姜厌舟的声音：“不要！”

蒲松龄手上的动作一顿，沈静澜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地向后一拉，就在这时蒲松龄才发现身后的黑气如同黑蛇一般朝着蒲松龄撕咬了过来。

沈静澜看着身边一道黑影蹿了出去，只见姜厌舟突然抱起尹芷，侧了个身将尹芷和蒲松龄拉开距离。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厌舟的靠近，黑气如同出巢的黑蛇一般朝着姜厌舟撕咬了过去，一时间，四五只蛇头都齐齐咬在了姜厌舟的后背上。

“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来，带你回家！”

【？·？】

尹芷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不是医院那充满药水味的空间，四周是熟悉的墙壁，空气中散发着温暖好闻的香气。

这里，分明就是自己的家。

一个女人手上端着一个砂锅，缓缓地朝着餐桌的方向走去：“甜甜，开饭了。”

尹芷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回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在这个时空之中，她的爸爸妈妈还生活在一起。

防盗门拉开的声音传入尹芷的耳中，尹芷看着正在进门的男人，那个男人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看样子有些阴沉。

“怎么了？”女人看着进门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手术，失败了。”尹建国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这段时间不要一个人回家，等我下班来接你，家里面的门也要锁好。”

尹芷还没有听清尹建国的话，眼前的画面便突然变换了。

房间中再也没有温暖的香气，天空也变得阴沉了起来，屋子的铁门传来粗暴的砸门声。

客厅之中，女人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屋外传来粗暴的咒骂声。

“庸医！”

“无良医生！”

“还我老母！”

“赔钱！”

“妈妈。”怀中的小女孩发出微弱的问话声，“爸爸他，不是最好的医生吗？”

“是的，你爸爸他是最好的医生，只不过，他不是最聪明的医生。”

画面再次一转，女人已经不见了，房间中只剩下一个拎着酒瓶的男人，男人身上散发浓重的酒气，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小女孩看着那个男人，没有多说，静静地走过男人身边。

“喂，回家了怎么不知道跟我打招呼？”

“不是，我看你喝多了。”

“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你妈妈才会走的。”

“妈妈她是......”

“你要是努力一点，你要是再用功读书一些，你妈妈怎么舍得放得下你！”

“爸......”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根本不配做个公主！”

“不是！”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空间之中，尹芷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姜厌舟紧紧地抱住她：“你的爸爸，很担心你，不要再哭了。”

尹芷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眼角有些冰冷，一道泪痕使得自己的脸上有些黏黏的。

“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眼中的公主。”姜厌舟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呢喃道，“不要，再这么害怕了。”

黑色的灵气如蛇一般地撕咬着姜厌舟的后背，他后背的衣物被黑蛇撕咬的面目全非，甚至连裸露出都血肉都已经被咬得碎烂。

“破！”

“斩！”

两道灵力从姜厌舟的身后传来，黑色的灵气被灵力打散，姜厌舟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竟是昏迷了过去。

沈静澜赶紧上前扶住昏迷的姜厌舟，而蒲松龄则是接住了陷先摔倒的尹芷。

“没事吧？”蒲松龄小声地问道。

“没事。”尹芷摇了摇头。

沈静澜抬起头，看着满目疮痍的病房，黑色灵气的狂蛇将房间的墙皮撕下了一层，病房里的病床被砸的粉碎。

闻声而来的护士看着病房又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众人。

沈静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警官证，在护士面前晃了一眼。

护士也很识趣地带上了房门。

沈静澜看着怀中的姜厌舟，他为什么会说那些？他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姜厌舟他，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