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了吗？”土御门丽茶望着布置在体育馆内的法阵，扭过头，以一种询问的眼光看着源明初。

源明初点点头，示意土御门丽茶可以准备开始了。此时的体育馆空荡荡地，只有源明初、土御门丽茶还有袁小希三个人。体育馆的木质地板上用一种淡蓝色的粉末绘制出了一个复杂的法阵，那是通灵术的秘法唤灵阵。

“只要呼唤出来就可以了对吧。”土御门丽茶没好气的问道，这位通灵术高手因为主将被擒而不得不为督灵司干活，而且在东方塔一战中她还被她自己视为菜鸟的袁小希狠狠压制过，对面前的这两个人当然没什么好感。

“你只要尝试唤灵就行了。”源明初说道，他有些紧张地将灵力聚集在手掌中，袁小希也握着真言书，唤灵阵是一种很高级的言灵术，而且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旦稍有差池，他们就有可能唤醒一个难缠的凶灵。

“事先说明啊，如果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你们可要保护我啊。”土御门丽茶心里也很紧张，要替几千年前的人唤魂，她其实也没什么把握。

土御门丽茶手中开始结印，这次她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力求每一个步骤都要尽量正确。

等到所有结印步骤完成，体育馆里重回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诺大的场馆里可以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所有人都高度紧绷着神经。

唤灵法阵上开始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那是言灵成功的表现，看到这里源明初和袁小希也稍稍松了口气，但土御门丽茶脸上却闪过一丝异样。她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两人大吼道：“快走！”

蓝色的火柱从唤灵阵中冒出来，火焰几乎要烧到体育馆的屋顶。土御门丽茶在火柱冲出来的一瞬间再次结印，这次她的手动作飞快。

“关闭！”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唤灵阵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来，那火焰也随着光芒的消失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源明初问，火焰升起的一瞬间他就将袁小希带出了体育馆然后又折了回来。他亲眼看见升起的火柱，以他对通灵术的了解这并不属于召唤失败或是错误召唤而是有人反向干扰了通灵。

“找不到。”土御门丽茶低声说道，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恐惧的神色。

“找不到？”

“唤灵阵找不到诸葛孔明的亡灵。”

“难不成？”

“不知道什么原因，至少现在诸葛孔明的灵魂没有安安静静地待在黄泉之下。”土御门丽茶长长地舒了口气：“而且刚刚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唤魂，并且引导了唤灵阵反噬。如果关闭的不够快，我就被烧死了。”

“这么说，果然有人把诸葛孔明的尸体盗走了。不对，应该是把他的灵魂带走了。”源明初微微皱起眉：“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招妖幡的事情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土御门丽茶问。

“再东方塔那次之后，几乎就没有出现过招妖幡的踪影，而我们发现的那只招妖幡也已经失去效果了。”源明初摇了摇脑袋说道：“线索算是全断了。”

“半藏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找，有一件事情你们或许应该知道一下。”

“什么？”

“在这座城市南方的自然公园里，聚集了比平时还要多的火元素灵子。”

“火元素？”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要回去了，你就继续和那个菜鸟好好调查吧。”土御门丽茶也不回头，随手挥了挥手就离开了体育馆。源明初也没管她的行为是否合乎礼数，土御门丽茶刚刚说的话更让他在意。

一座自然公园里，有比平日里更高的火元素？

着实有些奇怪。

“源先生？”袁小希在背后扯了扯源明初的衣领，源明初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袁小希的神色有些紧张，她将手机递给源明初示意他看一下上面的内容。

“怎么了？”源明初问。

“是长安火乱的那件事。我总觉得现在网友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再这么下去会生出祸妖的。”

袁小希给源明初看的，是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那上面是新闻媒体放出的一张证明书，是根据司法鉴定结果而判定的未抄袭结果。

然而底下的评论区，依旧是一片谩骂，有些网友拿出一开始的调色盘发出了质疑顺便还问候了一下如我依存的家人。

“因为之前，有些作者钻了法律的空子，抄袭的作品法律却判定未抄袭，所以现在，他们已经不相信这些了。”袁小希低着头说：“源先生，这些人的恶语，都会变成祸妖吗？”

“会。”源明初点点头：“言灵的恐怖就在于它是出口即成，只要这种恶意传递出去，不管日后是否取消，所产生的言灵都无法收回。拿语言的刀刺伤别人，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这么多的人......会生成多少祸妖啊......”袁小希内心泛起了一种强烈的恐惧，即使她亲身经历过祸妖，见过地缚灵，也见过妖怪，甚至还被附身过，但是几千只祸妖还是会让她觉得害怕。

“其实我现在倒不太担心这些人产生祸妖。我担心的是这个如我依存。”源明初将手机还给袁小希：“承受了这么多的恶意，他生出的祸妖该是什么样子的啊。”

“她只有一个人，就算她产生仇恨，也不该......比成百上千只祸妖可怕吧？”

源明初摇摇头：“我曾经在日本阴阳寮的时候，处理过一只祸妖，那只祸妖的祸主是个公司的职员，每天被领导和同事欺负，几乎每一个同事都看不起他，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他产生祸妖了。”

“是的，但是，那只祸妖和我们平时遇见的完全不一样，我们的阴阳师赶到那栋大厦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我们出动了三名御鬼级阴阳师，结果没能制服那只祸妖还导致那三人一人死亡两人重伤。”源明初看着袁小希，神情严肃：“拿近的说，还记得你和沈静澜处理的那只祸妖吗，它可是差点就要了所有学生甚至沈静澜的性命，虽然攻击方式比较搞笑但那也是个很强的祸妖。我说的这两只祸妖还紧紧只是承担了几百人的恶意，最多也不过一两千人。而如我依存，其实我们仔细算一下，她承担的恶意总共加起来甚至达到一万人。在这种状况下，生出的祸妖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袁小希不禁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很炎热的天气但她却感觉到异常的寒冷。

“源先生...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源明初愣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袁小希的脑袋：“想什么呢，我可是御神级的阴阳师，什么样的祸妖能让我出事？”

【天海市·国际花城】

“依依，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妈，我好点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啊。”严依依靠在床上，她抱着双腿坐着。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空洞洞得。

“妈知道，爸爸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了，妈，我们今晚吃排骨好么？”

“好的，先不说了，妈要准备下一节课了。”电话被挂断了，严依依坐在床上，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媒体发出来的那条“证明”。底下并没有什么人相信，严依依苦笑了一下，她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觉得有一些对不起姜厌舟，毕竟这份证明是他去找人帮忙才能有的。

严依依把手机丢到一边，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发呆，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几天还会觉得难受觉得想哭，眼泪是已经流不出来的了，难受的感觉也已经让她的内心变得麻木了，就像一个人连续不断地被人拿针刺痛，身体也会慢慢去习惯这种感觉。

“你在害怕吗？”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严依依的脸颊捧起来。

严依依看着面前的事物，那东西的身形近乎于天使和恶魔之间，黑色和白色相间的躯体，背后似乎还长着宽大的羽翼，等严依依想要仔细端详那个东西的时候，它却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敲门的声音从门口的位置传来，严依依爬下床赤着脚就朝门口走去，她打开门的时候姜厌舟正站在门外，他和严依依两个对视了一下，两人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无论是悲伤或是难过好像都不太合适。严依依没说什么，只是稍稍让出一个位置让姜厌舟可以进来。

“你...还好吧？”姜厌舟问道，不知道为何，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姜厌舟只觉得莫名的忐忑，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盘算了很久要如何去安慰严依依，但是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姜厌舟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与人交流，除了沈静澜以外他好像就和源明初有过正常的聊天，让他去安慰严依依差不多已经到达姜厌舟的社交能力极限了。

“我没事。”严依依摇摇头，她抬起头，那双眼睛像是一根针刺痛了姜厌舟，严依依直视着姜厌舟问道：“姜先生，仇恨和恶意会生出祸妖对么？”

“对。”

“那么这些人这么说我，也会产生祸妖对么？”

“是的，那些祸妖是冲你来的。”

“那如果我对他们产生恨意，我也会产生祸妖对吧。”

“依依，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明明错的是他们！我爸爸死了！我的书也被毁了！我自己，我自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强（哔——）！还有我的家，全毁了！都是因为他们，我为什么不可以恨他们，难不成我要为了一群毒害我的人的生死去牺牲自己的人生吗！？”

眼前的女孩近乎咆哮着说完这段话，姜厌舟不禁感到有些陌生，这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严依依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人了，她在努力地去克制自己的仇恨，但是，全中国上上下下几千几万的人在逼她，逼她做一个莫须有的道歉，逼着她一步步地崩溃。

“每天晚上，我都会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没关系的，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你可以恨他们，他们该为你的悲剧负责。”严依依抓着脑袋，这个女孩的样子完全不似之前的文静乖巧，她看起来很憔悴也很紧张：“那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宽容的人了。”

“依依，你不能变得和那些人一样，祸妖不是你的武器，他们只是借着完成你的欲望，来满足自己，等你的欲望完全被满足了之后，它就会挣脱你，甚至会摧毁你。”

“那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但是，虽然你现在是这么说的，可是祸妖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也就说明。”姜厌舟顿了顿道：“你其实，也不希望死人吧。”

严依依无力地蹲在地上，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有些含糊的声音发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相，变成了这么难以寻找的东西了？”

事实就是这样，当世上的每一张嘴都认定你是错的，除了真相昭然，你将百口莫辩。

但是真相，往往像是被锁在重重的铁匣子里，永不见天日。

在人们眼中，事情的对错，在于是否符合自己的思维自己的价值锁在，而不是根据真相根据实情来判断对错。正义者的集会与狂欢冲散邪恶者的浪潮。

可正邪的天平似乎已经消失了。

姜厌舟慢慢地蹲下，拂去严依依黏在嘴角的鬓发：“我相信你，你的家人一定相信你，而且即便是网络上也有很多人都在相信你，不要放弃自己的希望，即便是有祸妖要来杀你，只要我还在督灵司，就不会让你有事。”

严依依将深埋在膝盖里的头慢慢抬起，她刚想说什么，她的房间内就响起了尖细的咆哮声。